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草鞋第三章第十三回

爸爸的草鞋

第三章:童年趣事

第十三回:身上掉下来的肉

人是分男女的,一个人这一辈子如果不体验人妖或者变性的话,也就只能体验一种性别。妈妈们总喜欢这样告诉自己的孩子:“孩子,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呢?”这样的话多可以让孩子感受到妈妈十月怀胎产下自己的不易,也能表达妈妈对亲生孩子忠贞不二的爱意,增进母子感情。作为男性的我,自然是没有机会跟儿子说这番话了,虽然儿子的出生也有我一份力量,但这份力量在普通人看来,虽然不可或缺,但有点不足为道,因此,从身上掉肉这件事系非其他原因所不能体会的。

说来也巧,人从小长到大,想想也跟西游记差不多,不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就想取得真经,那也太轻巧了,真正一天天过起来,过程也必定充满了各种坎坷,谁身上还没有几处伤疤?疤痕这种东西一般来说都是些较大的伤害后留下的纪念,一般的小嗑小碰多是几天就能平复再也看不到,而伤疤却不同。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免不了有几处伤疤,我也不例外,想想为什么初中时国家会在学生里挑选飞行员,其中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身上没有疤,仅仅这一条就可以将大多数心怀飞天梦的少年们拒之门外,那个时候你才发现,原来人长到十几岁而身上完整没有一处伤疤是多么的不易。


我身上的疤在腿上,是一块不规则的三角形,提起这块疤,就不得不把时间拉回到我小学五年级夏天的一天下午。

当年我在小学混的也算不错,现在自诩无德无能的我当年也是臂膀上佩戴着三道杠,真是惭愧。由于学校平日还是有不少工作以及活动需要靠班干部们上传下达,毕竟老师的人数是不够的,所以但凡遇到筹备大型的活动,学校都会组织班干部们在周四下午不上课的时间来学校单独开会布置任务。

那天天气很热,闷闷的让人呼吸仿佛都比平日多用了不少气力,现在明白了那叫低气压,估计一场不久的大雨就在那憋着呢。由于之前得到了开会的通知,下午我便早早到了学校,由于到的尚早,开会用的教室还么有开门,显然老师也没有来,所以我就在校园里溜达起来。我们那座教学楼有三层,虽然按现在的标准看不算高,可是当年在我眼里,能敢于从三楼的过道扶手上攀着身体并把头往下探的孩子都是如贝爷一样的英雄,每每我往下看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所以我自打那起到后来大学,都声称自己有恐高症,虽然我自己对恐高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从高处往下看头晕呗。那三层的教学楼大约得有20米高,从东到西的一排,能有近百米长。那段时间可能是日久天长楼顶的防水层出了问题,学校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修理队伍,在校园里慢悠悠地干起来。就因为这活不是一天就能结束的,所以我就赶巧那天下午开会时遇到了施工队爬上楼顶用的木梯子,而事故又总是那么多的巧合发生综合效应的结果,结果那天下午施工队恰好也没有干活,只留个梯子横放在地上。那梯子也正是由于为了爬楼而被设计成了很高,由于当时也不流行现在消防上使用的云梯,而是多用木头钉制而成,又因为没有那么长的木头,所以,这个梯子就是直接用三部梯子连接在一起做成的。

长长的梯子就这么躺在地上,从这头往那头往,宛如一条火车铁轨。要在平日里,这梯子竖起来搭在楼顶,我是万没有勇气敢接近并尝试着爬一下的,一向循规蹈矩的我,加上自诩的恐高症,让我怎样都不会把这样的梯子当做玩具,而那天的情况却不一样。当我脑中把梯子与铁轨联系在一起时,这架梯子就好像产生了魔力一样,一直鼓动着我亲自他上去试一试,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我:“不要怕,梯子嘛,放在地上有什么危险的?看,那多好玩啊,为什么不去走上一圈呢?回头梯子被拉走了,可就再没有机会了哦... ...”我鬼使神差地听从了那个声音的建议,居然走钢丝一般沿着梯子的外框走了起来。一步、两步,一米、两米,诶,我发现自己走的也挺好的嘛,于是速度愈发快起来,心里还估摸着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种走钢丝的潜质,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俗话说得好“乐极生悲”,就在我心猿意马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脚下的突然一滑让我瞬间失去了重心,即便努力用手臂挥舞和抬起另外一条腿来尝试挽回被打破的平衡,但结果还是我只能无奈的朝一侧歪斜地倒下去。整个过程其实很快,估计也就不到一秒钟,甚至就在离我不远处玩耍的孩子们都没有注意到我这一摔。当然,小孩子嘛,摔倒也不会发出什么响动来,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便迅速爬了起来,拍拍裤管上的土,装的跟没事人一样,生怕让人看见,折了自己的面子,小孩子当年那点自尊心还是很强的。站起来后,我才有意识地反思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在地上依旧躺的好好的梯子,我还怀疑刚才是什么鬼让自己居然就这么摔倒了。然后开始环视自己,看看哪里还有沾上的土,这时却发现大腿部分的裤子上居然被挂破了一个洞。顺着洞的位置再往梯子上看,果然在梯子的框架外侧,有一根歪歪斜斜的固定用铁定裸露在外面,钉子表面显然已经因为时间太久,风吹日晒,裹着一层褐色的铁锈。


说实话,从刚刚摔倒到迅速爬起来的整个过程,我都没有怎么觉得身上有哪些异样,虽然隐约感到有点不适,但那想必也肯定是摔倒那一下给碰的疼罢了。直到看到这颗钉子和裤子上的洞,我才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体上联想,不会还有其他伤吧?人啊就是这么一种动物,只要稍稍一联想,就会迅速产生说不出是幻觉还是感觉的痛楚来。这不,我的腿马上也快速通过体内的神经向我的大脑发出了求救信号,我需要确认一下自己的腿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于是我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走到教学楼的拐角处,用手悄悄伸进裤子里往腿上摸,也没摸到什么,只不过当手拿出来时,那一幕把我也吓蒙了,居然满手都是血。

要说当时有多疼,我真不觉得,可能是突然的刺痛让身体产生了一种麻木的感觉,以便于可以替代那孩子无法忍受的痛楚。我真心感谢造物主可以给我的身体设定这样好的功能,让我免于遭受皮肉之苦的剧痛,但血淋淋的手掌告诉我,我需要去找大人和医生了。可是当天下午学校没有课,老师也没有来,我上哪去寻求帮助呢?此刻,正巧我的一个同班同学过来了,真是救星到。为什么这么说呢?当时小学生里会骑自行车的孩子不多,一是因为家里当时的车多是父母上班骑的,那时候还不流行专门给小孩子练习用的小型车。二是小孩子个子低,父亲骑的那种二八车自然不用说,哪怕是母亲骑的那种二六的,一个孩子坐在车座子上,双脚也很难能够踩着脚蹬子蹬满圈的。所以,我上学那会,班里哪个同学要是能骑辆自行车到学校来,那真好比是高大上的土豪。而正当我寻找救援的那一刻,这位骑车过来的同学出现的真是太恰到好处了。既然看到了救命稻草,自然不能放过。我连忙喊住了他,并简单告诉了他自己腿受伤的情况。他显然也被我血迹未干的手掌吓到了,虽然不知道当时他来学校做什么,但遇到这种情况,他十分爽快地答应骑车带我去我母亲的工厂找我妈。我当时清晰的记得当我用力一蹦坐到车后座上时,殷殷的血已经顺着腿流到了脚脖子上。

学校离我母亲上班的工厂倒也不算远,大约2站路近地。一路上,我同学骑的飞快,我在后面疼痛之余,心里却好生羡慕,看看人家,都是一样大的孩子,人家骑车都这么溜了,而我在之前父母的帮助下学骑车,还因为那必定要经历的摔跤而叫苦不迭,多次半途而废。不消10分钟,车子便到了工厂,因我自小便在这厂子里玩,自然对门卫和厂区内来往的阿姨比较熟识,进门没遇到什么阻力,我告诉门卫请他通过门卫室的电话分机联系后面的母亲,不大会儿功夫,母亲就跑过来了,不用说,这个点我跑来找她,肯定有事呗。

对于我告诉母亲我腿流血的事情,母亲所表现出的反应确实比小孩子淡定得多。因为厂子里有医务室,还有专门的厂医,而且距离大门口并不算远。母亲电话联系到了大夫,就见不远处二楼的一间屋子打开了门,一个穿白大褂的阿姨快速跑下楼来,然后跟母亲打了个招呼,便抱着我就往楼上走。剩下的一切已无需我再多操心,有妈妈,有大夫,唯独需要我做的就是挺住。虽然我当时已经是五年级,并且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可孩子毕竟是孩子,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眼泪还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而一旁的妈妈和我那个同学这会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腿上的伤口上。大夫褪掉了我一条裤腿,我也同时看到了那个血窟窿,当时应该是血肉模糊,看不清口子的具体大小和深浅程度,大夫倒也舍得下本,听说伤口是生锈的铁钉挂到的,便翻遍了药品柜,最后决定用一种平时专门给人注射用的小型针剂给我冲洗伤口。虽然我不知道那种针剂有多贵,但必定要比普通的酒精碘伏之类的要昂贵些吧。只见大夫熟练地用一个小矬子削开了4、5瓶针剂,并用针筒抽取了药液后不断冲洗我的伤口,经过反复几次,伤口外的血迹被清洗干净,这才看清了创口的真面目。由于药液冲洗伤口时还是很蛰的,我忍不住痛楚,回过头去不敢再看。后来只听得大夫说了句:“乖乖了,这是叫钉子剜掉一块肉啊... ...”要说孩子的想象力就是丰富,我听到这一句,脑中立刻就描绘出了清晰的画面,心想这回完了,我的腿是不是要废掉了,我今后可怎么跑跳啊... ...甚至连等我长大了是不是连媳妇都不容易找这种事情我都在那短短的几秒钟考虑到了。


再往后,就是包扎,我也不再记得大夫给我用了什么药物,那会我的思绪早就用于思考刚才那些问题去了,等我回过神来,腿上已经被用纱布绷带结结实实地包扎好了。临走大夫交代要按时来这里换药,期间不能洗澡沾水,避免感染发炎等等,母亲用心的应承着并记下来。直到最后离开医务室后,我们才回过神来,刚才把在一旁我的同学给忘了,这会儿连忙道谢,他也很害羞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连连摆手说不客气。

这件事后,我便在随后的康复期内受到了优待,父母担心我营养不够恢复不好,也舍得天天给我做以往只能在周末才能享受到的美食,以至于大约一个月过后我的伤彻底康复时,我发现原本少了一块肉的那个伤口居然比受伤以前的皮肤还稍稍高出了一点,乍一看就跟多了一小块肉一样。父亲开玩笑地说我,都是因为好吃的吃太多了,结果肉也长多了,我不禁暗暗恨自己太馋嘴,这回可麻烦了,总不能再割一块下去吧。

这件事至今已过去多年,母亲的厂子也早已不在,厂医阿姨也不知身在何方,我甚至连她姓什么也不知道,只记得她给我治伤时那仿佛有圣母光环围绕的场面。至于被钉子剜掉的那一小块肉,我也再无法找到,不知道是留在了受伤现场还是坐车半路掉在了路上,总之,那可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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