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那边的小女孩

旋转木马

洛梁4岁了,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纪,自从爸爸因为工作过来,洛梁就没了朋友,但是他有很多的故事书可以看,看厌了就在院子里面疯跑

妈妈在破旧的厨房里面做饭,风机的噪音夹杂着妈妈远远地喊着洛梁的名字,嘱咐他不要跑远了,不要这个不要那个。

然而,洛梁早就听腻了,小孩子本来就该奔跑的,这个地方本来就没有多少邻居,洛梁总能看到卖水果的大姨每天问他好,然后路过一个小超市,里面总是十几个街里街坊,大家总是在一个地方工作生活,这里就好像一个小笼子。

洛梁还小,这个笼子他还没有飞腻。

穿过巷口是一个小花园,花每天都开的很鲜艳,红的好像永远不会掉色一样,花园中心的电动木马是洛梁最喜欢的玩伴,这里唯一的孩子上次在这里摔了一跤,然后就搬家了,洛梁很讨厌他跟自己争木马,现在又觉得很无趣,希望他快点好。

一个人的木马,一个人的公园,然后洛梁又开始疯跑,好像有个坏人就在背后追他,又好像他开了一辆小跑车,这时候,洛梁停了下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秀气的穿红裙子的小姑娘。

就像花苞一样娇嫩,皮肤在午后的阳光下好像是透明的,又好像能发光,他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人啊。

“你是哪里来的?”洛梁问

“我是墙那边来的,就是那个墙。”小姑娘用手指了指,那是个1米多的高墙,好像一开始就在那里。

“我爸爸说墙那边不能去。”

“墙那边很漂亮,我家就在那里,没有人陪我玩,你可以过来,我给你吃小饼干。”小姑娘突然拉起了洛梁的手,跑到墙角下。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墙。墙上光秃秃好像什么也没有。

“你怎么过来的,”洛梁问。

“我也不知道。。。”小女孩的眼睫毛真长啊,像小蒲扇一样忽闪忽闪的,洛梁想用眼睛去碰。

这时候洛梁的爸爸回来了,他坐着助力车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他们面前。

“你干嘛,谁把你弄进来的,你为什么来我这里。” 爸爸看起来很不高兴。

“爸爸爸爸,我们有新邻居了。” 洛梁跑到爸爸面前,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腿。

但爸爸还是不高兴,“这不是什么新邻居,洛梁,跟爸爸回家。。。”爸爸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小姑娘害怕了,慢慢地退到墙边。

洛梁坐着爸爸的车回来了,妈妈早就做好了一大桌子菜。

“妈妈,妈妈,我又做车回来了。。。”洛梁跑进家,就像个小松鼠一样抱住妈妈的腿。

吃饭是很无聊的一件事,爸爸妈妈讨论的话题洛梁早就听腻了,他想赶快结束,然后去看电视。

但是今天不一样,洛梁爸爸说有个很重要的事情。

“小可,洛梁,我们要搬家了,去一个大地方,那地方有很多小朋友,他们可以一起玩。”

妈妈很高兴,终究这个小镇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太乏味了。

然而洛梁并不高兴,因为他刚认识了一个小伙伴,他还没有去她家吃小饼干呢。

爸爸看出了什么,他对洛梁说,那个围墙不能出去,因为那是别的地方,去那个地方要交好多钱,去了,爸爸就没有钱去别的地方买房子,洛梁也就没有别的小朋友了。

洛梁不想要别的小朋友,洛梁还不知道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人工湖

不久后,洛梁还是搬家了,他们到了一个更大的房子里面,后院就是个大花园,一切都是新的,他再也不用担心被老房子木头上面的毛毛刺刺扎到了,就连老旧的家具也都全换成了亮晶晶的新家具。

洛梁妈妈可开心了,一切终于不一样了,洛梁爸爸带着妈妈和小洛梁绕着小区走啊走,这真是个大地方,好多的人,洛梁爸爸不停地讲着这里的好处。儿童区的小火车,VR电影和互动游乐场。

最后妈妈在一个好大好大的人工湖前面停下了,洛梁心里开了花,“我可以划船咯,我可以划船咯。”

“洛梁,你可要小心,不准接近这个湖,掉到里面怎么办。”妈妈一脸严肃。

爸爸也在一边严肃的点点头。

大房子就要更多的钱,爸爸回来的越来越晚了。昏暗的晚上,洛梁总在门口等着爸爸的车灯刺破雾气。

吃饭的时候,爸爸对妈妈说:“小可,我给你也找了份工作,不难的,在家里每天几个小时把这些文件翻译一下,整理归档就可以了,我们也可以补贴家用。”

“没问题,你就放心好了。”

好几天过去了,洛梁早就玩腻了游乐园的那些东西,他开始了新的奔跑,穿过自家的花园,绕着人工湖一圈圈的跑,跑累了,他停下来,坐在湖边喘着粗气,湖水好像镜子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洛梁顺着声音抬起头,他突然高兴地大喊,“你也来啦!!!”

然后飞奔的跑过去,原来那个小女孩,有出现在他眼前,还是那身红裙子,还是两个羊角辫,洛梁跑过去,拉起小女孩的手

“我叫洛梁,你叫什么。”

“我叫蕾蕾,我爸爸让你到我家里做客。”

“好啊好啊,你住在哪里?”

“在那边,那边有个围墙,过去就是我家。”

蕾蕾指了指,池塘尽头是一片高高的树丛,并看不到什么,蕾蕾就带着洛梁走过去,指给他看。

“你看就在那边”

在树丛后面,是一堵墙,一堵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墙啊!


围墙

这个一米高多的围墙外面,露出了一张脸,一张有点胖胖的国字脸。脸上挂着怪怪的笑容。

“蕾蕾阿,这时你的好朋友吗?怎么不带到家里来玩啊?”

“你爸爸好高啊,”洛梁看着蕾蕾。

“对啊,他可高了,我家里有好多玩具,还有饼干。”蕾蕾一只手拉着洛梁,一只手伸向围墙。

蕾蕾的爸爸也在那边伸出了手,也许,墙真的没有那么高,或者蕾蕾的爸爸真的很高,他好像在那边跳了一下,整个身体攀在墙上,一只手就伸了过来,眼看就要够到蕾蕾了。

“滚出去!!”洛梁的妈妈快速的跑到池塘跟前,蕾蕾爸爸看着洛梁妈妈婀娜的身子,竟然咽了口口水。

“我只是想请你的孩子和你一起到我家去喝杯茶,你没必要这么生气吧”蕾蕾的爸爸吊在墙上,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姿势, “再说我们邻里邻居的”

“谁跟你是邻里邻居的,你滚出去。”洛梁害怕的跑到妈妈跟前,小蕾蕾则已经被半吊在墙上的爸爸像大玩具一样一把抓了起来。

小可扑到洛梁跟前,将孩子搂进怀里,她一边护住孩子,一边往后退,大概到了自己觉得安全的距离。

她把洛梁放下来,看着洛梁一字一句的说,爸爸不是说过了,不能翻过围墙的,那里不属于我们。

男子也把蕾蕾放进了墙那边,他哈哈的笑着,脸上还是挂着怪异的表情。

“你是小可吧”

“你怎么知道的”

“真可惜,你老公把你这么一个大美人扔到墙里然后出去鬼混”

“别胡说八道,你是谁?!“

”你想知道我是谁,你想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可以过来看看阿,我这里都有证据“ 蕾蕾的爸爸挂在墙上使劲往下翻着,轻佻的上下打量着小可,话里有话的一句句挑弄着。

洛梁第一次看到妈妈白皙漂亮的脸上开始有细微的抽搐,妈妈的浑身似乎都气得发抖。

”你别怕,本来我就想让小洛梁过来到家里和蕾蕾做个伴,你看你,你一起过来,咱们就聊聊你丈夫的事。”

这时候小可只想离这个可怕的男人更远一点,哪里还有一点好奇心。

男子终于从墙上跳了回去,又只剩下一张脸伸着脑袋漏在墙外面,他没有走,四周打量了一下,收起了笑脸,很认真的对小可说。

“你可以注意一下,你老公来的时候的路,顺着找找看,你要不相信,随时来找我噢。”


大雾

这天洛梁的爸爸还是很晚才回来,爸爸的灯光刺破了窗外的浓雾,洛梁被吓得不轻,早早就在床上睡了。

小可并没有和丈夫提起这个事情,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这个地方也挺不安全的,墙太矮了。

一个月过去了,洛梁的爸爸有时候不回家,有时候会来的很晚。虽然妈妈有点不高兴,但是这就是生活,他们换了大房子,到了新地方,就选择了新的生活

有一天,洛梁爸爸提出一起去以前的老宅子转转,他深情的看着妻子,好像要把她整个放进自己的眼睛里一样。

他们就这样回到了以前的住处,爸爸带着妈妈走在小小的公园,穿过许久没人坐过的电动木马。

最后洛梁四处疯跑这,爸爸在草地上搂着妈妈,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在这里的日子才是属于我们的日子

妈妈看着在阳光下疯跑的孩子,脸上荡起幸福的笑容。

“小可,如果我要离开你们一段时间呢,我要被派去驻外,可能几个月都不能回来。可能你要一个人带洛梁,你可以么?“洛梁的爸爸的话打断了她脸上的笑容。

小可哭了,她的泪水毫无预兆的划过了脸颊。洛梁从来没看过妈妈哭,洛梁爸爸赶紧把妈妈脸上的泪水擦掉。”你看看你,这怎么搞得,别哭了,要不然就麻烦了“

但是,眼泪永远是心中最难以关上的阀,小可的哭的愈发厉害,浑身都开始剧烈的抖动,仿佛中了邪。

还是明媚的午后,突然就起了大雾,洛梁在远远地看到爸爸抱着妈妈,越来越淡,然后一切都模糊了起来,洛梁好像看不见路了,这奶一样稠密的空气中他好像失去了听力和视力,一切就像浸泡在寂静里。


湖水

洛梁是在自己的小床上醒来的,一切好像梦一样,妈妈在给他做饭,他问爸爸去哪里了,妈妈不说话,洛梁继续问,妈妈还是不说话,她蹲下来看着洛梁,洛梁看到妈妈的眼睛里面含着泪水。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在过去,爸爸好久没有回来了,洛梁还是每天看书,疯跑一会

这是个不小的地方,有游乐场,大超市,但是他还是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他还是自己一个人跑,一个人演好人,坏人,或者车。

但是,他又看到了蕾蕾,又在那个湖边。

”你到我家么?我家里也有好玩的玩具“洛梁对蕾蕾说,蕾蕾远远地看着洛梁。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只是直勾勾的看着

过了好一会,蕾蕾说话了,”你到我家来吧,带着你妈妈到我家做客。“

这木讷的对白已经重复了好多次了,好像蕾蕾的嘴里没有一句其他的话。但是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小女孩啊。洛梁从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朋友。

尽管洛梁还是害怕的,但是他仍然慢慢地走了过去。蕾蕾则一步步的往后退,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

”站住!“妈妈的叫声突然从远处传来,她向两个人的方向奔跑过来,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什么危险一样。

这时,从旁边的树丛中冲出一个黑影!蕾蕾的爸爸!

他一把抓住洛梁妈妈的手,大声的叫着,“小可,跟我走,到我这里来。”

洛梁害怕了,他看着妈妈的衣服被蕾蕾的爸爸撕扯,漏出了雪白的皮肤,他一路拉着妈妈的手,向湖边的树丛走了过去。

”你!坏人!“ 这个4岁大的孩子使劲的大喊着向妈妈跑了过去!

”蕾蕾抱住她!“ 本来走在前面的蕾蕾也迅速的跑到了洛梁跟前,一把抱住了洛梁。

洛梁哭了,他挣不开蕾蕾,妈妈就一步步的被这个坏人托了起来,眼看就要扔到墙外面去了。

小可也没有放弃,但是她的挣扎并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凭空胡蹬乱踢,任由这个墙外的恶魔一点点把她往地狱拖拽。

就在这个恶魔准备托着她扔向墙外的时候,小可爆发出了最后的力气,她挣脱了出来不顾一切的跑向洛梁。

就在这时,恶魔的手一把抓住了小可的脚踝,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拖着这个魔鬼一步步在湖边向自己的孩子走去,哪怕死,她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从那个红裙子的女孩手里,从这个墙外的陌生人手里。

“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就去死吧”这个墙外的恶魔发了狠,突然松了手,力量一个放空,正在湖边向儿子挣扎的小可几乎就要跌倒了湖里。

”妈的,臭婊子,跟着我有什么不好“这是这个恶魔最后的诅咒,他站起身,推了小可一把,下面,正是冰冷的湖水

“扑通”

浓雾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好像某种化学反应一般。


老宅

一切都仿佛安静了下来,浓雾里那个恶人恨恨的说了一句“原来开关在这里,我们走”

小可慢慢地沉到了水里,湖里竟然放射出了两排灯光,她循着灯光往下摸,竟然是个按钮。

按下去,瞬间身体被抽离出了水体,进入了一个个纯白的舱室。仿佛在湖底下多了一个小储藏室。

这个纯白的舱室很小,只有一扇门,上面有一道密码。

小可想了想输入了洛梁的生日。

门开了。。。

这个房间如此的熟悉,小可瞬间就能察觉出这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房子,他们就是从这里搬出去的。

这磨得已经发亮的桌子,这曾经挂坏过她最喜欢的裙子的椅子。

她摩挲着这以往的回忆,那是她和爱人浇灌过的每一尺一寸。

“你看,我们过的很好吧,阿杰,等着我们就把楼上的桌子椅子也换掉”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原来,也有别人叫他阿杰啊,摸索着桌子,好像整个人都沉了下来。

“我们慢慢来,一点一点来,我现在也去的少了,慢慢地我想偶尔去看看,你也不能发脾气。”这是丈夫的声音

“哪会呢,每个人的恢复情况不一样,你看你听我的,从以前的场景里走出来,在新场景还是治疗的比较好的是吧”这女人的话,小可并不明白。

“是的,谢谢你,芸,我真对你不住。”

“别这么说,我要的是你也待我这样”

小可安静的坐下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知道自己不能流泪,但是泪水控制不住的在眼里打转,她知道自己的身体马上就会产生剧烈的过应反应,她努力地走向那个通向舱门的门口,但是,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剧烈的抖动,终于,她把桌子碰到了,然后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抖作一团。

楼下的男女闻声跑了上来,男子正是洛梁的爸爸阿杰,女子就是那名他嘴里唤作芸的那个人,小可挣扎着看着他们,整个世界慢慢地黑了下去。

啊!!!阿杰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不要这样,他们已经离开了10年了,你早就该度过治疗期了,你难道要一直活在那个10年前的回忆里面和人工智能过一辈子么”

“我不管我要带她回家,我要和她在一起,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她这种情况完全是情绪算法调用失调,根本不是情绪表现,千万不要把她当作有感情的人啊”眼前的这个女人抓住阿杰的手,努力的想把他从小可身上拉下来。

''你听我说她自己出现的情绪算法误差会导致中枢强行休眠,你不要激动。技术支持会重新调节的,这是个bug''

''这不是bug...这是眼泪,眼泪你懂么''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像一条发疯的狼一样疯狂的吼叫,他看着小可慢慢地在怀里一动不动,像是安静的睡去一样。

现实仿佛10年前的回忆,他已然再也分不清了。


围墙之外

“兄弟你别这样,我不过是看你订制的这个特么的真漂亮就想黑了你的防火墙,反正你也不在家,那就是个机器人,别当真。”

这个男人看着阿杰,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

“不,她是我老婆,我要你偿命”阿杰冲了过去。然而男子轻易地挡住了他的攻击,反而轻而易举的抓住了他的胳膊,阿杰愤怒的吼叫着,踢打着,男人受了不少冲击,仍然紧紧地箍住阿杰的双手。

打啊,洛梁,打他,他害死了你妈妈, 阿杰朝自己的孩子大声的叫到,洛梁冲了过去。

然而,一切都没有改变,阿杰被箍住一动也不能动,仿佛装进了罐子里。洛梁星星点点的小拳头,更是杯水车薪。

突然阿杰大声开始喊救命,他表情痛苦,好像受了重伤一般。

男子立刻松开了双手了,他身边的穿红裙子的小女孩也冲了过来,紧紧地摁住这个男人。

“终究你也只是个机器人,突破不了三大定律,你不能伤害我,就像她,这个小女孩,你们不能无视我受到伤害”阿杰愤怒的一拳拳的打在这个围墙外的男人的身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伤害早已深植他心,毒果落地。

“你主人是谁!主人是谁!是谁!”这个男子的外部纤维打印层皮肤已经慢慢被击坏,漏出了分子芯片的轮廓,而阿杰的拳头也早已经血肉模糊。

“你不要这样,她不值得你这样,她只是情趣算法识别错误,一切都过去了,你没必要非要为了机器人来伤害自己。“

这时阿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对着机器人的眼睛恶狠狠地说,”芸,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宁可和一个机器人过一辈子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谁也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尾声

电动木马旋转打开,阿杰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了进来。

法律不允许机器人在现实世界扮演已存在的人类,但却能接受一个病人永远在模拟场景接受治疗。

穿过这个熟悉的小花园,花总是开的好好的。

他打开门,洛梁正在老房子里面飞快的跑着,厨房的风机嗡嗡的响,“你回来了”小可甜美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对,我再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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