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谢西九
樛木
诗经 国风 周南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不知从何时起，常常在各类作品中见到人们用菟丝花与大树来形容男女关系。菟丝花借缠绕大树而寄生，无树则花不开。撇去就此引申出的女权主义、刻板印象等不谈，光这个比喻本身，多少也差了些意趣。之于平凡夫妻间的爱情，或许“寄生”这个性质有些过于沉重了。
实际上，千年前的人们在浅吟欢歌时已给出了更美好的比喻：“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樛木》是祝福新婚的歌谣，以葛藟绕樛木比兴，表现女子嫁给丈夫、结成连理的关系，用叠章反复，祝福新郎从此福禄相随。
木下垂为之樛，葛藟就是野葡萄，葡萄藤与垂木相缠，生枝滴绿，放在这里除了可以解释为女子与丈夫相依相伴，还可以引为对后文的铺陈。葛藟生长如福泽延续，新嫁娘在心中祝祷，愿天地庇佑夫君，幸福绵长。
我非常喜欢《樛木》的用字，简洁精准到极致，比之这方面为人称道的《桃夭》也毫不逊色。累、荒 、萦三字有几分缠绵之意，好像新人新婚时婉转的心意与情思；而绥、将、成三字又显得安平稳重，透过它们仿佛就能望见之后那一鼎一镬、一蔬一饭的生活。
现代人的婚礼受西方文明的影响，撇去了许多中国传统婚礼的习俗，简洁之余便也少了几分热烈和韵味。古人成婚要经过郑重繁杂的“六礼”：一采纳，男方向女方家送大雁求亲；二问名，男方问清女子姓氏、生辰用于卜卦并赠礼；三纳吉，在祖庙宗祠卜得吉兆后到女方家报喜并赠礼；四纳征，送币帛等聘礼宣告订婚；五请期，择定完婚佳期并征求女家同意；六亲迎，也就是迎亲。
想象一下，那迎亲日——爆竹炮仗震天响，炸开金黄的花火，大红灯笼成列前行，锣鼓喧嚣，人声鼎沸；喜娘为使，轿子从女方家被送入男方家，或许就是在入堂的那刻前，满心欢愉的人们唱起最美妙齐整的祝歌：“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跪于堂前的女子向天地俯首，与夫君交拜，心中带着对新生活的期盼。那心思细如流水，那许愿温润如月，叫我想起冯延巳的一首词来：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西九读诗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