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曾当你是朋友

“哎呀呀,没想到你在育儿方面懂得不少呢,我平时上班,没多少时间陪娃,看来我们以后要多联系、多交流一下。”看到L在微信上发来的这段话,她回了一个笑脸,不再多言。曾经同事几年,她深知L惯说客套话,不轻易得罪人的。或许,这是L的肺腑之言,只不过,她听了并不受用。自从生娃做了全职妈妈,她和L就渐行渐远了。

“想想你自己吧,那么大年龄没嫁,在厂里被多少人笑话!”“哼,又没人逼你嫁,是你自己愿意的!我记得,你当时可是得意地很呢!”-时隔三年,这些话却依然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因为,说话人正是L,而当时,产后近乎抑郁的她,对生活的一地鸡毛无比绝望!

那几年,回想起来,真的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以为自己嫁的是个有担当的二婚男人,结果发现是个苟且偷安的妈宝男,家务和带娃一样都不愿插手,生生地把她从一个厨房白痴逼成了熟手!更可怕的是,愚昧又强势的乡下公婆,重男轻女,不帮忙带娃也罢,反倒百般挑剔,嫌她不挣钱!连那个抱来的小姑,都莫名其妙地看她不顺,微信挑衅,指责她不孝顺公婆!在她没有生娃之前,准确地说是没辞职之前,每个人都隐藏地极好,男人也好,公婆也好,嘘寒问暖,表现地关怀备至。这些虚伪的面具,在女儿出生后,全都摘下了。

男人已经有一个女儿,离婚时判给了前妻。所以,公婆是热切期盼她能生个儿子,好续男人的香火。然而当时,她并无察觉,或者说,是高估了公婆,以为他们好歹是退休的公职人员,比一般农村人的觉悟要高。况且,这都啥年代了,怎还会有那些封建思想!她自己,是很想要一个女儿的,贴心小棉袄,多好!男人也和她一样,不在乎性别,更偏向于女孩。未进医院前,她听信了男人的许诺,以为自己会做一个幸福的妈妈,不料却是一场恶梦!

孕后期,她的身体愈发笨重,为自己如何“卸货”而发愁。知道自己个子小,又是高龄,头胎想要顺产,怕是困难!一想到电视剧里播放的那些生产的血腥场面,产妇嘶声力竭的叫喊,她就毛发悚立。幸而,产前检查确定,她的骨盆窄不适合顺,妥妥地要剖。那时胎儿已成熟,随时可以手术。偏偏男人中了邪似的,让乡下公婆请人算日子。如今想来,她都要骂自己蠢,为何作不得自己腹中孩儿的主,要任人摆布!由于妊娠高血压,她提前住了院,天天手背扎针,苦不堪言!医生说最好的办法是让孩子出来,不然这样扎针没效果,白白浪费钱!话都挑得如此明了,男人还固执地要等算命先生的吉时。

结果,吉时未到,她已经动了红,整个人都虚弱地不行,面色苍白,值班医生说得马上手术,拖延不得!可是,男人和婆婆还惦记着吉时,最可恨的是婆婆,竟然冷冷地对着她的母亲和意识渐渐模糊的她说,哼,没办法,时间没到,只能等。母亲眼瞅着倍受折磨的女儿,绝望而无助地掩面哭泣,这场景,她一生都不会忘!男人慌了,怕了,赶紧去找主刀医生,很快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手术台上,她颇受了些罪(当初把剖腹产想得太容易),直觉得主刀医生一双大手将她的五脏六腑用力地揉来搓去,恶心地她吐得一塌糊涂。当助产护士将嘤嘤啼哭的女儿抱到她身边,让她看上一眼时,她有气无力地,连眼睛都睁不开。后来听母亲讲,小家伙被推出产室时,哭声响亮,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婆婆急忙问护士是男是女,护士十分不客气地答:你不问产妇好不好,宝宝好不好,张口就问性别!刚刚好危险好危险,迟一步大人小孩都没命了!她心底里,对那护士充满了感激,谢谢她为自己主持了一次公道,教训了愚昧无知的婆婆!

她由此对婆婆产生了浓浓的恨意,估计此生是无法消除的!真不明白,同样是女人,婆婆的心为何会如此狠毒,全然不顾她的死活!她按纳不住心中的怒火,发了QQ向L诉说,原以为L会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上,替自己说话,谁料,L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算日子应该趁早的。没有一句对公婆愚昧的指责,更没有对她的片字安慰。她不禁吃了一惊,发觉自己其实并不真正了解L。那个满脸笑容,说话善解人意的人,一时间变得如此陌生,她似乎看到了笑容背后的冷漠!

月子是自己的母亲伺弄的,婆婆的厨艺她孕前期早已领教过,实在难以下咽,跟母亲完全天壤之别!婆婆装模作样地呆了一周,每日无所事事,坐吃现成,还喜欢对母亲指手划脚,故而请她回乡下去了。刚出月子,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将她们母女仨送到乡下公婆家,美曰其名是方便照顾。乡下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所谓的照顾,不是公婆帮忙她分担看娃,而是指望她自己带娃的同时,伺候他们的三餐。他们要忙自己的小生意,无暇分身。她是个新手妈妈,自己一个人都还搞不定娃,全仰仗自己的亲妈,又不通厨艺,哪有能耐当二十四孝贤媳!公婆眼见无望,面色就不怎么好看,婆婆仗着先前成功指挥过亲家干活,如今在自己的地盘上,愈发不客气了。这样一来,她的母亲格外劳累,原本就有高血压,身体吃不消,有气不能找那亲家理论,和自己女儿闹起来,怪女儿没用,让自己无辜受牵连!

如今,她也好恨当时自己的软弱,明明在城里呆得好好的,无端端来乡下遭罪!明明是公婆愚蠢,差点害死自己和娃,对方却跟自己的母亲抱怨,说她生娃白白费了那么多钱,他们都不敢对外人讲,怕被人笑话了去!呵呵,在这对老夫妻眼里,面子要紧,人命不值钱!她只恨自己没有勇气冲下楼去质问他们,为自己和母亲讨个公道!这些不堪的琐碎,让她对公婆的真实面目有了新的认识,原来,他们跟村里的左邻右舍并无区别,甚至更可恶!于是,她和男人强烈要求回城,乡下一天也不想呆,态度坚决,男人没辙,她们终于结束了乡下二十来天的煎熬日子!

这些琐碎,说给L听,居然不觉得有多过分,反而劝她在公婆面前勤快一点,以她那个逆来顺受、埋头苦干的弟媳为榜样!我靠,她忍不住心里骂了粗话!想当年,L第一次婚姻失败,据说就是公婆作恶,她无法容忍!现在反倒劝自己包容公婆的恶,这是什么意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么?而且,L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认为公婆算不错的,还怪她自己不够贤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自己怀孕还在上班,没受过公婆什么照顾,月子也不劳烦他们,不但不感激自己懂事,反而还挑剔自己。也是呃,婆婆和L的亲妈是好姐妹,抱养的小姑其实是L的亲妹妹,纵然公婆再过分,L都不会站在自己这边说话的!相反的,婆婆向好姐妹抱怨媳妇懒惰的话,她们是深信不疑的。

她一度还真的听了劝,努力在公婆面前表现勤快,自己不会做饭炒菜,那就认真涮碗。想起娃快半岁的那个春节,南方也冷,她一刻也不曾偷懒,这时,公婆才会勉为其难地抱着娃(平时都是抱孙子多,弟媳的小儿子只比女儿大半岁)。等她涮完,赶紧识相地将女儿抱回怀里。难道是家里没人?非也,公婆的儿子和养女们,名副其实的少爷和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娃不帮忙带,家务更不做的。你以为男女平等?错,在这里的农村,没这回事,女人就得事事都揽,累死累活,男人是爷,甩手不干的!听L的意思,她应该随乡入俗,接受这种种不公平!她真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然会走进这样低劣的婚姻!还要接受这样的洗脑!

男人的经济状况,她婚前是不清楚的,却听信L的话,以为他很会挣钱,既然,他那样大手脚花钱,不是有那么一句:能挣能花么?她想自己瞎白活了三十多年,一下子就中了这种烂套路,被假象蒙蔽。待生米煮成糊饭,才发现真相:男人不会挣,却能花。自己辛苦攒下的积蓄,不提防男人,反而粗枝大叶地放在他手上,结果用掉了也不打声招呼。当初,男人力劝她辞职,说自己会努力挣钱养她。等她生了娃,吃穿用度样样都紧,才发现男人是打脸充胖子!更令她恼火的是,男人除了支付前妻抚养费,还承担车贷。想着那个出轨的女人房车都有,带个娃日子过得惬意无比,自己和娃却住在出租屋里,一贫如洗!婆婆还见不得给娃买新衣,嫌浪费,不如拣人剩的!她恨恨地想,为什么老太婆不说少给点抚养费,省出钱来给小孙女买新衣?!

她生的女儿很漂亮,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可人儿。尚在医院的时候,医生护士来查房,个个夸赞不已,说她是冠压群芳。亲戚朋友见了,也是赞叹不已!然而,又有什么用?因为又是女孩,不入公婆的眼,远不及男人前妻的孩子受宠,同样是女孩,那个大的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没有可比性!她的心里万般不平,看照片,那孩子貌平,肤黑,据说有条腿还是跛的。听L讲,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很是可怜。小姑因此对那孩子百般疼爱,且认为她也该爱乌及屋,去关心那孩子。可笑!离婚、撕逼的是男人和前任,关她什么事呢!那时候,她还不认识这一家人。之所以勉强答应与男人见面,也是听L信誓旦旦地说,早已与那女人闹翻,不再来往(原先,男人说看在孩子的份上,想复婚,谁料前任压根不屑)。之前觉得那女人坏且烂,现在她终于明白,人家那是真聪明,不想再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怜个屁!她想到自己一无所有、倍受冷落的女儿,对那个孩子丝毫同情不起来。况且,受那么多人关爱,也不差她这一个!也因此,惹得小姑大为不满!在她带娃回娘家小住的当儿,小姑把那孩子还有弟妹的孩子接出来玩耍,在朋友圈里公然晒照!她气得发抖,这女人什么意思!若她只带那个孩子玩,自己不至于如此生气,偏还有两个侄儿,摆明了孤立自己的女儿!这般嚣张,眼里哪有她这个嫂子!自女儿出生,小姑连一件衣服都没买给她,却大方在那个孩子身上花钱,她心里很是失衡!她愤怒地冲男人发泄,男人却觉得小姑没错,两人大吵一顿。接着,她忍耐不住,又向L投诉,结果,呵呵,对方认定是她心窄,自己妹妹的做法无可厚非!于是,她再也顾念不上昔日的情分,两个女人唇枪舌剑,L说出了前面的恶言!她的心,被狠狠地戳到了,没想到,自己在L眼里,竟是那样的不堪!怪不得,她会介绍这样一个净身出户、学历低过自己的二婚男人,末了还怪道自己不珍惜!

L的毒舌,给了她一记重创!她算是认清了这个所谓的朋友,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她笑自己傻,居然当她是好朋友!想当初,L第一次离婚,痛苦万状,经常打电话或发邮件向她诉苦,而她,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安慰她,劝解她,甘当垃圾筒。慢慢地,L回复了正常生活,对她很是感激。她以为,她们的友谊可以长久。想不到,轮到自己身陷困境,从L嘴里听到的,竟是这样无情的话语!

后来,L有向她道歉,称自己彼时心情不好,故而说话过分了,望她体谅!那个时候,她已经听说了L二婚的老公赌博输钱的事情,这自然是L的亲妈向婆婆诉苦,婆婆嘴又不严实。L的二婚老公家贫,人也不上进,好酒好赌,挣的钱都花在自己身上了,唯一的贡献大概就是精子,给了L一个做母亲的机会,当然,还有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教师职业。若不是自己离过婚,L断不会看上这个生得粗壮的男人的。只是,婚后L一直往小家里贴钱,心里一定憋着一股恶气。而她,当初被男人执着地追求,各种献殷勤,以为碰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被幸福包围,昏了头,还与L分享过喜悦。想不到,现实是,自己的日子和L一样苦。而L,却显然很不甘心,觉得凭什么自己要比她过得好!

是啊,不是真朋友,自然见不得你好!象L这样在农村长大的人,和在城镇长大的她,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并不歧视农村,也有不少亲戚在农村。只是,她忍受不了重男轻女的恶习,忍受不了公婆的专横,同时也奇怪,为什么L会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L长期生活在那样的氛围里,浸淫在那种落后思想里,早已麻木,自然不会似她那般反应强烈。更何况,L没有婆婆,公公要靠他们养,哪里有底气作恶。她所经历的苦楚,在L眼里算什么?只怕觉得她是在抱怨自己做了坏媒人,想把那些烂帐赖在自己身上,所以,L才那么口不择言,意欲为自己摆脱干系!这还真正是误解了她!

看了那么多公号文章,她也终于想通了,三观不合的人,不仅不适合做夫妻,同样也不适合做朋友。她和L,中间隔了无数重山,永远只能止步于熟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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