缺席

从一眼开始解冻

甘愿 将最后雪色拱送

有幸借你灿烂 于夏夜收拢清风

来延续你身后三分春意浓

有来信百般默诵

痼疾 饮下良药亦作痛

饶是才名放纵 也只得三句空洞

自当将赘语吞吐缝入腹中

剜去未曾被揭过滚滚两遭千疮百孔

你我隔着暗火借行文触摸相逢

笔锋都不稳重 末尾颤抖划下轰动

忐忑这安稳岁月欠奉

赤口白舌且装聋

俗论 任由它有恃无恐

我自写我情衷

你谑言誉为情种

诸戏罢嗤众人不解得平庸

剜去未曾被揭过滚滚两遭千疮百孔

你我隔着暗火借行文触摸相逢

笔锋都不稳重 末尾颤抖划下轰动

忐忑这安稳岁月欠奉

拈出晚秋酒熟赴一场缺席已久的梦

醒来题句如神仍不肯启齿汹涌

待心血煎熬过 成就此生默许先后

每寸灰安放同一枯冢

外界都觉得许昕是没心没肺乐观开朗的人，不会像马龙似的在心里怄着。其实许昕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找个没人的地方猫起来，恨不得全世界都看不到自己，跟马龙一个德行，不说话。

本着都一个脾气的原则，老秦在一堆毛巾里把许昕翻了出来。

走，师父带你去吃夜宵。

他乖乖跟在后面，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这孩子。秦志戬默默地叹口气。

秦志戬点好东西，看到许昕还在发呆。

想了想，也没说话，陪他一起坐着。

想起过去他贫嘴偷懒求关注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就是个太阳，光芒四射，处处是张扬和自信。虽然还年轻，却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过去嫌弃他过得太开心太自由，现在他顾虑重重，反而开始想念他无忧无虑的样子。

点好的东西摆了一桌子，许昕还在沉默。

这种感觉太复杂，像雾霾天被遮住的太阳，你知道他在，但是感觉不到他的光。

——许昕，不想了，都过去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马龙在莫斯科那会儿是什么感受了。我知道难受，可是真没想到过会这么……痛苦。

许昕苦笑了一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师父。

秦志戬心里一震。

——你也觉得我很没用吗？团体决赛，输给了平时总是输给自己的对手！拖了团队的后腿！差点害得我们丢了金牌！

——……第一次参加奥运会，你已经很棒了。

——我想过他们会拼的特别凶，但是真从来没想过会输，太大意了。

——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

——知道了就别再一遍一遍想着了，都过去了。

——嗯。

答应了之后，还是沉默。

秦志戬心里很不是滋味。许昕是他一手带大，见过他开心嘚瑟失望委屈，还从没见过他这么低落。

想了想，换了个话题。

——我听说你还答应直播了？

许昕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诧异，还有点不好意思。

——嗯，就是随便聊聊天……

——怎么直播？

——就是大家提问，在屏幕上打出来，随便挑几个回答。

——……那也给我个提问的机会呗，你就当是在直播时大家问的好了。

——……啊？哦……

思考了很久，秦志戬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问了第一个问题。

——分组，你怪我吗。

这个问题像在心头开了一枪，登时许昕就不说话了。

他知道许昕一直走不出来。

外人看来，是他自己放的手，可惜没有几个人明白，他也是走不出来的那个。

像是一场真实的梦。

在梦里，许昕换去了别的组，曾经的荣辱与共都是浮光掠影，是好是坏都不再与他有关。

然后梦醒了，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很喜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同样依赖他。他想保护他的天真与开朗，想保护他的淡泊和乐观，想陪着他无忧无虑的慢慢长大。尽管成长从来艰难，重压之下至少不必孤独。

可惜，上天和他开了个玩笑。

成长之路从来都是一个人走。

于是以最亲最敬的人为代价，换许昕一夜成熟。

尽管秦志戬依然像没分组一样关注着许昕，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少一个主管教练的身份，很多事情，他只能看着，没有别的办法。

昔在眼前时，万言尚未够。

看着他一点点进步，看着他在竞争压力下渐渐瘦下来，看着他真的一夜之间褪去青涩和天真，看着他去争去拼，也看着他一次次挫折，一次次受伤。

却只能看着，像个旁观者。

是无药可医的痼疾，是久未愈合的伤口，是不能触碰又无法倾吐的苦痛。

许昕不是他一个人的，就算他有再多不舍。

这也许就是爱和占有之间的区别吧。

分组之后他就多了失眠的毛病，时常睡不着。

夜里翻来覆去，用尽各种办法，也只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梦里还全是影影绰绰许昕刚来一队时的各种事情。

最后索性睁着眼睛思考人生。

马龙哪里还有点问题，哪项技术还需要改进，还有什么需要和他谈谈……桩桩件件，都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思维稍有停滞，另一个问题就会像影子一样冒出来：许昕。

对他来说，分组这件事情，事业心上是不甘，感情上是不愿，不舍，甚至是不放心：不仅仅是怕别人带不好许昕，还怕许昕自己心里别扭着耽搁太久，怕许昕适应不了新的方式……

自己都嫌弃自己这么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

夜深人静时反复思索，他才想到，想了这么多，已经不仅是作为秦指导，还有说不清数不尽的秦志戬个人情感散布其中，无法剔除。

自己对许昕，可能，不只是单纯的师徒之情。

然而这些，他从没对谁说过。

睡不好，要操心的事情又多，于是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瘦下去，眼见得一米八多的人瘦的几乎只剩骨头。

沉默许久，许昕终于开口。

——怪过，但是后来……理解了。我知道你也没办法。

曾经怨过你选了师兄不选我，怨过你只能场外一个人，怨过刘指导让你必须二选一。后来，我明白你也同样痛苦，知道你也没办法接受。

我不怪你了，真的。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还没有那样的实力，没有让师父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实力吧。

自己依赖他，超过了依赖从小到大任何一个教练。

许昕不喜欢用依恋这个词，总觉得娘们儿唧唧的，尽管在他的字典里，这个依赖，已经比依恋的意味还重。

许昕从来不掩饰自己对秦志戬的依赖。生活里有意无意地求关注，训练比赛时更是无论输球赢球都要回头看他一眼，都习惯了。

然而不是每个教练都会纵容他的这个毛病。

吴指导从来面无表情与他四目相对。

只有秦志戬也会给他回应，打得好就笑着点点头，打得不好就看也不看他。

打从一开始，秦志戬就是他和马龙两个人的师父，从未只属于他许昕一人。

于人群中，你是千万中的一个。

于我，却是唯一。

——你……有喜欢的人吗。

——……

许昕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秦志戬忽然起身。

许昕慌得也站起来。

——秦老师你问了我两个问题了，能不能让我也问你一个问题？

——……可以啊。你要问什么？

沉默。

还是沉默。

——…………如果可以，以后的路你会陪我走吗？

许昕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

他前面问他怪不怪他，是不是说，他也很在意分组这件事情，他也迟迟不能接受。

是不是说，在他心里，他许昕，也同样重要。

秦志戬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

他想告诉他看他受伤多心疼，想告诉他不破不立走出来才能进步，想告诉他一直都相信他一直都无条件支持他，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却只说出一句：

——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