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程强奸

「啊,嗯……那,那咱们开始吧……」

「讨厌……开始什么呀……」

然后阿力和小奇

就都不说话了。

确认信号良好,视频中的小奇也眉目含情。阿力拿起飞机杯,开始运动。

今天,遥感的「成人用品」已经很成熟了,无毒无害可食用。像阿力和小奇

这样的异地恋情侣,借助视频、飞机杯和dildo,可以轻易地完成一场「远程性爱」。

归功于先进的遥感技术及材料技术,小奇

那边的dildo,会真诚表达阿力的温暖、尺寸和力道;同样,阿力这边的飞机杯,也会真诚表达小奇

的湿润、收缩和深浅。能如此准确地将人类的状态及行为模拟成电信号,再如此真实地在千里之外还原,据传,在整个过程中,石墨烯功不可没。

多少越洋情侣在漫漫长夜中不再孤单,多少异地夫妻的感情得以维持,除了感谢日渐进步的基础科学,也要感谢在10年前曾经红极一时的「互联网思维」。要知道,即便技术上允许,想出「远程飞机杯」这个点子,并最终造出这种玩意儿的人,必定是个十分深入用户、挖掘需求、追求细节、重视体验的互联网人。很可能是一位产品经理。

阿力洗干净飞机杯,在床上瞪着眼想这些有的没的,很快陷入了睡眠。

翌日,阿力买了飞机票,飞往他们相遇的城市——阿力的老家。

第一次远程性爱,对阿力来说是完美的。

也许有个飞机杯用,对男人来说就足够完美。阿力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生怕只爽了自己,另一边的小奇则是逢场作戏。

他担心这个问题,为此不惜请假,要飞回去亲口询问一下。科技发展了,

时代进步了,人们都可以坦然地接受远程性爱操飞机杯了,「爽不爽」这三个字,仍是许多男人的一个心结。

推开家门,小奇出来迎接,红光满面,嗓音娇柔。阿力虽是个糙汉,还是看得出小奇状态不错,心情也不错。他不禁窃喜,有了一半儿的信心。

把包放下,阿力坐在沙发上。短暂的沉默过后,阿力红着脸问:「昨儿晚上感觉怎么样?」因为有了一半儿的信心,他倒是没低头问地板,紧紧盯着小奇的脸,目光真诚而热切。

小奇略一惊,马上转过身去接水。把水递给阿力,小奇说:「你怎么那么有精力,上班不累吗……」

阿力傻笑起来:「这有什么,不也就一刻钟么……我想你呀……」声音越来越低。

「一刻钟?那是开始。后来关了视频,我以为你收起来了,结果又来劲了,直做到夜里……你不睡觉啊……」

「啊??」

阿力坐上飞机回去,耷拉着脸。他心里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他向小奇撒谎了。不,并不只是向小奇撒谎,他还欺骗了自己。

他明知道自己15分钟干了个爽,马上洗洗睡了。然而,当小奇毫不夸张地道出他自己根本没有料到的事实,短暂犹疑之后,他还是选择先打哈哈糊弄过去。

但是他很明白,这里出了问题。小奇是不会骗他的,毋宁说,在这种事情上,也根本没有骗他的理由。

然而那「直做到夜里」又是怎么回事儿?

是小奇那边的dildo故障,自己动了起来?是自己这边发送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信号,还是传输过程中出现了杂讯?或者是小奇自己无意中操作,误以为是阿力——不不,她不是这么蠢的人……

所有这些猜想都只是安慰自己。阿力最不愿意承认的可能,其实是最可能的可能——网上流传很久的传说,说的是每当夜深人静,就有一位恶劣至极的黑客,登录网络,搜寻那些在线的dildo,黑进去,用自己的信号替换掉别人的——把某个可怜虫的「远程性爱」替换成自己的「远程强奸」。

阿力自己正是一位工程师,他深谙技术实现上的可能性。虽然每家玩具厂商都信誓旦旦地保证安全,阿力也非常明白这些一味渔利的厂商根本没在安全问题上投入多少。事实上,在该玩具普及之后,阿力和同事们就常常开玩笑,说「黑进去简直太容易了」。

而且,谁能抓得到你嘛。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我他妈一定要抓到他!」阿力怒目圆睁,在飞机坐席上暗下决心。

夜,又一个等待的夜。

阿力的心已经破碎,但这种破碎给了他不同寻常的力量。

为了引出黑客,抓个正着,在之后的几次远程中,阿力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访问路径。同时留意代码和女人,这无疑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更何况是在勃起的情况下。

如果说,还要同时目睹自己的女友被陌生男子侵犯,那就不仅痛苦,简直绝望了。虽然是在远程的情况下——但这时的远程还不如不远,屏幕里的小奇简直就像真的正在某地被别人强奸。

但阿力是个理性的男子,他知道,要想报复,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因此难免付出牺牲。就像第一次那样,往后的每个周三,他都在同样的时间与小奇连接。幸运的是,暗处的敌人虽是名黑客,警惕心却丝毫不强,或者是太小瞧阿力了——其实有可能只是精虫上脑智商暴跌,反正这淫贼总是准时黑入,准时远程强奸。这无疑给阿力提供了缉凶的绝佳机会。

虽然心如刀绞,为防打草惊蛇,阿力始终没有向小奇透露始末。毕竟,他的目的是亲手抓获这名贼子,而非隐忍退让、得过且过。通过抓紧每一秒宝贵的连接时间,阿力逐渐拆除对方的每一层代理,每一重伪装。幸好对方不仅有时有晌,简直有着无穷的精力,这一方面令阿力更加痛苦和恼怒,另一方面却也给阿力追缉地址提供了最大的可能——于是,每一次远程强奸的过程,对阿力而言,都如此漫长,而又如此短暂。

阿力最怕的是,在最终锁定地址之前,对方突然消失。这样,不仅报仇雪耻无从谈起,长期的挖坑更是只落得自己愈发痛苦。他甚至做好心理准备,假若最终追缉失败,就将此事隐藏到底,让自己忘掉这一切,然后和小奇远走高飞——设备当然要换一套新的……

幸好,精虫上脑对智商的影响是如此深刻,在重复作案的过程中,阿力的对手简直丢失了作为黑客的一切自尊和敏感,抛弃和无视了一切反侦查手段。作为一名还算够格的工程师,阿力自然没有放过这绝好的机会——当最终锁定物理地址时,阿力的心不再平静。

他给了自己结束这一切的机会,却并没有想好,这一切该要怎样结束。

又是一个周三的夜。阿力和小奇开通了连接,飞机杯和dildo仍然在震动着。

然而阿力早已身在别的城市,穿着一身朴素结实的衣服。他仍然没有把一切告诉小奇,在编写好自动运行的模式后,他只是对小奇说,摄像头坏了,今天不开视频。

阿力是空着手找上门去的。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他非常清楚携带凶器会给自己带来不可估量的麻烦。

看了看两个月来仍然没有改变的、解析后的物理地址,阿力心中涌上了无限的勇气。他走上前去敲门:「喂,您家漏水呀……」

阿力不知道这种原始的方式能否把门骗开。时间每经过一秒,他心里的忐忑就翻上好几倍。

没成想对面大大咧咧地就把门打开了,丝毫没有黑客的小心谨慎劲儿。「什么漏水?哪儿漏水?」开门的是一位学生长相的年轻人,一脸烦躁和不屑。

看到这个表情,阿力心里不禁一震:你就丝毫没有点儿畏惧和愧疚感吗?你正在犯罪你根本意识不到吗?

然而,隔着防盗门说话,阿力做不了什么。在压着双方的情绪交涉几句后,对方打开防盗门,让阿力进屋查看情况。

屋里的摆设一点儿也不黑客。数码设备相当罕见,像极了普通人的家。然而阿力是绝不动摇的,走进客厅后,他马上用自己强壮的身体将对方按翻在地,把嘴堵上。捆上手脚后,阿力先去把大门和防盗门关好,才走回房间里寻找「作案工具」。

阿力非常简单地翻出了正在运行的PC和飞机杯。他把飞机杯摔到嫌犯脸上,然后把嫌犯口中的抹布拧开。

嫌犯竟然吓得说不出话来。这并不出乎阿力的意料,他憋了好久,问出一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令他好气又好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不要伤害我!不要伤害我!」

「我又不是黑社会的,」阿力气不打一处来,「说吧,你是怎么瞄上我老婆的?你们以前认识?你是他同学?」

「啊?范……范雪雪已经结婚了?我不是她同学呀,我只是她的影迷,影迷……虽然她拍过几部电影……总之我很喜欢她!」

范雪雪不是当红明星么?

阿力彻底懵逼了。

阿力和嫌犯走在街上。嫌犯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带着哭腔,已经不敢逃跑了。

据嫌犯说,他不知道谁是小奇,自己也根本不是黑客。一个叫大伟的人卖给他一套软件,说可以入侵范雪雪的情趣玩具,体验远程操明星的感觉。大伟说,范雪雪一上线,就给他发消息,他赶紧拿起飞机杯来就对了。

他当时就给买了,才2000块钱,觉得真他妈值。最关键的是,本来将信将疑的他,在大伟第一次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果然爽了一把!他乐不可支,正要感谢大伟,大伟却说:「软件钱和消息钱分开算。第一次消息免费,以后一次1000。」

「这就跟吸毒一样,真……真他妈黑。」嫌犯低着头咕哝,似乎在博取同情。

「去你妈的,」阿力毫不留情地凿了这小子的后脑勺,「你他妈自己活该。」

「是,活该,活该……」犯错的年轻人就要哭出来了,「待会儿到了伟哥那儿,你能不能放我走?要是知道我找来了警察,伟哥肯定弄死我……」

阿力气得都快乐了——这货还以为自己是警察呢。但又乐不出来,这家伙会误会阿力是警察,一半儿是因为阿力到现在也没好意思说清自己的遭遇……被绿这个事儿,再理性的人,也没那么容易说出口。

到了大伟家门口,阿力拎着这小子不让他逃跑。伟哥出来看,双方都没说话,伟哥似乎就分清了状况。

「进来说。」他把这两个倒霉鬼招呼进屋,拉上了门。

大伟才是一个真正的黑客。阴暗的房间并不狭小,但设备堆放得到处都是,显得无处下足。然而大伟却并不怕人,他冷静地倒上水,和阿力坐下谈。

「事情我大概明白了……哥儿们,你是个工程师吧?能追到这儿来……」

「……」事情变得超出了自己预料,本来对一个人的愤怒还分摊到两个人身上,一瞬间,阿力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阿力越来越急,说话语无伦次起来「你们干这种事儿……你说,怎么解决吧?不然我就报警。」

大伟站起来,啪啪地扇了「前·嫌疑人」几个耳光。然后转过身去,从抽屉里掏出10000块钱,对泪眼汪汪的前·嫌犯说:「你他妈惹到这位大哥了,你要赔他钱,懂不?哥哥帮你一把,你放哥哥这儿的钱,哥哥帮你赔了,懂不?」

嫌犯本以为要坐牢,现在一看牢狱之灾大可避免,虽然没搞清情况,还有什么不乐意的?捣蒜般点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可别以为这么简单就能完事儿……」阿力看懂了,这个叫大伟的会做人。然而,他并没打算拿钱了事儿——这点儿钱对他而言又算个甚?这两个月来的等待、劳苦,一切辛酸和难言,哪儿是这区区一万块钱可以打发得了的?

「别急,哥儿们,」大伟看了眼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小兄弟,「这钱算是他给你的,你也打了他一顿,是不?大哥你有文化,收入也高,应该也不想惹出什么事儿吧?」

大伟说的没错,阿力无法反驳。

「这样,你和他的事儿,就算完了。现在让他滚蛋,咱俩的事儿,咱俩再说,好吧?」

看阿力默不作声,大伟瞪了一眼傻眼的小兄弟,嗤了一声:

「还不快滚!」

人总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阿力也不例外。

大伟说,他凭着卖各种所谓「明星」的「消息」,赚的钱那是海了去。他看阿力已研究透彻,问他这钱要不要一起赚。

阿力虽然有个不错的工作,总归是打工族,没有什么梦想。大伟给他画的饼实在太过巨大,而蒙受损失的阿力又急于寻求补偿,居然鬼迷心窍地上了贼船。

但是,不同于大伟这良心坏尽没有人性的,阿力说,绝不能再到处搞NTR的惨剧。

大伟表示,NTR这事儿干不长久,有一个阿力找上门来,就会有成千上万个。有了积蓄,他早就想好了今后的解决方案,低成本零风险,绝对安全,而且没有良心负担。

「那帮精虫上脑的,你不骗他们骗谁?」阿力也认同大伟这句话,觉得骗这帮混球儿并不算是对不起良心了。

「那你要怎么搞呢?」然而阿力并没想好所谓「绝对安全」的解决方案。

大伟只说了四个字,阿力就喜笑颜开了。

那四个字叫做「规模经济」。

从此,大伟仍然活在阴暗的小房间里,销售,点钱,处理设备和数据。

而阿力却早早地实现了人生梦想——农夫,山泉,有点儿田。抛弃了码农生活,远离了喧嚣的城市,和小奇搬到了一处山里,经营着一家农场。这种财务自由的人才能拥有的活法儿,阿力在20多岁就体验到了,他不禁庆幸自己遇到大伟,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虽说是经营农场,由于有的是钱,阿力和小奇是并不怎么操劳的。他们白天吃吃玩玩,农活随便摆布一下,也就那样了。

只有在每个夜晚,当大伟的顾客们接到大伟的消息,打开软件,连上飞机杯后,阿力才会捏着dildo悄悄地走出房间,来到农场的一角。

山中的夜晚寂静无人,只会传出连绵不绝的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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