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的初恋是一场不可挽回的遗憾(上)

01

和和是我的初恋男友,高中同学。

他长得高高瘦瘦,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只漂亮的虎牙。他打起篮球来的样子,像极了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还弹得一手好吉他。

和和是许多女生暗恋的对象,我从没想过,王子一般的他会爱上我这个灰姑娘。

我有一个酒鬼爸爸,他不喝酒的时候对我和妈妈很好,可一喝了酒就像变了一个人,在家里摔东西,对着我和妈妈大吼大叫。

他每次喝酒回来,我都觉得家里的气氛像地狱一样恐怖压抑。我躲在自己房间,蜷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屏蔽他嘴里吐出的那些污言秽语。

妈妈是不敢抱怨的。

有一次,爸爸喝醉酒回来,妈妈说了一句“为什么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爸爸就扯住妈妈的头发,一拳将她放到在地上

那一拳正打在妈妈的鼻子上,喷出的血溅在白墙上,像开出了一朵朵暗红的梅花。妈妈的下半张脸霎时就成了血红色,喷涌而出的鼻血将她的白毛衣也染红了大半片。

我吓坏了,扑过去,拼全力护在她身上。爸爸举起拳头在空中晃了晃,终究没有落下来。

我上初中那年,妈妈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妈妈走之前带我去吃了肯德基。在90年代,肯德基还不是臭名昭著的洋快餐,汉堡和薯条还是有钱人的孩子才能享受的奢侈。

每次路过肯德基门口,闻到店里漂出来的浓郁的香味,我都忍不住要侧目向店里望去。

那些坐在玻璃橱窗里的人看起来是多么幸福啊:孩子撒娇地往父亲嘴里喂着冰淇淋,丈夫微笑着给妻儿端来满桌的美食。

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我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记忆中,一家人一起外出的机会少得可怜。

我很想去肯德基吃一次饭,假装自己也是坐在橱窗里看起来很幸福的那种人。

不过,我从没有跟妈妈说过我的这种渴望。我明白一顿饭几十元的消费,并不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能承受的。

妈妈已经够不幸了,我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我想,我每次望向肯德基的眼神里一定都盛满了羡慕和落寞。所以,妈妈才会在走之前,带我去吃肯德基。

那天,我只小心翼翼地点了一份汉堡和薯条。

我听同学们说过,这两样东西是最好吃的,就想亲自尝一下。这样,以后她们再说起来,我就不用再像个傻子一样总是沉默着了。

我还记得那天妈妈望着我的眼神很忧伤,她说:“你这孩子总是那么懂事,今天你可以多点一些的。”

妈妈又替我点了一份饮料和一份炸鸡。

那天下午,我终于尝到了肯德基的味道,可妈妈眼里旋转的泪花,让我觉得汉堡和薯条的甜腻里都藏着一丝苦涩。

我终于还是没有成为坐在橱窗里满面笑容的那种人。

那时候的我真的很懂事,可我的懂事并没有留住妈妈。

第二天,妈妈在我枕边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她在信里说让我照顾好自己,说她对不起我,让我别恨她,还说等我长大了,她会回来找我……

我捧着那封信,哭到一双手都在颤抖:妈妈,我能理解你,可是,妈妈啊,没有长大前的那些岁月,我该如何渡过?

从那以后,我变得更沉默了。

我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自己买饭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埋首苦读。

我的成绩从来没有掉下过年级前三名,老师们都很喜欢我,可我却孤单到几乎没有朋友。

在同学们眼里,我是个只知道学习,自我封闭,自命清高的怪人。

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想用优异的学习成绩掩盖内心深刻的自卑。因为,除了学习成绩,我的人生再没有任何别的值得羡慕的地方。

直到和和的出现

高一那年,班里举办元旦晚会。老班(那时候,我们都喜欢这样称呼班主任)领着大家把所有的课桌都搬到教室的角落。空出来的场地就是观众席,大家搬着凳子随意而坐,讲台就是舞台。

和和的吉他弹唱排在了中间。演唱之前,老班把灯关了,文艺委员在和和脚边摆了两个大蜡烛。

和和唱的是郑钧的《灰姑娘》。

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像歌词一样深情: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的灰姑娘…
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我的灰姑娘…”

烛光映得和和的眼睛晶晶亮,我坐在教室偏角落的地方,却仍感到和和的目光越过人群,专注地落在我身上。

他的眼神很温柔,很温暖,藏着蜜一样的甜。

渐渐地,同学们也都转头望着我,我的脸霎时热得滚烫。幸亏那时候灯是闭着的,要不然,我面红耳赤的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和和表演完了,下一个节目是文艺委员领着大家排练了两周的无声哑剧。教室的灯仍然关着,坐在前排的几个同学打着手电筒照向舞台,营造出一种特别的灯光氛围。

黑暗中,和和搬着凳子,悄悄坐在我身边。他凑近我耳边说:“陈静怡,刚才那首歌是唱给你的。做我女朋友吧?”

我心里很恼火,我想难道他看出我对他有好感,就如此捉弄我?

我气恼地小声说:“你觉得这样捉弄人有意思吗?”

和和诧异地顿了一下:“捉弄?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我是认真的!你以为那些英语题真能难住我吗?”

我想起来,和和总是爱拿一些无比弱智的英语题来问我。有时候,一道题讲了两三遍他还不懂,托着腮侧脸望着我,表情像个耍赖的小孩:“嗯,慢一点,再讲一遍…”

和和的学习成绩和我不相上下,他的各门成绩都很好,只有英语稍微弱了点,可也不至于那点英语题都搞不明白。

我还想起来,上周我的自行车不知道是被小偷偷走,还是有人恶作剧,自行车只剩下一只车轱辘还用链子锁锁在车棚的横杆上,其他部件全都不翼而飞。

刚下晚自习,同学们都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外赶。只有我像傻子一样对着一只车轱辘发呆。

从学校到我家有七八个路口,在攒够钱买新车之前,只能步行回家。高中的学习那么紧张,来回步行要浪费多少时间和体力啊!

我真想当场蹲在地上大哭一场,可这种发泄的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作罢了。

我默默地蹲下去,从书包里掏出钥匙,把链子锁打开,收进了书包。这只锁价值15元,我得把他收好。

我明白,对我来说,哭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我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我身后并没有一个可以撒娇依靠的怀抱。

我站起来转身要走,却跟和和撞了一个满怀。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站在我身后。

“那个,我送你回家吧?”

我咬着嘴唇轻轻摇头。我还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

“不麻烦的,我刚好顺路!你看,天都下雨了。走吧!”

果然,天上星星点点飘起了雨滴。

“哎呀!快走吧!你天天给我讲英语题,就当还你人情!”和和说着就从我肩膀上撸下斜跨的书包,塞进他的前车筐。

那天晚上,和和用他的自行车把我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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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之前,他说了句:“明天早上我来接你。等我!”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我想步行去学校。怎么好意思真的让和和来接我呢?

可我一出院门口,就看到和和跨坐在自行车上。他把两条长腿笔直地伸出去撑在地上。下巴搁在车把上,看起来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我出来,他笑了:“幸亏我来得早啊!你还真是倔。上车吧。”

是的,和和跟我表白前,他已经接送我一星期了。可我没多想,我以为他真的是刚好顺路,顺便报答我给他辅导英语的恩情。

想到这儿,我的心禁不住嘭嘭地跳了起来。

我听到和和说:“静怡,以后,就让我天天接送你。这样,你就不孤单了。”

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嘴角却不自觉地挂上了一丝甜蜜而羞涩的笑意。

02

和和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不但每天都来接送我,还开始婆婆妈妈地管教我的日常生活。

我的早餐吃得很简单。有时候在小区门口的早点餐摊吃一碗馄饨,赶时间了就随便啃个面包。

一次和和来接我,正撞上我站在院门口啃面包。

“你就吃这个?”他扬起眉毛,露出诧异的表情,一把夺下我啃了半边的干面包,丢进了身后垃圾桶。

“干嘛那么浪费?”

“干嘛那么虐待自己?上车,带你去吃点热乎的。”

和和宠溺的霸道,总让我无法拒绝。

“想吃什么?”

“肯德基。”

再一次踏进肯德基的大门,距离妈妈离开我已经有四年了。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和和排队、结账,微笑着端着满盘的食物向我走来。

和和用命令地语气说:“把这些全部吃掉!”

我笑了,我们看起来多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啊。

和和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餐厅里的人都侧头望着我们。我挑选了靠窗的座位,路过的行人也回首而望。

我们身上还穿着蓝白相间的高中校服,饭桌上赫然摆了两只鼓鼓囊囊的大书包。

那些大人们肯定在想:这两个早恋的小孩,真是是枉费父母的学费。

我故意无视那些复杂而又鄙夷的眼目光,昂着头大口吃着和和给我买的早餐。

这一次,我终于品出了汉堡的味道,是甜甜的,香香的……

我想,只要有和和陪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那种看起来很幸福的人吧。

等我们吃完早餐,已经过了早读的时间。和和让我先进班,他故意晚一会儿才进去。

我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正迎上立在门口监督早读的老班,他用一种复杂地眼神望着我,然后无奈地摇摇头。

我猜他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手下这对齐头并进的爱将。

不一会儿,和和也背着包跑进了走廊,不等他走近,老班就背着手离开了。

03

高二那年,文理分科。我选了文科。和和选了理科。

我们都觉得分个班并不能改变什么。和和依然会每天接送我,我们只是从前后排变成了上下楼。

直到真的分开了,才觉得还是有些不习惯。

课间回头,再也看不到和和眯着单眼皮冲我贱贱地笑;晚自习的时候,和和再不能打着问英语题的幌子,堂而皇之地坐在我身边刷习题;发成绩单的时候,再也不能跟他嚣张地炫耀比试…

和和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写情书。他有时候用汉语写,有时候用英语写。

有一次,英语老师布置了一个开放命题的小作文。和和硬是把作文写成了献给我的情诗:“sometimes,i feel that there is just you and me in the world……”(有时候,我觉得这世上只有你和我两个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英语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这样纯情的句子把她感动到不行。点评作文的时候,她还在班上念了和和的文章,夸他一定是研读过莎士比亚的情诗。

课间休息的时候,和和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等我。我从楼梯上来,他眨着眼睛冲我坏坏一笑,像街头的地下党那样,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把情书塞到我手里。

高二到高三的两年里,每天我都能收到和和的情书,有时候一封,有时候好几封。

“静怡,下周就月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静怡,今天讲诗经,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脑子里都是你穿着白裙子站在垂柳下等我的样子……”

“静怡,今天上午,我监视到你三个课间都没有休息,你再这样下去,会把身体搞坏的。”

“静怡,嗯……今天没什么想说的,就是特别想你…”

那些或短或长的句子,那些细碎的告白和鼓励,陪伴我度过高中一个又一个沉闷压抑的日子。

那摞厚厚的情书填满了两只装糖果的大铁皮盒,被我好好地收藏过许多年。

跟和和分开以后,我就再也没写过,也没有收到过情书。

长大以后,我们这一代人学会了用短信,qq,微信,甚至视频和相恋的人交流。

可是,真正让我体会到爱情那深入灵魂的甜蜜和羞涩的,还是学生时代那些偷偷传递情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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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春天来了,理科班又开始组织一年一度盛大的篮球联赛。

文科班因为男生太少,只能组织英文演讲比赛。

和和带领高二六班一路打进了决赛。

我也在演讲比赛中,过五关斩六将进了决赛。

演讲时间和篮球赛时间都在周五的下午。为了赶去看和和的比赛,一结束演讲,我就跟班长撒谎说肚子疼,拜托他替我上台领奖。

我一路狂奔向篮球场,却看见文艺委员高晓菲面带羞涩地往和和手里递面巾纸。

和和笑了一下,接过了她手里的面巾纸。

晚上,和和送我的时候打趣我:“我听说,你演讲比赛得了二等奖,不错呀!”

“有什么好,还不是二等公民?哪比得上你一等奖!”

“那倒是,哈哈!当老公的总得比自己老婆强一点,才能罩得住她!今天,你没能来看我比赛真是可惜!”

我很想告诉他,我站在远处看完了他的下半场。

只是,看他那得意的样子,我莫名地生气:“有什么可惜?我不在,不是照样有人给你递面巾纸,替你擦汗?”

“天,你在吃高晓菲的醋?”和和地语气很是诧异。

我赌气不说话。女孩子的心都是很敏感的,高晓菲看他的眼神,明明就盛满了少女的爱慕。

“为什么不能吃她的醋?她比我漂亮,比我家境好,还是钢琴10级,我除了脾气比她倔,哪里比得过她?”

和和噗嗤笑了:“你说我贱不贱,我还就是喜欢你的臭脾气。”

这话放到别的女孩儿耳朵里,可能会听出别样的幸福。可当时的我,却觉得和和的话很刺耳。

他这话不就是默认了,我哪里都不如高晓菲?

也许,公子哥出身的他只是觉得跟不服输的穷姑娘谈场恋爱,是件很新鲜的事罢了。

可是,新鲜感又能维系多久呢?

现实中,王子总归还是要和公主在一起的。

一想到这儿,我心里五味杂陈,一种终归要失去的辛酸感潮水般涌上胸口。我不再跟和和斗嘴争辩,眼睛里却聚满了泪水。

和和感觉到了我的沉默。

五月的夜风吹在脸上,如轻纱拂面般舒爽,路灯暖黄的光芒映在光亮的马路上,我坐在前行的自行车后座上,如同穿梭在流萤般的梦幻中。

属于我和和和的时光总是那么美好而短暂。

快到小区门口时,我下意识轻轻嘟囔了一句:“终点快到了,我们也该分手了。”

和和蓦地停下了车。

他说:“陈静怡,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和和把车停好,拉着我走进路边的花坛。花坛很高,两道花坛的空隙处刚好能隐蔽地站下两个人。

和和说:“静怡,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他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花坛的边沿上,自己则背着包,背对我站着。

和和的故事很长,故事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和和有一个很漂亮的妈妈,她爱上或者说傍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的大老板。怀了和和后,大老板给她买了房子和车,把她养了起来。可惜,那个大老板在和和还很小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

没有了经济来源的妈妈,只能靠着当交际花,不断地攀附有钱人来养活自己跟和和。

小城里所谓上流社会的那些有钱人,都认识和和的妈妈。

和和无法忍受别人指指点点的眼光,所以高中的时候,他转学来到了另一个城市,住在舅舅家。

和和转过身,颤抖着声音说:“静怡,你现在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完美的富二代。我是一个私生子。跟你一样,我也有不能告人的秘密。所以,你也是我不能失去的唯一。你明白吗?以后,我永远都不要在你嘴里听到分手这两个字。”

和和低头望着我,身后是幽蓝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他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那张英俊年少的脸上有着超越年龄的深情和忧伤。

我站起来,踮起脚尖,吻住了和和的双唇。

那个吻轻得就像蜻蜓的翅膀掠过水面。

这轻轻一吻却在此后的岁月中,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是我跟和和的初吻。

那一年,我们17岁。

那一年,我们还太年轻,还不知道永远是个太沉重的词。

原标题:那年的星空,因为有你,特别蓝…

继续阅读:我的初恋是一场不可挽回的遗憾(下)

我是奇奇,一个怀揣梦想负重前行的职场妈妈。用文字记录柴米油盐里的风花雪月。话题百无禁忌,有鸡汤也有故事。让你哭也让你笑,给你感动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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