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阮阿阮

前段时间因为一个项目认识了合作人G先生。项目先后忙了一个多月，后期终于轻松了些，某天吃中午饭的时候，G先生也不再跟我们聊工作的事情，而是和我们拉起家常来。

G先生有独生儿子一枚，已上小学二年级，听G先生描述，儿子成绩有点偏科，热爱语文和历史，也像所有小朋友一样喜欢玩具。G先生好像对儿子各方面的表现不太满意，谈及儿子时一直唉声叹气，总说儿子不听话不懂事，这个模样以后如何承担得起一个家庭的责任。

听着G先生有一半是在抱怨的感慨，我为他儿子捏着一把汗。试想一下，一个才上二年级的小男孩，你竟然就要让他懂得家庭的责任，对他来说岂不是赶鸭子上架？

项目圆满结束那天，我们特地把晚餐地点定在G先生家附近的饭店，打算顺便宴请他的家人，不料他爱人有别的安排，只有他儿子随他一起出席。由于G先生一直说儿子“不听话”，我便留意了一下他到底如何不听话。而一顿饭下来，我大概明白了一二。

02

当晚吃饭的人有G先生和他儿子小安，我的两位前辈，还有我。点完菜之后，我们就坐在桌边随便聊聊天，当时小安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一本漫画书。我们聊着聊着，G先生突然喊小安“儿子，过来跟叔叔姐姐们聊聊天呀！你一个人在那干嘛呢？”

我瞥了一眼正沉浸在漫画世界中却突然被打断的小安，抬起头看向他爸爸的时候，脸上愣了一下，然后有一丝犹豫，接着是一脸不情愿地合上书，拖着双脚走到爸爸身边来。

小安不知道要如何跟一群陌生的大人聊天，脸上露出羞怯和尴尬，小声地问爸爸：“我要说什么……” 说实话本来我们很正常地聊着天，突然喊个小朋友过来，我也不知道聊什么，只有微笑地看着他，并且等待他爸爸给他“安排”一场交涉。

“你可以对叔叔姐姐做个简单的了解呀，问问他们从事什么工作呀，都是哪里人呀，姓什么呀……” G先生一只手将儿子揽在怀里，一边轻拍着儿子的肩膀一边笑着给儿子这样的提示。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自己也成为了G先生要给儿子上社交课的教材。但我又不能拒绝，唯有尴尬地微笑着等待小安对我进行提问。

小安扭扭捏捏了一会儿之后开始了生硬的“采访”，有点害羞地问我：“姐姐，你姓什么？”  我很高兴地回答他：“我姓阮。”  “软？还有这个姓呀？”小安一脸的好奇，似乎没有那么拘谨了，却轮到我开始忙活，“呃……不是那个软，是阮。左边一个双耳朵，右边一个元，一元钱的元……”一边说着我还一边用手在桌上写着，心想这真是一件麻烦又略显尴尬的事情呐。

之后小安还问了我什么，或者有没有跟我的另外两位同事聊什么，我已经不大记得了。只是觉得，一个小朋友被强行塞到大人堆里成为谈话的主角，是一件极其不自然的事情，我本身是个很喜爱小朋友的人，但这并不令我感到愉悦。于小安来说，这也很难为情，他肯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了解这些跟我毫无关系的人？” 相比之下他肯定更喜欢静静地看漫画书吧。

03

终于上菜了，大家就开动了。然而G先生并没有消停，小安才开始吃，就被爸爸“使唤”开来，“你去给叔叔姐姐们倒倒果汁呀！” 听到这个我差点把整颗鱼丸吞了下去，我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不用，您让他好好吃饭吧！真的不用！”

然而G先生笑容满面，一直说：“没事儿没事儿，让他倒一下让他倒一下…” 于是我又瞥见小安一脸不情愿地把吃到一半的鸡腿放回碗里，把手套摘下来，吃力地端起对他来说有点沉的装满果汁的扎壶，绕桌子一圈给我们几个倒上果汁。我们连忙说着“谢谢谢谢”，用手去接扎壶的时候G先生仍然坚持说道：“没事儿，你就让他倒就好，锻炼一下。”  

我心想这尼玛算哪门子的锻炼。然后有点不太爽快地咕噜咕噜把一杯西瓜汁喝完了，接着！G先生又让小安来给我倒上！我其实已经不想喝了，于是就连忙拒绝“G老师，不用了，真的，我不喝了，您让他好好吃饭吧！” 然而并不凑效，他还是坚持让小安绕过半张桌子来给我倒果汁。

那一会儿我算是明白了，其实我需不需要果汁并不重要，我想不想喝果汁G先生也并不在乎，他只不过是在享受“使唤”他儿子的这种快感，而在他看来，这对小安来说是一次很好的“锻炼”的机会。

面对那杯果汁，我一口也不喝也许会让小安心里不舒服，因为是他辛辛苦苦帮我倒的，但如果我又喝完了，G先生肯定还会让他给我倒。于是我便时不时地嘬一小口，一直到吃完饭，我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那杯果汁。

04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礼貌性地问G先生和小安还需不需要加点什么，G先生微笑着说不用了已经吃好了，随后转头问儿子吃饱了没，小安说：“我还想要一份杂粮窝窝头。”

可怜的孩子，一定是没吃饱。

由于时间关系，我们便把杂粮窝窝头打包给G先生带回家。服务员打包好之后，G先生坚持让小安提着。我想这肯定也是他给儿子锻炼的机会吧，但是看着小安已经背着一个沉甸甸的书包了，手上还要提着一个袋子，瘦弱的小小身子着实让人心疼。

我似乎也明白了G先生为什么总觉得小安不听话——在我们面前，小安还是规规矩矩地听他爸爸的陪我们聊天为我们倒果汁，但看得出来他并不乐意。不乐意也是情有可原的，换谁也不能乐意。

G先生总是用自己的意愿去要求孩子做这做那，并不征求孩子的意愿，同时也不理会他人的意愿。他口中的“锻炼”不过是自导自演并且强行孩子配合他的一场戏而已。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好的效果，我看到的是大家都吃了一顿很不自在的晚饭。

纵使不谈别的，我认为对孩子的教育最基本的应该是让他懂得该做什么的时候就专心做什么吧。

古典在《拆掉思维里的墙》中提到：“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这就是禅。可惜大部分人不是这样，我们在吃饭的时候想着工作，在喝水的时候又想着吃饭，在工作的时候想着出错，在恋爱的时候担心分手，在拥抱的时候还在看表……” 这是当代人的通病，巴不得三头六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忘了专注于正在做的事。

小安才八岁，G先生就希望他能明白家庭的责任，甚至吃饭的时候可以学习社交，未免太拔苗助长。不如让他好好吃饭，不要影响发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本钱再谈其他。

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在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睡觉的时候安心睡觉，学习的时候认真学习，玩耍的时候开心玩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