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公园札记之四——草木经

      卡按:这几天编辑了四篇在《草原》发表的文章,收到了几许赞赏和好评,对我是个不小的鼓励,应该在这里对《草原》的编辑和关注我的读者们说声:谢谢你们!还有需要和大家报告的就是收获了许多情谊,那些可见的和不可见的。吾师余家骥先生给我发来了品字楼(小白楼)的老照片,这是很难得一见的,上方还正好照出有过去的题字,看不太清楚,据呼和浩特书画院院长王迺欣先生告诉我是郭沫若先生手迹,不知后来为什么弃而不用了。楼前的树木还不算高,可以看到建筑还是精美有样子的。


        史铁生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题记


1961年,公园里的内蒙古图书馆,我的老师余家骥先生提供

在青城公园将近十年,看惯了园内树木花草在季节的变换里递相荣枯,呼吸着它们的呼吸,这些给我带来惊喜的草木虽毫不起眼,但一朝一夕的相伴,似乎都与我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了。

塞外的春天来得较晚,当柳条微微泛起鹅黄的颜色,柔顺的枝条垂下来随风起舞,春天就不远了。墙角向阳处的小草,早就从犄角旮旯里努出了嫩尖儿,钻出来透气了。没过几天,柳条的几片嫩叶编织成串串花结,像用细线连着的省略号,一长串一长串垂下来,给春天增添了几许柔情。杨树叶子也早发芽了,刚吐出的叶片像一个个小风车,老杨树上挂满了红色的“毛毛虫”,不几天就飞出了许多白色的绒毛。这些白绒毛毛最是烦人了,除了空中漫天飞舞,地上背风处、灌木丛底下积了厚厚一层,公园几次失火据说就是它们惹的祸。所以每年到了这几天,公园管理人员手提喇叭,“文明游园,禁止烟火”的声音就此起彼伏起来。

我分不清那是杨花还是柳絮。但杨树有好几种,一种是中华小叶杨树,树干不很伟岸,树枝四下张扬,树冠呈圆形,它的材质是杨树里最好的,上面常有喜鹊窝,它发芽早,细碎的叶子油绿晶莹,刚长出来特别可爱。一切的新生,总给人以无限的希望。另一种是钻天杨,也就是常说的白杨。枝丫一律向上,紧紧并拢,树干灰白色,直直的插向天空,极具观赏性,茅盾先生礼赞的大概就是这种白杨树。它的叶子出来的较晚,当老种杨树满眼绿色的时候,它的叶片才刚吐出来,而且是灰绿色的,看起来不大喜人。

这时候,榆树也不甘示弱,榆钱不知不觉从枝条间努出来了,一嘟噜一嘟噜的繁盛着,那架势就让你情不自禁的生出欢喜来。过去困难时期,榆钱不知救过多少人的命哩,我们小时候还经常捋几把塞到嘴里吃,津津有味的大嚼,直吃得牙齿舌头间满是绿色。用不了多久,榆钱就泛黄了,簌簌地飘落下来,随风满地飞跑。

办公室窗外 ,就是青城公园的北湖

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这样充满诗意的句子,其实并未道出其中的奥秘。它们这样熙熙攘攘飞来飞去,那是在拼了命地传递种子。为了繁衍后代,自然界中的动植物在这方面都各显其能,各自都进化出了花样繁多的本领,正所谓生生不息。如果从历史长河来说,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为了繁衍后代,动物间要斗架,人类要发生战争。不服就要开打,上古三代被孔子认为是理想状态了,可是“春秋无义战”也是事实;为了古希腊美女海伦,曾发生过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这么想来,战争的本质不过是财富和美色。动物界从来都是如此,人也难逃例外。

桃花的繁盛时期也不过持续一周左右,剩下零星的几朵,倒别有风致。这时候,榆叶梅饱胀的骨朵终于绽放了。青城不知何时引进这个品种的,花开时节,红粉斗艳,大街两侧特别诱人。公园里也可见樱花烂漫,不过香气比起丁香还是差远了。这时节如果闻着花香袭人,那一定是丁香开了。在塞外有这么浓郁香气的花委实不多见,怪不得丁香被选中成为市花呢!最有名的当然要数将军衙署的丁香了,香气中透着历史的厚重,师范大学院子里的丁香就有几丝青春浪漫的气息了,青城公园的丁香比起来也毫不逊色。“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下过雨之后的丁香更好看了,常常联想起细雨中结着愁怨的姑娘。丁香四瓣是常态,今年带女儿去寻找五瓣丁香,颇不易得,六瓣的就更少见了,据说还有七八瓣的,我没有见过。

比起其他树木来,槐树更能沉得住气,显得不急不躁,但也不甘寂寞,偷偷的从枝条间吐出一些细碎的灰黄色的小叶片,一簇一簇,似乎在呼吸新鲜空气,宣告着春天的到来。等到杨花大肆飘落以后,它的叶子才成型了,不几天,槐花一串一串缀满枝头,给青城增添了新的景致。新华广场的银杏不知怎样了呢?没有去看,印象中这个广场好像每天被围起来,好几年没有去溜达过了。

冬泳池东侧的湖面上,点缀着一片毛茸茸的小黄花,挺立在水面上,甚是壮观,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荇菜。从诗经时代一直到现在,算得上是古老的物种了,现在识得它的人恐怕不多了。荇菜被当作爱情的象征,大约与《关雎》是分不开的,那采荇菜的窈窕女子,让那男子辗转反侧不能忘怀,故而琴瑟友之,想要娶回家。荇菜的叶片浮在水面上,根却在水底,茎则圆润细嫩,如青丝般在水底招摇,徐诗人在康河的柔波里都甘心做一条这样的水草。荇菜全草均可入药,据说也可以治疗毒蛇咬伤,先秦的人们就采食它,喜欢它一定是错不了的。

青城公园最好看的当然还是荷花,我和何君经常相约去赏荷。春天,铜钱大小的叶片从水里冒出来,并不起眼,起初是紫红色,随着叶片越来越大,颜色由紫红变着深绿,这时候几天不见,叶片儿就蹿高了一大截,不几天叶子就遮盖了所在的湖面。高高挺起的荷花箭,偶尔落上几只斑斓的蜻蜓,别提那种韵致了。花开时节,人们驻足赏荷,拍照者络绎不绝。最妙的是雨天,荷叶上集了晶莹的雨水,这时候,如果来点轻风,荷叶被风轻轻一掀,水滴便闲不住了,它们像一群欢快的孩子,端不动小脸盆,还要互相嬉闹,水珠哗啦啦洒落不迭,那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曲径通幽

秋天的到来没有似乎一丝预兆,经过春夏骄阳的暴晒,树叶的成熟之态尽显。窗外榆叶开始泛黄,柳叶无精打采垂着头,就连窗前这几株侧柏,叶子也老成的多了,在秋阳的映衬下,绿色分外珍贵起来。

过两天再看,钻天杨高高的枝桠上,只剩几片零星的叶子了,不时在风中悠然飘落下来,地上积了一层金黄。这样的季节,走在林荫小径上,谁的心里不会泛起诗情画意呢?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当你在萧索的步道上行走,何曾想到那些花木也曾在春天里勃发,经历春夏的美好时光后,从容飘洒。“生如夏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一切尽在时光里静静老去,经历过雨露风霜的叶子,它的那份安详,那份从容,还有那份无奈,都尽在不言中了。

冬天,枝头的麻雀在我窗前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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