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梧桐会馆就像个大隐，于喧闹的月坛北街上，独得一片清静幽雅的四合院儿，实在是结新会旧的好去处。
韩峰和刘波来到订好的包间内，几乎没有亲自点菜，韩峰向服务员说了一句：“把我们常吃的菜随便挑几样，够两个人用就可以了，你们看着办，再沏壶明前的龙井。”服务员便应声离去。
这一对儿久未见面的忘年交，从北京的奥运商机，谈到MBA班里的教授和老师；又从班里同学的变故和现状，谈到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什么样的男人；再从生活的无奈，谈到那次罗马的巧遇，服务员陆续上完了酒菜，他们全然不知。边吃边聊，酒过三巡，两人也有些入了状态。叫服务员添水的时候，刘波按了无线呼叫器，这才猛然想起这次见面是为着久隆信息系统选型的事儿，可当时的气氛已经完全不适合这个生分的话题了。
除了知道刘波进了一家美国大公司做商业信息系统之外，韩峰好像什么也没记住。这一晚上倒像是在他紧张的工作之余安排了一次偷闲喘息的机会。思想难得的放松，加上一些不远的往事回忆和黄酒绿茶在身体里的化学反应，韩峰觉得这比通常下班找那个扬州师傅捏完脚还舒服。
刘波就有些遗憾了，他刚到新的公司，虽然以不错的背景获得上司的好感，但他知道西蒙这样的企业，还是靠真本事说话的，什么是真本事？数字啊，无处不在的量化考核体系，充溢着所有员工的工作和生活。他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拿到点硬通货，只凭简历上那些体面的教育和经历，恐怕反而徒增同事的鄙夷。
晚上十点多时，两人才意犹未尽地走出四合院分了手。刘波是个聪明人，朋友归朋友，做事绝不能含糊。所以他想，无论结果如何，认真投标是关键。虽然韩峰是决策人，但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不太懂信息系统，一定会有个专业的团队帮助他评选。到目前为止，久隆内部是个什么架构，自己还摸不着门儿呢。
全球变暖加上北京市的人口密集，五月的京城就已热浪滚滚，马路像要被晒化一样，反着白光，刺得人眼目发花。凡是需要步行三分钟以上的女生，一定打一把轻巧的阳伞，再戴一付较为时尚的太阳镜。
小雨却没有这两样装备，写字楼里的空调让她觉得很冷，每次走出中豪大厦，她总是很享受冰凉的皮肤被热气包围的一刹那，暖暖融融，非常舒服。她把跟客户必要的午餐特意安排在离公司不远的金宝街上，因为方蓉给了她一些解决那两位顾问问题的启发。而金宝街上的湖苑饭店正是一家香港餐厅，小雨记得一位客户告诉过她，在北京的香港人，特别是房地产商 最常聚的餐厅就是湖苑，而英渣德行所在的写字楼与湖苑饭店正是一座。小雨心里当然希望在这有机会巧遇他们，最好还有合适的机缘认识他们，所以递交了标书后的两个星期内，小雨几乎每隔一天都到湖苑跟客户用餐。
要说在这儿认识郝德伦和金先生这件事本是个小概率的事件，但老天就是不负有心人，两个星期里，真就有这么一次天造的机缘成全了小雨。
那是一个周三的中午，小雨约万盛的楚总，就是许航的老板。他们在湖苑就餐时，服务员一时出错，将一张餐桌预订了两遍。小雨跟楚总刚在放有“留位”牌的6号桌坐下的时候，又有两位客人被服务员带到这张桌，服务员以为这四位是一码事儿。可是他们显然搞错了，此时正值用餐高峰，根本没有空余的座位，湖苑的大堂经理亲自来道歉，问小雨和另外的客人是否愿意接受对方，并且愿意将餐费全额7折，再为四位客人奉送例汤和水果。对于四个大忙人，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重新选择，所以在征求楚总的意见后，小雨告诉服务员，她愿接受，之后只见服务员跟另两位用广东话交涉了几句，他们也在6号桌落座了。
“对不起楚总，真是不好意思，委屈您了。”
“哪里，没关系的，这也不是你的错，但服务员能这么处理，说明他们很懂服务，我不会介意。”
“谢谢您了，不过我倒也觉得他们做得不错。现在北京的商业确实需要这样的服务意识。”
“是啊，我反而觉得购物中心的服务意识可不如这些饭店和餐厅，尤其是港资和外资的餐厅。”
万盛是老客户了，小雨对楚总的口味也算很了解，所以没有让点菜影响他们的谈话，服务员很快就拿着菜单离开了。
“没错，万盛的生意怎么样啊，夏天可是时尚群体的黄金季节，您那有什么举措吗？”
“唉，这个你问许航应该最清楚，我们的活动一定是先要系统配合的。不过我们最近想做一种尝试，就是交叉促销，英文原词叫cross promotion，就是说在传统购物中心主题促销的基础上，增加品牌关联性分析，然后进行针对性的促销，你们的系统可以支持吗？”
“按说是可以支持您所说的关联性品牌折扣，但有个问题也会随之产生，就是租金结算时，这种关联性如何分摊到租金里呢，还有，谁来承担这些折扣呢？”
他们就这样聊着，吃着。对面的两位也一如继往地用广东话交谈着，但在小雨和楚总的水果端上来的时候，对面一位戴眼镜的先生朝小雨和楚总笑了笑，然后说道：
“坐在一起，算是有缘吧，听你们聊天，觉得二位好像也是从事商业领域的，介意我们认识一下吗？”
“当然，很高兴认识你们。”小雨从包里拿出名片递给这位先生。
“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我是万盛购物中心楚云雄。幸会！”
“噢，您就是楚总，久仰大名了，想不到在这儿碰到您，我们是英渣德行，在下郝德伦，幸会！我们2000年进行中国时，万盛已经开业五年了，您可是中国商业地产的先驱者。”
“您过讲了，我也早听说过英渣德行，非常专业的商业地产管理顾问公司，希望有机会与你们合作。”
“好，好，一定有机会的。这位小姐是--，噢亿安信息系统，好像这名字很熟悉，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贵公司最近是不是向久隆提交了方案建议书？”郝德伦一边读着小雨的名片，一边发现着久隆和眼前这位女士的关系。
“正是啊，我们应邀投标，希望能为这个完美的项目做出一份适合的方案。我们正时刻准备着等待久隆通知投标演讲。”
“我看过你们的方案，非常好，非常切合久隆未来的经营管理模式。”
其实小雨在接到郝德伦和金宇泰的名片那一刻，早就心花怒放了，虽然为自己精心的准备而庆幸不已，但还是恰当地控制了自己的表情。她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如愿结识了这位著名的招商大亨。小雨轻松地说了两句系统的事情，一点儿没让郝德伦觉得她知道他就是评委之一，当然这样的场合，郝德伦也没有半点刻意透露的想法，一切都发生地自然而然。
四人相互认识后，也匆匆分手，各自继续着各自的角色。
小雨一步步接近着自己的猎物，可也由于这个猎物实在太惹眼，盯上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了。
“Rain姐，我刚从久隆出来，拿到正式通知，明天下午四点我们讲标，两个小时。”
“四点？这么晚？”
“是这样，四家公司将分别在明天和后天下午讲标，我们和西蒙是明天，正基和长盈在后天。下周淘汰两家，然后就开始安排客户考察。”
“噢，知道了，是他们随机安排的吗？”
“是我让乜宏伟这么安排的，我怕两点开始陈述，听众会犯困。”
“好吧，不过有利有弊。把陈述议程发给我吧。明天上午我们做rehearsal(预演)。”
“发出来了，您收一下邮件。”
“好，阿King那边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会投我们票的。”
“你这么有把握吗？”
“嗯，以后详细告诉您，这回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英杰如此神秘自信的语气，小雨觉得心里悬着的五只吊环，终于抓到了两只。回到公司的小雨，除了安排参与述标的相关人员，她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花在了仔细研读那份刘波送给许航的CRM系统方案建议书上。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