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闪电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飞林君是村里的第一位本科生,今年顺利完成了学业,实现了对父母和整个家族的承诺,但面对身怀六甲的爱人,飞林君却无法兑现当初离开家乡时对青梅竹马的夏俐说过的承诺。

        飞林君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饭也不吃,任凭母亲劝他,但一句话也不说,每晚夜里喝得酩酊大醉来麻醉自己,母亲看到这一切,偷偷地掉眼泪。

        飞林君拖着极度疲惫的身体来到夏俐的屋前,多次想要拍门进去见见他深爱的人,每次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想起夏俐的肚子,想起纯洁的她被强暴的场面,他瘫坐在门口,痛哭起来。

        “我爱的是她,即使她被糟蹋了,但她还是属于我的,我并没有失去她,她也没有背叛我,她遭受的痛苦比我还要多,我怎么就不能去原谅这个意外呢?”飞林君想到这里,站起来要去拍门。

        “不,我不能接受这屈辱的一切,我的妻子怀了恶霸的孩子,这是男人最大的耻辱!”飞林君犹豫了一下,转身走掉了。

        夏俐在窗前看到飞林君离去的身影,摸了摸自己凸出的肚子,脑海不断浮现那天的场景,痛哭起来,她走向桌边,拿起一把水果刀,对着自己的左手腕,却始终无法下手。

        夏俐的母亲从外面回来,看到她的自残行为,扔下装满菜的篮子,冲过来夺去了夏俐手里的刀,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夏俐倒在地上。

        “贱货,你要寻死就到外面去死,不要死在我的屋子里,搞脏我的屋子。”母亲狼一样的目光射在夏俐身上,“就是你这个肚子,我现在在村里都抬不起头了,附近几条村的人都知道我家有这样一个不要脸的货色!”

        夏俐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飞林君摇了摇手中的空易拉罐,扔到地上,又拿起一罐,拉开拉环,往口里灌。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他自始至终无法接受命运的愚弄。

        飞林君突然站起来,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啤酒被挤了出来,怒火在心中燃烧,他决定要找无赖马德高算账。他冲进厨房,拿起一把砍刀,觉得太重,又找了一把割肉的小刀,发现刀口有点钝了,在磨刀石上认真磨起来。

        刀子磨好以后藏在裤袋里,带上帽子就出门了。天色暗下来了,飞林君行色匆匆往外村走去,在村口碰到回家的大哥,大哥问了一声“阿君,天黑了,你要还去哪?”飞林君假装没听到,加快步伐走掉了。哥哥回到家中,看到厨房的砍刀和磨刀石的痕迹,恍然大悟,跑出去追飞林君。

        飞林君边走边向附近的人打听无赖马德高的家,得知马德高的住处后,摸了摸裤袋的小刀,手心冒出不少汗。

        突然一股强劲的力量打在飞林君身上,飞林君向前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小刀掉了出来。飞林君还没回头看清偷袭他的人,马上被人揪着衣领拉了起来,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

        大哥指着地上的小刀说:“你是不是疯了,就凭你打得过马德高吗?你这手提不起三斤重,怎么死都不知道!”

        “难道我就让他逍遥法外,什么也不做吗?”飞林君咆哮起来。

        “去送死就能解决问题?就算你以命换命就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吗?亏你还是大学生呢。”

        飞林君一时无言,大叫一声“啊”,用拳头猛烈地击打地面。

        回到家中,哥哥倒了杯热奶给飞林君,“你现在杀了马德高也改变不了夏俐这件事,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应该接受这一切,她也是受害者,退一万步来说,她还是她,不过是多了一个孩子罢了,孩子生下来大不了送给别人。”

        “若是你受不了他人的闲话,你带着她离开这里吧。”哥哥从房间出来,拍了拍飞林君的肩膀,放下了一沓钱。

        那一夜,飞林君彻夜不眠,窗外的北风呼呼地叫了一夜,他想起了那无数的甜美往事。

        四个月后,夏俐分娩了,生下个白白胖胖的男子,十分可爱,夏俐给他取名为君离,但夏俐的母亲却从来没抱过男子,甚至都没正眼看一下,对她们母子不理不睬。

        夏俐分娩的消息传到了无赖马德高母亲的耳里,马母十分高兴,虽然他的到来是有违法律道德的,但毕竟是马家的亲骨肉,既然夏俐的母亲不想要这个男子,马母计划给夏俐一笔钱买断这个男子。

        傍晚时分,马母来到夏俐家中,大门虚掩着,马母推开门走进去,发现厅里没人,叫唤了一声,却没人回应,走进房间看到男子躺在床上熟睡着,男子胖嘟嘟的脸蛋泛着红晕,十分惹人怜爱,马母摸了一下他的脸蛋。

        马母退出房间,叫唤了一声,还是没人答应。马母又在门口看了一眼小男子,她急忙找了一个篮子,走进房间,把男子小心翼翼放进篮子,盖上一块布,头部露出一块没盖上,又放了些菜叶在篮子上,急急忙忙走出了屋子。

        夏俐回到房间,发现男子不见了,屋里发出狼嚎般的叫喊声、哭声。

        “贱货,鬼跨狼嚎的,是你要死了还是那个妖孽死了!”夏俐母亲看到夏俐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嚎哭。

        “妈,宝宝不见了!我就去后院一下,转眼间他就不见了,肯定是被人偷了,妈,你快帮我找回来!啊!”

        “不见了?这下好啦,天开眼了,不用再我的粮食养他了!”

        “你也不要找了,他就是个扫把星!偷他的人也要倒霉的。够了!不要哭衰我家!”

        “妈,你帮我找宝宝回来啊!”

        夏俐失去了孩子后,整天郁郁寡欢,蓬头垢面,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

        飞林君来到夏俐的门前偷偷看着夏俐,看到夏俐那张蜡黄的脸,枯藤一样的手脚,着实吓到了飞林君,心中一阵绞痛。

        那一夜,飞林君的梦里尽是二十三年来和夏俐度过的美好光景,他们坐在草原上放牧,远处雪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两人深情看着对方,会心一笑。梦里一片繁华,醒后尽是荒芜。

        天还没亮,飞林君推门出去了,来到了夏俐窗前,把一张纸条塞了进去。

        清晨,夏俐在窗边地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夏俐,如果你还爱我,那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今晚一点到桥边的桂香柳林等我,见字如面,飞林君。夏俐捂着嘴在小声抽泣。

        夏俐到底会不会来,飞林君心里也没有底,整天坐立不安,如果她不来,他就独自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到城里去,接受大学女同学班芝琳的追求,当然这不是飞林君想要的结果。

        夜里十二点半,全家都睡熟了,飞林君收拾好行李,放下一张纸条:我走了,不用担心我,或许有天我还会回来的,君留!

        飞林君摸黑来到桥头边,却看不到夏俐,想着时间还早,就迅速躲进了桂香柳林。

        “君哥,是你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吓了飞林君一跳。

        飞林君顺着声音摸过去,摸到夏俐的手,像摸到蛇一样,条件反射般缩了回去。但那熟悉的感觉让他马上抱着了前面的黑影。

        “俐妹,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君哥,别说这些了,我们赶紧走吧!”

        “好!俐妹,我们走!”

        飞林君带着夏俐到了遥远的嘉安市安顿下来,飞林君凭自身的才能找到了一份教师的工作,夏俐在家中种些瓜菜,多的就拿到市集上卖,有时给人做些短工,两人的生活虽是清贫,过得倒也幸福。两年后,夏俐生下一个女孩,名为襄荷,一年后又生下一个男子,名叫留夷。

        当太阳第十八次直射北回归线时,襄荷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留夷今年刚参加完高考,不出意外的话他也会跟姐姐上同一个大学。十九岁的襄荷和留夷却从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趁着这次的寒假,两人强烈要求父母带他们回去美丽的大草原。十九年来,飞林君总是以学业为重不带他俩回去,但最深处的已结痂的伤疤他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但拗不过他俩,便去征求妻子的意见。

        “最近襄荷和留夷一直说要回草原看看他们的爷爷奶奶,我们出来都快二十年了,”飞林君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听说现在那里变化很大,生活比以前好多了。”

        夏俐沉默了很久,也许是往事浮现,也许是别的。“是啊,再过一年就二十年了,也不知我妈现在怎样了。”

        “不如我们回去看看吧。”

        一家四口踏上了故乡的归途,汽车趁着斜阳驶进了村子,却发现原来的村子已经搬了,现在已经是一片绿荫,几经打听才得知搬迁后的地点。

        飞林君看到一家门口挂着两个铃铛,门楣上挂着一个八卦,这分明是母亲的做法,喜出望外。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屋内坐着一个满脸浓密络腮胡的男人在抽烟,旁边是个年龄相仿的妇女,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妇女坐在远一点的椅子上戴着老花镜在缝衣服。

        屋子里的人惊讶地看着这个闯进来的陌生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世间一切都停止了运动。

        “大哥,妈!”飞林君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闪闪,很刻意地抬了一下头,怕眼睛掉落一些东西。

        “君弟?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男人扔下手中的香烟,站起来走过去抱住了飞林君,老妇女的眼泪不停地掉在膝盖的衣服上,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妈,我回来了!”飞林君走过去扶起母亲,随后把门外的妻儿领进屋来。“妈,这是夏俐,襄荷和留夷。”老妇女看到那三人,双手直颤抖,眼泪滴落满是皱褶的手背上,好久才缓缓说出一句话:“两个娃这么大了!”

        襄荷和留夷对西北大草原的一切都充满了无限的兴趣,天天跟着同村的伙伴学骑马,看他们放牧。襄荷很快就学会了骑马,只是不太敢独自骑。

        一日,襄荷决定独自去骑马,她骑着一匹小矮马在草原上随心而行,小矮马很乖巧,慢慢而行,风不知从哪个风向吹来,吹在身上清清凉凉的,青黄色的草原上,稀疏地散落着一些牛羊,像棋盘上的棋子。

        襄荷任由小矮马无边漫游,走着走着就发现眼前这片区域是何其陌生,发现自己迷路,心中害怕起来,惊慌之中踢了一脚小矮马,马儿奔腾起来,襄荷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捉着缰绳,一下从马背上摔下来,全身疼痛难忍,她强忍着疼痛想要站起来,根本办不到,发现右脚摔伤流血了,襄荷陷入了恐惧,梨花带雨般哭了起来。

        “你没事吧?”襄荷听到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抬头望去,一个高瘦的头发微卷的男子站在自己左旁,男子的年龄跟自己相仿,皮肤黝黑,五官长得却是精致,颇有异域的独特魅力。

        “我从马儿上摔下来,马儿也跑了,脚好像断了,非常痛!”襄荷继续呜呜地哽噎着。

        “擦伤流血了,还可能扭伤到了筋骨,”男子蹲下看了下襄荷右脚的伤势,“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我住在羊角庄,但我迷路了。”泪水浸湿了襄荷的睫毛,显得眼睛十分水灵,脸上尽是泪痕,说起话时梨涡忽明忽现。

        男子看到眼前的襄荷,愣了一下。

        “羊角庄离这里还有一大段距离,”男子沉默了一会,“我家就在附近,你不介意的话,去我家包扎一下我再送你回家吧。”

        襄荷没有说话。

        “我的意思是你擦伤了,要赶快处理一下伤口,不然会感染的。”男子又补了一句。

        襄荷看了一下男子,发现男子也在看着她,她的脸上马上泛起了红晕,低头不敢看他,她没见过如此深邃的五官。

        “好吧,不过天黑之前要送我回家的。”

        襄荷试图站起来,脚伤的疼痛让她无法办到,“我走不了,你可以背我吗?”

        男子没有犹豫,把襄荷扶起来,小心翼翼背着襄荷往家里走。

        回到家中,家中无人,男子给帮襄荷倒了一杯热茶,给伤口消毒后又用纱布包扎好。

        “你先坐一下吧,我去开摩托车过来。”男子转身走出屋子。

        男子取车回来,发现襄荷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精致的脸蛋,鼻翼上冒出几点汗珠晶莹剔透,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随着高耸的胸脯起伏,短裤下一双匀称的修长大白腿。男子看得入迷了,呆呆着站欣赏这美好的躯体。

        男子轻手轻脚走过去,抱起襄荷放在床上,看了一下襄荷没有醒,又急忙找来了绳子和一条毛巾,迅速把襄荷双手绑住。

        襄荷醒来挣扎着,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大喊“救命啊,你要干什么,救......”,口里马上被塞上毛巾,襄荷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一双强有力手向身上伸来......

        天黑以后,襄荷还没回家,飞林君便担心起来,询问留夷之后得知他俩今天没在一起玩,心中预感不妙,找来大哥一起去找襄荷。

        飞林君和大哥开车往草原去,在路上看到了襄荷神情恍惚坐在路边,像个玩偶被丢弃在那里。

        “襄荷,你怎么啦,你的脚怎么受伤了?”飞林君同时注意到襄荷的裤子和大腿上沾了一些血迹,感到大事不妙。“这血怎么来的?”

        襄荷许久没有回答。

        “襄荷,你别吓爸爸!”

        “爸,我被人侮辱了。”

        突然扑倒在飞林君怀里哭了起来。

        飞林君顿时感到头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铁锤,痛感霎时传遍全身,再回到心里,然后心就要碎开。十八年前的往事又再次浮现在心头,肢干的力量在这一刻似乎无法支撑身躯,身体摇摇欲坠。

        飞林君朝天咆哮起来,回到车里找东西,“他人在哪里?我要杀了他!啊!”

        大哥拦着飞林君,“你不要冲动,我们先报警吧。”

        “报警?警察都是跟他们一伙的!”

        三人来到了案发现场的院子前,院子里亮着灯,侵犯襄荷的那个男子在院子里摆弄一台机器,飞林君冲上去从后背一脚把男子踢到在地,不等他爬起来,飞林君揪着男子的衣领一拳一拳地砸向男子的脸部和胸口,几拳下去,男子就毫无反抗之力了,任由殴打,鼻血不停地流。

        “阿君,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大哥赶紧冲上去,拉开飞林君,男子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不堪。

        “别拦我,我就是要杀了这人渣!”

        外面响起摩托车的响声,一个男人走进院子,看到男子倒在地上,大喊一声,马上跑过去扶起男子,顺手抄起旁边的棍子,跟飞林君对峙起来。

        飞林君看着刚进来的男人,大叫一声:“马德高!”二十年后,飞林君还是一眼认出了马德高。

        马德高看着飞林君,“飞林君?是你把我儿子打成这样的?”

        “马德高!你是强奸犯,果然生个儿子也是强奸犯!”飞林君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马德高看到惊魂未定的襄荷,似乎明白了这一切。

        “畜生!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也做得出!”马德高指着男子骂了一句。

        “飞林君,你说我是强奸犯?你没证据可别乱说!我要是强奸犯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也不怕告诉你,这个畜生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是我妈抱回来的!”

        飞林君看到男子确实跟马德高的长相和身高都毫无相似之处,马上想起十八年夏俐被偷了一个孩子,马上走过去拉起男子的衣服,看到后背果然有个跟妻子讲的一样的胎记,飞林君几乎要崩溃了。

        大哥仔细看到弟弟的反应,不知所云,忙问飞林君:“这是怎么了?”

        “当年夏俐被偷走的男孩就是他!!” 飞林君指着男子,无比绝望的表情。

        大哥仔细打量男子的面容,突然心头一惊,发现这人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有同样的络腮胡,而马德高并没有络腮胡。

        “好啊马德高,没想到儿子犯了罪,你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你还是人吗?”大哥大声呵斥马德高。

        “我儿子?呵呵,你去打听打听,他根本就不是我儿子!”

        大哥冷笑起来,“你当年强奸了夏俐,她还生下了你的孩子,这就是铁证!”

        “二十年前,那天我是绑了夏俐,把她关在小屋里了,但我根本没动过她!没错,他就是夏俐跟某个公狗偷情的野种!他是我妈偷来的,是谁的野种我就不知道了。”

        大哥眉头一紧,想起那个阴雨的下午。那天他亲眼看到马德高把夏俐关在一个杂物房,他尾随马德高想要救下夏俐,大哥走进房子在马德高背后一棍子把他敲晕在地上。这时的夏俐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眼被蒙上,大哥叫了一声夏俐,却发现夏俐并没有回应他,她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大哥摇了几下夏俐都没能摇醒她,大哥看着夏俐,夏俐高耸的胸脯随着呼吸有规律地起伏,碎花裙下露出洁白的小腿,大哥咽了一下口水,双手伸向了夏俐胸前衣服的纽扣。

        大哥从回忆中醒悟过来,走到襄荷面前,紧紧抱着襄荷。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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