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坡往事——第十三章

田雨生到达吴亚凤家的时候,女人已经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正在吴大娘的手上接受洗礼。吴亚凤和两个妹妹正在收拾残局,又煮了小米粥给炕上的女人吃。

吴亚凤见是田雨生找上门来,才想起练节目的事,知道是自己拖了宣传队的后腿了,连忙嘱咐吴大娘和妹妹们好生照顾那母子俩,擦了手跑到田雨生面前,脸上红扑扑地,诚恳地说,“田雨生,快带着我回去吧,我接受任何批评。”

女人的丈夫听到吴亚凤的话,立刻明白骑车来的小伙子一定是吴亚凤的上司,找上门责难来了,赶紧过来点头哈腰地说,“这个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要是没有她,现在炕上的那娘俩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领导啊,你可千万不要惩罚她呀!如果一定要罚她,就让我代她受过吧。”

田雨生有些忍不住笑了,事实上,他自从听说了这档子事,就一直为吴亚凤的义举而感到震撼着呢。在此之前,他对吴亚凤的认知,就是太争强好胜,甚至有些虚荣心。他没想到今天她能弄出这么大的一个动静来,这可真是太令人刮目相看了。不管她到底为了什么,至少证明她有一副好心肠,至少她真的救了两条命。

“哦,你放心吧,大哥。”田雨生连忙摆手,“我不是什么领导,我就是来接她排练节目去的。你好好照顾你的妻儿吧。”

田雨生说完就转头骑上自行车,吴亚凤一窜就跳到了后座上,两个人就这样离开了八队,扔在身后无数更加好奇的目光。

吴亚凤坐在田雨生的身后,心情由刚才的紧张兴奋迅速转变成了激动羞涩。这是一个在她心中有特殊位置的男孩子,她一直在他面前特意表现和示好来着,却一直没有收到他的什么特别的回应。如今,她与他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她看着他俊俏的背影,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心中狂跳不停。她多想伸出手来,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去感受他那火热的充满男性气息的心跳?可是,她不敢。她哪里敢呢!

这时候,田雨生在前面说话了,“吴亚凤,你太厉害了,今天,你简直是一个女侠,救人于危难之中,我觉得咱们宣传队可以以你为模型,编个小剧出来。”

“哎呀,那可不行。”吴亚凤羞红了脸,“我就是看那个大姐太可怜,天这么冷,那孩子生下来不也得冻死?”

“他们也真是的,这么冷的天,明明快要生产了,还赶这么远的路干嘛?”

“我问过了,大姐离预产期还有十天呢,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动产了。再说,上面革委会让下来,他们敢不下来吗?”

“嗯,也是。吴亚凤,你真善良。换了任何人,也做不出来这么大的牺牲。你想想呀,她刚生下孩子,肯定不能走,还得在你家呆几天。这几天,闹得慌不说,粮食,柴火什么的,你们家得搭多少啊?”

“我一时也想不那么多,反正我就是觉得救人总是没错的。那家人原来都是当官的,现在被下放到北边劳动改造,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家要是再回去当官呢?你说,要是我真的救了一个大人物,是不是我就会像戏里说的那样,会得到很多荣耀啊,哈哈。”

“那可真没准儿啊,”田雨生笑道,“如果真有那天,说不定那个大官会把你接到城里去呢,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了。笑声停了,吴亚凤突然轻轻说,“要是真有那一天,你就和我一起去城里。”说完径自脸红了。

田雨生却很不以为然,“嗨!说归说,闹归闹,我怎么去得上呢?我家里有个老娘,眼看岁数一天比一天大了,根本离不开我,我将来就得在农村娶个媳妇照顾她。”

“那就把田大娘一起带去呗,在城里和农村能有什么分别?我能照顾她。”吴亚凤立刻接住他的话。

田雨生心里一惊。本来他就是在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说笑,突然他听明白了吴亚凤的弦外之音,她是在向他明确地示爱呢。这可怎么办呀?幸好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大队院子里,赵英杰等人透过窗户看到了他们俩,都跑出来询问吴亚凤迟到的缘由,田雨生这才把这个不知道如何接的话题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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