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万里无云

吴浈发现事情不对,凌空画了一道解秽符,口中念净天地咒,“天地自然,秽气氛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达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反手将符拍在自己胸前,清凉镇定之感浸透全身,回想自己之前失神的状态,是从进入塔山卫开始的,“姚道友出来吧,第一阵我输了。”

“吴道友让我失望了,走到这里才破开我的云遮月。”

“大概贫道走进塔山卫的大门,就一步步陷入了云遮月了吧?”

“你猜对了!”姚守拙唤出四口钢刀,手中拿一口寒铁宝刀,五把刃锋一同飞掠吴浈。

吴浈常年浸淫兵家韬略,武学实在生疏,法术倒还过得去,张口一道白光喷出,架住钢刀,右手对着姚守拙掐一个灵官诀,空中急念灵官宝诰,身前显出玉枢火府天将王灵官法身,有赞言:

方脸膛,黑面貌,丈二雷公。朱红发,赤金睛,飞腾半空。持钢鞭,执火轮,黄袍黑甲。观过错,十二年,誓佐萨翁。

这法身并非王灵官亲自临凡,而是东玄派一门法术,可以沟通天地,招来有所盟约的诸天神将。趁姚守拙应付灵官之时,吴浈又从怀里掏出一册竹简抛向头顶,竹简在空中展开,缓缓盘旋,偶有篆字闪过金光。这一册竹简乃是先秦兵家尉缭氏,集合一门四世心血所著的《尉缭子》。

吴浈最初偶得六篇《尉缭子》残简,五十余年间又陆续寻到四篇,加上东玄内藏的十五篇,经吴浈多年琢磨推敲,整理出二十四篇,并且祭炼出这一件法器,尉缭简。

姚守拙见急切间不能赢过法身,抽空拉开距离,扔出一道符纸,被灵官砸中,但一团云雾依旧从碎纸上弥漫开来。灵官虽然法力高超,但毕竟只是虚像,被云雾围住之后,只能机械地用钢鞭砸向虚无缥缈的云团。

吴浈靠法身争取来的时间,迅速分析了局面,向季铁等人发出一连串的指挥。首先是季铁大力挥刀,扫除一片空地,暂时逼退三人。白楠得空后撤,开始掐一串复杂的手诀,山伏站的最远,直接放空眼前对手,疾驰回援,帮白楠拦下一刀。周平用金甲术硬抗一刀,又帮山伏拦下追兵。酒若霖引刀反顾,和周平联手以二敌三。如此变阵,空出了白楠一人,酒若霖、周平、季铁对阵五人,压力骤增,却形成了一个不能持久的平衡。

白楠没有让队友失望,法术飞速使出。

依旧是之前的铜钟,不过这次的更加真实,钟耳上的蒲牢清晰可见,钟身环绕的经文隐隐发光。铜钟不撞自鸣,震耳的钟声在对方耳中炸响,让人头痛欲裂。铜钟对敌人的削弱十分明显,加上白楠回身,季铁越战越勇,局面开始一边倒了。

半空中姚守拙骗过法身,贴身近战,吴浈知道自己的短板,不停用法术骚扰姚守拙,拉开一定的距离,同时一心二用,嘴里不停给弟子发出指令,依靠以少盯多,不停空出人手施放法术。

正在白楠又一次腾出手,准备放土行的地裂术时,姚守拙终于按捺不住,扔出钢刀砸向白楠。这一击看似随手而来,却出自五雷上师之手,越过两箓五阶的威压,刀未劈下,已让白楠口吐鲜血。

“和小辈较什么劲。”吴浈大喝一声,接住这一刀的却不是吴浈,而是灵官法像。姚守拙见先机已逝,直接咬破舌尖,将一滴真血,喷在灵官像上。硕大法身轰然倒塌,化为虚无。

灵官像的毁坏让吴浈受伤不轻,不过看上去姚守拙也没多好受。吴浈觉得必须采取措施,即使一众弟子赢了,但见姚守拙还有底牌,他不掀开,自己也不敢动用最后的绝招。

不过姚守拙似乎求胜心切,亦或是不愿缠斗,决定先一步出招。先是用一招随风搅雪拉开距离,在后退的路上快速施咒,吴浈连发三道霹雳,没能拦住姚守拙。

周围的云雾渐渐寒冷,这种寒冷竟然穿破了真气,直接刺入骨髓。白楠等人本已稳操胜券,没想到横生如此变故,一时间险象环生,季铁心知不好,大喊一声:“跑!”

其他人按预定的计划,周平先退,白楠和酒若霖其次,季铁和山伏断后。虽然没能脱开敌人,但能够在姚守拙针对他们之前逃出去,已经算是胜利了。

落在地面上的姚守拙两眼赤红,左手用自己的鲜血在刀脊一弹,右手顺势挥刀,从刀刃开始,炸裂开一团温暖。

就好像墨水滴在水中,以刀为中心,迅速出现一团春意盎然的空间,让人心生亲近。正对着吴浈的这一面,暖春和寒雪交界之处,是一道平滑的斜面,刀劈斧剁一般将世界劈成寒热两半。

那一侧的暖春一定是个陷阱,如果被斜面击中,吴浈觉得自己会立刻被斩成两节。左手一捞,把尉缭简抄在手中,用拇指弹出一枚竹简,好似离弦之箭射向姚守拙,果然如同猜测的,竹简撞上斜面立刻炸裂开来。吴浈没有犹豫,立刻拍散竹简上的韦绳,将一整册竹简全部飞射出去。

在吴浈手中,尉缭简只有一册,但脱手之后,一生二二变三,整整二十四册八百六十四枚竹简,同时砸在姚守拙劈出的斜面上。

姚守拙双眼赤红,拼尽全力催动这一招“万里无云”。万里无云是他看家的本领,靠这招在北地的风雪里做了不少“买卖”,没想到这次的点子太硬,看来这回栽了。

吴浈双手一撮,将韦绳碾成齑粉,扬空撒去。竹简上的篆字同时金光乍现,竟然一寸寸地把姚守拙的万里无云倒逼回去。

见姚守拙嘴里念念有词,似乎这一招还有变化,吴浈咬咬牙,念出自己最不想念的咒语。

“苍苍之天,莫知其极。帝王之君,谁为法则?”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尉缭简金光收敛,墨迹消退,竹简枯萎,最后化作缕缕白烟。与此同时暖春的幻象斜面上一道道裂纹,蛛网般散开,最终支撑不住,破碎一地,姚守拙口吐鲜血,栽倒在地,其他白云弟子转身就逃,吴浈示意弟子不必再追。

法术招来的风雪缓缓散去,白茫茫的积雪映衬着湛蓝天空,果真是万里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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