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摸了下

《屋顶长的一棵树》,曹寇

自去年十二月底开始,这个集子用了将近四个月读完,几乎伴随了毕业前晦明交替着的整个阶段。总共十五篇小说,每有合适的短暂空闲时间才拿出来读一上篇。这其间,或有精神低沉时,或有迷茫困顿时,亦有兴高采烈时。卧室四扇窄窗之外,冬日的凛风渐息,代以淅沥的雨水,后来潮湿的气体,也被阳光热情地驱逐一空。西墙邻居的装修电钻,慢慢转移到了天花板,最近又全然是东北方向渺远的夯声了。所幸隔街施工中的大厦也开始等候竣工庆贺,两年来,在这狭长人造土地上震天撼地的地基钻孔,终于将要携我一同给这街区说声再见;崭新的高楼骨架一夜之间竖于眼前,褪去几载的不堪,仿若向我宣示它之新生,我则对这宣示反馈以赞许。然这本小书,直至今日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恍惚发觉这漫长数月的相陪,已让我生发了对它特殊的羁绊。

最开始作者有个自序,说他写作的方式,“有个题目,或者有个意念,我就会把他们具化为一篇小说。”我不大确定这是否就叫做“后现代主义”,但可确定的是,特定的故事情节绝非最重要。至少今天回顾前十来篇小说的时候,对其内容我几乎彻底忘记,而奇妙之处在于,我对此毫无惋惜,仍相信自己对这书的印象极为深刻,这种深刻很难挥之即去,且不可以用能否清晰复述情节内容来评判。


片断:

老生常谈了,我总猜测人存在的基础在于拥有记忆。记忆的一个重要特色是不稳定,它是可遗忘、可更改、且不连续的,而这样的效果就是给人的思想赋予了一层朦胧,人成为生活于朦胧片断里的生物。片断的产生,不只需要时间流逝,也要求空间转换的参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这合乎常理:在家庭中的生活,与工作中的状态肯定不同,我不是批判人的多面性、虚伪性什么的,这种批判本身就很虚伪,我是在试图说明,只要一个人肯踏下心来认真过日子,他就至少能体验两种生活了——家庭与公司这两个世界的生活。人类自然是幸运的,我们断不止这两个世界可以来回穿梭,事实上,可能性是无穷的。

可能性的探索也让负面情绪趁虚而入,片断间的转换过程并不舒适。大概上小学、抑或更小时,逢寒暑假期我就要和父母回老家,每到这个节点,我就会出于本能地抗拒,本就暂别了同学朋友习以为常了的面孔们,又要离开长期以来赖以生活的环境,噢!世界行将消失了,这可要我怎么过?(不过以上都是现在对远古的“我”的心理猜测罢了)后来呢,在老家待上不消三两天,我就会自动忘记原来的生活样貌,转而一门心思地扑在麦地、房顶、土狗、家猫、蚂蚱、青蛙上,倾注以全部心血。最终竟也会在父母决定回家时哭泣着要留下来。对于我来说,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使地理上仅百十里之遥,但我触摸、视听着迥异的世界;我所见之人物,大部分也只存在于单一的世界中;其中既有自我身份的瞬变(比如从孙子变成了儿子),也有自我经验的瞬间不适用(城镇中不语土狗家猫,只云遥控车旱冰鞋)。

逮及之后脑力稍成熟些,便逐渐能够从理智上分得清这些转换,虽然(作为人类的一员)仍旧逃不出同一时间只能坠入一个生活面的设定,但终究我再也不会于回老家的车上自觉委屈地哭泣。而且再也不能够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不可逆的丢失呢?

片断的数目开始增长,因为生命的时间在积累,活动的空间也在扩张。每一种生活都被填满了,几乎塞不进一丝感慨矫情的讯息,于是它们只好以梦境的形式出现。这情形较多发生于高中时的午休。我常发梦以为是睡在家中,有时也是在老家的新房里:若在家中,我头朝向北,脚冲着南,窗户在右后方,倘那窗还开着小缝儿,就时有微风轻抚肩头;若在老家,我头便朝西,一壁的窗格则落在右手边,帘子不能挡住阳光的全部,也挡不住偶尔的犬吠,这当时,奶奶可能在后院地头儿,爷爷大概也在隔壁打着鼾呢吧。突然,铃声就轰响起来了,13:45:00,午休结束的号角。我张开眼,只看见上铺的木条床板,和周围十一位舍友各自的骚动,有的扯扯被子蒙住头企图多躺上一分钟,有的从上铺一跃腾起咚咚跳将下来,也有的已经拿了毛巾把自己甩出门外好远;13:45:10,此间的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头朝着什么方向,也不关心宿舍尽头的一方窗户能投进什么光来,我只是无法信任自己的感觉,我是谁?我在哪?我应该干什么?

再后来,片断的爆炸式填充使我不得不丢掉许多记忆,渐渐也不见了伤感的充溢,反替换以奇妙感,兴致勃勃地穿梭着。背后的逻辑是,若不兴致勃勃,你又能怎样呢?如果说“我的世界”是指我能亲身经历到的现实,那么在不同的城市间转换着身份,的确让我给自己的世界添加了几个微小的点,但问题是,这些点无法连接起来。面对的,仍旧不是同一套人物,同一套行为方式,自己的身份与定位也因地而异,很有趣却也很无奈。例如彼时当我刚刚从澳洲交换结束返回香港时,包括回到家里后,很多人问我交换的目的,或者收获,仿佛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我的回答总大抵是“想看一看另一种生活,考察一下这世界上不同的人都是怎么过他们的一辈子的”。这是肺腑之言,但恐怕听者会将这回答当作敷衍也未可知。

这让我觉得火车是个神奇的东西,它以一个昼夜的时间将我从严寒直接输送到了春光明媚之中。

——曹寇,《咏春》

曹寇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就让我之前数段的牢骚成了纯粹的赘余,或至多能称得上是个啰嗦的注脚。可事实上,《屋顶长的一棵树》整本书都可以算作是这句话的注脚。十五篇小说,主人公无论是叫王奎、张德贵、王鹏还是张亮,都无所谓了;在我看,改成同一个名字,合并成一部长篇亦未尝不可,因为即便其中任何单独的一篇小说,也是由数个片断“拼凑”而成的。单说《市民邱女士》这一篇,“我”的经历包括了国企辞职始末、春节守岁回忆、城管峥嵘岁月、对旧日同事的追求、对兄妹往事的回溯、对家庭生活的抱怨等等琐碎不相干的事件,每一个小片断都可说是独立的。既然看不出之间确凿的联系,那为什么还要将它们攒成一篇小说呢?因为一个人的生活的的确确就是如此着的。


虚无:

如果潦草地阅读这部小说集,一目十行地通览以得其叙述之大意,那么读完后的唯一印象——倘若真会有印象的话——就是淡淡的无聊。但如果细致地一句一句看下去,就仿佛那些话语即顺着自己的大脑思路在行走,直走到终点,这时所得的印象,则是烙在心头的深渊般的无聊。

我转来转去,看到有个心理咨询室,这是我一直想找的地方。牌子是新写的,字迹未干的样子。其实干了,因为我用手摸了下,手是干净的。

——曹寇,《非小说十则·老鼠》

书中像这样的描写不胜其数,“这样的”,是指让我“噗嗤”乐出来的。作者试图消解一切的意义,让它们原型毕露、一文不值,然后支撑着所有小说中“废青”主人公活下去的,就只剩下好奇心,要么说是童心,要么说是幽默感的一种。

不过我也不确定是否要去深挖小说中的所谓主旨,恐怕其中有象征,又恐怕压根没有。都说作者已死,可我还不够强大到有勇气独立解读,仍希望得到和创作者共鸣的乐趣。若真要去探究字句的隐喻,大概是一定有办法的,可这是读者分内的工作,他人就不便插手了。

比如上面所引一句,就令我颇有感触。寻找心理咨询室,这不正是我期盼着的么?也许这也是今日人类的当务之急。想起前两天随手再翻《德米安》,但见到封底一行字:“上架建议:心理自助/文学”,不禁哑然失笑。“牌子是新写的,字迹未干的样子”,是凭借直觉得来的自信之言;然而“其实干了”,本能的猜测被证实为谬误;谬误是由自己发现的,手段则是“用手摸了下”。这一系列的描述,像极了重获自由的人类处境,“用手摸了下,手是干净的”——原以为未来尽是轻浮的希望,可稍微深究一下,却发现了生活的无聊本质。若不摸这一下,若没有求知欲或好奇心驱使着,那这牌子的字迹未干就成为了永远的真相。这个动作的后果是悲喜交加的,既有发现原猜想“字迹未干”为谬的失落,又有自行发现“其实干了”的新奇与乐趣。也多少契合了《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这句话:“人们尽管有无可否认的智慧,他们却把这喜剧当成了什么严肃的东西。他们的悲剧就在这上面。”若让我去解读油漆未干这一段,我当真会这么联想下去。最终的结论,似乎总是归向虚无。

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曹寇的把戏,能写出极致无聊虚无作品之人,本身一定是怀有巨大热情的。这一点骗不到我,真正的虚无主义者不会这样兴致勃勃地环顾四周观察生活,他们恐怕连头都不愿抬一下。

为了写这篇评论文字,我今天也翻出了一点“陈年”的留言,共三段,关于当时读此书时的感悟,具体读到了哪一篇则不可知了,日期标明是上个月初,原封贴在下面,不置以可否。一个人怎么和自己产生共鸣?我或许已经把上个月的自己当作了另外的人物来旁观了,这么做对自己有些绝情不是么?

“过去我总觉得他们在逃避真相,失了信心。可现在我愈发意识到这话只有后半句还有些许价值;没有什么可以逃避的,我们时刻经历着的生活,就是真相本身,也就是说,同样地,没有什么可以追寻的。

“推论很残酷:严肃是无意义的,严肃本身就是一种幽默。面对这种生活,不继续幽默下去,可叫人怎么捱呢?或许一旦我持了这种想法,我就已经成了放弃的失败者?不自知的失败者?而成功,总是留给怀有信心的更加严肃者的?

“放弃的人永远不会犯错误,因为放弃的人默认了自己的无作为。我景仰那些有机会成为失败者的勇士们,亚里士多德说物体下落的速度由其自身质量决定,他于此失败了,错得滑而大稽;历史就是用来证明巨人的失败的,历史是一部人类的失败史。然而这些失败者们,绝非生前就注定了的无作为者,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为数不多的相对于人类的成功者,虽然仍然是相对于真理的失败者。”


坦诚:

我本有两个词可以选择,“坦诚”或者“诚恳”。自以为区别在于“坦”透着一股聪明劲儿,“恳”则近乎于痴而恐惹外人厌了。虽然说我认为曹寇作为一个拥有骇人激情的人,写这些底层庸碌人物的无聊日常,似乎已经和“诚”搭不上边了;但是我也认为绝对的“诚”就像绝对的“善”一样,是不存在的,至少语言作为一种不连续的符号,就不可能确切代表心灵的“诚”,更不要说我甚至怀疑“心灵的诚”本身的可触及。

曹寇的文字是坦诚的,这一点很轻易就能读出来。书中大部分内心活动,即便有些与我自己并不相符,我也是完全能够理解并欣赏的——以欣赏真与美的态度。而且坦诚到深处,往往都会指向悲伤,我读得出来,作者对于时光的留恋、对于父母的深厚情感(我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复杂到了甚至“复杂”这个词也不合适)、对于真正幸福家庭的向往等等,都埋藏在了文字背后。看似淡漠冷血,实则一腔赤诚。比如这两段:

……离开生活了三十年的南京是我多年来的想法,我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非要待在南京,就像我现在想没有必要非要待在广州一样。当然,待在哪儿本质都一样,但也正是因此,为什么非要待在一个地方呢。我没有把这个意思告诉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母亲,她会伤心的。

临上火车时母亲送我的那两条麻油大糕还在那儿,我还没吃完。不仅是因为难吃,而是我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吃完了的话,我的母亲就会在家中孤独地咽了气。我无法忍受这种悲伤。

——曹寇,《咏春》

有谁能指责说这样深沉的文字是冷漠的?若所有人真如此指责下去,那这世界的确已经让虚伪之士们给侵蚀透了,虚伪到自己都察觉不出!

我之前说作者试图消解一切的意义,但毕竟只是“试图”,他还是在自己的一套价值观上构建其他一切荒诞,虽然实在很难分辨出此中有何为作者眼中的“价值”。况且自序中也说:“首先要申明的是,迄今为止,我认为自己的所有小说都是习作。”这话在我看毫不谦虚,唯觉口气颇大,却又始终抱着期待,期待着将来得以目睹这无尽虚无的下面,究竟坐落着什么样的冰山。

同时也在思考文学这种形式本身的精妙。下附一小篇随笔,拟于两日前,因此当作以此小说集引出的感想似也可以。

“一个作者可以较轻易地把全部热忱倾洒在他的文学里;而意在严肃的非虚构作品中,总是难以避免或多或少的虚伪掺杂其中。

“我现在能给出两个可能的解释:第一,文学从来走得不如哲学深刻。第二,文学比哲学聪明,在于它意识到了模糊混乱的重要性,而且真正的深刻并不与精准清晰共享同一条道路。

“哲学是一种简化了的世界模型内的游戏。试图从简化的模型中得到什么真理,真是痴人说梦!即便从这模型游戏中真得出了什么结论,也不过是下赢了一盘跳棋;手边的世界仍照旧混乱无序。

“我不知道哲学家是否有资格为全人类探索真理。哲学家永远是少数人,或许他们只是在玩自己的游戏,而这游戏里的主人公碰巧也叫“人类”罢了。他们是否有可能只在为自己寻找解脱,却同时又大言不惭地替全人类代了言?假设,倘若哲学家们发现了一条绝对的真理,比如说,这真理叫做“追求智慧”,——这只是一个比方——但是这终究不可能是真理,不可能是属于全人类的真理。他们找到的真理,只适用于他们小小的圈子,绝大部分的人,根本不会关心什么狗屁“追求智慧”的真理,这是自讨苦吃,全不适用。哲学家把自己的体验强加在了全人类的范围上,殊不知全人类担不起这荣耀。究竟是要理解全人类,还是理解他们自己圈子里的怪人?一方面可以说,哲学家自以为是,妄图以点推面,却意识不到这一切探索都和“全人类”的概念无缘了;另一方面可以说,哲学家是慈悲的,他们不舍得放弃“全人类”,他们永远在默默负重前行。”

——2017.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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