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初见婆婆

婆婆过世三年了,我象做梦一样,感叹时间的匆匆。我们几个孩子,穿上洁白的孝衫,把婆婆的魂魄从地里请回家。

我们这是最后一次为婆婆穿孝了,三年一过,这儿的规矩就不再过十年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魂魄。那天晚上,我望着婆婆的遗像问老公,我们做的这些,咱娘能否看见?我们用心折叠的那么多的元宝和纸钱,咱娘是否能收到?

老公说,不知道啊,我们也只能用这些来表达我们的怀念之情了。

于是,我俩叹口气,望着灯光下的像片,黯然伤神。我们真的不知道,人死之后到底有没有魂魄,我们也不知道,那边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望着镜框里的婆婆,把我的记忆拉回到多年前……

初次见到婆婆的时候,是在夏天。我看到婆婆穿着一件男式短袖,当时,我的心就刺疼了一下。那应该是,他们三兄弟中谁穿过的。这也是,后来我为什么一直给婆婆添加四季衣服的原因。

婆婆看到我时,有些拘谨倒象个客人了。婆婆有些坐立不安,但,一顿饭之后,婆婆自然随意了许多。

那顿饭是我做的,我记得是婆婆下的捞面条,菜是我炒的。当时,妹妹比我小四岁,我们两个很对脾气,我也就有了伴儿。

妹妹说,要把所有的菜都放在一块炒。我就很不明白,那样怎么能好吃啊。于是,我便洗手挽袖子,掌起了厨。我这个大厨一掌就掌了二十年,掌到了现在。

我把土豆跟肉炒在一起,我用西红柿炒了几个鸡蛋,我又炒了个小油菜,又炒了豆腐。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把所有菜放在一起炒,是为了省油。

妹妹说我做的饭好吃,因为后来我又蒸了面条。你可以脑补一下,把鸡蛋土豆白菜萝卜什么的,都放在锅里炒,会是个什么味儿?

初次见公婆,我为他们买了衣服,给妹妹买了一件上衣。婆婆给了我二百块钱,我不要,婆婆说,拿着吧,就当见面礼,别嫌少啊!

当时,我推脱不过,接过钱的时候,心里很难受。我看着家里的情况,就想着,这二百块钱,得多久攒呢?

后来,回去后,我用这二百块钱给公公婆婆买成了衣服,我才算安了心。

结婚后,每次回家,婆婆都会拿出桔子,核桃杮饼,悄悄的放在我的床头边。我知道,这些都是山里的亲戚给婆婆的,婆婆却拿给了我,心里就很感激。

我们在家的每个晚上,婆婆都会把尿桶给我们提到屋里,我就很不安,这是我的长辈,我怎好意思坦然接受啊!这也是以后,我跟婆婆相处的时候,能够真诚相待的原因。

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婆婆就会在屋子里转悠,婆婆想给我们带一些家里稀罕的东西,可是,家里哪里有比较珍贵的呢?

最后,婆婆就给我们装那些地里收的,干豆角,茄子干,萝卜干。

婆婆的心意,我都心领了,婆婆的好,我也记在了心里。

我是一个感恩的人,即便是老公的母亲我的婆婆,我也做不到理所当然的接受她对我的好。婆婆的好,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所做的一切,都在诠释着,感恩的意义。

婆婆话不多,但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却也给我唠些家常,会说起家里的一些事。婆婆只是不爱说话,不爱多事而已,一些的事儿,其实婆婆心里是清楚的,却不去跟任何人计较,但婆婆却是心思透彻,知道谁好谁坏。

我生儿子的时候,婆婆给我做饭照顾我,给我煮鸡蛋熬米饭。婆婆会把鸡蛋皮剥掉端给我,剥光后的鸡蛋是洁白的,莹润的。有几次,我看到剥了皮的鸡蛋上,沾了些许的黑印子,我用手擦了擦,强忍着胃里的翻滚,吞进了肚子里。

将来我也会做婆婆,如果我的儿媳妇当着我的面,露出嫌弃的模样,我的心里该是多么的难过?

所以,我不愿意让我的婆婆,看出来我嫌她不干净而不吃她,亲手给我剥了皮的鸡蛋。

我是一个不重视钱财的人,所以,对婆婆住在我的家里,就没有这样那样的挑剔。

我常对婆婆说,只要你会做,我把什么都给你买到家里,你做给我们吃。婆婆只会做简单的饭菜,但是,婆婆却在我家学会了炸糖糕。

是儿子缠着婆婆要糖糕,我上班之前,给婆婆说了说怎么样炸。刚开始炸的不好,慢慢的,却能跟街上卖的比了。我就夸婆婆厉害,糖糕炸的越来越好了,婆婆听了,就笑。

第一次吃我蒸的菜,婆婆说没想到,过去吃够了的竟然能做的这么好吃。婆婆说,以前穷,都是抓一把黄面掺在野菜里,所以后来就再也不想着那个好吃了。

自从吃了我做的蒸菜,婆婆也喜欢上了我的蒸菜。于是,我便常做给婆婆吃。

后来,婆婆生病了,我听到后,就很心痛。婆婆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那么严重的病呢。

婆婆要做手术了,老公先去了医院。我是在一个星期后去的,和哥嫂商量好,我们轮流着照顾婆婆。

在医院的时候,婆婆每一次小便大便后,我都会用热毛巾擦擦,再擦一遍身,婆婆爱干净,不能动的人,更应该让她有一个清爽洁净的身体。

手术后,会出虚汗,婆婆的头发就有了很大的气味儿,婆婆说想洗洗头。

我和老公,就问了医生,医生说让注意点伤口,可以洗的。于是,我们等婆婆输完液,把婆婆的身体慢慢的调了个方向,婆婆躺在床上,头在床头边。老公用手托着婆婆的头,我给婆婆就是这样洗完了头发。

自从走进了婆婆的家,跟婆婆的每一次的相处,都是和谐的,我们不曾拌过一次嘴。婆婆真的是一个非常省事的人,和这样一个无比宽容的老人在一起,又怎么会有矛盾呢?

过去的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眼前,只是人去屋空,少了婆婆。

我曾在婆婆的灵堂前给婆婆说过话,我说请您放心,公公我们会好好照顾着,不管他如何如何糊涂,我们都不会做到不管不问。

我是一个心软的人,哪怕心中有万千委屈,都做不到心肠如铁。所以,一切的忠孝自有杆称标在心间。

人生匆匆,岁月蹉跎,愿婆婆,地下安息!愿婆婆,在天堂里没有病疼。

只是,我的记忆里,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婆婆的那一刻了!一件暗绿色的,男式短袖,一张和善的面孔,一个个拘谨的动作……


不慌不忙,自成风韵,

雕琢文字,素写人生。

一个出生在平原的女子,总丢不掉

写字的兴趣。

李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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