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考工记·匠人》第一段:
“匠人建国,水地以县,置槷以县,眡以景,为规,识日出之景与日入之景,昼参诸日中之景,夜考之极星,以正朝夕。”
这一段说的是营建都城的两个步骤:“水地”与“正朝夕”。换作现行的说法,大约就是“平整场地”与“确定方位”。
文中槷(nìe)与眡(shì)比较生僻,其它字都是常用字词,但是有两个看似常用的字:“县”(读作悬)与“景”(读作影),分别是“悬”与“影”的古字,即在上古时代,“悬”、“影”这两个字还未产生出来的时候,“景”兼有“影”的涵义,“县”兼有“悬”的职责。
生僻字“槷”,《周礼疏》上说“柱也”(就是柱子);《现代汉语词典》上“槷”的意义之一:古代测日影的标杆。“眡”,古同“视”,察看、观察的意思。
“匠人”是什么人?
周朝时期,把人依其职责分成六种:1王公,“坐而论道”:议论政事的;2士大夫,“作而行之”:执行政事的;3百工;4商旅;5农夫;6妇功,“治丝麻以成之”:做衣物的。
“百工”一职,分为木工、金工、皮工、色工、刮磨工、抟埴工。其中木工分的很细,有七种人(“攻木之工七”):轮人,做车轮的;舆人,做车厢的;弓人,做弓箭的;庐人,做兵器柄的;匠人,营建都城、宫室的;车人,做车的(不知与做车轮车厢的有没有交集?);梓人,做乐器架子的。
也就是说,周时的“匠人”,是营建都城、宫室的木工。
“匠人建国”,匠人营建都城,“水地以县”。“水地以县”是何意呢?
晚清人孙诒让解释:“水地以县者,将建国,必先以水平地,以为测量之本”,大致是说用水平面的方式测量地平,水静则平,水流则不平。
东汉人郑玄注“水地以县”:“於四角立植而县以水,望其高下;高下既定,乃为位而平地”——是告诉我们如何以水平面的方式测量地平并平整场地:在地块的四角立木杆,“县以水”,看地形与水平面的高低(差距),然后根据高差平地。至于水如何悬,并没有说得很清楚,是在四柱之间悬挂水管(或槽),根据管槽内的水的状况判断是否水平吗?
总之,无论是平整场地(水地)还是立柱子(置槷),都要“以县”,用悬垂的方法整得地面水平,柱子垂直。
然后“眡以景”(观察柱子的影子),“为规”。“规”的本义为有法度的正圆之器(《说文解字》:“规,有法度也。”)。“为规”是以(柱的)影为法度呢?还是沿着柱的影子画圆呢?似乎都可以。
“识日出之景与日入之景,昼参诸日中之景,夜考之极星,以正朝夕。”——标识出日出及日落时候柱子的影子(即标识东向、西向),白天参看正午的影子(标识南向),夜晚考察北极星(标识北向),以此确定东(朝)西(夕)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