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瞧着远处的车队，乌泱泱的带起一阵阵黄土，遮天蔽日下还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几乎全村的人都出动了，跑的跑，走的走，走不动的让人搀着，跑不了的让人抱着，反正都卖力的往前挤，仿佛那里有不要钱的宝贝。

十八岁的军子没去凑热闹，穿着一身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迷彩服和黑色布鞋，蹲在村头的门牌墩子上，闷闷的抽了几口烟。眉头是皱着的，不时的往那几十人的地方看去，烟抽到了烟屁股上，才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的踩了几下，也往人堆里走去。

“你他娘的，混的不错啊，刚子！”军子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一些，可是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多少有些发抖，看向自己发小刘刚的眼神也飘忽不定。

刘刚从一辆锃亮锃亮的车里走下来，一身西服笔挺的很，光鲜的皮鞋擦的很干净，边走边露出白色的袜子边。小军觉着，这就是成功人士的模样了吧。

刘刚微微笑着，冲小军客气的点点头：“军子，你过的怎么样啊？”

军子脸先红了，搓着手说：“嗨，我这样，也就混着过吧，你看你……那边有没有啥我能干的……”

但是面前的刘刚已经被村委会的人请走了，去了镇上最好的饭馆里吃饭，临走时，刘刚丢给了军子一张小卡片，嚷嚷说：“军子，这是我的名片，有空给我打电话。”

军子抹了把嘴，把卡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看着周围人羡慕的眼神，小心把卡片放进去了兜里，轻飘飘的扫视了周围的父老乡亲，哼着歌往家里踱去，家里头老娘也喊吃饭了。

“你看看人家刚子，混的有模有样的，就你个楞头，连个女娃娃都没有，你说你丢不丢人……”军子躺在床上的爹念念叨叨，破旧的砖屋还是砖厂烧窑剩下来的，厂长让军子住进去，只是工资每个月少给他发一百块钱。

军子呼啦啦的扒了几口饭，得意的宣布：“人刚子乐意带着我混，刚刚当着全村人的面给了我名片，让我有空跟他联系，这多客气，还得看我有没有空！我告诉你，爹，刚子一定还记着我小时候那事，现在要带我出去挣大钱了！”

军子爹听了，立马坐了起来，眼神亮亮的：“那娃真的这么说的？”

军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也不以为然：“说是没那么说，但就是那个意思，你看看全村人都在，连村长他都没给名片，就给了我，你说是啥子意思嘛！”

“是是，我儿眼看着要有出息了，这……这咱得怎么谢谢刚子啊？”军子妈激动的有些手无足措，连忙跑到后院茅草里，掏出两个还有点温度的鸡蛋，放在锅里煮熟，用棉布包好，让军子揣着，“见到刚子，说这是婶子给他的啊，婶子也没啥别的好东西。”

这鸡蛋军子一年到头也吃不着几个，都会拿出去换钱，如今看着，舔了舔嘴唇，还是小心的放兜里了，继续吃饭。

军子吃完饭，估摸着刘刚和村支书几个人应该都吃完了饭，看外头天色也晚了，再晚点怕是看不着路，便取了一块钱，赶去村东头的小卖部里，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小卡片上的电话。

“您好，网络一线牵，珍惜这段缘。本公司真诚提供各种电话服务，清纯甜美、异国风情、狂野性感、可爱幼齿……”军子有点皱眉，他听不太懂刚子的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只是只要开了公司，那就是厉害！

“喂，谁啊！”刚子的声音粗声粗气，鼻音很重，应该是喝了不少酒。

“哎……哎，刚子啊，是我啊！”军子清了清嗓子，连忙回答道。

“你谁啊？”刚子的声音很急促，旁边多少还能听见一些呻吟声。

军子的脸突然红了，“我……我是军子啊，今天……你给了我名片……”

“哦哦，军子啊，嗨，我这有点急事，完了我找你去啊，就在咱村西边的砖厂那疙瘩吧……嗯……”刚子最后仿佛是有些艰难，又有些畅快，军子连忙应了几句，挂了电话。

军子看着电话发着呆，脑海中一直盘旋的是那段公司业务介绍彩铃，和刚子那边让人脸红的声音。

2、

“军子，这年头，外面钱好赚的很，你还总是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图啥呢你。”刚子脸色很好，也不介意弄脏了衣裳，蹲在砖厂外头抽了口烟。这味道军子闻着就知道和自己那几块钱一包的烟很不一样，只看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话。

刚子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微微浮起笑意：“军子，我这次除了回来捐钱修筑祠堂，主要还是来找你的。”

“啥？我？为啥找我？”军子虽然觉得刚子不会丢下自己，可绝没有想到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有个名人，说过苟富贵勿相忘，咱哥俩，必然是有福同享的。”刚子递给军子一根“中华”，拍着军子的肩膀说，“哥哥带你发家致富去，只要我有肉吃，你就一定有汤喝！”

军子觉得很感动。

初中的时候，刚子把隔壁班姑娘弄晕带到玉米田里，扒了姑娘的裤子，摸了姑娘的屁股和胸，最后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军子跑过来阻止，姑娘听到了军子的声音，军子也没解释，后来人姑娘爹妈找过来，学校开除了军子，那会刚子就说绝不会忘记这恩情。

军子感动了一会，问：“咋挣钱？”

刚子吐出一个眼圈，夹着烟，指了指砖厂，说：“用这个。”

“卖厂子？这不能吧，这可是村长小舅子开的。”军子连忙摆手。

刚子哈哈大笑：“我这傻兄弟，我说砖啊，现在外头都强调新概念，新定义，知道啥叫新概念么？”

军子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这种大城市里时髦的东西，我不太懂。”

刚子捡起一块砖：“你看这个，在这里，它就是一块砖，可是如果我给它换个地方，换个出生，它就不是砖了。”

“那不是砖，它还能是啥啊？能吃还是咋地？”军子惊讶的问。

“哎，有悟性，说的差不多了，它不仅能吃，我还要它能治病！”刚子笑着说。

军子十分不解：“这一块砖，你咋能让它成药啊？这不是骗人么？”

刚子皱着眉头：“啧，你这兄弟，这怎么能是骗人，这是包装，包装明白么？”

军子摇头。

刚子一挥手：“你现在不用明白，后面你就知道了，我让你咋做你就咋做就行，这样成么？”

军子看刚子的表情，哪里还能摇头，立马点头说好。

刚子最后抽了两口烟，把烟在脚下踩了踩，从轿车的后备箱里拿出几大盒营养品，“走，兄弟跟你回家看看咱叔和咱婶，明儿个你就跟我进城里去。”

军子爹妈看到这花花绿绿的补品，眼睛都笑没了，嘴也快咧到后脑勺上去了，千恩万谢。军子妈问：“军子，那俩鸡蛋给刚子了嘛？”

军子脸一红：“妈你干啥呢，人家是能瞧得上俩鸡蛋的人么？”

刚子却从军子兜里掏了掏，掏出俩鸡蛋，直接磕了，就坐在椅子上吃了起来：“外头鸡蛋很多假的，哪有咱自己的土鸡蛋有营养，谢谢婶。”

军子妈很高兴，想着自己儿子要出去赚大钱，连忙到房里找了个布包，这还是军子爹年轻时候出去做工用的，开始给军子收拾东西。

刚子吃完了鸡蛋后，便拍拍身上，笑着说：“叔、婶，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开车来接军子，您二老放心，军子跟着我，绝对没问题！”

军子送刚子出了门，看着轿车开动后便进了屋，坐在凳子上傻笑着，刚子开出去没多远，就停了下来，拿出一包湿纸巾，把手细细擦了一遍，又把方向盘也擦了擦，这才继续开车回了宾馆。

半夜的时候，刚子接到村支书的电话，电话那头说：“刚子啊，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明天给你送到车上去啊。”

刚子十分热情的道谢后挂了电话，躺在床上，想到了什么，嘴角又浮出一抹笑意。

3

军子晕车，一路上没说话，只听见刚子的车一直在放音乐，一男一女对唱。车里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刚子说是车用香氛，也就是香水的意思，只不过不是女人用的，是车子用的。

开了大半天，车速降了下来，军子睁开眼，发现四周都是车，堵在了高速上。

“过了前面那个收费站，就到了城里了，一会我先带你去安排好的酒店，你先玩两天，然后我再告诉你咋挣钱。”刚子笑嘻嘻地说，“对了，让你带的红砖，带了吗？”

军子点点头：“带了带了，带了十块，都在包里放着。”军子还想再问点什么，刚子却接起了电话。

“是，我马上到了，你安排个人，陪我兄弟逛逛，嗯，好。”刚子挂了电话冲军子笑笑，“这大城市啊，就是人多车多，不过要没这人，也挣不来钱，你说对吧？”

军子连忙答应着，看着旁边的车流缓缓移动，想起电视里看到的高楼林立，心里很是一阵阵激动。

刚子的车停在一个金碧辉煌的酒店正门口，有两个裸着身子的雕像树立在一个喷泉里，穿着红色衣服的年轻男人接过军子的布包。军子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拽着自己的布包不肯松手，但当看到刚子直接把手里的垃圾袋扔给年轻男人后，也就大大方方的给了出去。

军子小心翼翼的呼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和衣裳，虽然换上了最新的衣服，却也显得格格不入。刚子眼角瞟了军子一眼：“只要跟着我混，每天住这样的酒店都不是问题！一会让人给你送些日用品和衣服来，明天我有事，就不陪你了，三天后我来接你，到时候带你改变世界，顺便发财。”

军子内心突然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他轻轻把红砖放在房间的地毯上，一方面担心这砖头弄脏了酒店，但另一方面，想着刚子说了，这个砖头可是能挣钱的，又觉得放在地上仿佛委屈了它们，这样一来二去，军子有些犹豫。

但给他犹豫的时间并不多，不一会，传来敲门声。

“是军哥吧？我是刘总下面的商务总监，您叫我小李就好。这房间还凑活吧？虽然小了点，不过这赶上黄金周，地方不太好找，您且委屈几天，等刘总那边忙完，咱们就去公司总部，那里环境好得多。”小李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军子转头看了看这房间，可比村长家那小二楼还宽敞呢，这还叫委屈的话，刚子得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啊？

“嗯，没事。”军子没有这个概念，又觉得他跟刚子是从小长到大的，刚子还欠他大人情，不能在他下面人那里丢了份儿，便也托了大。

小李是个机灵的人，连忙说：“刘总跟我们都交代了，您就是他过命的兄弟，有啥尽管吩咐，千万别跟兄弟们客气，我这里还有点别的小事要分点心，军哥先休息会。”

军子点了点头，小李也就轻轻关上门走了。

接下来几天，每天都会有人带着军子出入各种他只在村长家电视里看过的地方，那里有很大的龙虾，还有胸很大的女人，还有味道不怎么好可是很贵的红色的酒。军子很想偷偷装一点，以后带回家给爹妈吃，但是想想，刚子会带自己挣钱，以后把爹妈接过来吃。

这天，军子刚起床，就接到刚子的电话。

“军子啊，你过来金标医院，会有人带你，你下楼，对了，带着板砖。”

早饭不是平时的模样，只是个馒头，车子也不是之前那种带着香味的黑色高级车，和村长二舅子去城里拉货的车一样，非常不显眼。小李亲自开车，除了军子之外，还有个不太作声的年轻男孩，戴着帽子，脸色似乎不太好。小李介绍说，这男孩叫伟达。

这个医院仿佛有点远，颠簸了好一阵，终于在一片破败中看到了一栋黑漆漆的建筑，坐落在郊区茂密的树丛中，只能隐约看到陈旧斑驳布满苔藓脏绿色的墙壁。

门口的保安看到小李，很自然的就递上一根烟：“李总，刘总在里头等您呢，今儿又带了什么好药了？”

小李摆了摆手，“今天事情重要，就不抽烟了，我先进去，你帮忙把车停一下，完事了再找你。”

“好嘞！”保安接过车钥匙，侧目望了一眼军子和他背着的红色袋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和伟达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小李带着军子和伟达，顺着门口的大路一直往前走，到达住院部后，继续沿着一条长廊走了几分钟，黑漆漆的楼道里布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让军子觉得不太舒服。

走廊尽头是一扇非常厚的防盗门，小李熟练又快速的输入了6位数字密码，“啪嗒”，门开了，却传了让军子十分诧异的声音，

和诡异的场景。

4

一个搭出来的简易棚子下，围了七八个人。棚子的样子军子十分熟悉，简直就是自己家里的翻版。发黑的四面红墙垒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甚至为了营造出昏暗的氛围，周边用工地上专用的条纹蛇皮袋蒙了一层。

七八个人里，有一个人穿着白大褂，似乎是个医生，正在和刚子说话，脸上有一种城里人惯有的表情，军子知道，那叫瞧不起。刚子则眯着眼睛，递上一支烟，虽然在笑，可军子看着觉得有点奇怪。另外还有两个护士小姐，正在刷着手机，低头说着什么。

另外还有几个人，一个女的化了很浓的妆，拿着话筒，另外两个男的正在倒饬一些军子叫不上in 工资的机器。

“哎哟，军子你来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刚子转头看见了正在门口发愣的军子，便拉着他来到棚子旁边，“这是陈医生，是我们主要的合作伙伴，这是咱市里电视台的美女主持人吕小姐，今天你可是主角啊，哈哈哈。”

陈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军子，低声说：“就是他么？”刚子连忙点头。军子有些不好意思，怎么刚子这么客气，还专门把自己介绍给这些厉害的人，就是不知道要干什么。

刚子拉过军子，说：“兄弟，一会我和陈医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放心，刚哥绝对不害你。”

军子笑着点头，说：“那是肯定的，我死心塌地跟着刚子哥混。”

伟达这时候出现了，他打开了自己的黑色盒子，军子才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各种瓶瓶罐罐。随后伟达把这些瓶瓶罐罐涂在军子脸上和腿上，结束后，军子发现，自己腿上似乎是长了一个大脓疮，但是其实，那只是伟达化妆的效果。

随后，小李拿了一张纸，蹲下来说：“军哥，这纸上的东西，你需要赶紧背下来，挺少的，主要是回答问题。”

”观众朋友们，这里是健康频道，我现在所处的是本市有名的金标医院，众所周知，金标医院一向是新型特制药物的研发后备力量，在这里，许多疑难杂症患者被治愈。今天，金标医院和新兴制药公司刚健公司联合推出一款新型药物，是从毫无污染的长白山山顶雪莲中提取再生因子，再搭配从地底深处挖掘出的秘制矿物质液体，通过千万次实验而成，名字叫做再生红素。”

“可能有的观众朋友不太懂这个药品有什么作用啊，今天我要采访一位长期受困于红狼癍疮的患者，他连续服用药物仅仅三天，疾病已经得到了大范围的控制。小军你好。”

“你……你好。”

“你这病多少年了？”

“五六年了吧，反反复复的，医生都说治不好治不好，媳妇都讨不着。”

“可是我看你现在好多了吧？”

“是啊，多亏了陈医生和刚健公司的这个药，免费给我吃的，虽然口感不怎么好，可是很有效果，我还给村里其他人吃了。”军子一字一句照着纸背下来。

“哈哈，良药苦口嘛，你每天什么时候吃药呢？”

“你看，这不就要吃了嘛。”军子说完，从旁边端来一碗液体。

面对主持人的充满关爱的眼神，面对刚子期许的模样，军子端着面前这红色的液体，内心汹涌澎湃。

军子刚要说些什么，刚子连忙作出噤声的动作，他想了想家里的双亲，又想着这几日过着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过的日子，他眼一闭，将这碗砖水直接咽了。

嗓子里传来刺痛感，这砖头沫沫并没有那么碎，胃里也一阵恶心，似乎有一股腥味儿，可是面对镜头，军子还得微笑着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观众朋友们，我们小军十分的乐观啊，这种乐观一方面来源于小军自己的性格，另一方面便是我们这款再生红素。据了解，这款药物不仅能用来内服，同时也能用于外敷，甚至药渣也具备神奇疗效，通过简单的调制，将它包裹在鞋垫、坐垫中，对人的身体也是有极大帮助的。现在，我们来采访一下陈医生。”

军子后面的话没有再听到，因为镜头已经转开，刚子挥了手，小李便带着军子离开了。一离开摄影棚，军子立马冲到厕所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小李笑着说：“军总，多亏了你，你看看，我们这一小会已经预约量破万了，您真是刘总的好兄弟呀。”

军子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往外走着，找了一处台阶，坐在那里。“城里这阳光跟我们村子里不太一样，这里灰蒙蒙的。”

小李有些疑惑，只是点头说是：“是啊，大家都喜欢没有污染的地方，所以我们的药都需要强调这一点的。”

“砖头……真的是药吗？”军子咬着嘴唇问。

小李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小时候，一生病就喝板蓝根，这玩意，是不是药呢究竟？”

5

接下来的日子，军子有点忙。

他作为“再生红素”患者代表，和刚子一直东奔西跑，几乎每天都会喝一碗“药”，台词也变了很多次，妆容也在不停的变化，“疮”在一个月后的某天终于好了。

好了之后，军子又成为“感恩刚健，回馈社会”的青年代表，多次接受市电视台的采访，并且带着“刚健”的药品，前往周边市县“送温暖”。

不过半年的时间，刚子的“刚健公司”变成了“刚健集团”，也买了自己的大楼。一共九层，刚子说，九是最大的数字，也预示着刚健集团会成为最厉害的公司。

军子不太懂，明明比9大的数字很多，可是刚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听完也就和小李一起“送药下乡”，最大的一场宣传会，竟然来了一千多人，整个会议厅挤得满满当当的。每次宣传会结束后，都会挑选一部分人，带去集团大楼参观。

大楼的一层大厅修饰的极其金碧辉煌，充满了浓郁的香味，中间立着一个金色的华佗雕像。大厅墙壁上都挂着刚子和各位领导的合照，有国内的，也有外国人，每张照片都非常的精致，军子也问过刚子，什么时候跟这些老板们合照的，还有外国的。刚子笑了笑，让军子不用管。

去的人都啧啧称赞，不仅是因为“再生红素”治好了那么多病人，而且原来刚健老板这么出名有影响力，那么跟随刚健老板一定没问题，更别提卖好了药，钱什么的都不是任何问题。

再往后，刚子每个月都会组织卖药卖的最好的一批人出国旅游，尤其爱去的是澳门。

这也是军子最爱的地方，那里才让军子感受到挣钱的意义，尽管每次都会输很多钱，不过没关系，有刚子撑着。

年底的时候，刚子还让小李组织了一场“年会”，地点是一个五星级大酒店。年会上所有人都穿的十分隆重，军子也不例外，他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军子，他改了名字，叫刘力真，是刚子找大师给他算的名字，人也胖了两圈，肚子早早进入“中年时代”。

“力真总，您今晚真帅。”一名年轻女孩拿着高脚杯走了过来，红着脸对军子说。

军子微微愣住，这女孩长的不赖，眼睛大大的，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这时有人挤了过来，正巧将女孩子绊了一下，女孩子轻轻靠在军子身上，上身最软的地方也紧贴着军子的胸膛。军子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感觉体内有一种莫名的燥热从下往上涌起。

年会还没结束，军子和女孩已经离开了大厅。刚子在酒店包了几层房间，留给军子一个豪华套房。一番酣畅淋漓、醉生梦死后，军子和女孩躺在松软的被子里。

军子用手搓揉着女孩的身体，一点点往上，又一点点往下，女孩也适当的发出呻吟。军子想着，这下都齐全了。

过了几天，军子多了一个助理，据说月薪开了3万一个月。

慢慢的，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军子突然想起来，自己很久没有回老家了。一天夜里，军子躺在床上，问助理：“过几天你跟我回一趟老家，见见爸妈吧。”

可是第二天早上，军子便接到了村长的电话，说军子爹快不行了。

军子连忙跟刚子说自己得回家，刚子微微一沉吟，他让军子不要着急，然后给小李打了个电话。家里的电话接了一个又一个，但是刚子没让军子走，军子不敢动身。

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小李开了一辆很长的黑色的车，并且拿了一公文包的现金，交给军子。“刚总的意思是，让您风光点回去，这钱，你看着分给乡亲们吧。”

军子很感动，觉得自己的等待十分有意义，虽然半个小时前，他接到电话，说爹已经走了。

既然人都走了，小李说也没必要开那么快，军子觉得有道理，拿起手机开始刷消息，这时一条推送来了，标题是“刚健集团的‘再生红素’到底是骗局还是神药？”。军子心里咯噔一下，这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消息，可是他不怕，因为刚子很快就会让这些新闻消失，可是军子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慌。

两个小时后，军子到家了。村长和一批父老乡亲都在村口迎接他。军子想起两年前的那天，刚子回家时，也是这个模样，可是那个时候，自己是个蹲在山坡上抽烟的村里男人。

他把钱交给村长，说这里的钱给大家分分，算是“刚健集团”的一些支持。村长千恩万谢接下了，又有小孩子跃跃欲试的跑到军子的车子旁边，军子听见一个小孩说：“这跟电视里那些明星坐的车一样哎，好像叫什么利吧？”

“军子啊，咱们村里最好的那块坟地，就给了你们家吧，让你爹埋在那里，村里人都没意见，也会好好帮你张罗的。”村长点头哈腰的说。

军子一边点头，一边远远听到了娘的哭声，他心里一个咯噔，步子也走快了一点。突然他转头问：“我爹什么时候病加重的？”

村长略一思忖，说：“大概半年前吧，你娘也真是，说不能打扰你在外头出人头地，愣是不告诉你，不过我们买了你们的药给你爹吃，只可惜，你爹病得太重，这神药也救不回来了。”

军子猛的停住脚步：“你们……也在吃那个药吗？”

村长一愣，连忙回答：“是啊是啊，不过我没吃，我买了鞋垫，里面也是你们的那个什么素呢，我感觉身体越来越好了。”

军子紧紧咬牙，半晌，他抬头笑着说：“嗯，坚持用，坚持吃，会好的。”

远处，有几个孩子正在“过家家”，一名扮演医生的孩子拿着一块红色砖头，慢慢在地上用石头敲碎，再放在小袋子里，交给另一个扮演病人的孩子，眼神严肃的说：“来，给你神药，回去好好吃，坚持用，坚持吃，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