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妖族王子

归歌似梗(上)


北风呼啸,落日西沉。

漠北城关外一条碎石路在落日的余晖下映出丝丝寒意。小路曲折僻静很少有人到此,偶尔有几只寒鸦落在路旁的枯枝上休憩。

这时,从南面走来一批马队。马队共有十二人二十骑,背负虎头金丝弓,一色褐色官衣,胸前用黑丝绣着墨字。马队阵型整齐,就像用模子固定好了,每匹马都不曾偏离一分一毫。马鞍两侧分别挂着两斛羽箭,一色金一色银,在夕阳的余晖下闪出刺眼的光茫。

只见一片纯黑色羽毛从空中缓缓飘落,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马队当先一人手里。

身旁一人说道:“队长,前面就是漠北边境人族领地的边界,我们······”

那队长冷电似的目光在身旁的人脸上扫过,那人便闭紧了嘴巴。

那队长样貌不过十六七岁,但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威严,一对墨漆般的眸子深邃如渊,俊俏的外表难掩其由内而外所流露出的气势,不免给人望而生畏之感。他反复的看着手里的羽毛,神色凝重,只见那羽毛表面慢慢的生起了一层白霜,晶莹剔透,眨眼间变成了一片雪白的羽毛冰雕。

那队长似乎有些失神,口中喃喃道:“苍……祈……”坐下白马一声惊嘶,队长回过神来,轻抚白马,振臂高呼:“备!”

随着队长的一声呼喝,马队迅速变换了阵型。排在后面的士兵开始前移,排成了扇形,进入了防御状态。

“耳闻苍祈公主十二年来横穿云荒十八州,如入无人之境,不知今日在此相遇是进是归?”那队长目视前方,隔空喊话。言下之意并不想与他口中的苍祈公主发生冲突。

他的话远远的送了出去,落向四面八方,久久没有回响。

那队长等了片刻,心中焦急,不禁锁紧眉头,终于下定了决心,迅速做了两个手势。手势甫落,马队中便有三匹无人坐骑朝前奔去,另有一人带着两匹空骑向来路回奔。锵锵蹄声顿时踏碎了这片荒凉沉默的小路。其他人纷纷抽出虎头金丝弓,搭上羽箭,对准了三匹空骑奔驰的方向。

那队长心中嘀咕:“今日在这遇到苍祁公主绝非偶然。尽人皆知,苍祈公主为寻找妖族王子行迟,将云荒十八州闹得天翻地覆,十二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族和妖族高手命丧她手,心狠手辣,恶名昭彰,却又无可奈何,今日恐怕凶多吉少了;只是这刚得到的线索却又是如何泄露?难道……”他不禁向其他人看去。就在这时,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又像是在耳边的喃喃私语,飘忽不定,说道:“何为进?何为归?难道在这世上还有我的去处?”

此语一出,马队顿时一片躁动,这言语之中,万千感慨,凄凉无比,自有一股莫名的摄魂之力,引人悲泣。那队长更是惊骇,苍祈一族并非妖族,虽然人丁稀少,却个个身怀异术,非同小可;后与妖族歃血为盟,在妖族的帮助下“神元圣火”得以复苏,实力大增,又以妖族“契约使者”自居,其中利害不言而喻。而这苍祈公主更是妖族王子的契约使者,向来无往不利,战无不胜。只一句话就让人斗志大消,只想把这有着凄惨身世的人儿搂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那队长不敢多想,打了个机灵,大喊:“稳住!别乱了阵脚!”忽地只觉手里一动,那雪白色羽毛冰雕“嗖”的一下,自行飘到了空中,“啪,啪”几声脆响,化作了几片雪花缓缓飘落。只见那雪花越飘越多,越飘越密,好似无穷无尽,无边无垠,就像是天顶破了个洞,莹莹白雪倾泻而下,洒满了整片天地。

恍惚间,一阵似有似无的笛音从雪花丛中透隙而至。笛声若即若离,断断续续,像是力不从心,逆流而上,历尽艰险,从千里之外赶来,现出疲倦之意;然而声若游丝,却如这大雪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绵绵不绝。

马队不再躁动,搭在虎头金丝弓上的银色羽箭也渐渐松懈开来,一群战马打着响鼻开始啃食地上的白雪,士兵们收起紧绷的脸迷惑的看着漫天飘雪,不觉间竟有些痴迷之色。

那队长面色苍白不已,显然十分痛苦。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四溢,这才心神稍定。当下再不迟疑,口衔双指打了个响哨,哨声尖锐洪亮,直惊得坐下白马不住长嘶。众人也是一凛,这才回过神来。只听那队长向天一声嘶吼:“放!”十一支银色羽箭顿时如划破天际的星矢一般朝前飞去。

紧跟着那队长不停嘶吼:“放!放!放!”一批又一批银色羽箭破空飞出,箭矢刺空之声如疯狂的浪潮一层压过一层。

就在这时,那笛声突然一顿,漫天飘落的雪花像失去了重力不再下落,凭空而立。这场面诡异至极,整个马队几乎被白雪漫没,彼此之间虽然近在咫尺却满眼雪白更无他物,就连声音也被阻断了。而那一排排箭雨自有一股沛然莫御之势,却像是射入了软绵之物失去了力量,在空中缓缓停住。

那马队队长只觉一口气压在胸口,呼吸艰难,沉闷不已。抬眼间,只见四下里皆被莹莹白雪环绕,银色雪幕从天际垂下将自己罩在其中,远远望去只觉没有尽头,直看得双眼一阵眩晕。当下不敢再看,轻磕马镫欲催马前行,那马儿前蹄不住在地上刨动,向前跨了两步,便不再走。那队长又踢了两次马腹,却毫无作用。无奈之下,从箭斛中抽出一只金色羽箭,搭在虎头金丝弓上,看准了前方透亮之处,扬手射出。

“咻”的一声,只见那金色羽箭金芒大作,射在了银色雪幕之上,嗤嗤之声不绝,眨眼之间,金芒已将雪幕吞没了小半。那队长更不犹豫,“咻咻”又射出两只金色羽箭,一左一右停在了之前那支金色羽箭两侧偏上的地方,组成了一个倒三角状。

只见那队长双手结印,口中振振有词,喝道:“金羽追风,遁匿无踪。”那三支金色羽箭有如得到命令一般,飞快地旋转起来,金色光芒随之暴涨。

“破!”那队长大喝。

“咻”的一声,三支金色羽箭同时破幕而出,银色雪幕顿时化作飞烟弥散开来。那队长顿觉压力大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抬头,雪雾缭绕中,依稀看到一个轻盈如雪的少女立在马背之上,只是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身影,如梦似幻。

“金羽追风?有点意思!”那虚无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惜了,还差点火候。安飞羽竟然收了徒弟吗?”

那队长喘着粗气,四下查看,只见一排排雪幕有如天垂,想来其他人依然困在雪幕之中,恐怕凶多吉少了,随手抽出一支金色羽箭搭在弓上,缓缓说道:“飞羽将军此刻就在漠北城中,公主逗留无益,还是请回吧。”

那少女冷笑道:“哈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小斥候队长竟有如此胆量,看来天圣神君果真是别有用心啊!”这支马队正是人族至高者“天圣神君”历时十年亲手打造的斥候军的十人队,而安飞羽便是这斥候军的最高统领。斥候本是战场上用来打探情报的探子,天圣神君花了不少心血,终于将其培养成了一支不容小觑的军队。斥候军就像天圣神君的一把贴身宝剑,虽然常年以鞘示人,却难掩其锋芒!那少女又道:“我若要杀你,就算天圣神君亲来你也必死无疑,就算今日杀不成,还有他日,只要我不死,必要将你杀的彻彻底底。”

那队长听到“彻彻底底”四字不禁打了个寒战,苍祁公主的脾性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当下拉满弓弦以备不测。

苍祁公主笑道:“你怕死吗?”说着,手中白笛一挥,停滞在空中的数十支羽箭“嗖”的一声一齐射向那队长。

那队长见数十支羽箭从四面八方同时射来,知道无处可躲,眼见自己就要被射成了筛子,心下一横,“啊”的一声怒吼,手中金箭应声射出,不过只射到了三尺远便停住了。而射向他的数十支羽箭也同时停在了他周身三尺的地方。

苍祁公主哈哈笑道:“看来你也只是口气大了点,这一点倒是学到了安飞羽的精髓了,哈哈,哈哈哈!我现在真有点舍不得杀你了!”

那队长冷哼一声,说道:“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苍祁公主怒道:“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明知必死无疑反而来了骨气,若是有了回旋的余地却偏偏要跪地求饶。哼!做作的人类!”冷哼一声,手下运诀,一只黑色羽毛犹如一道黑色闪电飞入雪幕之中,霎时间雪雾翻腾,犹如从云间坠落。只听雪幕之中一阵惨叫,随即便没了声音。

待雪幕渐渐消融,只见一群人马已经变成了各式各样的冰雕,落日的余晖下透着说不尽的寒意。

苍祁公主笑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那队长面色冷峻,缓缓抽出一支金色羽箭搭在弓上。

苍祁公主说道:“别急,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最好还是看好自己的小命。”说着,祭起白笛,一串如冰裂般的轰鸣声响彻天地,这已不是笛音而是死亡之曲。突然间一道蓝色闪电由天而降,“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随之而来,闪电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条蓝色精光,一座座人马冰雕顿时化为灰糜。

那队长只觉一阵眩晕,似乎整片大地都在颤抖,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了,心想:“幸好苍祁公主不是攻击我。”伸手在箭刃上一划,顿时鲜血直流,接着用血在掌心写了个定字诀,当下身心稍安。

苍祁公主见那队长虽然面色苍白,却依然能够端坐马背之上,不由惊叹一声,随即玉掌轻推,一支黑色羽毛闪电般飞向那马队队长。那队长心叫:“不好!”也顾不及多想,只觉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胸口迅速冲进身体各大穴脉,当即运功,双手合十,上下翻飞,鲜血顺着受伤的手掌快速向空中集结。只见那鲜血一滴滴的不断在他头顶盘旋,各归其位,仿似在排兵布阵,甚是诡异。

空气中不断传来爆裂之声,像是干柴燃烧过程中突然的爆破声,干涩刺耳,那疾速劈落的蓝色闪电似乎受到干扰,剧烈颤抖起来。

苍祁公主见状不禁“噫”了一声,这招数从未见过,看似平庸无奇,但直觉中感应到这招数里隐藏着非常可怕的力量,但见那斥候队长左支右绌甚是吃力,心知他并不能完全驾驭此等异术,这才稍安。转念又想:“这小小的斥候队长如此年纪竟然通晓这般诡异的法术,当中必有蹊跷!”正盘算间,突然一道耀眼的金芒疾飞而至,将黑色羽毛及数十支羽箭尽数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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