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笔下的“塑胶儿童”

      《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而爱的结晶则是孩子。

      一旦进入了婚姻这个坟墓,不但不必在冬夜里淋着雨无处可去,也不必如小说上所形容的刻骨铭心地为着爱情痛苦万分,因为爱,让距离更近;因为孩子,让责任更重!

    我常常在思考,名人作家的童年是怎样的?从“出名要趁早”的张爱玲,“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林徽因,“花开茶蘼”的陆小曼,再到“梦里花落撒哈拉”的三毛,民国时期的女子,皆是最美人间花,待繁华落尽,一把辛酸泪。虽是如此,可我最是钟爱三毛,若是单读《撒哈拉的故事》,只能读懂三毛与荷西的在撒哈拉的旷世之恋。从三毛和荷西的童年读起,才发现他们竟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

    “荷西,窗外一大群麻雀飞过。”
    “麻雀,有什么稀奇的!我小的时候,上学的麦田里,成群的……我哥哥拿了弹弓去打……你不知道,其实野兔才是……那种草,发炎的伤口只要……”
  “恭喜你!葛先生,看来你有一个圆满的童年!”
  “啊!”他仍在笑着,回忆实在是一样吓人的东西,悲愁的事,触摸不着了,而欢乐的事,却一次比一次鲜明。
  “你小时候呢?”
  “我的童年跟你差不多,抓萤火虫,天天爬树,跟男生打架,挑水蛇,骑脚踏车,又一次上学路上还给个水牛追得半死,夏天好似从来不知道热,冬天总是为了不肯穿毛衣跟妈妈生气,那时候要忙的事情可真多——”

  每每读到此处,嘴角自然上扬。勇敢,调皮有自己独特见解的三毛形象跃然纸上。有人说,三岁看大,一开始我是不懂的。慢慢地,我好像懂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无关岁月,一如30年后的三毛,一人挺进撒哈拉沙漠,恰是孩童般的她,勇敢,独特!

    细读《稻草人手记》中荷西与三毛的聊天,实在让人感受不到夫妻之间的乐趣。

    “今天去银行了吗?”
      “是。”
        “保险费付了吗”
        “还没?”
        “那件蓝衬衫是不是还要再穿一天?”
        “是。”
        “明天你约了人回来吃饭?”
        “没有”
          ……

        三毛常说,别人听上去还以为他们发生婚姻的危机了,没有情趣的对话会让渴望爱情的心就此枯萎。事实上,日子是平凡地在过下去,没有什么不幸福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幸福的事情。呵呵呵……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非常会找彼此话匣子的钥匙,例如童年,荷西服兵役。

    “荷西,你们的老师跟不跟你们讲这些,什么儿童是国家的栋梁,未来的主人翁之类的话?”
    “怎么不讲,一天到晚说我们是国家的花朵。”

    三毛说老师的话是对的。可惜的是,她不学无术,连自家的主人翁都只做了一半,又常是背脊痛,站不直,确实不是栋梁之材;加上长得并不娇艳,亦不是什么花朵。故而说她已经完完全全辜负了上一代的老师对她的殷殷的期望。

    她某次回国小住,见到了姐姐和弟弟的孩子已是一朵朵高矮不齐可爱得迎风招展的祖国花朵,很是欢喜。兴致上来时,还会跟侄子侄女玩“上课”游戏。她问孩子们,学校有花吗?孩子们说学校跟家里一样的房子,没有花,但是老师画出来的,在墙上的有。随即,她让他们拿出图画书,问到是否看过真的月亮,蝴蝶,海,他们皆是摇头。她提议今晚去看月亮。

    原本她心中幻想的是,看月亮本身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因为月亮有很多传说和故事。然而手里拉着的两个孩子却一头扎进了文具店,月光却一点也吸引不了他们的兴趣。“赏月”的结果是,孩子们扎进文具店挑了一块彩色塑胶回家,兴高采烈!

    次日,三毛的爸爸提议去旅行,而她坚持带全家孩子一起去,只为让他们在童年有一点点美丽的回忆!孩子们盼望着的旅行,在抵达花莲亚士都饭店的那一瞬间才被认可,只因他们可以在租下的房间里随意乱跑,彼此交换零食。她站在凉台上,冲房间里的孩子喊道:“不要再吃东西,出来看书本上的海,欣赏一下大自然。”只有一个孩子从窗户外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其他孩子则是留在房间里吃东西,不为所动。她心中有些许感慨,大自然对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黄昏时候,三毛与父母带着孩子们一起在旅馆周围散步,附近的草丛中数不尽的狗尾草正在微风中摇曳,偶尔还有一两只蝴蝶停歇。三毛奔入草堆,本以为会有小娃娃跟过来,哪知这一代的孩子皆是站在路边喊道:“姑姑,给我摘一根。”“我也要狗尾巴草,请你多采点。”她转过头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他们自己不进来摘?孩子们的回答是,草丛深,有蛇,他们不敢去。她在思考,自己小时候怕的是柏油路,因为路上偶尔会有车子,现在的孩子怕的是草,因为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到,而真实的能看公园里的花草了。呵!不过二十年的距离,却已是一个全新的年代。

    一天的大自然之旅,似乎只是为了讨好她罢了。孩子们并没有任何的感触,只有到了用塑胶、水泥围成的游泳池时,他们才绽开了笑颜。看着孩子们在水里打仗,嬉戏,这样的兴奋,不禁让她感慨到——塑胶时代已经来临,孩子们也在渐渐变成塑胶儿童。

   

    某次,我给学生上主题班会,问他们的梦想是什么?我满怀期待看着他们,以为他们会说,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老师,一名科学家,一名医生……那是年少时,我的梦想。但孩子们的回答却是让我大吃一惊。

  A:老师,我的梦想是当一位网红!我可以直播自己每天见到的东西,跟他们分享!

  B:老师,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歌星。像蔡徐坤那样,能说会唱,而且还长得帅。我妈妈说人长得帅就是优势。颜值高的人机会多。

    C:老师,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吃播主持人。我看到每天抖音里有好多人都在做直播吃饭,别人给他们打赏,点赞,他们就赚钱了。

    D:老师,我的梦想是当一位大Boss。我可以不用像你那么辛苦,天天要站七节课,还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又要被我们给气死。

      ……

      学生的回答,我看到了一种叫做泡沫的虚幻。可我又不忍心打击他们的梦想,只是逐一地向他们解释。

      如果你想当网红,那你要有自己的独特之处和明锐的嗅觉,只有这样才能捕获众人的视线;

    如果你想当歌星,那么学校的兴趣班就一定要参加,从小让自己全面发展,能说会唱的背后有说不尽的汗水,颜值虽然是优势,但是真正站稳脚的是能力,长得帅是父母给的,你的能力不行再帅也上不了台;

        如果你想当吃播主持人,首先要能说,你的口才要好。光吃不说,那叫猪,没有人会一直盯着一头猪看的。其次,你要有一个良好的胃,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最后,你要懂得品美食,说得出其中的几点来。

      如果你想当老板,那你得要有自己的公司,那需要有钱,而你的钱怎么来?其次,高知识水平的才叫Boss,没有文化的叫土豪。那你是不是得先学好知识,再谈当老板?

    城里长大的孩子,最大的悲哀是已经失去了大自然给人的灵性。我时常会在思考,教育的本质是什么?教会学生做人,还是教会他们考试?亦或是教会他们如何去生存?他们不知道什么是萤火虫,分不清树的种类,认不得虫,没有赤脚踩过草地,也没有看过银河星系。他们会的是,忙做功课,忙补习,而剩下仅有的一点时间,却贡献给了网络。他们会打王者,会K歌,会玩抖音,会各种新兴产品。这一代的孩子,有他们喜好的东西,只是他们所喜好的东西,渐渐地主导了他们的生活。

    我不禁在思考:这样的塑胶儿童真的是时代所需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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