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女儿总是想找个像爸爸那样的老公,但小周对此并不能苟同,因为她曾无数次地发誓,坚决不能找老周这样的人过日子。老周,妥妥的一枚钢铁直男,就像天安门广场的国旗杆儿,他又钢又直。
如果说钢铁直男内心也有柔软的地方,那应该就是小周了。刚出生的小周似乎打娘胎里就带着时刻求关爱的属性,无论三九还是三伏,晚上一律不爱睡觉,能精神地嗨到后半夜。老周一方面心疼闺女一方面害怕吵到老婆,无论春夏秋冬无论多晚,只要小周不睡,就抱着小周在楼下院子里遛弯。而小周也很给面子,老周一圈儿没遛完,小周就梦周公去了。小祖宗睡了,那就上楼呗。谁知脑袋一沾枕头,小周立马就醒,醒了就嚎。为了培养孩子的独立意识,小周从小就独立睡在爸妈床边的小床上。老周担心孩子害怕,就把手伸出来给小周握着。小周这才罢休。“你个小崽崽子,把你老爸折腾的够呛。冬天那么冷,我手冷的睡不着,刚把手抽回来,你就醒了,就‘爸爸,爸爸‘地叫。”在小周成年后,老周总是提起从前这段往事。提醒小周,小周的成长,他付出了莫大的努力。而小周,曾对此不屑一顾。
成年后的小周一度觉得老周无法沟通。曾经小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回家找老周商量。可后来小周发现,老周不仅过时还老土。
小周曾在某城市的国际机场买了一瓶当时觉得很不错的香水。回家在柜子上放了数日。直到有一天,老周看见了问小周,“这你买的啊”。小周说:“嗯呐。”紧接着,老周热心的提出了本世纪最有创意的建议:“你用那个啥,花露水儿么,多抹一点儿,蚊子就不咬你了。”听到这句在厨房洗碗的周太也表示忍无可忍。
小周的雅思口语老师曾经教过:“无话可说就谈feeling。”这是小周验证了无数次不仅可以应对口语考试,交朋友也是很管用的。然,凡事均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老周。
成年后的小周依旧记得,初中时的小周有一次兴高采烈地跟老周谈论周杰伦的演唱会。那时候的小周还没有想法去看演唱会的,也并不很喜欢周杰伦。但去看了演唱会的同学们总是带来很嗨的情绪。小周也跟着很激动,跟老周说:“我同学去看了周杰伦演唱会,据说可多人了,大家都激动的又哭又尖叫。”说这话时小周仿佛自己身临其境的站在演唱会现场。老周冷静的看了小周一眼:“哭啥?”小周微微一愣:“就......大家都很激动嘛......"“激动啥?”面对老周的问题,小周再次语塞,回去仔细思考,到底为什么激动,为什么哭泣。小周面对追星现象总是很冷静,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无非就是偷偷拿着家里的钱去买了两本喜欢的明星的杂志和一些照片。而那些东西,早在岁月的流逝中不知所踪了。这种冷静和思考,一定是受到了老周的遗传。
老周是个不表达情绪的人,小周也曾一度完全不会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情绪。因为在小周的认知里,如果生气,那就保持沉默。老周就是这么做的,据小周观察。老周越是安静,就表示他此刻的情绪越是不好。
直到2019年,早春2月还没过完。小周一家接到了堂哥的电话,小周的姑妈,也就是老周的姐姐,老周唯一的姐姐,突发性脑溢血住进了ICU。在经过九天的抢救之后,还是没能留下姑妈。接到通知的那天早晨,老周和小周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老周接起了电话,一阵沉默后,冷静的挂断。小周不清楚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但直觉不是很好的消息。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里,被窗帘上的花纹分割成无数细碎的光点,落在老周的背上,老周坐在阴影里,小周看不清他的表情。那一刻老周和小周都陷入了沉默,安静到仿佛可以听到空气中灰尘运动的声音。“大头啊”,老周突然开了口,“要是没有你姑妈了,你老爸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太孤单了......”那一刻小周感觉到心被什么用力揪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完全发不出声音,那是小周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老周说孤单这两个字。那一刻小周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跟老周谈感受,谈心情。
处理完姑妈的后事,第二周老周照常去上班了。那天正在上班的小周在微信群里看到老周发了信息,说他整晚无法入睡,反复看着跟他姐姐的微信聊天记录,“我以为我已经被社会打磨的不知道啥叫伤心了,看见姐姐躺在那,还是伤心的落了泪啊,以后我没有姐姐了。”那一刻小周清楚地感知到老周那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巨大悲痛。那一瞬间老周那个又刚又直的钢铁侠人设突然崩裂,一个小孩从裂缝中探着脑袋跑了出来。那么多年,小周都从孩子长成大人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周心里的那个小孩子,那个会难过会伤心需要关注和安慰的小孩子。小周很想用力地拥抱他,告诉他,不用害怕,也不用难过,我们一家人都陪着你。于是小周在群里回复老周:“别太难过,你还有咱们这个家”。
生活中总有很多遗憾,把我们营造的滴水不漏的保护层撞出些裂缝,但那些裂缝,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所以,我们都不用害怕,那些你曾经护佑周全的人,都会长大,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