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鳌神的报复
村口那棵板栗树究竟多少岁了没人能说清楚，老人们提起那棵树的时候都会呵呵笑着摇头：“那棵树从我们小的时候就已经那么粗了，朱元璋手下的大将和蒙古鞑子打仗的时候还在那棵树上摘过板栗……”
那棵树周围还有很多棵板栗树，但和那棵树比起来都显得矮小了很多。
老人们说那些小一点的板栗树都是那颗老树的子孙。
每年的八月底，挂满枝头的栗子球开始往下掉的时候，村民们就会扛上长长的竹竿，挎着篮子背着背篓去树下“搂板栗”。
所谓“搂板栗”，就是将已经成熟还未掉下来的栗子球用竹竿戳下来捡回去。
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来“搂板栗”的村民只能在巳时（早9：00～10：59）到申时（15：00～16：59）这段时间里在树林里停留。
爷爷说那是因为四鳌仙就住在那棵大板栗树里，在其他时间接近板栗树会打扰那四位仙家修行，会惹得仙人不满，只有在骄阳当头到红日西沉之间这段时间去搂板栗才不会打扰到他们。
不过村里的年轻人似乎都不怎么相信这个，老人们的话从他们左边耳朵钻进去，用不了片刻就会从右边耳朵钻出去。
那年我已经十六岁，高一暑假回到老家避暑。
时间在乡间白天的酷热和夜晚的静谧的交替中中悄然流逝。
转眼就到了八月底，眼看我就要返回城里收拾行囊准备返校了，少堂有些惋惜的说：“要是你再多待几天，咱们能多搂好多板栗呢……”
我笑了笑：“没事，十一长假的时候我再回来嘛，你们搂了板栗给我留点就行……”
少堂眼珠一转，说：“不过现在咱们也可以去搂一些，虽然搂不太多，但够你吃的了……”
商议好了以后我们决定第二天下午就去搂板栗。
出门的时候爷爷递给我一顶用粗柳条编织的阔沿帽子：“别玩太久了，五点之前一定要离开那片树林子！”
我接过帽子扣在头上：“您放心吧，规矩我都懂！”
爷爷点头笑着：“懂就行，小安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搂板栗的时候栗子球随时都有可能会掉下来砸在脑袋上和身上，所以需要戴一顶结实的帽子挡一下有可能掉在身上的栗子球。
“这些经验都是从血的教训里总结出来的……”少堂看着竹竿，“曾经有人没戴帽子，结果掉下来的栗子球砸在了眼睛上，直接就给戳瞎了。”
说着他摸了摸柳条帽长长的帽舌：“有了这个帽舌，掉下来的栗子球就砸不到眼睛了。”
竹竿、太阳、蓝天……
竹篮、背篓、草帽……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竹篮里已经装满了栗子球，我看一眼手表：“四点四十五了，咱们该走了……”
少堂嗯了一声，举着竹竿走了两步：“再搂两个就走。”
话音未落，一颗栗子球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的脚面子上。
说来也奇怪，一般情况下栗子球砸在脚上也就蹭破点皮，毕竟谁也不会光着脚来搂板栗。
可少堂就偏偏赶上了这“不一般”的情况——他双手抱着右脚坐在地上嚎了起来，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滴落在树下的尘土里。
我帮他脱掉鞋，用上衣裹住他的脚：“卧槽……你没事吧？”
“没事就好了，操！”少堂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掉在旁边的栗子球，“这什么玩意这是……老子穿着鞋都能给扎透……”
我寻思着再耽搁下去就要到酉时了，于是扶起少堂，提着篮子往村里走去。
走了几步，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四点五十八分……
还好还好……
刚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一个扛着竹竿挎着篮子的少年。
看到少堂用衣服裹着脚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幸灾乐祸的笑道：“怎么，偷栗子让栗子给砸破脚啦？”
我忿忿的瞪他一眼，继续扶着少堂往家走。
少堂看了一眼黄勇没好气道：“黄勇，这都几点了，你还往板栗树那边去？嫌命长？”
黄勇无所谓的耸耸肩：“老子不信那邪，爱几点去就几点去。”
这人一直都不怎么不招人喜欢，我懒得理他，扶着少堂径直朝家走去。
背后又传来黄勇嘲讽的声音：“给你们能耐的，搂个板栗都能把脚砸破……”
把少堂送回家以后，我把整篮栗子球倒在自家院门口的地上，捡了块半头砖开始砸。
刚砸了几个，爷爷就抽着旱烟从院子里出来了，见我光着膀子坐在门口砸板栗球，就奇怪的问道：“小安，你的褂子呢？”
我哦了一声：“少堂脚被栗子球砸破了，我用褂子给他包起来止血，等会儿再去拿。”
爷爷皱眉：“啥？”
我举起半头砖砸破一个栗子壳：“栗子球砸他脚面子了，给砸的呼呼淌血……”
爷爷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别砸了，跟我进屋一趟!”
他老人家的话我是断然不敢不听的……
我丢下半头砖站起身，疑惑的看着爷爷：“咋了嘛……”
没想到爷爷忽然火了：“咋了？你们闯大祸了！”
要知道，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爷爷对谁发过火，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因愤怒瞪圆的双眼。
见我这副样子，爷爷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算了，进屋再说吧。”
进屋以后爷爷看我几眼，然后拿起鸡毛掸子：“你们几点离开那板栗树的？”
看这架势该不是想给我上刑吧……
我往后一缩：“四点五十八……”
爷爷朝我伸手：“手表拿过来我看看！”
我忙撸下手表递给他。
接过手表看了一眼，爷爷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最后神色凝重道：“慢了四分钟……”
闻言我脑子嗡了一声。
爷爷又说：“你们离开的时候已经超过申时了。”
我脑子又嗡了一声。
最后爷爷把我的手表往桌子上一放，叹口气道：“少堂这孩子，怕是活不成了……”
我的脑子又嗡了一声，眼前一黑，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爷爷扶住我说：“你脱了衣服床上趴着去，我给你检查一下。”
我趴好以后歪着脑袋问爷爷：“你不先去救少堂？”
爷爷手里的鸡毛掸子在我身上来回扫着：“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扫了一阵，爷爷敲着床头：“翻过身来。”
“哦……”我依言翻身，躺在床上。
又扫了一会儿，爷爷“咦”了一声：“小安，你千万别动啊，除了喘气之外，哪儿都不许动！”
虽然不知道爷爷想干什么，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嗯了一声。
爷爷推门走出房间，过了几分钟回来后手里捏着一把蓝盈盈的绒毛：“小安，等下会很疼，不过你得忍住，要不这条腿就废了。”
我又嗯了一声。
爷爷从床头柜上拿起火机打着。
火焰点着了那撮蓝色绒毛，如正午骄阳般的刺眼光芒忽然迸发出来。
不过，最耀眼的火焰或许都只能持续最短的一瞬间。
眨眼的瞬间火焰熄灭，爷爷手里的蓝色绒毛化成了一缕飘散的飞灰，轻轻落在我的腿上。
“蓝狮子毛……”爷爷伸手按在我的腿上，“这还是你祖奶奶留给我的，专门用来处理被四鳌仙射到的伤口。”
爷爷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腿上传来，我忍不住嗷了一声就要跳起来。
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是这种反应，爷爷一把摁住我：“别动，别动……”
我挣扎了一下：“可是，疼啊……”
爷爷点点头：“我也知道疼，可你就是得忍着。”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绿油油的东西朝我腿上一拍。
我疼的直冒冷汗，双手死死抓住床帮，努力不让自己乱动。
看着那团绿油油的东西被爷爷用手压着在我大腿上滚动，我不明就里的问：“这，这是啥啊爷爷……”
爷爷头也不抬：“泯团子，用青蛙皮做成的，能把四鳌仙刺到你皮肤下面的东西吸出来……”
说来也怪，随着那绿色的团子不断的滚动，我腿上的疼痛竟然渐渐减轻了，没多大会就变成了酸麻。
又搓了一会儿，爷爷舒口气：“好了……”
说完他从我腿上拿起泯团子：“起来吧，看看四鳌神都把什么东西当成箭射到你腿里去了。”
我坐起身，看着爷爷一层层剥开颜色已经变深了的泯团子。
最后，爷爷从最里面挑出一截小拇指长短的树枝和一根麻雀爪子。
爷爷捏着麻雀爪子：“这些玩意儿是会跑的，你用刀子一割，它就往更深处钻，要想取出来，还非得先用蓝狮子毛把它给迷晕了，然后再用泯团子吸出来。”
我打个寒颤：“我记得这事，可小时候您是把这事当故事讲的啊……”
爷爷把麻雀爪子往床头柜上一放：“村里的规矩也是我当故事给你讲的？”
我：“……”
见我不说话，爷爷点着旱烟抽了一口，敲敲床帮道：“行了，你要是觉得自己没事了，就跟我去看看李家那小王八蛋……”
少堂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看着电视，见我进屋他眼睛一亮：“子安，你来啦，栗子砸完了？”
随后他就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爷爷：“三爷爷，您老怎么也来了？”
爷爷嗯了一声，走到床边：“你爹妈呢？”
少堂：“说是今天要收网箱（一种在大河里养鱼的工具），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少堂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那件裹在他脚上的衣服嘿嘿笑着说：“子安那件衣服不能穿啦，回头我赔给他一件。”
爷爷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你这孩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死活，你们惹着四鳌仙了，你知道不？”
“啊？”少堂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爷爷指指他的脚：“啊什么啊！把缠着脚的衣服解开，我把里面的东西给你弄出来，要不这腿明天就得废！”
少堂弯腰收腿，吃力的解着衣服。
看他那么费劲，我就打算上前帮他解，却被爷爷一把打在手背上：“干什么你，你想让那些东西窜到你身上去？”
我：“……”
爷爷黑着脸训斥道：“记住，从现在开始，到你离开村子回市里，都不许再接近那棵树！”
我默默点头。
解开裹在脚上的衣服，我看到少堂肿的吓人的脚。
脚背上的皮都已经被撑得晶莹透亮，看上去似乎用需用手指轻轻一戳就能戳破那层皮。
“你们搂板栗忘了时间，得罪了四鳌仙，他们拿弓箭射你们了你们都不知道，不过还好，还来得及……”爷爷把蓝狮子毛和泯团子放在床上对少堂说，“千万别动，我帮你把你脚丫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弄出来……”
少堂看看爷爷，又看看我。
我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爷爷满头大汗的直起身剥开泯团子，从里面取出一条食指长短的鱼骨头和一只毛虫。
东西取出来以后少堂的脚也消肿了。
爷爷把鱼骨头和毛虫丢了出去，看着我们说：“这次算你们两个小崽子命大，以后千万别再靠近那棵树了！”
少堂不解的看着爷爷：“三爷爷，四鳌仙的传说是真的？”
爷爷随手拉过一把凳子坐下，慢悠悠的点着旱烟抽了一口，斜眼看着少堂：“还好你们及时离开了，那四位仙家才没有动怒，只是给你们一点教训，不过要不是我发现及时，你们的腿现在已经废了……”
我和少堂目瞪口呆的对视一眼，同时“啊？”了一声。
旱烟嘴顶端猛地一亮，烟雾缭绕中，爷爷的眼神里掺杂了一丝惋惜：“我年轻的时候，村里也有几个愣头青不信邪，偏要半夜去招惹那四位仙家，最后死的死，残的残……”
说着他举起旱烟杆指着少堂：“你爷爷就是那会落下驼背的残疾的……”
在我们七八岁的时候少堂的爷爷就去世了，不过我对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原因就是他那夸张的驼背。
爷爷接着说：“那时候李老五（少堂的爷爷）和其他几个同村的愣小子一起去搂板栗，一直搂到天色漆黑脖子发酸，回来以后没多久身上就长出了骇人的大疙瘩，郎中们来了一波又一波，膏药贴了一副又一副，汤药灌了一碗又一碗，却都没有任何效果，最后那几个愣小子相继死去，但李老五却硬生生的挺了过来，虽然命保住了，却落了个驼背的残疾。”
说完爷爷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回去做饭，一会儿你爸妈就带着你奶奶回来了……”
推开门的瞬间，爷爷忽然露出了轻松的笑脸：“小堂，一会儿跟小安一块过来家里吃饭，三爷爷给你炖鱼吃。”
少堂赶忙笑着答应：“好嘞三爷爷！”
这一天下来我们算是开了眼了，没想到四鳌仙的故事竟然是真的。
还好我有个见多识广的爷爷，还好我们还算守规矩没有在树下继续逗留，还好我们发现的早……
闲聊了一会儿，看着落在屋子里的金色阳光，我们起身出门回爷爷家吃饭。
爷爷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饭菜的香味儿在空气中弥散，使得折腾了一下午的我们忽然觉得饥肠辘辘。
就在这时候一个扛着竹竿提着篮子的身影迎着夕阳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眯眼看着他手里装得满满当当的篮子：“这小子搂了不少栗子啊……”
少堂啐了一口：“呸，撑死他！”
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黄勇走到我们面前站定，像是炫耀一般把篮子朝我们一递：“想吃的话自己拿几个，就当我们赏你们的！”
少堂吊着眉头一脸鄙夷：“去去去，就这几个破栗子，显摆什么！”
黄勇挺挺胸膛：“就搂几个破栗子还把脚给砸得呼呼淌血呢……”
要不就说这黄勇招人烦，烦人就烦在这一张破嘴上！
我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走吧少堂，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少堂闻言又啐了一口跟着我进了院子，嘴里还不住嘟哝着：“什么玩意儿……”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少堂坐在院门口的石头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少堂：“十一放假的时候你一定得来啊，我搂了栗子一个也不吃，等你来了咱们一块架地锅炒了吃。”
我点头：“嗯！”
少堂有些伤感：“再过几年等你上了大学恐怕就想不起有我这么个哥们儿了……”
我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可能，咱们可是发小，我是忘本的人吗？”
少堂刚要说什么，却被人劈头盖脸的打断了：“少堂，你三爷爷在家吗？”
我们抬头仔细一看，是黄勇的母亲。
大概是因为我很少在老家呆的原因，她走到我们面前才认出我来：“小安，你爷爷呢？在家吗？”
看着她匆匆忙忙的样子，少堂点点头：“在家啊，什么事？”
黄勇的母亲闻言也顾不上和我们说话，火急火燎的冲进了院子，不等我们反应过来就哭上了：“三大爷，您老可得救救孩子啊，我们老黄家就这么一个男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啊……”
我们对视一眼，站起身朝院子里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爷爷的声音响起：“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黄勇的母亲说那天傍晚黄勇偷摸着从家里拿了竹竿和篮子去村口那颗板栗树下搂栗子了，昨天白天就一直嚷嚷着胳膊疼。
刚开始黄勇的父母都以为他搂板栗累着了，也没怎么当回事，没想到今天晚上他们从湖里回来以后就发现黄勇的两条胳膊肿得跟他的大腿一样粗，还高烧不止说胡话，眼看就要不行了。
“镇上的大夫说了，这是怪病，他医不了，叫我们找您老来帮忙看看……”黄勇的母亲带着哭腔，抓着爷爷的胳膊摇晃着央求，“您老千万得救救孩子啊，我，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她真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求求您了，三大爷，我给您磕头了……”
爷爷慌忙扶起她：“使不得使不得……”
扶起黄勇的母亲，爷爷说了句“我去准备准备，你在这等我”就转身进屋了。
这时候我和少堂才想起那天下午我们碰见黄勇的事。
“……”少堂咧着嘴看着我。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一干净……”
少堂有点害怕：“他死不了吧？”
“那谁知道……”我摇头，心虚的朝黄勇的母亲看去。
“那个……”少堂探着身子朝屋里看去，“要不要把那天的事跟三爷爷说？”
我刚要说话，爷爷就拿着一个纸包走了出来，毫不停顿的从黄勇母亲身边走过：“赶紧去啊，还愣什么！”
黄勇母亲噢了一声，一边抹泪一边紧跟在爷爷身后朝自己家走去。
走到门口，爷爷忽然转身看着我们：“你们跟来干什么？”
我和少堂刚要说话，爷爷就驱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去去去，回家去！”
少堂：“可是三爷爷……”
他刚一张口黄勇母亲就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三爷爷叫你回去你就赶紧回去！”
少堂怏怏闭嘴，转身拉了一把我的胳膊：“走吧……”
我们回到家没多大会，爷爷就回来了。
见爷爷脸色不好看，少堂站起身说：“那什么，我回去了，三爷爷……”
说着他朝我一眨眼，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明天早上走的时候我送你，啊……”
爷爷坐下，沉声说：“给我回来！”
声音不大，但我们还是打了个哆嗦。
少堂只得乖乖回来。
爷爷指指少堂刚才坐的方凳：“坐下！”
少堂一脸闹肚子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坐回方凳上。
“我问你们俩……”爷爷在地上磕了磕烟袋锅，捏了一把烟丝塞进去点着抽了一口，随后眯着眼睛看着我们，“你们是不是撞见黄勇去搂板栗了？”
我朝少堂看去。
少堂咧着嘴点头：“嗯……”
“那怎么不拦着他？明知道五点以后不能靠近那板栗树……”
少堂求助似的看我。
我硬着头皮：“那小子笑话我们来着，说我们忒能耐，搂个板栗都能把脚搂瘸了……”
不等我说话，爷爷训斥道：“糊涂！你这是叫他去送死！”
少堂低声辩解：“那小子见了我们就嘲笑，他那么壮，我们俩都打不过他……”
爷爷严厉的质问道：“所以你就故意放他去搂栗子，故意不跟我说？”
“没有没有！”少堂摆手，“他搂板栗我拦不住，后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真的……”
我也在一旁帮他解释：“真的，那天晚上黄勇回来的时候还路过咱们家门口来着，提着满篮子的板栗球冲我们炫耀，后来我们进屋吃饭就把这事给忘了……”
见我们说的真诚，爷爷叹口气：“也罢也罢，黄勇这孩子从小就骄横跋扈，村里的孩子没一个不怕他的，这也算是老天给他一个教训吧……”
少堂有点怯，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三爷爷，黄勇怎么样了？”
爷爷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把旱烟杆往桌子上一放，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一个泯团子，一层层剥开，捏着两条不断扭动着身子的蜈蚣。
看着那两条足有五六寸长的蜈蚣，我的头皮像是过电一般一阵阵的发麻。
“看到了吧……”爷爷说着把蜈蚣放回了泯团子里，揉回原形，“黄勇那孩子，嫌竹竿搂板栗太慢，于是就爬上树用手摘，四位仙家一怒之下就把这蜈蚣当箭给射到他胳膊里去了，这可是毒物，咬一口都能难受好几天，更别提整个钻进肉里……”
说完爷爷收起泯团子，转个身拿起旱烟杆递到嘴边。
铜烟嘴亮了一下，爷爷眯着眼睛：“命倒是保住了……”
见我们仍旧盯着他，爷爷叹口气：“不过两条胳膊都废了……”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