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穿越了,还是生在地主家,此生不缺吃穿却也不想混吃等死,所以傅小官随意的做了些事情,没料到产生的影响如此巨大。皇帝要让他官居一品,公主要招他为驸马,尚书府的千金非他不嫁,樊国要他的钱……可是,...

古色古香的房间,宽敞明亮。

墙壁上悬挂的字画典雅不凡,案几上摆放的兰草幽若宁静,紫檀的熏香味在鼻尖轻轻萦绕。

一个只穿着肚兜的丫鬟玉体横陈,躺在一名少年郎的大腿上。

白皙的玉臂,光滑的雪背,全部都暴露在空气中,起伏的曲线极为诱人。

丽人眉眼含春,俏丽的脸蛋上布满红霞。

整个房间,荡起无边旖旎。

这时,少年郎睁开了眼睛。

整个人顿时傻了。

乖乖!

这什么情况?

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眼波迷离的人儿,少年郎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还不待他反应,怀里的佳人妙眸一转,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瓣,双膝挪动的同时,一对白皙的玉臂轻轻环住他的脖子。

“唔……”

狂风骤雨过后,少年郎躺在床上,思绪纷乱。

整合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到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一个极尽荒唐的事

自己穿越了!

魂穿到了这个叫做虞朝的时代。

这是一个类似于华夏古代的世界,但却没有他所熟悉的那些朝代。

作为临江城首屈一指的大地主家的独苗,傅小官这个名字很是响亮。

他声名大噪的缘由并不是文采或武功。

而是一掷千金的豪放,还有声色犬马的荒唐。

论起纨绔,在临江城这地界,傅小官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七岁偷看侍女洗澡,八岁酗酒,十二岁上青楼,十四岁扬言要娶怡红楼的花魁樊朵儿。

十六岁——就是两个月前,他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在临江楼小聚,却没有料到大祸临头。

在临江城横着走的傅小官遇见了从京城来的户部尚书之女董书兰。

当然,事发当时傅小官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董书兰穿着一袭白衣,围着一面纱巾,静静的坐在临江楼的临窗位置,面前煮着一壶茶,摆着两个杯,似乎在等人。

傅小官喝得正酣,忽有尿意,于是他起身走出了包间,一转头,就这样看见了董书兰。

这就要怪那一缕从窗外拂来的春风了。

傅小官当时并没在意,就在他的视线从董书兰的身上收回时候,那一缕春风正好,掀开了董书兰的面纱。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皎如秋月,貌若天仙。

像一朵浮于水面的青莲,纤尘不染。

五官上的每一寸肌肤,无不昭示着上天对她的偏爱。

倾城绝伦的气质,足以让太多人自惭形秽。

傅小官的视线落在了那张脸上,他顿时忘记了尿意。

那一刻他的心跳加速,那一刻他忘记了怡红楼的樊朵儿,那一刻……他走了过去。

“小娘子,我要娶你为妻!”

董书兰吓了一跳,她见过的公子哥儿多了去了,这么直接的却是第一个。

她当然并没有因此对傅小官多看一眼,她倒了一杯茶,吹了吹,浅咀了一口,然后起身,打算离开。

傅小官却好死不活的拦住了她,满口秽言,甚至伸出了一只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臂。

“砰……!”

“啊……!”

“嘭……!”

三声。

地主家的傻儿子被踹出窗外,躺在大街上不省人事。

董书兰没有往外看,淡淡的对身旁的侍卫交代:

“查一查,如有恶事,送交官府。”

“若无恶事……如此孟浪,好好教训一番,别弄出人命。扫兴……另约秦老吧,改在临江书院。”

脑海中略过这具身体记忆中的画面,傅小官摇头苦笑。

在侍女春秀局促不安的目光下,他接过毛巾,洗了洗脸。

当时,傅小官的爹傅大官得知自己的儿子被人从二楼推下,也被吓得不清。

作为临江首富,傅大官交友广阔。

他第一时间登门去见知府,想替儿子讨个公道。

但临江知府刘之栋没有见他。

还将其被拒之门外。

随后,他通过刘之栋的幕僚柳三爷知道了董书兰的身份。

震惊之余,傅大官连忙作了三个安排:

首先,他修书一封,令管家马不停蹄去京都金陵,在秦淮河上找一艘名为红袖招的画舫。

其次,他又从书楼里拿出了一副珍藏的墨宝,令傅家的教习老夫子带去了临江书院,请秦老鉴定其真伪。

最后,他安排自己的二夫人带着来自京城的珠宝珍品,去拜见了知府夫人。

这一切安排完之后,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大夫人——也就是傅小官生母的坟前,上了香蜡,静坐到天黑。

就这样,傅大官渡过了有生以来最煎熬的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傅小官被禁足,期间还被董书兰的侍卫上门教训了一顿,伤到了后脑勺。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消停,荒淫之风变本加厉,没几天,就跟前阵子从青楼买下来的几个通房丫头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因为兴奋过度,死于马上风。

在这个过程中,现在的傅小官,则稀里糊涂的穿越了过来,于是便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

当然,这其中曲折,只有他自己知道。

傅大官也被自家儿子的荒唐行径给气得不轻。

一大早,他又去了大夫人的墓前,上了香蜡,满脸苦涩。

“你说,我这辈子没有当上大官,儿子能当个小官就行。”

“可他……真不是读书的料啊。”

“夫子上课他就打瞌睡,叫他一看书他就头疼……”

“为了他,我开设了傅府书院,请了临江城知名的先生,甚至还请了临江书院的秦老,”

“虽然没请动秦老,却也请到了李老先生。”

“无一例外,没有哪位先生能呆够一个月,最终都放弃了。”

“去年乡试,我逼着他参加,中了秀才……银子花了五千两……这也算是有了功名。”

“我没打算让他混官场,我只是想让他沾点文气,有个秀才身份,多与文人结交,洗去这一身的鄙习……才好掌管这偌大的家业啊。”

“这么些年,我寻思着给他留下的家产,保他一生富贵也就行了,这孩子虽然小恶不少,但终究还是不敢有大恶的,我本也放心,却没有料到出了这么个事。”

“经此一劫,希望他能明白一些事理吧。”

……

傅小官见到了他“爹”。

洗漱之后,春秀端着早点进来,傅大官紧随其后,因为春秀说少爷精神看起来……不错。

傅小官看着傅大官,眼里有些迷茫。

傅大官看着傅小官,眼里满是溺爱。

“儿啊,你起来作甚?快去床上躺着,春秀喂你。”

傅小官还没来得及说点啥,傅大官又道:“张神医说了,你这伤伤在脑袋,房事不能过于频繁……需要静养。”

“嗯……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身体受损。”

“对了,你既然对樊朵儿有意,爹就给她赎身,但是她只能是妾,你看如何?”

说完,傅大官有些忐忑的看着儿子。

他仍记得张神医交代的那句话:后脑勺被重物击打,此后,极有可能留下后遗症,也就是……变傻。

傅小官愕然片刻,笑了起来。

“……这事儿不急,我也没啥大事,只是虚弱了一点。”

他看着春秀端着的盘子上的小米粥苦笑道:“咱家,不缺银子吧?”

傅大官一愣,“不缺啊。”

“那这伙食能不能好一点?”

傅小官指了指小米粥。

傅大官下意识摇头,“张神医说,虚不受补,当以清淡为佳,听神医的,没错。”

“这玩意没营养,小爷要吃点儿好的,比如……老母鸡炖人参。”

傅小官自是明白他心里的想法,于是打了个哈欠,用原来傅小官的语气说道。

“哈哈哈!”

闻言,傅大官喜极而泣,仰天道:“夫人你看到了吗?我儿没傻,咱儿子的病终于好了!”

傅小官嘴角抽搐。

有这么个爹,当儿子的哪能不败家?

第2章

宣历八年,五月初五,端午,晨光微曦,天青云浅。

傅小官已经起床,来到了院子里。

他在那颗老榕树下站定,吐纳呼吸,然后跨步,提拳……

这是一套军体拳,动作自然规范。

傅小官徐徐而动,正好调理这身体。

这身体实在……太差,好在才十六岁,虽然还是晚了很多,但他相信经过两年的调理,至少能达到前世一半的水准。

春秀面露愕然。

以前少爷睡觉可是要到自然醒的,但这两天少爷都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最近少爷极少说话,只是初二那天忽然问起收拾房间的时候有没有捡到一个黑匣子。

春秀不明所以,后来去问老爷,老爷虽不清楚,但还是安排人又去找了找,却并没有找到,少爷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提。

打了两遍军体拳,傅小官身子微微有些发热。

他开始绕着院子的回廊慢跑。

一圈差不多四百米距离,十圈四千米,身体疲倦感很强,差不多也是目前的底线了。

十圈跑完,傅小官在院子里随意走了走,便向旁边的澡房走去。

春秀已经放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正在弯腰试试水里的温度,白臂在水中轻摆,沾湿了衣带

因为要伺候傅小官洗澡,此时的春秀褪去了平时的繁琐打扮,仅着一身薄衫,随着弯腰的动作,薄衫下雪色娇躯若隐若现。

傅小官一进屋,见到的便是这一场景。

春秀姣好脸颊被热气蒸的潮红,鬓发凌乱,光洁的额头带着丝丝汗痕。

见傅小官进来,春秀挽了挽鬓边的发丝,抿着嘴唇,不好意思的说道:“少爷……奴婢伺候您……。”

柔软的腰肢如水蛇一般,莲步迈动间,一双美腿的轮廓也展现的无比清晰诱人。

“我自己来,谢谢。”

傅小官,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声音沙哑。

貌似随意地将毛巾放在盆里,便看见春秀那张小嘴儿张得愈发的大了。

春秀的一双小手紧紧的拽着衣裙,她咬着红唇,犹豫半晌才小声问道:“少爷,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

罪过罪过!

暗自咧了咧嘴,傅小官艰难的将目光从那惊人起伏的曲线上挪开,“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还不是很习惯。”

春秀没有听懂,少爷这一番简单的举动让她很不理解,尤其是谢谢二字,令她陡然极有压力。

服侍了少爷足足十年,少爷的起居全是她一手操办,稍有不顺虽然不至于打骂,但给的脸色却少不了,今儿个少爷居然说出了谢谢,他是怎么了?

少爷自那事以后,似乎变了个人似的,除了对吃的要求,别的,都极为不同。

这几天,少爷没有再跑出去喝酒了,没有吆五喝六的欺负街上的弱女子了。

甚至连前阵子花大价钱从青楼买来的那几个通房丫头,少爷都把卖身契一并还给了她们,又每人给了一笔银子,遣散走了。

门都没有出,还看起书来。

看书,这是很高尚的事情。

至少在春秀的心里,这就是只有正经人才会做的事。

但总之,少爷变好了,老天爷保佑,以后,傅府能够继续好下去,她这种为婢女的也能有个善终。

春秀对傅小官说道:“老爷说,一会儿请少爷去前院用餐。”

说完,便出了门

傅小官点了点头,关门,解衣,躺在木桶里,觉得这一切真的不错。

前世好友曾经问起自己一个问题:当不了一辈子的兵,退役了有什么想法?

他的回答是:寻一处山水地,有草庐一间,良田一亩,鱼塘一处,忙时种田,闲时钓鱼,如此,一生。

上辈子杀了不少人,他觉得很累,心累。

如今这个愿望貌似就这么达成了,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虽然精神上还没有完全的舒展,但这些天的晚上至少没有再失眠,甚至一觉醒来未曾有梦。

有一个真心疼他的爹,有一个言听计从的丫头,有一个未曾谋面的母亲,当然,作为临江城的大地主,他肯定有很多的田地。

这很好。

至于怡红楼的樊朵儿,他自然是没有在意的。

但是记忆里那惊鸿一瞥的白衣女子却无比清晰,内心莫名起了一丝涟漪。

确实很美,嗯,就这样。

……

地主家的宅院很大。

地主家主宅的饭厅也很大。

傅大官坐在上首,二夫人齐氏坐在左首,傅小官随意的坐在傅大官的对面。

两人离得稍远了一些。

对于这个父亲,傅小官还是有些陌生,本能的选择了这种距离。

齐氏看出端倪,微微蹙了蹙眉,傅大官却不以为意。

饭菜已经上桌,一家三口……傅小官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三口,傅大官和蔼的看着他一笑,说道:“吃饭。”

傅小官自然没有客气,他端起碗便开始吃了起来。

见状,齐氏又皱了皱眉头,因为傅小官的吃相实在不太好看。

傅小官习惯了吃饭速战速决,并没有注意到齐氏的表情——就算看见了,他也不会在意。

“今儿端午,我呆会会去各个农庄走走……儿子,有没有兴趣跟爹一起去瞧瞧?”

如果是以前的傅小官肯定是拒绝的,那些泥土杆子有什么好看的?

有这时间不如去怡红楼听听樊朵儿唱曲儿。

齐氏自然也以为这不成器的败家子会和往年一样,却没料到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好啊,我也想出去走走。”

齐氏身子僵住,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

傅大官则哈哈大笑起来。

“儿啊,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咳咳!”

齐氏咳嗽两声,站起身来,娇弱的说道:“老爷您早去早回,我有点不舒服,约了李神医,得开几副安胎的药才好。”

傅小官这才打量了一眼齐氏,雍容华贵,容颜尚好,颇为骄傲,腹部微微隆起,目测应该有五六个月了。

齐氏迎着傅小官的目光,故意挺了挺肚子,笑道:“小官啊,你希望有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傅小官一乐,“弟弟妹妹我都喜欢。”

这是真心话,前世父母早去,他孑然一身,而今有了家人,他是真希望能够多一些亲人。

哪怕不是同母,他也一定会照顾好他们。

齐氏转身,脸色阴暗。

“这傻小子……莫非真的转了性子?”

第3章

傅府位于临江城东南的夕水巷。

这里几乎都是深院大宅,所住皆是临江非富即贵的名流。

父子俩先后上了马车,春秀随行。

外事管家易雨早已备好此行所需种种。

足足十余辆马车,再加上五十余名护卫,行走在夕水巷子里。

场面颇为壮观。

傅大官和傅小官相对而坐,他脸上略有愧色。

“当初……你娘是同意我再娶的,她说如此我老来才能有个伴……”

“只是她也说最好不要再生,她是担心我娶了新妇,生了儿子,就不再疼你,或者是新妇有了儿子就会欺负你。”

傅大官连忙又道:“你姨娘有了身子,这,这是个意外。傅家以后肯定是交到你手里,你切莫担心。”

“……爹,你想多了。”

傅小官淡然一笑。

“什么?”

“我是说,家里那么大,人越多才越好。”

如戏文中所说,大房二房三房为了争夺家产斗得你死我活这种事情,傅小官相信会存在,但他更希望的是这个家能够人丁兴旺。

至于斗争……斗争使人进步,只要控制好那个度,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他不会参与,因为毫无意义。

他要做的是掌握这个度,让傅家有足够的人才可用,而不是像此时,去看望一下庄户人家还需要老爷子亲自出马。

“你真是这么想的?”

傅大官盯着儿子,满脸错愕。

傅小官点了点头,傅大官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可是……此前你在知道姨娘有了身子的时候,你差点把院子都拆了!你可是叫嚣着要把齐氏赶出家门的。”

呃……

傅小官拍了下额头,“以前的事,有些我记不得了,但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

傅大官坐直了身子,徐徐的吐出一口气来,转头望着车窗外,低语道:“云清在天有灵,我儿……懂事了啊!”

云清自然是傅小官的娘亲,在傅小官的记忆深处还存留着些许模糊的样子。

傅小官垂首,说道:“此行结束,我想去祭拜一下娘。”

“应该的,应该的,你娘当会欣喜。”

父子俩一席断断续续的谈话,傅大官确定了儿子非但没有变傻,反而变得懂事,变得聪慧,变得稳重。

这种转变来的太快,让傅大官几度以为是在梦中,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

傅小官也不是太自然。

这是他第一次与别人说这么多话,这让他有些疲倦。

“我们家的产业有哪些?”

打起精神,傅小官问起了家里的产业。

“主要是地,很多很多的田地,然后……在临江有个小生意,倒不是粮商,而是你娘曾经捣鼓的余福记,现在还在运作,只是规模却没有扩大。”

“余福记?不是徐福记?”

“你娘虽然姓徐,但名字取的却是余福记——你娘说,家有余荫,福泽后人。当然,她想的颇多,其实就是留给你的,她担心走了之后你被后娘欺负,这种事不可能发生,但她还是做了。”

傅小官对母亲的容颜渐渐的清晰了一些,天下母亲,皆有良苦用心。

他的心里很感动,却再无法报答,那就把这家余福记做起来吧,权当是完成母亲的夙愿。

“徐福记你在哪见过?做什么营生的?”

傅小官笑着摇了摇头,“一家小铺子,卖……糖的。”

“哦,我们家余福记是卖酒的。在下村有一个酒坊,里面的师傅都是你娘当年寻来的,此行也要去下村,到时带你去看看。”

傅小官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问道:“那件事,还有没有麻烦?”

说话的同时,他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那一白色面纱下精致绝伦的容颜。

傅大官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麻烦,那贵人还在临江,此行据说是来和本地的几个大布商,粮商谈生意。临江的丝绸极好,又是鱼米之乡,只是为父不明白这种事情怎么是一女子前来操作。”

傅小官来了兴趣,“那她的身份是?”

“当朝户部尚书的次女,董书兰。这贵人颇有些手段,言行间有意无意透露出要挑选皇商的讯号。”

所谓皇商,是指皇室千挑万选的商业亲信,清朝的和珅便是当时有名的皇商,更凭借此特权,积累了巨额财富。

现在皇家要挑选皇商,怕是又有不少人要挤破脑袋去争。

……

金陵秦淮河上,红袖招画舫。

胡琴看过了傅大官的手书,沉默半晌。

一声叹息后,便修书一封送到了吏部尚书府,并附上了一坛珍藏十年的飘香酒。

董尚书喝了一盅酒,随后给自己女儿董书兰递了个条子。

条子上写着这样一行字:若无伤大雅,便就此揭过。

只是这条子来的晚了些,董书兰的侍卫前些日子就已经动了手。

在看到这条子之后,董书兰蹙眉片刻,也派了人去傅府打探了一下。

得知叫傅小官的莽撞少爷只是一个纨绔,而且还活得好好的,也就没再理会。

至此,这事也算落下了帷幕。

“那贵人不简单啊,才及笄之年,就能操控此等大事……这就是豪门底蕴,我傅家,任重而道远啊。”

傅大官眯着眼,“那些老商贾虽然惧怕官府,但在利益面前,有些东西只要不去触犯,官家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至于皇商……这才是他们真正在意之处。”

“原本几家大的布商和粮商已经商议好底价,想同分一杯羹,但眼下看来,却渐渐的被这贵人给撕开了一道口子,我听说谈的布价已经比原定底价降了一成半,而粮价也降了一成。”

前世的傅小官并没有做过生意,这些事情听起来颇为有趣,他问道:“这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算是吧,只要利益巨大,亲兄弟都可反目。这是人性,同一锅粥,有人想盛一碗,有人想打一盆,也有人想连锅端走。你看,这就便宜了卖粥的人。”

傅小官陷入沉思。

“到现在这贵人还没离开,说明现在的行情依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但偏偏这些日子她没有再和商贾谈,反而去接见了临江学子,还举办了一场诗会,实实在在地打了半山书院的脸。”

看着傅小官面上的不解,傅大官呵呵一笑,“高啊……这一手玩得实在是高!”

“这……什么意思?”

“临江四大布商,张记、曲记、柳记还有黄氏,其中以张记最大,也是此次谈判盟约的发起人。但临江书院的背后是柳记,半山书院的背后却是张记。”

傅小官恍然大悟,“如今董书兰大张旗鼓的接见临江学子,这般厚此薄彼,无异是在向外界透露讯号,顶柳记而踩张记!”

“不错,现在,就看张之策如何应对了……依为父所见,之前四大布商的盟约显然已经破碎,该各自登台了。如若此,布价可能再降低至少三成。”

傅小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又问道:“那粮商呢?”

“有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布商垮掉了,粮商自然也会崩溃。定价权是那贵人必须掌控的东西。”

“杀鸡儆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们怎么不自己卖粮?”

傅大官笑了起来,胖脸上无比骄傲。

“偌大临江,粮食十分,我傅家独占其中两成,其余八成为临江千万户所分……我家不做粮商,自然有粮商来收粮,而这临江之粮价,我虽不作价,但自有影响。”

傅小官却皱起了眉头,问道:“我家有田地多少?”

傅大官转身打开一口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本册子,递给傅小官,言道:“此行十余日,所过之处所见田地,皆是傅家所有。”

傅小官心下一惊,但拿着册子并未翻开,问道:“如果那小妞……那贵人直接找你,如何应对?”

第4章

傅大官淡然一笑,“所以,为父得出来躲一躲。这种破事,别人喜欢,你爹我却没那心思。”

他舒展了一下身子,眉宇间微微有些凝重,“天下粮仓在江南,江南土地肥沃,气候极佳,自开朝以来,便实现了稻麦轮种,其中稻子一年两熟,年总产高出了江北六七成。”

“此次贵人来临江,欲纳临江粮商入皇商……此事,恐怕与北方战事有关。”

傅小官挑了挑眉。

来了有些时日,关于北方战事,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跟当年的华夏一样,对国家和百姓而言,威胁最大的,便是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异族。

北方荒人!

原本居于马上,四处游牧,却不想,当年竟在雁山关以北盘踞了下来,迄今为止,已有十余载。

原本的草原,现已经形成了都市,荒人称之为上都,也就是荒国的国都。

那里有不少地方,原本是汉人的聚集地,是汉人与荒人通商的关口,但随着荒人的定居,这些商贸之地却沦为废墟。

荒人野蛮,不事耕种,独喜劫掠。

泰和十三年,荒人曾经南下,破了雁山关,一路烧杀抢掠,兵临大虞北地,雄城忻州城,后被镇北大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击退。

镇北大将军彭屠击溃荒人之后,挥师北上,在千里草原上追杀了荒人三年,直至当初的荒人首领拓跋布上了降书,尊大虞为父,承诺永不再犯,彭大将军才收兵南归。

自此以后,荒人也老实了,两朝相安数十年。

而今……有传言说荒人又蠢蠢欲动,还有传言说,荒人已停止纳贡两年,这怕是又要打仗了。

傅小官忍不住叹了口气。

即便是来到了平行时空,这个民族的周围依然布满了虎视眈眈的饿狼。

稍有不慎,异族的铁蹄便会再度踏临这片土地!

没由来,傅小官的心情变得沉重……

傅大官捋了捋短须,道:“荒人如土鸡瓦狗,不足畏惧。但打仗这种事情却极为耗粮。”

“我朝这么些年来虽然与周边诸国偶有争端,却无大的战事,国库自当充盈。”

“贵人此行,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已。若成,当然是贵人才能出众,若不成,谁会和一个刚刚及笄的女子计较。”

所言有理。

将繁杂的思绪抛开,傅小官低头翻看起手中的小册子。

上面记录的是所统计的田地,以及这些田地现在所负责耕种的佃户。

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字,看得傅小官头皮发麻,但他还是看了下去。

毕竟……这些田产和这些田产上的人,以后都是自己的!

车队早已出了临江城,行走在并不宽敞也并不平坦的土路上,傅小官抬头视线投向窗外。

近处的稻田里农人正在忙碌着插秧,而稍远处地势略高的地里,麦穗已经泛黄。

有风起,麦浪轻卷,肆意并惬意的舒展,正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

车队每经过一个小村庄都会停下,傅大官便会带着傅小官去村子里坐坐,和族长聊聊今年的收成,顺便送去一些过节的物品,比如粽子,或者一刀猪肉,一篮糖果等等。

傅小官一路跟着,面带微笑,并未插话,静静的听着,父亲向族长介绍自己的时候,他便站起身,并很是恭敬的向对方问好。

他不知道的是,随行的易雨和护院们早已惊掉下巴,而那些族长们之前就对少东家的行事作风早有耳闻,此刻见得,都觉得果然是耳听为虚。

老东家向来待人温厚,少东家至少看上去也一表人才,对于这些族长们而言,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这些或大或小的村子都是依附于傅家生存,如此看来,这日子今后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一路前行,日已中天,车队在一处山谷中停歇了下来。

护院开始在溪边埋锅造饭,傅小官也来到溪边洗了一把脸。

风从谷中而过,带着清凉,便消去了这微微的暑意。

下人从马车里搬来两把凉椅,父子俩并肩而坐。

“为什么不在村子里吃饭?”

“毕竟身份有别,另外嘛,那些吃食……真的不太好吃。”

傅小官脑海里掠过那些村子的画面。

有衣衫褴褛的小儿远远的躲在草屋的一角偷偷的看着他们,有佝偻的老人坐在土墙下捉着虱子晒着太阳。

除了刚进村时的那一阵犬吠,其余的时间都显得很安静。

村子里除了老幼便没有什么人,能够劳作的人都在田间地里。

这是他们生存所依,没有什么事比农忙更重要,至于端午……如果食不果腹,何来端午。

“他们过得有些苦。”

傅大官转头看了一眼傅小官,有些不明白。

“地中所产,佃户占两成,官府赋税三成,我傅家仅剩五成……何来苦一说?傅家比之其他地主,已经多分了佃户半成,他们精心耕种,悉心劳作,至少衣食无忧。”

对于这个问题傅小官没有和傅大官争辩,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人人平等的概念,对于大多数底层人来说,能够吃饱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只是有感而言,随意说说。”

他起身活动着筋骨,却忽然站定,望向稍远处的山坡。

山坡上树木稀稀落落,隐约间看见两个人影飞奔,和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传来。

距离有些远,声音毕竟轻。

有护院也注意到了那处的打斗,立即提着刀护在了主人的身边。

傅小官惊诧的张了张嘴,看见那飞来荡去的两个人影和映着日光闪烁的刀剑愣了数息。

“那是?”

护卫首领张铁驴有些紧张,他盯着那处打斗,回道:“那是绿林强人,少爷安心,我等人多,定护得老爷少爷周全。”

山腰那两人没有在意谷中的一行,前面一人似乎中了一剑,提刀便跑。后面的应该是个女人,因为穿着一身绿衣。傅小官看见她提剑就追,纵横间便消失于山野。

张铁驴放下心来,拱手对傅小官说道:“强人已去,当是江湖恩怨。”

傅小官想的却是那武功,轻功啊,真的能飞的那种!

哪怕他前世身手极为厉害,但轻功这玩意儿确确实实存在于传说中。

而今看来,这个世界是有的。

有趣。

饭后启程,一路照旧。

至傍晚,车队来到了目前此行最大的一个集镇,下村。

“这整个集镇都是我们家的!”

傅大官对着前方一划拉,骄傲的说道。

一行人并没有在镇上住下,而是去了南边,那是一处背山面水的别业。

“这是你娘当年所建,她说这里风光甚好,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下村有我们家最大的粮仓,还有我们家另外的那产业,酒坊。”

远望去傅小官已经觉得这处院落占地宽阔,走近了一看,更显得颇为雄伟。

四周围绕着暗红的高墙,高墙上还有瞭望塔和箭楼,还有人在上面往来巡逻。

“你娘将此处命名为西山别院,粮仓和酒坊都在里面,驻护卫三百,全部都是军伍退役之人,武功了得,首领白玉莲,曾经在东部边军服役,官至骁骑尉。”

“女的?”

傅大官摇了摇头,“男人。”

“据说……这个白玉莲武艺高强,师从刀山,南刀山北剑林,好像他们是这么说的。”

傅小官对这个叫白玉莲的男人产生了兴趣,其一是这个名字,其二,是他会武功。

一行人进了西山别院的大门,早有管家迎来,将傅大官和傅小官带去了内院。

外院和内院之间颇为开阔,护院以十人为伍,次序井然的行走巡逻,显然并没有因为家主不在而松懈。

内院却另有一番天地,亭台楼阁,小桥回廊,有溪流淙淙,花香四溢。

此间,便是西山别院的家主居所。

傅小官没有见到白玉莲。

管家张策说,他应该在酒坊。

安顿下来用过晚饭已是亥时。

傅小官站在二楼倚着围栏,迎着清凉夜风,面向这处巨大的别院,想着这若是在前世……该值多少钱?

哑然一笑。

抬首,新月悬于天穹,装点星光无数。

低头,一盏灯笼在一飞檐间亮起。

一个人坐在飞檐之上,手里拎着一壶酒,也望着天上的月亮。

就像一匹……孤独的狼。

第5章

翌日,傅小官依旧早起。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在内院打了两遍军体拳,然后去了外院,开始绕着偌大的内院慢跑起来。

有护院见了他,明白了这少年的身份,觉得有些诧异。

于是落在傅小官身上的视线有些多,他浑然不觉。

如此这般他跑到了院子后面,便看见了一处练武场。

练武场四方开阔,各式刀枪剑戟整齐地立于两边的架子上,而傅小官的视线落在了场中一男子的身上,停下了脚步。

那男子二十来岁,身穿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提着一把刀。

跨步收肩提臂挥刀,那一瞬间男子动若脱兔,手里的刀仿佛也活了过来,便见银芒闪烁,而天光尽碎。

傅小官认真的看着,那男子敏锐地感觉到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便见他的双脚一点,身体凌空而起,在空中一个侧旋,刀随身走,呼啦一下一刀劈来。

百米距离,那人已至,那刀也至。

当头一刀斩下,刀风吹乱了他的发。

傅小官一颗心陡然悬起,但他却没有动。

那人落地,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握刀,刀依然在傅小官的头上一尺距离。

“为何不躲?”

“没有杀意,无须去躲。”

男子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他眉间微动,收刀,负于身后的左手移到了身前,手里握着一壶酒。

他仰头喝了一口,挥了挥手,“胆识不错,但见识不够,真正的高手杀人是没有杀意的,去吧。”

傅小官没有走,问道:“白玉莲?”

男子侧脸,看了一眼傅小官,点了点头。

“酒给我尝尝。”

白玉莲将酒壶递了过去,傅小官接过仰头喝了一口,眉头皱起,问道:“这么淡?”

白玉莲愣了一下,“天下酒都这个味道,当然红袖招的添香酒稍浓郁一点,此外你家的酒算是很不错了。”

傅小官将酒壶还给了白玉莲,如此看来,这世界还没有高度酒。

“此后,你跟我走。”

傅小官说完这句话转身,小跑。

白玉莲笑了起来,“我不是傅府的家奴。”

傅小官没有留步,他道:“此酒无味,跟我走,有烈酒!”

“当真?”

“当真!”

这就是傅小官与白玉莲的第一次见面,简单而直接。

傅小官相中了白玉莲的武功,白玉莲相信了傅小官会有烈酒。

……

这一天傅大官没有带傅小官出去,而是去了位于西山别院南边的酒坊。

酒坊并不大,但晾堂不小。

这是这个时代标准的酒坊,靠墙处是一排五口土灶,土灶上放着大大的木甑,另一边放着一溜瓦缸,瓦缸里盛满了半熟的粮食。

虽是清晨,但酒坊已经开工,炉火已经升起,木甑上有云白色雾气,数十小工正在此间忙碌,而五个师傅在各自调配着酒曲。

傅小官花了一个时辰看过了一应流程,转身走了出去。

“酒坊……谁负责?”

“刘师傅。”管家张策应道。

“回内院,带刘师傅来见我。”

傅小官说的很随意,但看在傅大官的眼里,儿子这番话却令他极其欣慰。

淡定从容,很有上位者的气势。

而听在张策的耳里,却是不容辩驳推卸的命令。

张策是西山别院的老管家了,每年都会去临江主院三两次,对于傅小官他自然是熟悉的,这一刻却感觉陌生起来。

看着傅小官离开的背影,他才忽然想到自己居然没有问问家主的意思。

如此看来,大少爷受那打击之后变傻的言语……分明是假的。

大少爷见刘师傅是要想干啥?

难不成他还会酿酒?

张策哑然一笑,摇了摇头。

父子俩来到内院凉亭里坐下,春秀送来茶水后,就安静的站在傅小官的身后。

傅大官端起茶盏吹了吹,笑道:“酿酒这种事情,交给下人们去做就好了,这不是我们家的主业,随便他们弄弄就行,你学来……并无大用。”

“不是,这酿酒之法可以改良,并不复杂。”傅小官转头对春秀说道:“去帮我拿来纸和笔。”

他接着又道:“现在这个方法酿出来的酒度数太低,不好喝。”

“度数……是什么?”

“哦,就是味道寡淡了一些,我试试能不能让它更香浓。”

“你哪学来的这个东西?”傅大官惊讶的问道。

“没学啊,看见那酒坊,脑子里就忽然冒出了一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终归是要试试。”

春秀磨墨,傅小官执笔,才发现毛笔这个玩意儿他真的不习惯。

所以他放下了笔,走出凉亭折断一节树枝,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张策带着刘师傅走了进来,傅小官没有抬头,说道:“来,一起看看。”

于是这天,便有了这样一幅景象:刘师傅蹲在了傅小官的旁边,张策蹲在了刘师傅的旁边,傅大官坐不住了,他也走了过来,蹲在了傅小官的右边,春秀很是好奇,却不好意思蹲着,便站在傅小官的身后,伸长脖子向那地上望去。

就像一群孩童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

傅小官用树枝在地上一边画一边说。

“我是这么想的,这个玩意儿叫天锅,分上下两层,下面的锅里装酒母……也就是现在酿出来的酒。上面的锅里装冷水,最上面这是一根管子。”

“大致就是这样,炉灶里的火要旺盛,加热酒母,酒母蒸发,含有酒精的气体经过冷水的冷凝,顺着这管子流出,这就是最简单的蒸馏酒。”

“度数……烈度会比现在的酒高很多,其中还有很多改良之法,不过这个最简单的法子你们先试试。”

傅小官丢下树枝,想了想补充道:“这天锅里的冷水要不停的换,最好是想个法子弄一根进水管和出水管,这样就节省了人力。”

“刘师傅,刘师傅,你有什么看法?”

刘师傅挠了挠脑袋,“这个管子,怎么弄?”

“用竹子,将其破开去掉里面的竹节再合拢。”

刘师傅点了点头,“少爷这法子看似简单,却天马行空……我去试试。”

“可行?”张策问道。

“按理,可行。”刘师傅回道。

“这么简单?”傅大官问道。

“这可不简单,老爷,酿酒之法传承至今千年,如果真这么简单,为何千年未曾有过改变?不过,小人先去试试,试过之后便知。”

“等等,”傅小官叫着了转身就走的刘师傅,“此法不可外传,切记。”

“小人明白。”

张策很是惊奇,便与刘师傅一道去了酒坊。

事实上,如果酒坊里的匠人有意,迟早都会传出去,不过傅小官并不担心,因为这个法子太简陋,出酒率不高,酒也不够醇厚。

他想起了前世老家的酿酒之法,嗯,得弄个大的酒窖,这一路行来未见玉米,高粱应该是有的,五粮液弄不出来,那就弄个四粮液吧。

放下这事,傅小官才对傅大官说道:“爹,我见到了白玉莲,我要这个人。”

“儿啊,他不是咱们家的家奴,为父早就邀请他去临江,可他就是不去啊,如果他在临江,你怎么会受那苦呢。”

“他答应我了。”

傅大官端着的茶碗一顿,看向傅小官,傅小官又笑道:“他好酒,我告诉他我能酿出更烈的酒,他就答应跟我走了。”

“这么说,你地上画的那玩意……真的可行?”

傅小官点了点头,“简陋了点,先弄出来再说。”

“那为父得厘定一份条约了,如果这酒真能达到添香酒的烈度,可就值钱了,那些匠人们必须签订一份条约,如此才能保密。”

傅大官说着便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傅小官不以为意。

弄这东西是为了白玉莲。

这货颇为清高,得从他的爱好着手,轻功这玩意儿他必须得学会,当然,白玉莲的那刀法也惹了他的眼。

既然有轻功,那么想来也有内功。

只是不知道这内功厉害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抗住一枪。

想到枪,他想到了那个黑匣子。

有些可惜,自己这穿越只是灵魂过来,那黑匣子估计是没有一起过来。

午时将进,日头渐烈,有烦蝉鸣于林间,傅小官的心绪未受影响,他坐在凉亭里看着小册子。

那不是一本,而是一箱!

父亲说,家有良田万顷,看来还不止,父亲还说,这所有的地契分了两处存放。

一处在临江府上,一处便是这西山别院。

这家业……还真的有点大啊!

现在看来,这处的防御在白玉莲的经营下还不错,但是临江傅府却着实差了点。

如今未逢乱世,一切看来还不会有什么大的篓子,可世道如果有变呢?

未雨绸缪这种事情本就是傅小官骨子里的东西。

他要白玉莲,并不仅仅是为了学武功,他需要白玉莲为他组建一支属于傅府的武装力量。

此后得了解一下火药这东西发展如何了,如果把火枪弄出来,哪怕差了许多,也是一大杀器。

傅小官放下册子,揉了揉额头。

脑袋疼!

第6章

临江城,临江书院。

董书兰一身白衣静坐于荷塘前,手持书卷,眉间淡然。

放眼处,荷叶舒展,花已含苞,静待绽放。

“禀小姐,傅家家主于今日辰时离开临江,去了下村方向,说是……端午佳节,慰问乡民。”

董书兰翻了一页书,低声道:“这个老狐狸……他那儿子呢?”

“回小姐,他那儿子与其同行。”

董书兰微微颔首,依旧淡然。

“今晚临江诗会……我原本想和傅家家主一见,对他儿子之事表明歉意……顺便谈谈粮商的问题,他居然提前走了,你说,他是故意还是……无意?”

身边丫环小旗愣了一下,“奴婢,不知。”

“对了,临江诗会,既然是诗会,这临江的才子们可别有亲疏遗漏,半山书院那边尤其要给足面子。”

“告诉那些学子们,临江的李老夫子,田大家等人都会参与,秦老也会前去,至于四大布商和三大粮商……暂且晾一晾。”

小旗躬身领命正欲转身离开,董书兰忽然放下书卷,展颜一笑。

“布置下去,明日一早我要出城。”

“小姐要去哪?”

“下村!”

……

夜风摇曳着灯笼,微黄的灯光洒满庭院。

傅小官和白玉莲相对而坐,石桌上已摆上了四个凉菜。

“酒呢?”

“稍等。”

白玉莲仔细的端详着面前的这少年,十六岁的少年面色沉稳如山,双眸深沉似水。

傅小官没有看白玉莲,也没有和白玉莲闲聊,他低头看着那些小册子。

当春秀又端来两盘熟食的时候,内院门口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酒来了。”

傅小官随口说了一句,依然没有抬头。

白玉莲的视线越过傅小官的肩膀,便看见傅老爷带着张策易雨和刘师傅一溜小跑的进来。

“成了,成了!”

傅老爷兴奋的叫道。

“少爷,少爷,此法,真的可行!”

傅小官合上小册子收入怀中,笑道:“辛苦大家了,要不……一起尝尝?”

刘师傅慌忙回道:“此酒出锅时小人和东家管家已经尝过,少爷您品品,和您的预期如何?”

傅大官大喇喇的坐下,对春秀吩咐道:“上酒!”

春秀提壶,斟酒,酒香四溢,白玉莲鼻翼微动,双眼顿时亮了。

他端起酒杯,放在鼻端深深一嗅,“好酒!”

他举杯,一口饮尽,火辣辣的味道将味蕾燃烧,顺喉而下,仿佛在胸膛炸开。

他屏息一瞬,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一拍石桌,再叫道:“好酒!”

“成了?”傅小官笑吟吟问道。

“成了!”

白玉莲毫不犹豫的答应。

他嗜酒如命,为人更是言出必行。

况且,这少年有一份寻常人没有的胆识。

早上他迎头一刀砍向傅小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个人,让他捉摸不透。

傅小官脸上笑意更甚,“春秀,为白大哥满上,我等,共饮!”

酒烈,并不醇厚,这种酒,放在前世,傅小官想必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对于此前喝惯了低度酒的白玉莲和傅大官而言,此酒无异于琼浆玉液。

即便是红袖招的添香与其相比,都落了下乘。

“此酒成酒几何?”傅大官看着刘师傅问道。

“成酒极低……小人预估,一斤粮成酒二两上下。(注:一斤十两制)”

傅大官皱起了眉头,碎碎低语:“此酒为大米所酿造,一石大米合一百二十斤市价两千文,计一斤大米十七文,出酒二两……这一两酒岂不是九文钱的成本?”

他抬头望着张策问道:“余福记的酒……多少文一两?”

“回老爷,余福记的酒五文钱一两,”他顿了顿,又道:“此酒和余福记的不一样,此前的酒以麦或者稻为材料,未经过……蒸馏,一斤粮成酒四两余。”

傅大官思量片刻,说道:“如此,此酒作价至少十五文才有利润。”

傅小官摆了摆手,笑道:“这酒的价格,我来定。”

“也好。”傅大官并未反对,反正这酒是他儿子捣鼓出来的,反正余福记是自家的,他爱怎么卖就怎么卖,只要高兴。

只是数日之后,余福记排队抢购之时,傅大官听了那酒的价格才真正的大吃了一惊!

这银子,原来可以这么好赚的?

“此酒,可有名字?”白玉莲问道。

“就叫……西山琼浆。”

“好名!”

“刘师傅,此后,原本的酒全部采用这蒸馏之法,你等多加研究再寻改良之策,另外……张管家,在西山下寻一阴凉之地,作人挖一处地窖,要深,要大。”

两人应下告退离去,傅大官和白玉莲都没有问这地窖来干啥,只以为是少爷想要在冬季存放一些冰块,用作夏日里消暑。

壶中的酒并不多,月上柳梢时分,酒已尽,主要还是白玉莲喝得多。

他有些微醺,心里自笑,不过喝了半斤,便当得以往三斤有余,当真是好酒。

“公子,谢过,告辞。”

白玉莲起身,傅小官淡然的挥了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

庭院里就剩下父子俩和春秀。

春秀自幼入府,傅大官没有将她当做外人。

“我儿啊……”傅大官脸色微红,摇着一把扇子,端着一壶茶,“如果你娘亲还在,她会有多高兴呢?”

这一晚傅大官说了许多,或许是七分酒意,也或许是这些话压抑在心里太久。

他说起了傅小官此前所做过的那些荒唐事,说着临江的商贾大户明面上对他恭维有加,暗地里却嗤之以鼻。说着某人家的儿子中了举人,这便要去上京参加会试,又某人家的儿子生财有道文采斐然等等。

将自己的儿子与别人家的儿子作比较,这或许是属于人父的通病,傅小官并不介意,何况傅大官更多是对勃然悔悟的儿子的夸奖。

“古人云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儿啊……切莫辜负了这……好时光!”

傅大官说着入睡,那张微红的胖脸上带着笑意,这便是欣慰。

傅小官一直听着,未曾言语,心里对这个父亲多了几分认可,对于此前的自己,也多了几分了解。

……

将父亲安顿好,傅小官在房间里静坐,想了片刻,对春秀说道:“秀儿,磨墨。”

春秀对秀儿这个称呼并不抗拒,甚至有些欢喜,她取了砚台,仔细的磨墨,寻思着少爷已经……好些年没有摸过笔了。

傅小官倒不是要写些什么,而是想要练练这毛笔字。

前世小学时候练过,从此便丢弃,如今提笔,非常的生涩。

笔悬于纸上,一滴墨落了下去,在纸上染了一圈墨晕,四散开来,这纸,便算是废了。

“这纸……太差。”

“少爷,这可是墨香斋出的纸,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唔……我知道了。”

换了一张纸,这次笔落了下去。

南歌子.游赏

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

游人都上十三楼。

不羡竹西歌吹、古扬州。

菰黍连昌歜,琼彝倒玉舟。

谁家水调唱歌头。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

停笔,傅小官眉头紧皱,这毛笔,实在难以驾驭,这字……实在难看啊!

春秀凑了过来,视线落在纸上……这字,真是难为了少爷。

咦,少爷写的这词,倒是不错的。

春秀识字,但对于诗词当然没什么研究,只是虞朝文风鼎盛,才子辈出,对于春秀这般十六七岁的少女,才子佳人的故事当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多少便也听过一些临江才子所传的诗篇,尤其是临江四大才子,每每诗会,都有极美的诗词流出,在坊间传唱甚广。

但自家少爷作词……这就有些颠覆春秀的认知了。

“这是……何人所作?”

傅小官看完了《三朝诗词纾解》,又去了一趟傅府书楼,确定了这个世界没有曾经的那些牛人,所以,他淡淡的一笑,“这是本少爷所作!”

春秀张开了嘴儿倒吸了一口凉气,“少爷……”

“嗯。”

“没啥。”

“不信?拿纸来,本少爷再作一首给你瞧瞧。”

春秀铺好纸,甚是期待。傅小官提笔挥毫,一蹴而就。

字还是那么丑,但这首词却令春秀惊艳。

江北月,清夜满西楼。

云落开时冰吐鉴,浪花深处玉沈钩。

圆缺几时休。

星汉迥,风霜入新秋。

丹桂不知摇落恨,素娥应信别离愁。

天上共悠悠。

停笔,“如何?”

春秀的小心肝儿都快蹦了出来,“极好!”

“当然极好!”傅小官笑了起来,放下笔,起身信步在房间里走着,“少爷我以前是不是很荒唐?”

春秀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连忙摇了摇头。

少爷可是秀才,如今少爷落笔成词,以前、以前少爷一定是韬光养晦!

对,就是这样,不然说出去谁人敢信?

春秀并不清楚这两首词是什么水准,但她本能觉得应该是很高的,如果这两首词放出去,临江才子恐怕会有少爷的一席。

傅小官揉了揉春秀的头,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星月,沉默片刻,说道:“其实……少爷我以前是真的荒唐,不过以后不会了。”

“夜已深,各回各家,各找……睡觉。”

第7章

  一行护卫和一辆马车在破晓时分离开了临江城,往下村方向而去。

  马车里坐着主仆二人,主人自然是董书兰,而仆人便是她此行所带的贴身丫环之一小旗。

  小旗用一把小刀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了董书兰,问道:“小姐,奴婢不甚明白,昨日临江诗会四大布商三大粮商不请自来……这分明是有了退意。依奴婢看,如果昨晚小姐再给曲记一张拜帖,布商联盟便会彻底瓦解,这价格……自然是想怎么谈就怎么谈了。”

  董书兰啃着苹果,笑道:“我的小旗儿进步很快嘛,不过……你再想想,如果我昨晚便向曲记下一张拜帖,在那些老狐狸的眼里,我是不是急迫了一些?另外,你别忘记了曲记家主曲尚来之次女曲素梅可是张家的媳妇,而张家大房的幼女也与柳记大房的长子定下了亲事。黄氏一族偏房的儿子娶的是粮商杨记的长女……这里面啊,就是一张网,这些商贾以联姻的方式利益便绑在了一起,你以为轻易就能破去?”

  董书兰摇了摇头,有些慵懒的说道:“这两个多月来,他们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想让我感受到的。”

  小旗蹙眉数息,问道:“这么说,那些退让,其实他们都互有商量?”

  “也不尽是,这里面也有他们的担心,毕竟布商粮商我只各要一家,饼就那么大,谁能吃下去才是胜利者。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姻亲这种关系,并不会牢固。”

  “那么我们此行去下村见傅家……又有何深意?”

  “一来先晾晾他们,这二来嘛,我是告诉那三大粮商,他们既然不主动,那我就直接釜底抽薪。”

  “若傅家不接,怎么办?”

  “会接的,傅家在临江有田地万顷,所产粮食占临江两成,若傅家成为皇商,他家的粮食便基本够父亲往南边的调度。或许他们的利润会少一点,但皇商这个名头才是主要的,我就不信傅大官只想当个临江的大地主,而不想经营一些其他的。”

  董书兰没有说曾经接到过父亲的手书,她有些不明白临江这个地方的这个大地主是如何结识到父亲的。

  当然这仅仅是一份好奇,主要的还是她摆明了态度,让临江城的三大粮商去猜忌。

  就算傅家不接,只要傅家对此行的结果保持模棱两可的态度,便足以让三大粮商乱了阵脚。

  而要让傅家表明态度也很简单,他的那个傻儿子可是实实在在的冒犯过她。

  傅大官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拿捏到他的儿子,傅大官便只有听命。

  所以此行,从她离开临江之时,她就已经赢了。

  ……

  下村,西山别院。

  “老爷,老爷!”

  春秀拿着那两张纸向傅大官跑去。

  “什么事如此慌张?”

  “少爷、少爷,少爷是文曲星下凡!”

  傅大官停下脚步,一愣,文曲星……这好像和自己的儿子不沾边吧。

  “老爷您看,这是昨儿晚少爷填的两首词。”

  傅大官心里一紧,“给我看看……这字……这两首词,真的我儿所填?”

  “嗯!”春秀坚定的点了点头,又道:“昨儿晚奴婢为少爷磨墨,少爷思量三息便填下了第一首南歌子,当时奴婢也……也不太相信,于是少爷马上又写了第二首,只是没有词牌名。”

  傅大官捏着这两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脸色泛红,眼里似乎噙着泪光。

  “我儿……我儿,这是,这是……厚积薄发!”

  春秀内心非常欢喜,“嗯!”她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文风浓厚,文人的地位崇高,如果谁家出了个才子,这是了不得的事情。

  傅家居于临江首富,但三代经商有余却文气不足。

  没有文气便是没有大家人户的底蕴,便是人们眼中逐利的商人——商人的地位是极低的,哪怕家财万贯,在世人的眼里,不过铜臭加身,低人一等。

  为了傅小官能沾染一点文气,傅大官费尽心思,最终放弃——因为事实证明傅小官真不是读书的料。

  傅大官嘴里没说,但心里终究遗憾。

  何曾想过这一大早春秀给他带来了如此大的惊喜,这真的是……老天开了眼啊!

  “老天开了眼啊!我儿,我儿,有出息了!”

  “去下村将这两幅字裱起来,要最好的匠人,此为我儿文昌之见证,不可大意。”

  “好的。”

  春秀领命欢喜的跑了出去,傅大官在廊间来回的走着,心情澎湃未能平息。

  此行回府,大祭云清!

  我儿呢?我得去好生问问。

  傅小官此刻晨练完毕,坐在练武场的石墩子上看着白玉莲耍刀。

  刀风凛冽,其势森然,颇有大家风范。

  如此半个时辰,白玉莲收刀,与傅小官并排而坐。

  “这东西我能练不?”傅小官握着刀掂了掂,有些沉,估摸着三十来斤。

  白玉莲摇了摇头,从腰间取下酒馕喝了一口,里面装的是西山琼浆。

  “第一,练武之道不是一朝一夕,尤其是内功,你年龄大了,身子骨骼基本定型,没有大的可塑性。”

  “其次,”白玉莲看了一眼傅小官,“你这身子骨太弱,就算挥刀,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气势。刀这个东西,要的是一往无前的霸气,舍我其谁的精气神,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白玉莲又摇了摇头,“不行。”

  “最后,你当个大地主家的少爷一辈子富贵清闲,练武干啥?这破活儿很艰辛,可不是一朝一夕。”

  傅小官拿着刀站了起来,抖了抖刀身,走了几步毫无章法的挥了几刀又走了回来。

  这身子确实太弱,就这么几刀便感觉到后继无力。

  放下刀坐下,他又问道:“我又不想成为绝世高手,就是想能练练内功……能够飞起来,就够了。”

  白玉莲沉默片刻,“我的内功是配合刀法,走的霸绝之道,你身体承受不了。”

  傅小官略为有点失望的点了点头,白玉莲想了想,又道:“江湖四大派系,我是刀山一脉。另外还有剑林,道院和佛宗。这其中,最适合你的其实是道院和佛宗,因为他们的内功心法基本都是绵柔醇厚的路线。而刀山剑林两派,多为杀戮,内功心法刚烈,如果从幼时练习当然可以……你现在练,伤神。”

  “倒也不急,这身子确实羸弱,我得调理一段时间。小白……”

  “别叫我小白!”

  “哦,好,小白,我是这样想的,回到临江,府上的护卫都丢给你,死命的操练他们,当然不是说把他们训练成绿林高手,能够以一当十这种水准,就行了,如何?”

  白玉莲看着傅小官那张俊秀的脸,将酒馕栓在腰间站了起来。

  “你长得比我还美,可别想得那么美。”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傅小官摸了摸鼻子,哑然失笑。

  这货是个高手,高手当然有高手的尊严风范,这货也是个宝库,不挖掘一点东西出来傅小官是不甘心的,不过此事不能急,温水煮青蛙,看我不煮死你!

  起身,拍拍屁股,傅小官悠然而回。

  傅大官坐在凉亭,煮了一壶好茶,见傅小官进来,连忙招手。

  “儿啊,为父决定此行早些结束。”

  “为啥?”

  “我儿文采斐然,为父决定速回临江,为我儿召开一场诗会,让我儿扬名立万,如何?”

  傅小官端着茶杯的手陡然定住,这是要闹哪样?

  “您可千万别!”

  “我儿谦逊,你所写那两首词为父已看,有文曲星下凡之景象,这是我傅家大兴之兆……我儿既然有如此才华,当不可埋没。”

  傅大官悬壶斟茶,一脸喜意,又道:“虞朝以武定天下,以文兴邦,而今两百余载。文道传承至今,已是名人辈出锦绣昌盛。我儿文气初显,自然要在这……”

  傅小官双手一摆,连忙阻止了傅大官的言语。

  “爹,你儿子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我呢……文采是没有的,那两首词不过灵光一现。我这脑子受了伤,有时候有那么一抹灵光,但更多时候是没有的。你说你要是真去举办一场盛大的诗会,到时我没灵光了,如何下台?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更加丢了傅家的脸面吗?”

  傅大官脸上的笑意徐徐收敛,是啊,我儿脑疾,偶尔得诗两首并非厚积薄发之态……我这是喜不自禁了。

  “我儿有理,为父倒是莽撞了,亏得我儿提醒……不过我儿也莫急,自古诗词乃天成,唯有妙手偶得之,有了灵光便留于纸上,此后有诗会参与,便信手捻来一用,方为万全之策。”

  父子俩喝了一会茶,傅大官便带着傅小官去了别院西楼,那是一栋三层高的楼,里面除了粮食,便什么都没有。

  “这些,都是你的!”

  傅大官很骄傲,傅小官看着偌大的楼里一个个巨大粮仓,顿时咽了一口唾沫。

  家有余粮心里不慌,何况,如此多的粮。

  只是,这么多粮堆积在一处,有些危险啊!

  晃晃悠悠已是正午时分,春秀抱着两幅裱好的字坐在马车里向别院而来,但马车却在别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她掀开帘门一瞧,前面也有一辆马车,还有数十名护卫。

  “这是谁?”

第8章

  董书兰一行一路未曾停留,她们于午时抵达了西山别院。

  傅大官听到外院侍卫的传报沉默了数息,那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数圈,才起身走了出去。

  这小妮子,厉害!

  以董书兰的身份,她只需要派人来一趟,傅大官就得赶回临江去面见。

  可她没有这样做,而是亲自来了。

  意图傅大官当然明白,只是他不愿意去蹚这浑水才借着端午的由头离开了临江城,本想着十数日之后回去,临江之事已定,也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傅小官坐着没动,只是在听见董书兰董小姐这个名字的时候,脑海便浮现出了那副容颜。

  前世见过美女无数,但如此纯天然无污染的美女,还当真是两世以来的第一个。

  只是红颜祸水,此刻的傅小官仅仅是惊艳,并无他想。

  起身倒水洗茶,傅小官另起了一壶新茶,

  自己毕竟是小主人,他倒没有去想避开,那就煮一壶茶,略尽地主之谊吧。

  视线投向月亮门,傅大官在前微微躬身引路,董书兰在后,穿着一身白衣,脸上戴着一张白面巾施施然而来。

  “请!”傅小官面带微笑伸手示意依然没有起身。

  董书兰视线落在傅小官的脸上,那是一张干净清秀的脸,神情自然大方,完全没有丝毫紧张,当然更看不到半分惶恐愧意。

  春秀后至,手捧两幅书页,想了想,递给了傅大官。

  “秀儿,去准备午饭,为董小姐洗尘。”

  傅小官随口吩咐,手里没停。

  桌上炉火正旺,壶里水已沸腾,烟雾袅绕。

  揭盖入茶洗茶煮茶,稍顷,斟茶,递给了傅大官一杯,又递给了董书兰一杯,自己面前放了一杯,视线看向了他爹。

  你倒是说话啊,这场面冷得有些尴尬。

  董书兰也没有说话,她想着这些日子收集的情报……这情报好像有些失误。

  不过这家伙曾经的孟浪她是亲身体会过的,这点错不了,但此刻却表现得很是沉稳——如此心机,不可小视。

  傅大官笑呵呵开口了:“尚书千金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来来来,小姐请用茶……其实,小姐要见老夫,只需带个口信,老夫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肯定立马滚回临江,小姐如此,真是折煞了老夫,令老夫汗颜啊。”

  董书兰掀开面巾品了一口,放下杯子笑道:“傅家主为临江首富,小女子岂敢以口信邀约,反倒是小女子不请自来,还望傅家主海涵。”

  两人一阵吹捧,没一句落在实在处,傅小官淡然听着,偶尔一笑,手上未曾停下,茶水倒得颇为勤快。

  其间傅小官再未说话,董书兰偶尔会看他一眼,当然,这只是为自己解惑,这惑没解,反而愈发的疑惑了。

  然后她的视线落在了傅大官随手放在石桌的纸上,便微微的蹙眉,神情轻柔,并没有人看见。

  这字……不堪入目,却装裱的极为精良,爱好独特。

  傅大官见董书兰看着那两幅字,笑道:“我儿昨晚所作,小姐学究天人,能否指点一二?”

  董书兰拿起了那两页纸。

  原本不过做做样子,如果需要,她也不吝于违心的赞美两句。

  只是……

  她的神色忽然严肃了两分,傅大官对这事极为上心,心里有些紧张。

  他也不懂诗词之道,只是读来上口,却不知究竟这两首词水平如何。

  “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

  “游人都上十三楼……十三楼?”

  董书兰不知觉的低声吟诵,眉宇间愈发凝重。

  “……谁家水调唱歌头。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

  “好一句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

  她没有抬头,再次细读,偶有所思停留,脸上却愈发的欢喜,然后,抬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傅小官。

  傅小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特么的,老头喜欢显摆啊。

  她又低头,取了第二页纸。

  “江北月,清夜满西楼。”

  “云落开时冰吐鉴,浪花深处玉沈钩。月缺几时休。……月缺几时休。”

  “星汉迥,风露入新秋。丹桂不知摇落恨,素娥应信别离愁。天上共悠悠。”

  “天上共悠悠……”

  时间仿佛在此刻沉淀,董书兰数次细读两首词,过来许久才抬首,看着傅小官,问道:“恕书兰唐突,这两首词……皆为公子所作?”

  傅小官轻轻点了点头,“小姐见笑。”

  “这首词为何没有词牌?”

  “望江……北,江北月”

  “这是望江南的词牌律。”

  “嗯,”傅小官点了点头,“这无所谓,江南江北都行,只是我写的江北,就这样随意叫了。”

  “诗词之道岂能随意?”懂书兰似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也忘记了面前这个少年两个月前的孟浪,与傅小官较起真来。

  傅小官苦笑,摸了摸鼻子,“好吧,那就叫望江南,江南月……第一句改为江南月,清夜满西楼。”

  “如此……甚好!”

  “这首南歌子,可惜此刻才见,如若放在昨晚临江诗会,傅公子之名当……传遍临江了。”

  “啊,昨夜有感偶得,董小姐谬赞,我也汗颜,来来来,请喝茶。”

  傅大官听的一愣一楞的,但他明白了一点,儿子的这两首词极有水准。他的心花儿怒放,对身后的管家张策吩咐道:“如此兴事,当浮一大白,去取西山琼浆,请贵客品尝。”

  董书兰不知道什么西山琼浆,她的心思还在这两首词上,因为这两首词实在太好。

  “请傅公子解惑,游人都上十三楼,十三楼指的是什么?”

  傅小官心里叫苦不迭,果然装逼被雷劈。

  他又摸了摸鼻子,“我喜欢十三……此为虚数,你也可以理解为站得高看得远。”

  董书兰秀眉一凝,若有所思。

  十三楼……是真的很高啊,试想自己若站在十三楼,放眼望去,世间风景尽收眼底,这体现了词人宽广的胸怀与立于天地间的写意。

  试想,如果改成游人都上三楼,这气势顿然全无。

  好一个十三楼,妙极!

  事实上,十三楼原本是前世宋代杭州的一处名胜,可傅小官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么一处地方,所以……他是瞎掰的,于是,董书兰成功的脑补了那一番景象,并将此升华,导致了她对傅小官的彻底改观。

  董书兰以为,诗人皆以诗词抒发胸中之意,傅小官当然不会例外。

  昨日端午,傅小官立于楼间,有感而发作出了这两首词,南歌子.游赏一词借端午游历,以写意的笔法描绘出文人雅士听歌饮酒之豪迈,令人读之欲然飘仙。而诗人于念想中登十三楼而赏天下,这是大志愿。

  而望江南一词,诗人以月抒怀,句势顿挫峭拔词意极具匠心。细细品之,回味悠长,清丽洒脱令人难以忘怀!

  “丹桂不知摇落恨,素娥应信别离愁,天地共悠悠……”

  “公子……高才!”

  董书兰起身,向傅小官一福,傅小官连忙站起,双手虚扶,“这……不敢当啊!”

  “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小姐请讲。”

  “这两首词,我很喜欢,能不能抄写一份?”

  “当然没问题。”

  “另外……这字?”

  “啊,我写的。”

  “哦,这字,倒是……洒脱。”

  ……

  关于两个月前,在临江楼上,傅小官拦住董书兰并放言“小娘子,我要娶你为妻!”这件事,以及后续所导致的傅小官被董书兰的侍卫给丢去山涧这件事,两人都极有默契的没有提起。

  当然,一方面是眼前形势没必要提,另一方面,却是董书兰不愿再提。

  因为她无法将两个月前的那个少年和眼前的这个少年重合起来,只有归咎于临江楼时傅小官喝了不少酒,而对于自己的容颜,她是极为自信的。

  在那样的场合下,傅小官借着酒意,见到自己的容颜,说出了那句话,当初她是很恼怒的,但此刻……她却觉得是这少年的真性情。

  只是,临江关于这少年的传说,难道都是假的?

  两首词虽然令董书兰对傅小官的看法改变,但决不至于产生别的思绪。

  何况,她已及笄,前来尚书府提亲的人……真的如过江之鲫。

  这是她不喜欢看到的,所以她溜到了临江,借的是虞朝长公主的令旨,在临江选皇商。

  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

  三人落座,春秀斟酒。

  “这是我儿新酿,取名西山琼浆,请小姐品尝。”

  酒香浓郁,董书兰一嗅便笑了起来。

  尚书府董小姐饱读诗书外秀慧中,这是京都门阀权贵都知道的,但是除了尚书府寥寥几人,便无人知道董书兰喜酒,且……不醉。

  “这……谢傅家主美意,书兰不善饮,但此酒闻之诱人,与市间之酒极为不同,甚至比之添香更浓烈,书兰,便浅尝。”

  于是傅小官知道了什么叫浅尝。

  董书兰取下了面巾,哪怕傅小官心里早有准备,依然被那倾城之貌所惊。便见董书兰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回味少许,便一口饮尽。

  “啊……书兰失态,只因此酒太美,这是……傅公子所酿?傅公子还会酿酒?”

  “略懂……”

第9章

一句略懂,令董书兰又看了看傅小官。

红袖招她去过,添香酒她也喝过,与这西山琼浆相比,添香酒逊色一筹。

作为户部尚书的女儿,耳濡目染有之,父亲的刻意培养有之,她对于商机的敏锐嗅觉远超常人,所以看着她长大的长公主才会将临江皇商一事交给她办理。

此酒,可入皇宫,为天下之最!

春秀为董书兰满上,她有些不好意思,对傅大官说道:“傅家主……书兰前来可是有事与傅家主商谈,切莫醉了误事,就此一杯。”

傅大官笑道:“小姐舟车劳顿,正事莫急,我这别院虽然简陋但胜在整洁干净,”他转头对春秀说道:“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董小姐呆会午休。”

傅大官当然想要将董书兰灌醉,因为他在知道董书兰到了这里之后,便派了人快马入临江,他需要将这消息递给三大粮商。

无论如何,自己的脚步得站住。

如果董书兰醉了,这谈判能够拖到晚上,临江便会有回信,到时自己再见机处理,这事儿便不容易惹到身上。

所以,他极尽所能的劝酒。

然后,董书兰的眼睛愈发明亮水灵,而傅大官却醉了。

“我……不善饮的。”

董书兰这下真的不好意思了。

“无妨,姑娘去凉亭用茶,我先把我爹给安顿了。”

董书兰走了出去,小旗紧随,低声说道:“小姐……过了啊。”

“嗯,”董书兰声如蚊蝇,“太好喝了,没控制住。”

“正事呢?”

“不急。”

……

有风落于发间,董书兰独立溪边。

傅小官安顿好父亲走来,便看见静立的董书兰。

三分酒意之下,董书兰面若桃花颜似玉,腰肢盈盈眼流波,几缕秀发随风起,仿若仙子飞天去。

他收敛了一下心神,走上前来,问道:“房间已经收拾好,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不用……这处别院很是精致。”

“父亲说,这是母亲当年所建。”

两人随意的溯小溪而行,至一浓荫处坐下。

董书兰坐在木椅上,傅小官坐在溪边的石头上。

“……前些日子,我的侍卫伤到了你,如今可好?”

傅小官一笑,“大夫说怕有后遗症,就是可能会变傻,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变傻掉。”

“这事儿……对不住。”

董书兰很是愧疚,当时在仔细的调查了傅小官之后,她得到的消息是这家伙就是临江城一大祸害,但偏偏官府那边推三阻四不太愿意受理。

这种事儿她是明白的,毕竟傅府是临江首富,花点钱财买通官府也是寻常事,所以她最后叫了侍卫出手,却没料到差点把这家伙给弄死了,现在捡回一条命却留下了后遗症。

“也无大碍,你不用放在心上……说来,还要感谢你。”

“感谢我?”董书兰偏着头看着傅小官,有些不解。

傅小官一笑没有回答,捡起一粒石子丢进溪水,问道:“此次临江之行,可还顺利?”

“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岔子了,只是我还想更低一些,还要花费些时日。”

一个小姑娘独自跑来临江处理这么大宗生意,也算是不简单,傅小官对此事也没上心,心里掠过这么个念头,便也没有再问。

蝉鸣于林,鱼戏于水,傅小官静默,董书兰忽然开了口。

“你那字……得好好练练。”

“嗯。”

“这西山琼浆每日产量多少?”

“昨晚才做出来,还无法统计,但是肯定不会多,至少目前还没有好的办法提高产量。”

“你这酒……可以卖入皇室。”

傅小官抬头看了一眼董书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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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傅府有皇商的身份,这酒更能够卖个好价钱。”董书兰又补充了一句。

“这事儿……如果是我来决定,不用你来找我,我都会去主动争取。但现在的问题是,我父亲好像不太愿意,因为这挺麻烦,也因为如此便会得罪临江三大粮商。彼此合作数十年了,没有必要为这点事撕破了脸皮。父亲也不太在乎这多的一点利润,只是不愿树敌,此事还请你见谅。”

“那……你为什么会愿意呢?”

傅小官笑了起来,“皇商无非是能把好东西卖给皇室,我父亲只有粮食,这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放眼天下我傅家也算不上什么。但我有很多很多好东西,比如酒,比如……香皂、香水或者是千里镜等等。我想,这些东西才是皇室需要的。”

董书兰眼睛一亮,“给我瞧瞧。”

傅小官两手一摊:“酒你知道了,至于别的东西,现在还没有,以后做出来我托人先带给你用用。”

画饼呢!

董书兰没有听过香皂香水千里镜这些东西,有些新奇,但也没期望太多。

皇室什么东西没有?

想来也是根据某个东西加以改进,就像这酒一样。

傅小官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招呼春秀过来,说道:“去请张管家,我有事找他商量。”

没多久春秀和张管家过来,傅小官蹲在地上,用手将地上的细沙抹平,拿了一节树枝在这细沙上画了起来。

“这是别院,别院外这一片……”树枝这一条直线画了很长然后圈起,“把它买下来。”

“看这,酒坊在这个位置不妥,外面买下来之后把酒坊移出去,规模……扩大三倍。而如今酒坊的位置推倒重建,建粮仓,将原本的粮仓分一半出来,堆积太多,隐患很大。”

“另外,别院外临水的地方,我要十亩最好的田。插秧不要停,但是在抽穗杨花的时候,如果我没在别院,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现在能做的就这么点,地买下来之后先平整地基,其余的规划我来做。”

傅小官丢下树枝,坐到石头上,看着张策,“明白了没?”

“明白了……少爷这是?”

“昨天我出去走了一圈,这地方不错,建一处工业园……作坊。”

“另外,统计一份下村匠人的名册,各种匠人都要,我若离开了别院,送到临江府上。”

“好,要不要请示老爷?”

傅小官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等我爹起来,你找他去。”

这不是傅小官临时起意,昨天在看过那一片地之后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在这里建立一处研发中心,并量产这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

主要也是为了自己舒服,他需要香皂洗澡,需要好一点的牙刷漱口,上厕所时需要纸……那个棍子擦屁股,这特么太难受了。

当然他后来用了纸,哪怕春秀一脸肉痛。

张策离开,董书兰收回了落在傅小官身上的视线,这个少年愈发让她看不明白。

“什么都没有你就这么决定了?”

董书兰以为,做任何事都应该谋定而后动,傅小官这又是买地又是找匠人又是规划……是不是太草率了?

地主家有钱也不该这样用的吧,万一造不出来,这些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这两天我反复的思考过,材料是有的,技术上没有太大问题,等前期的事情处理好,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你弄十亩稻田是干啥?”

“这个就真的是实验了,我心里可没底。这需要几年的时间来验证,如果能够成功的话……这一亩稻田的产量估计能够翻倍。”

翻倍?

董书兰一惊,江北一带,如果年份好,稻谷亩产基本在二石出头,也就是两三百斤,如果翻倍……

董书兰是不太相信的,因为千年以降,稻谷的产量才艰难的提高了亩产二石。如果傅小官能够用短短的几年时间令稻谷翻倍,这绝对是泼天大功!

万民得以饱腹,前线将士得以保障,国家之粮库得以充盈……这是惠及天下之事!

“此事,有几分把握?”董书兰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不敢说,实验的东西充满不确定性,但只要去做了,方向没有错的情况下,迟早都能成功。”

“若有一天成功了,还请傅公子告知于我。”

“这个自然。”

轻描淡写的一席话,令董书兰再次对傅小官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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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稳重,董书兰在京城见过许多的公子少爷,如此这般年纪能够如此沉稳的屈指可数。

年少本轻狂,文人更不羁,眼前的这个少年身上却没有沾染半分。再次和两月前的那次事件对比,董书兰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仿佛是两个人。

而对于傅小官而言,他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这玩意能够多点收成,自己家的粮仓便又能多建几处。

至于救天下万民,他还没这种崇高的理想。

他只是想生活得更好一些,对这个世界多一些了解,然后四处去走走看看……仅此而已。

“傅公子何时回临江?”

“大概十来天,这地方的事得弄出一个轮廓,细节的事情比较繁琐,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肥皂香水等物要面世,我预计需要至少半年。”

董书兰沉默片刻,问道:“傅公子可有功名?”

傅小官哂然一笑,摸了摸鼻子,“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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