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诚〈孟子〉学习笔记117，4-8-3，公孙丑章句下8-3》

今天是丙申年戊戌月癸午日，十月初九，2016年11月8日星期二。

【燕人畔。

   王曰：＂吾甚惭于孟子。＂

   陈贾曰：＂王无患焉。王自以为与周公，孰仁且智？＂

   王曰：＂恶！是何言也？＂

   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尽也，而况于王乎？贾请见而解之。＂】

一，故事背景。

齐国伐燕，仅仅五十天，拿下七巨头之一的燕国。顺利，出乎意料的顺利！这就跟年轻时一帆风顺浩浩荡荡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样，离坑很近，而且还是一个巨无霸一样的巨坑！这种坑，有一个特点：对局外人特别显眼，对局内人一马平川；一旦掉下去，往往万劫不复。齐宣王昏头了，干出残暴不仁的事。＂杀其父兄，拘其子弟，搬其珍宝，毁其宗庙＂，就这十六字，要知，背后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透过2500年的历史尘云，依然望得见那肆无忌惮的火光冲天，听得见那国破家亡的撕裂声。

＂燕人畔＂：燕国人一看，齐国不是义军而是豺狼，他们推举燕太子平为王，叛了齐国。所谓叛，是指不服从齐国的统治。

＂王曰：‘吾甚惭于孟子＂：齐宣王既悔又怕，说道：＂我深愧于孟子＂，为什么有这样的感慨呢？首先，这时候的齐国已经非常被动了，剩余其他五巨头一看齐国不是个东西，干的不是仁事，这种人一旦疆域扩大一倍，我们就惨了，所以组成联盟要攻打齐国；其次，燕国虽乱，毕竟是大国，真闹起来也难搞。内外夹击，好事变坏事，如意变巨祸。其次，这种国际变化和巨大压力下，他终于有所反省了。想起孟子的教导，句句件件都在痛点要点，自己却没有采纳，怎能不觉得惭愧呢？孟子的教导有两点：第一，当初想要伐燕时，孟子提出当顺民心的战争政策。没听。直接定义为谋略型的侵略为目的战争；第二，当其他五国结盟时，孟子提出，抓紧帮助燕国成立合法政权，继绝世，扶灭国，然后撤退。沒听。直接上演兽性大发的抢掠狂欢。结果，燕国自立自反。

陈贾曰：＂王无患焉。王自以为与周公，孰仁且智？＂这个陈贾，是齐王手下的一个大臣，却是典型的不要脸且很有才的小人。读书学来的好东西，在他那里糟踏成不要脸的材料。他说，大王你不要害臊，你情有可原啊！拍马屁开脱齐王的羞愧心理。他问，大王你觉得跟周公相比，谁更仁慈和智慧呢？

王曰：＂恶！是何言也？＂：齐王说，呀！这是什么话，我怎么比得上周公呢？

这一问一答是套话，是桥段，是模子，没新意，没营养，不痛不痒。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就跟早起打招呼：＂吃过了吗？＂不代表邀请对方吃早饭一样。问的人不失礼，而回答的人也不失面子。

曰：＂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以殷畔。知而使之，是不仁也；不知而使之，是不智也。仁智，周公未之尽也，而况于王乎？贾请见而解之。＂陈贾举了一个历史典故为齐王开脱，他说的故事发生在武王伐纣之后。武王推翻商朝，建立周朝，把商纣王的儿子武庚分封为诸侯，派管叔和弟弟蔡叔、霍叔监理其国。管叔是谁呢？武王的弟弟，周公的哥々。亲兄弟啊。武王去世之后，成王继位，年纪很小，由周公摄政。这时候，管叔和武庚起兵叛乱，周公讨伐并杀死了他。

陈贾说，周公如果预先知道管叔会叛乱，却仍然派他负责监国，这是助他为恶，相当于故意陷害他一样，这是不仁；如果事先不知道管叔会叛乱，那就是识人不察、用人不明，这是不智啊。这么看来，仁智二字，连周公都没有完全做到，何况是大王您呢？说完这些，他还主功提出去见孟子解释这件事。

二，陈贾之恶，恶在哪儿？

一个人能生出羞耻之心，是他借以改过、迁善进德的良机。齐宣王的＂吾甚惭于孟子＂，正是知耻而后勇的苗头。这个陈贾却引经据典、文过饰非。

逢迎他人的心意，不顾义理准绳，这是小人行径，不是善觧人意。

作为我们，实不该＂求安慰＂，这种安慰宽解的请求，将他人推向陈贾这般的小人境地，这是自己为恶；要求也要＂求义理＂，让人批评指正，则人己均有望于反求诸己、知耻后勇、修身进德。

齐宣王掉下去的坑，大到什么程度呢？后来燕国为了报此大仇，燕国大将乐毅率五国盟军攻占齐国七十余城。从此，齐国从一个可与秦国争锋的大国，变成一只任人待宰的小绵羊。孟子曾说齐国之强，若想一统天下，易如反掌。

通过这个对比，可以看到，这个坑，是天坑！

反求诸己者生，自我安慰者死。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孟子＞》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孟子正义》焦循著

《孟子译注》杨伯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