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狂想曲——第三十七章 学会原谅

庄晏终于来了。

那天下午,陆天忱睡了,我出来到商场看了一圈。员工们见了我都礼貌地问候,各小组负责人也凑过来说了说当下的情况。我微笑对他们说,好好干就是了,有什么事就找方副总解决。

看着商场欣欣向荣的景象,我非常开心。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我听到庄晏略带急切的声音,“玉姐,我现在已经到你商场的门口了,你在哪里,过来接我吧。”

我放下电话,回头看看一直跟在我旁边的方梓言,无奈一笑,“你去忙吧,我得走了,有远方的旧友来了。”

我快步跑向门口。门口不到十米处,我看到庄晏手提一只旅行箱,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天啊,我几乎快认不出来他。他变得比曾经健壮了许多,一身十分洋派的休闲打扮,皮肤黝黑,唇上竟然留了小胡子。他不再是那个高高瘦瘦一脸羞涩的奶油小生,他成了粗犷的浑身上下充斥着男人味儿的大男人了。

“天啊,庄晏,这是你吗?”我跑到他面前,捂嘴惊叫。

庄晏激动地看着我,扔下旅行箱,过来抱住我,“玉姐,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拍着他的背,“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你都变成大男人了。再不是那个小庄晏了。”

庄晏松开我,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笑说,“让我看看你有什么变化?我可是变得太多了,体重一百八十斤,比上学时增加了四十五斤,还迷上了日光浴,哈哈,看我是不是很恐怖?有时候我会觉得我像一只大黑熊。我来看看你,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女人味儿更浓了,不过好像是更瘦了些。”

我开心地望着他,他真的变了,变得快让我认不出,变得让我欣慰。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有些事情我想他自己完全可以解得开。既然他想到这儿来,就让他来吧,给他一点放松的快乐,一切就都过去了,而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是姐弟般的亲情。

“可是你干嘛要留小胡子呢?这样看起来你至少要老五岁。”我笑着喊道。

“这样看起来更酷嘛,有时候我和陆千妍在一起,别人还以为我们是父女两个,哈哈。”

“真胡说八道,哪里有那么大差距?”我大笑,并观察他的反应。他提到陆千妍时,十分自然,一点没有异样,这说明,在他的内心里,根本没有排斥她,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这让我很高兴。

我领着庄晏回了家。开门进屋时,陆天忱已经醒了,正在客厅里喝水,见庄晏同我一起进来,连忙过来, “庄晏,我一直在等你,这么多天了,怎么才来?”

“你好,爸,我是因为工作学习的事脱不开身的,不过总算解决了。”庄晏连忙回答,“您的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多了,快坐下休息一下吧。”陆天忱亲热地拉了庄晏坐下。

我给庄晏倒了一杯水,笑着说,“你们爷俩聊着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好啊,我真的好想吃玉姐做的饭了,飞机上的东西太难吃了。”庄晏微笑说。

我到厨房摘菜洗米,不知道陆天忱和庄晏聊些什么,也就是打听一下两个年轻人在美国的情况吧?他是不会劝解他们的感情的,那也是他的伤疤。劝解的任务是交由我解决的。另者,陆天忱和这个女婿事实上并不是很熟,此前也并没有过太多的交流。后来三个人一起吃饭时,也是说了一些表面上的话题,各自打听了彼此的情况,也谈到了阿文。饭吃得很愉快,但多少有些不自然。后来吃过饭,大家又喝了一杯茶,用了点水果之后,我才开口说,“庄晏坐了那么久飞机,想是该很累了,不如先找地方休息吧。”

“也好,”陆天忱同意,“反正要在这里呆上些日子,以后再慢慢聊。”

“哎呀,我倒时差也要倒一阵子呢,好容易在那边倒过来了。”庄晏说着,抬头四下里打量了一下我的房子,大约在掂量有没有他住的地方吧。我连忙说,“你爸他前几天犯病了,住了一周院呢,回来以后就一直住在大卧室里。那间小卧室是我的,所以没你的地方,我送你去酒店住吧。”

庄晏欣然同意,与陆天忱告别,提了他的东西跟我下楼。我把他送到附近的一家时尚旅馆订了一间最好的房。路上,他对我说,“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让我住在你家呢,我可不想跟老丈人住在一起,别扭死了。”

到了客房,庄晏才真正得以放松,一下子仰面躺到床上,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自由了,终于可以完全放松了,这感觉真好。”

“那你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见?”我说。

“不行,”他一下子坐起来,“你陪我一会儿,聊会儿天再走。”

我只好答应,他才又躺了回去。

“我就想跟你聊天,不愿意跟老丈人聊,真希望他不在这儿,我可以住到你的家里,然后我们随时都可以聊天。”

我笑了,“傻小子,你住在这里,我也可以过来陪你聊天的。你爸他大病初愈,重点是需要安静地休息。我不陪他聊,光陪你聊。”

“这还差不多。”庄晏开怀笑了,然后看我,“你们的关系怎么样?还有可能复合吗?”

“别胡说了,怎么可能?”我倒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想想我岳母也挺不容易的,人老了,收收心也好。不过,只要你幸福,我倒也无所谓。”庄晏望着天花板说。

提到岳母,我倒想起来一件事,连忙问,“对了,你们小两口儿的事你岳母她知道不知道?”

庄晏摇摇头,“确切地说是我不知道。陆千妍装病的事她是否事先知道我也不清楚。她一直跟她妈关系好,母女经常通电话,细情我就不得而知了。这次我发现这个秘密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告诉我岳父,他肯定是毫不知情的,他是那起事件中的最大受害者,对吧?不过我着实是没想到你竟然在场,真是天意。”

“是这样啊,那我想你们闹别扭的事她该是知道了,女儿能不对妈妈诉苦吗?可是他们夫妻似乎没就这件事交流过啊?”我很是疑惑地说。

“不管啊,咱都不管。也不许你提我的事,我现在懒得想那件事,我不想坏了我的心情,本来我见到你是非常开心的。”

“好,我不提,先陪你好好聊天,好好玩玩,好好吃吃我做的菜,然后再说好不好?”我只得先顺应他。

我在庄晏的房里呆了大约一个小时。我理解他的心情,这次他就是扑奔我来的,刚见面就分开,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旅馆房间里是有些说不过去。只是他不肯说他的事,就是要我讲我离开之后的经历。我只好把来这里以后的所有事情都给他讲了一遍。庄晏认真地听着,不时地发出一些美式的惊叹,我看着他洋范儿十足的样子,心里倒暗暗有些想发笑。

“玉姐,你真的受苦了。”庄晏感叹,“真希望我也能帮你些什么。”

我微笑,“都已经过来了,没事了,你别让姐操心就行了。”说着,我站起身来,“好了,我得走了,你必须休息了,你爸那边还需要我照顾呢。”

这回,庄晏没有阻拦我,把我送出门口,看着我上了出租车才回去。我急忙忙地上楼,心里很有些惦记陆天忱。每次离开他,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都会有些隐隐的不安,总是害怕在我离开的时候发生什么事。

开门进屋,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事情,心里才觉得安稳。

“对不起,天忱,我陪他聊了会儿天,你没什么事吧?”我奔到他跟前,仔细打量他的脸色,“药还没吃吧?”

他点点头,“我等你回来吃,现在离规定时间还有十分钟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赶回来的。”

我连忙为他准备药和水,服侍他服下去,然后才坐在他身边。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我摇头,“他不肯说他自己的事,就光问我的情况了。我想过一段会好些吧。”

陆天忱点头,“嗯,你们走以后我给杨蓉打电话了,告诉她庄晏来这里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她。你没意见吧?”

我微笑,“当然没有。庄晏是你们的女婿,你们是一家人,她应该知道,也该通知妍妍一声,好让她放心。”

“嗯,是这样的,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能不心疼。庄晏这一离开,她不知道会有多难受。杨蓉说妍妍给她打电话了,哭得不成样子。杨蓉希望我们能尽力想办法把庄晏劝回去,女儿舍不得他。”

“嗯,我一定尽力。”我握了他的手坚定地说,“天忱,你好好休息吧,这几天我就不多陪你了,适当让梓言来陪你聊天。我多陪陪庄晏,陪他四处走走,转转,等他情绪好转过来,我再开口。另外,没准儿不用我说他就能回心转意了,我能感觉得到,妍妍在他心中很重要,他们的感情非常好。”

“嗯,那最好,辛苦你了。我这头不用你担心,我好得差不多了,我在考虑回去休养,先不在这儿烦扰你了,我们翁婿两人都在这儿,可够你忙活的。”陆天忱说。

“你一个人回去我可是不放心的,除非那边派人来接你。”我说,“心脏病高血压都特别容易突发,我不允许你身边长时间没有人照顾。刚才离开这一阵子,我都有些担心呢。”

陆天忱拍拍我的头,欣慰地笑了,“好,那就让人来接我。”

接下来的两天,我专门陪庄晏到处游玩,甚至把方梓言给利用上,让他又操起了导游这行旧业。庄晏玩得很开心,就是只字不提他的事情。我只好等,等他愿意接受现实的时候。陆天忱自觉身体状况改善了许多,也正在研究回去的事情。他一是不想让我太分心,另外也是为他的女儿着想,希望给我更多的时间去劝服庄晏。

第四天,吃过中饭,陆天忱对庄晏说,“庄晏啊,我在这楼里闷了好多天了,真想出去走走,我不忍心麻烦你玉姐,不如你陪爸爸出去走走?顺便我们爷俩聊一聊?”

庄晏答应,“好的,爸,本来今天我也不打算出去了,玩了几天了,该陪陪您了。”

我很欣慰庄晏的懂事,就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照顾爸爸,又把救心丸给他们带上,才放心地让他们走了。一下子没了事干,我倒一时茫然起来。干脆还是到商场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我下了楼,沿着宽阔的街道慢慢走着,想着自己最近一段的纷繁复杂,不觉摇头苦笑。也幸好是这样的忙乱,才让我无暇顾及心底的苦痛。还不等走到商场,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起来,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响起,“你好,是冉红玉小姐吧?请你现在到你的商场右侧二百米处的茶馆来一下好吗?我正在这儿等你,有话跟你谈。”

“请问你是哪位?”我惊讶地问。

“呵呵,你来了就知道了。”那女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一时满头雾水,对方很显然对我了如指掌,她是谁?找我做什么?抬头看,自己离那家茶馆已经不远了,干脆进去再说。不管她是谁,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快走几步来到茶馆,开门进去,就有服务员过来礼貌地招呼。

“有一位女士在这里等我。”我说。

那女孩立刻明白,“请到二楼205房。”

我上了楼梯,找到205房,房门虚掩着,我轻轻敲过,便推门进去。窗前的茶桌旁,坐着一位穿着高贵的中年妇女。看到她的脸,我一下子惊呆了。

见我进来,她微微一笑,稍稍欠了欠身,“你好,冉红玉小姐,还记得我吧?过来坐吧。”

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仍然万分惊诧,“你好,陆太太。可是,你怎么来了?”

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是杨蓉。她怎么会来到这里?是不是陆天忱早都知道她来了,故意把庄晏约出去,好让我一个人来见她?他们是什么意思?我的脑海里迅速翻滚着这些疑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杨蓉微笑,“我是来接天忱回家的,另外也想跟你谈谈。”

我有些窘迫,低头说,“对不起,陆太太。我跟陆先生现在真的没什么了。”

“呵呵,我相信你们没什么,不过我找你主要也不是为了你和他的事,是因为我女儿和庄晏的事。”

“哦,那请讲。”我才开始平静下来,稳住了心神。

杨蓉轻轻叹了口气,“我那女儿从小性格就要强,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有得罪冉小姐的地方还请你原谅。只是她对庄晏的感情却是发自内心的。两个人一见钟情,好到现在,连脸都没红过。她千不该万不该一直把假病这件事瞒着庄晏,结果到底给他发现了,这很伤人。我理解爱人之间的欺骗最伤心,不管是在哪一方面。但是妍妍却是真心爱着庄晏的,可以说爱得死去活来。她对我说,她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他,可是每次看他对她的好,像溺爱一样的好,她就张不开嘴,她也是舍不得他对她的好。她担心庄晏知道她假病之后,就不会再对她那样好了。这个傻丫头啊,她其实跟她爸一样,爱上一个人以后就变成死心眼。”

我很难堪,咬了嘴唇一声不响。

杨蓉继续说道,“其实此前我一直不知道庄晏跟你是认识的。听天忱说他回国直接奔你过来了,才知道你们的关系恐怕还非比寻常。我也知道你答应天忱劝庄晏回到妍妍身边。今天我来,也是想求你,也许天忱已经足够有力度,但我还是想加上一层,作为妍妍的母亲,我低头向你请求,求你劝庄晏回去,我女儿不能没有他。”

“我会的,陆太太。”我说,“当年我和庄晏是师生关系,他一直把我当亲姐姐待。我想他会听我的话,这一点你放心。其实就算你和陆先生都不开口,我也会劝他回去的。他们本来是好好爱着的,不该因为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分开。不过,”我看了看她,“我想冒昧地问一句,陆太太也是一直不知道妍妍她是装病的吗?”

杨蓉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半晌才一笑说道,“其实这也是我的心结。妍妍当年以有病为由拆散你们的时候,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我也以为她是真的得了绝症,害得我当时哭天抢地,先去死的心都有。一直到她与庄晏去了美国,结了婚,她才偷偷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她说怕我早知道了,装得不像,被爸爸看穿。可是知道了真相,除了为女儿庆幸以外,我的心里一点没有舒服的感觉,我甚至不敢面对天忱。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这一辈子我也没有欺骗过他一次。如今我协同女儿当了骗子,骗走了他心爱的女人,如果他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怎样的雷霆震怒?我都不敢想象他的样子。后来他得了心脏病,我就更不敢告诉他了,可是我又不能心安理得,总觉得对不起他。见他那样担心妍妍,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其实关于感情,我早都想开了,在一双儿女相继离家,到外面闯世界的时候,到只剩下了我和天忱朝夕相对的时候,我就想开了。从前,我认为只要他在我身边就行,因为我爱他,他爱不爱我都没关系,只要让我天天看得见他,天天能服侍他就好。可是,我天天看到的是一个忧郁的丈夫,他从来都没有开心过。我就知道,我怕是错了。到了我接管公司的业务,忙开了以后,我就想得更明白了。如果他一定要走,就放手吧,他能幸福,不是比我爱他更好吗?所以,当得知了你的消息,他再次过来帮你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他愿意留在你身边,我会放手。可是突然,妍妍跟庄晏又发生了问题。我那女儿要死要活地求庄晏不要走,不要离开他,但他还是回来了。所以,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本来我决定放手的,把陆天忱还给你。但是有了妍妍的事,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能输得太惨,也不能让我女儿付出太大的代价。她失去幸福,也是因为你们,她是为了把爸爸争取回来才假装生病的。所以这两段感情,我必须要维持一份。如果你能够说服庄晏重新回到我女儿身边,让我女儿幸福,那么我就主动提出离婚,把陆天忱还给你。如果庄晏一定要与我女儿离婚,你没有起到该起的作用,那么我就会死死地抱住陆天忱不放,绝不会让你们再走到一起。”

杨蓉说了好大一段话,我没有打扰她,就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我才明白了她找我的意图。

我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陆太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我告诉你,你多心了。事情本来没有那复杂,我也没有再抢陆天忱的意思。过去的事情早都过去了,再也不会重演了。我现在有丈夫,他现在在美国治病,是因为我没钱给我丈夫治病陆天忱才出手相帮的。我没办法拒绝他的好意,不想伤他的心,所以才决定用做事业来回报他,这就是在这座城市里所发生的一切。天忱他也根本没有离开你的意思,他昨天还说要回去跟你一起哄孙子。而庄晏这边,我说过了,有没有你们相求,我都会劝他回去。天忱是我最大的恩人,就算是为了他我也会拼尽全力去维护他们的感情。不过,既然陆太太你今天来了,跟我摊开了这些事,我也很开心。我也为过去对你的伤害而道歉。如果我可以说服庄晏,那也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吧。等天忱跟你回去以后,我会好好跟庄晏谈一谈。这孩子直到现在也不肯谈他的事,我想就别逼他,等他不再抵触了再说。但我可以确定,他很爱你女儿。还请你放宽心,问题该不是太难解决。陆太太你就不要再想什么交换的事了,也不要怀疑天忱的心意。回去以后,你只管好好照顾他的身体就行了。”

杨蓉看着我,我也微笑着看着她,我要让她看到我眼中的诚意。果然,她领会了我的意思,转头一笑,“我们仅见过一面,但我对你的印象特别深,你是那种招男人喜欢的女人,呵呵,别介意,我这话不是贬义。所以我理解天忱他为什么对你割舍不下。我说过的话就不会收回,只要我女儿能重新得到幸福,我就会放手,让她爸爸也得到他想要拥有的幸福。他有些衰老了,病魔也缠上了他,我很自责没有照顾好他。我不想让他带着遗憾走。只是希望冉小姐你不要因为他又老又病而嫌弃他。”

“不是那样的,”我连连摇头,“绝不是你说的那样,只是我们的缘分已尽,我有我的丈夫,而天忱也本该属于你。”

杨蓉一笑,“现在说什么还为时尚早,我现在知道,把话说绝了不好,以后没法收回来的。那我们就先不谈这个,这次来,我就把天忱接回去。我可能没办法像你那样把他服侍得开开心心,所以等庄晏的事解决了以后,我再派人把他送回来。我知道他喜欢呆在你这儿,听电话都能感觉得到他的欢畅。”

我窘迫地一笑,“陆太太你过奖了,真让我羞愧难当。那么现在你要去哪里?天忱和庄晏一起出去了,现在不知道回没回家呢。”

“嗯,我电话跟他们联络,我已经买好了返程的卧铺票,计划今晚和庄晏一起吃个饭,我们这一对岳父岳母陪他好好聊聊,然后就回家。”

“好的,如果陆太太你没有别的事了,那我回去准备一下天忱的东西,最主要的是药,我会把用量用法都写在纸上,让他带回去。”

“呵呵,冉小姐你真是周到,谢谢你。那就这样吧,我直接去饭店等他们,就不到你们的家了。”杨蓉站起身说道。

他们一家三口去吃饭了,我这个外人自然就躲闪到了一边。不想在家呆着,于是我便约了方梓言出来。

见了面,方梓言就忍不住问,“玉姐,陆先生呢?还有他的宝贝女婿都去哪里了?怎么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陆太太来了,接陆先生回去养病,他们一家三口吃饭去了,吃完饭就走了。”

“天啊,陆太太也来了?还真是够乱。那庄晏走不走?”

“他不走,陆先生夫妇指望着我劝他回心转意呢。”

方梓言看了看我,“玉姐,我敢说,这位庄晏同志曾经的情况跟我是一样的吧?我看他跟你那亲热劲儿,绝对不一般,要不给我讲讲你们的过去?他怎么就成了陆先生的女婿了呢?”

我苦笑,“你就别胡说八道了。庄晏曾经是我大学里的学生,跟陆先生的女儿一见钟情。他很听我的话的,所以现在大家都指望着我能说服他回美国,回陆千妍身边呢。我也不知道他能在这儿呆多久,我尽量早些劝他回去,所以呀,最近几天我还是不能好好上班,还是得辛苦你。”

方梓言撇撇嘴,满腹委屈地说,“干活没问题,累点儿也没啥,可是,我总得有点儿好处吧?一想到我成天形单影只的,心里就难过。”

我看他故作矫情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那好吧,梓言,我给你讲个我家的故事听听,好不好?”

“好呀。我喜欢听你的故事。”

我笑,“你听好了,我的题目是‘我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什么意思?”方梓言有些莫名。

我接着讲,“知道为什么陆先生叫我大红吗?那是我的小名。为什么叫大红呢?是因为我家有四个女孩儿。我是长女,所以叫大红,二红就是你见到过的那位大明星叶樱了。三红一年前大学毕业,现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干得很不赖。就剩下我这小妹四红了。她的大名叫冉红雨,今年大专快毕业了,专业是商务管理。我打算等她拿了毕业证,就让她到这里来工作,咱们这儿其实需要她这样的人才,近水楼台吧。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一点,我这个小妹可是我们四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

我说完就笑咪咪地看着方梓言,“怎么样?这个故事好听不?”

方梓言张大了嘴巴,“你的意思是说……嗨,那怎么可能?”

“据我所知,我小妹可是没有男朋友的,”我笑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到时就看你的了。当然我也得添一把火,希望你真的能成为我的小妹夫。那可真不错。”

方梓言看着我,笑了,笑得很是意味深长,“玉姐,你可真让我……呵呵。”

气氛很轻松,我说的是心里话,经过长期相处,连陆天忱也认为,方梓言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男孩,理智,有头脑,心地也不坏。经过一番磨练,一定会成栋梁之材。前两天老妈打电话,说四红的工作不太好找,毕竟大专毕业,文凭不太够。我才决定让她到我身边来,如果她和方梓言能够互相接受,可不是天大的一桩美事?

“你这个女人啊,”方梓言叹道,“好得让人心疼,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安定幸福的生活呢?有时候我真觉得老天爷不公平。”

“没什么的,梓言,别这么想,现在也挺好的,我想老天爷考验我也该到头了,这是最后一关了吧?等阿文好起来,就都结束了。后半生,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我就以报答陆先生为目标,好好经营他的事业,我们一起把他的生意拓展到整座城市,你说好不好?”

“可是,我真为陆先生和你的感情遗憾,我觉得你们之间才是真爱。”

我摇摇头,“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难道你希望我再当可恶的第三者吗?不,我不要,我们爱过了,就没有遗憾。他该回到他的那个家去安度晚年,我也应该在阿文身边。你知道我和阿文的故事,就算他终生不醒,我也愿意陪在他身边,这是我对他的爱。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可能认为人的一生中就只能爱一个人,只能有一次真爱,事实上曾经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讲,已经大有不同了。我有过几段感情,每一段感情中,我都投入了全心的爱,我都是全心全意地爱了我的那个男人。过去了的,就过去了。不管是亏欠还是恩惠,我都不能再去追究,我最该抓住的是眼前。现在,我爱的男人是阿文,其它的都是曾经。这你该懂的。”

方梓言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

我的手机响了,庄晏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已经将陆天忱夫妇送上车,现在正在往回赶。我告诉他到我楼下等我,然后对方梓言说,“好了,说来说去还是得辛苦你了,等我忙过这一段,再回来跟你并肩作战。”

方梓言回答,“好了,说来说去我也是心疼你,只要你好,我忙成什么样也没关系。”

我的心里涤荡着融融的暖意,含笑与方梓言告别。快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就看见庄晏远远地迎我过来,手上提了他的东西。

“玉姐,这回我要住在你家了,我才不要住在旅馆里。”他喊道。

我微笑,“只要你愿意,没问题。”

我再次换了床单被罩,让庄晏睡在那间大卧室里,庄晏就坐在床旁边的皮墩上,微笑着看着我。等我把床铺铺平,他才一跃躺了上来,“真好,又能享受到你的照顾了。”

我差不多折腾冒汗了,把换下来的一堆扔进洗衣机里,然后回来。这回,我又坐在皮墩上,瞧着庄晏,“今天心情怎么样?”

“很棒,很轻松,终于只剩下我和你了,不用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了。”他很开怀地说。

“呵呵,你岳父岳母都跟你讲什么了?”我试探着问。

“也没想讲什么,就是关心劝慰一类的话呗,还说让我回去之前到他们家去看看。”

“哦,那你计划什么时候回去呢?”

庄晏瞥了我一眼,“我的大脑还从来没思考过这件事,不要提回不回。我只想好好地轻松地跟你在这儿呆些日子。”

我站起身坐到床边,“你往里面挪挪,我也想躺一会儿,我想跟你聊天。”

庄晏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身体也挪了挪。我就大方地躺了过去,与他平行,只隔两个手掌之遥。我感觉庄晏有些呼吸急促,身体都僵硬了。我暗自微笑了,我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想跟我谈什么,玉姐?”庄晏问,有些干巴巴的。

我叹了口气,“好久了,我就想找个人说说我的心里话,可是总觉得跟谁也开不了口。如今你突然回来了,我就很想跟你说说。”

“嗯,那你说吧,我听。”庄晏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老老实实地说。

“嗯,我是想说我的经历,”我才开始步入正题,“这些年我的经历有多坎坷?有几个女人会有我这样的苦痛经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感情,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其间受过的伤痛又如何来计算?到如今快三十五岁了,还是没着没落地,还没有个安定,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

“这不怪你,玉姐,”庄晏说,声音低沉,“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可是你遇到的男人都没有给你幸福,包括我。”

“不对,庄晏,你错了,就是怪我,就是怪我自己。”我说,“我不喜欢为自己找理由,把过错和责任都放在别人的身上。最近,我经常反思自己的感情经历,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我才发现,是我错了。闲着的时候,也看一些杂志,有关婚姻,家庭,夫妻关系方面的故事也读了不老少。我看到有那么一类女人被称为明智的妻子。她们懂得用一些手段方法来维护自己的婚姻并获得成功。如今这样的世风,有些资本的男人都不免受到各种诱惑,在婚姻的行程当中难免有一些出轨的行为。这时候,就有两类妻子了。一类是真心爱她的丈夫,不想失去他们的爱情和家庭,于是她们就会想方设法来拉拢丈夫们的心,把他们重新弄回到自己的怀抱,这其间最大的作为就是原谅。能做到原谅很不容易,可是一旦做到了,就会得到相应的回报。而另一类妻子,不管丈夫有没有悔改之心,不管两个人之间有没有爱情,只要发现丈夫出轨,就断然割断二人之间的关系,毫不在意后果,只顾眼前的一时痛快。而分开后又怎么样呢?她自己又能重新找到什么样的幸福?我就是第二类女人,当时的情况你都知道,你是第一知情人,经历了我所有的故事。秦剑北是爱我的,他只不过是一时的迷失。而我也爱秦剑北,在不知道他背叛我之前,我连心里有一丝稍微的动荡都会感觉羞愧,都会觉得对不起他。可是结果怎么样呢?我没有原谅他,他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地请求我原谅我都没有动摇。我到底离开了他,离开了我爱着的也爱着我的男人。然后你说又怎么样?我的情况你都知道,几年过去了,我还在外面飘摇,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根,还没有寻到那一片安定的乐土。年岁大了,想得也多了,我经常回顾这一段,经常反思自己,如果当时我肯原谅秦剑北,如果我大度些再给他一次机会,那么后面我经历的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不可能的了。此时我该是还在大学授课,我该还是那个受人爱戴的冉老师。我想我该晋到副教授了吧?到如今,我终于总结到了一个适用于所有人的教训:那就是原谅。人要是能学会原谅,许多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他自己从中又会受益多少呢!”

我回头看了看庄晏,他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他该是在认真地听。

我又接着说道,“那天,你岳父说了一句让我很认可很感动的话,他说,爱得好好的人都不应该分开。你说他这句话说得多好啊!既然大家爱得好好的,干嘛要随便分开呢?什么事也不值得让相爱的人分开,通过我自己的经历,我真的感悟到了其中的厉害。只要相爱,那么就没什么不能原谅的。做不到原谅,就注定会有伤害,要么是伤别人,要么是伤自己。最惨的还可能是将两方都伤得体无完肤。”

庄晏长长地吐了口气,“我明白了,你是在绕着弯劝我呢。”

我一笑,“如果你认为我是在劝你,那你就往心里去去,好好想想,别辜负了我这一番心思。我说的也是真心话,这都是我的亲身经历,也是我自己非常真切的感悟。无论在什么时候,人都不该冲动,要学会原谅别人,给别人机会,这同时就是在给自己机会。如我,自己封了自己的后路,一败到底。事情做过了,后悔再没用了。”

庄晏没有作声,静静地躺在那里。我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默默地躺着。半晌,我侧过头,轻轻问,“庄晏,你还爱我吗?”

他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嗫嚅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还是不是爱,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我想起你,心里都会好温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想到你,想跟你倾诉。我喜欢呆在你身边,我愿意听你说话,愿意看你的一举一动。也许,也许我还在爱着你。”

我微笑了,“那我问你,现在,这间房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一起躺在床上,彼此都可以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如果你是爱我的,在这样的夜晚,你有没有想要我?”

大约庄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我会这样大胆,敢说出这样一句话。他一下子噎在那里,不声响了。

我笑了,笑得很开心,一下子坐起来,面对着他,“傻小子,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在你曾经深爱过的女人面前也没有动情是怎么回事吗?那是因为,”我用手指了指他的心,“你这里早已经被另一个女人盛满了。你爱她,在这两年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你们已经把一见钟情深化为相濡以沫了。你是个好男孩,你对爱情很专一。在你心里,只有陆千妍才是你的女人,无形中你已经排斥了所有其他异性。潜意识里,你已经不能再接受别的女人了。现在明白了吗?傻小子。原谅她吧,她是爱你的,你也爱她,好好爱着的人为什么要分开呢?那件事情已经有受害者了,你们就不要再增添不必要的牺牲和损失了。好不好?”

庄晏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他的眼睛湿润了,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冉老师,你可真能说,你这一堂课,比中国历史精彩多了。”他说。

“那庄晏同学,知识点都记住了吗?考试能打多少分?”我抿嘴笑道。

庄晏也坐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正色道,“我想我听懂你的意思了。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让我消化消化。”

“好的,没问题,”我下了床,又坐回皮墩上,“明天开始,我还带你出去玩。把这个城市玩个遍,你什么时候想开了,什么时候告诉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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