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我只是怀念

                           却也不曾伤感。

                                                    ----题记


童年记忆中的日子大都是比较清闲的,和村里的小伙伴无忧无虑的在村子里瞎转悠,来回的追逐。城里的孩子有他们花样的童年,游戏厅,公交车,补习班…….。农村孩子的童年似是比那要丰富的多,更斑斓一些,有着各种不一样的乐趣。那些留存在记忆里乡村童年的四季,似是最难忘的,那是一辈子都想醉着的温柔乡。

春天,田野里开满了各种野花,整片大地都披上了绿色的外衣,点缀着点红黄和白色。那些野花我基本上叫不出名字,也懒得去管它叫什么,好看就可以。当然还有那最让人兴奋地是李子树和桃树的枝头开始开出了,白色和红色的花朵,花枝乱颤,香气宜人。这样的时候,小伙伴们会满田野的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兴奋啥,反正就是得飞奔。张开双手,感受着风的轻盈和柔软。偶尔蹲下来,看一眼那白色和黄色,摘下一朵,凑近鼻子闻一下香不香。如果你站在一座山头往下看,那被乡间小道隔开的农田,错落有致。一条铺着沥青的大道蜿蜒着穿过,左边是绿意盎然的一片,右边是红砖黑瓦的村舍。

母亲会扯着大嗓门在家门口喊你的名字,声音空旷回响,无论你在哪里玩耍,都可以听见。本是一起打画片,又或者是弹弹珠的小伙伴便会一溜烟的全部四散而去,边跑还会边回过头约好下午放学再战。家门口,母亲正和扛着锄头的村里人聊着天,说着一些小孩子不会在意的家常。厨房里父亲正端着碗筷,吃的正酣,抬起头看了你一眼,没有说话。乡下人的饭菜,简单,可口,没有餐馆里的那样花里胡哨。辣椒炒茄子,豆角,花生米,就是一顿。父亲不会喝酒,餐桌上基本不会有酒的存在。一年四季,粗茶淡饭就是一辈子,不苛求富贵,只是求平安幸福。

更有趣的是等播种在田里的秧苗长大了该挪地的时候,村里便是另外的一番景象了。每一个人都忙碌着,不得闲。我偶尔也回去凑一下热闹,通常都是在给父母送茶水的间隙。挽起裤腿就毫不犹豫的踏进了淤泥的农田,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挪,脚一抬,黑黢的污泥附着。不一会儿裤腿也沾上了污泥。母亲在这时候总是会恼怒,恶狠狠地说,赶紧回家,裤子弄脏了自己洗啊。吓的我灰溜溜的往岸上跑,一不小心便栽倒在田里,浑身都被黑水浸泡。感觉农忙的时候,是最有趣的。可以跟在大人的身后,做一些蠢的事情,被骂也不觉得是丑事。摔倒了也只能是自顾自的爬起来,没有人会腾出手来扶你,啪啪身上的尘土,继续未完的游戏。

夏天酷热难耐,知鸟趴在树上,一整个夏天都是它们的鸣叫声,断断续续。村里孩子会循着声音判断知鸟的位置,黑色的身体很好的伪装了自己也敌不过听觉和视觉灵敏的猎手。蹑手蹑脚,屏住呼吸,手掌成窝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盖过去。知鸟便被牢牢的握住。撕掉知鸟两边翅膀的一半,它便飞不高飞不远了,往家里的客厅一放,任他飞也飞不走。

村子里有两个池塘,一个种着莲藕,一个就在我家背后。家背后那个,村里人漂洗衣服居多,没人会下去游泳。年长一些的哥哥都会去莲藕池塘游泳。夏天,酷暑难耐,野游一下,便会缓解了这酷暑带来的狂躁。莲藕池塘里一到夏天便被荷叶铺满,开着零星的几多荷花。我会一个箭步的扎进水里,水花四溅。停在荷苞上的蜻蜓也被吓飞,来回的盘旋。夏天在这样清凉的水里洗一个澡,好不快活悠哉。似乎记忆里那些荷花可以一直的在夏天开放,没有间断。冬天村子里会收获满满的莲藕,成为熬汤的好食材。

夏季的夜里除了狗吠声,便是蛙叫了。夜空满是星星,蛙声环绕,月光白绸一般铺满大地,这样的情境唯有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自然的静谧。一整天太阳的曝晒,房子也跟着热起来,仿佛进了被火烤的洞窑。进去就是煎熬。父亲会把电视机搬出来,架在门口,搬一张床,点一盘蚊香,沐浴着月光,欣赏着电视机里的节目。夏夜凉如水,睡到半夜的时候,父亲会叫我们返回房间里睡,怕着凉。如果你睡不着,踏着月光出去走走,竹林里萤火虫正漫不经心的飞舞。走到村头的老井处,便会听见蒲扇“嘭嘭”的声响,那是村里睡不着的人正坐在井边闲聊,蒲扇用来挥赶蚊子。

农村的仲夏夜,繁星满天,萤火布满田野。那些在城市里的夏夜,星光都被城市的霓虹灯光所掩映,高楼遮住视线,唯有一轮明月能够寄托梦里对水乡之情的无比思念。同一轮明月,同一片星空,不同的人念着的是截然不一样的仲夏夜的梦。

秋天大概是村里人最忙的时候了吧,一整年的期盼都在这个季节。金秋的田野,满视野都是黄色,微风吹过,一整块黄色的绸缎贴着地面起舞飞扬。弯下腰,镰刀扬起,用点力气一拉,稻穗便被割断。收个好的稻谷,摆成圆柱形堆放在打谷场。我和小伙伴只要下午一放学,便会在这些圆柱形的谷堆里玩捉迷藏。藏得好的,有时会在谷堆上睡着,等到朋友们都回家了,他却睡的正酣,等到母亲喊吃饭,才猛地惊醒,擦擦嘴角的口水,回家。乡下人那时候脱谷粒,都是用老牛拉着石碾子来回的转。我们会跟在老牛后面,来回的跑,就是觉得有趣。后来父亲有了一辆拖拉机,它便代替了老黄牛,开始漫长的脱谷粒任务。全村人的谷粒在哪个时期,都是靠父亲和这辆拖拉机来完成的,而我们从围着老黄牛转开始坐在拖拉机的后斗上,无忧无虑的成长着。高中以后,老黄牛和拖拉机都从历史的舞台里光荣的失去了它脱谷粒的重任,那些追逐着的时光也一去不再。

囤积材火,是乡里人过冬必不可少的。我那时候上山砍柴,上到山顶,选一处空旷地,把砍好的材火堆放在空地处。等到母亲过来,便帮我捆好。捆好的材火,弯腰,用全部的肩膀的力量扛起。大人会肩挑着,用力平均。现在我的两边肩膀不一样高,大概是在那时候留下的。村里人讲究材火旺盛。家门口堆积着一捆又一捆的材火,平常日子也烧柴,但秋天的时候会多备一些,为了过个暖冬。烟火袅袅,整个四季都飘着柴米油盐的平凡烟火味。乡里人信奉,冬天的材火烧得旺会延续到下一年。

一整个季节的忙之后,接着的是一整个冬天的修整。

冬天,对一个村庄而言,萧索即是美的无言的。万物都是死寂的。落叶满地,枝干突兀,阴云沉沉,偶尔阳光很好的天气,会有恍惚离世的错觉。连狗都不想叫出声,生怕惊着了什么怪物。满目的苍凉,似是一首壮歌,唱着无言。

大多时候,家里人会围坐在土制的火炉旁,聊天说话。父亲手指夹着烟,送进嘴里狠狠地吸一口,烟雾缭绕。母亲手里拿着针线活,时不时用嘴去咬穿进半个身子的针。我会和哥哥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弯着腰翻翻炉子里埋着的红薯。挂着的水壶冒着水汽,壶盖发出不耐烦的嘲笑声,应该是嘲笑烤红薯的技术不过关。农历的最后一个月,乡下人都会借着这炉里的烟,熏几到腊肉,过年的时候接待客人时用,熏到正好时,会顺着肉质往下滴油,勾人食欲。

如果下了一场雪,我们这些孩子便会坐不住了。乡间小道,树梢,茅草屋的房顶,农田,山坡,远山,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夜里不用照明,这雪就是手电。乡里孩子见雪是最兴奋的了,而我尤为喜爱。雪花轻盈飘落,一袭轻衣。早上推开房门,一片白莹莹的世界,穿越似是最好的表达了。还未有人踏足的雪地,晶莹,泛着光亮。有的雪地会留着一连串的鸡或狗的脚印,你便会知道它们也是喜爱雪地的,不然也不会在这雪地里嬉戏。堆雪人,打雪仗,是必不可少的了。玩到嗨处,雪地里打滚更显出了对着雪爱的深沉。脸旁,手指冻得通红都停止不了疯玩的脚步。选稍大一点的易拉罐,开口处堆成的穿两个孔,用铁丝做一个把手,火炉材火烧完留下的通红的碳装一半,提着就在雪地里尽情的撒欢。有时还会提着它画圆的在空中甩,你会看见快黑的碳又开始变得通红起来。炊烟袅袅,白雪皑皑,似是一幅画,一幅记忆里存留着的画。

等到过年的时候,安静的村子就开始沸腾起来。平时没什么人的村子,兀的聚集了很多人,嘈杂的人声一片又一片。年轻人觉得待在农村是一种浪费,于是一年又一年的迁徙,我们都成了候鸟一样的动物。父辈们不喜欢折腾,城里的生活又不能适应。于是,乡里的日常只能见到留守的老年人,连孩子都很少见。有一年父亲告诉我,村里的小学已经不在了。没有老师愿意来乡下教书,父母也不愿意孩子在村里接受教育。这是一个尴尬的局面。

如今,乡里人大都很少烧材火。那每逢冬季就烧的旺旺的火炉也被电火炉取代,童年记忆里的四季也随着外出求学,工作,渐渐的消逝,停在记忆模糊的深处。唯有年末回家,听见那鸡鸣和狗吠,才会想起那些童年的旧日记忆。它俩一整年里都唱着的协作曲,欢快了整个四季。一年又一年的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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