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春晚(第四稿)

引言

请相信,一个能够饶恕的人,已经有了饶恕的能力,当人将这份能力生动地活出来时,就能穿梭人群如行云流水一般大气自如。饶恕,要成为一种生活方式,面对人生,随时随处,持续饶恕。”

————出自《饶恕是一种生活方式》

人人都有往事,往事也不尽如人意,但是,只要有饶恕,有爱,悲伤的往事就都能结出,美好的果子。……过去的一切烟消云散,我甚至想不起来到底发生过哪些事使我那么痛苦,以前我是用“罄竹难书”来形容我的受伤。这一次,不是选择性遗忘,而是完全的“旧事已过,我已成为新造的人。”

————出自《“都是我的错,请原谅我”》


01

自从我19岁离家外出求学以来,就再没有回家过年了。每到过年,我的母亲会长叹一声:“哎!什么时候我们一家才能过个团圆年呢?”其实,这20多年来,也不是没有时间和机会回家过年,而是,我怕过年。

我六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

记得那年春节,我妈来看我,被爷爷和奶奶拦在门外。奶奶拉起我的手,把我推到鸡窝里。咔哒一声,她还把门从外面锁上了。鸡窝比我还矮,四面透风。新疆的冬天,气温零下二十多度。我蹲在一群鸡中间,闻着鸡屎味,听着外面传来我妈嚎啕大哭的声音、吵架的声音,还有我自己上下牙磕碰发出的得得得的声音。当奶奶终于打开鸡窝门时,我几乎要冻僵了。

这时,爷爷向我走过来,端着一盆油炸蚕豆。我刚要伸出手去,爷爷却一转身,把一盆蚕豆远远地泼出去,说:“以后不准吃那个坏女人带来的东西!”

一粒粒炸得金黄的蚕豆散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显眼。我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捡起来一颗放进嘴里的欲望。

直到现在,我一看到油炸蚕豆,就忍不住想吃。一吃就停不下来,直到口干舌燥、舌头起泡。

这是我原生家庭过年的记忆。



02

电视剧《欢乐颂》里的樊胜美说:“一个人的家庭,就是一个人的宿命。”

我想摆脱这宿命。

我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我把它看得跟命一样重。每到过年,我会去我先生的老家,那是一个很大的家族,四代同堂,其乐融融。可是,我心里还是有很大的一个黑洞。

我知道,我必须要回去,跟我的原生家庭和解。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寻找和解的途径。认识了玛亚老师之后,我读她的每一本书。我阅读、演讲、朗诵、写作,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力量。

去年年底,我鼓起勇气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你来看赞美大典吧,我做主持人。”

妈妈来到深圳。

一个月后,妈妈说:“我还是回新疆吧!”

我恳求道:“妈,再等几天,赞美大典就要开始了,我好希望你看我主持。”

于是她很忍耐地呆下去。

我和妈妈就像一对刺猬,不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可以打很多很多的电话,因为我发现我跟她太像了,我是另一个她。但是生活到一起,我们的刺就会扎到对方。

赞美大典结束之后,在回来的路上,我妈妈特别激动,我也很激动,我们说了好多好多。妈妈说:“你们最后一起唱歌的时候,我感动得哭了。陈冲受洗了,你也受洗了,我也想加入你们受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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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捧读赞美大典最美的礼物,玛亚老师的新书《爱是优雅之门》,内心感慨万千。第二天一早,我就在餐桌边给妈妈念这本书,一口气念了一个多小时。妈妈听得唏嘘不已。

那些天里,一有空我就给妈妈念《爱是优雅之门》。妈妈一遍遍地要求我:“再念一遍那一篇吧!”

妈妈说的那一篇是“饶恕是一种生活方式”。在一遍遍地重温当中,我们彼此放下了很多很多。

年前,妈妈受洗成为一名基督徒。

我一下子觉得我们中间所有的冰,全部都消失了。我们得救了。



在爱里没有惧怕,妈妈和我一起张罗着全家在深圳过一个团圆年。

我先生特别支持,他打了很多电话,邀请我新疆的大弟弟和妹妹来深圳过年。他亲自写好了春联、还买好了年货,把一切安排年妥当后,才赶回湖南老家陪他九十多岁的老父亲过年。

他把这个家就留给了我们。

过年前几天,妹妹带着孩子来了。大年三十晚上九点多,大弟一家从乌鲁木齐坐了48个小时的火车,赶来了。再加上深圳的小弟一家和老爸,大大小小十二口人团聚了。鸡鸭鱼肉海鲜,一共16个菜,摆了满满一桌子。饭桌上,我们有说不完的话,但爸爸妈妈依然互不理睬,他们甚至都不看对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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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正直播中央电视台的春晚,观众们被贾玲的小品逗得哈哈大笑。我再次倡议:“大年三十是中央台的春晚,大年初一我们要办家庭春晚!”

孩子们纷纷热烈响应,我的小弟媳陈冲自告奋勇,要当家庭春晚的主持人。

突然,老爸大声说:“弄那干啥!我不参加!”

我愣了一下。可是我早已经不是那个藏在鸡窝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了。

我坚定地说:“我宣布,明天晚上,是我们的家庭春晚。每个人都必须准备一个节目。”



03

大年初一晚上,我们早早就吃了晚饭,围坐在沙发上。老爸和老妈分坐在沙发的两头,中间隔着跃跃欲试的孩子们。主持人陈冲在一边认真地撰写主持词。

我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家庭春晚就要开始了。

陈冲扭着秧歌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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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

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啊,

家家团圆会呀啊,

少地给老地拜年呀啊,

也不论男和女呀啊诶呦呦呦呦诶呦呦啊,

都把那新衣服穿呀啊诶呦呦呦呦……”

熟悉陈冲的朋友,可以脑补一下陈冲摇头晃脑、欢天喜地的画面。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孩子们最积极了,唱歌、弹钢琴、跳街舞,老爸老妈热烈地鼓掌。

轮到我们第二代表演了。

小弟唱了一首孙楠的歌,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放声歌唱,他的声音如此高亢深情,令我很惊艳。陈冲围着弟弟即兴伴舞。我走上去,拿起弟弟的手,把它搭在弟媳陈冲的肩膀上,把弟弟的脸扳过去与弟媳相对。弟弟深情地凝望着弟妹,唱着。他们四岁的儿子小康乐就在他们的腿间钻来钻去。

我就坐在沙发上,我就看着这一幕,多好啊!我的眼睛湿了。这就是我做梦都想要的原生家庭的样子啊!

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完美的原生家庭呢?我们哪个人不是带着原生家庭的伤痛,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呢?

只有无力也无心改变现状的人,才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向过去。

我们现在已成立家庭,为人妻母,我们就是原生家庭的缔造者啊!不能再让上一代的那些伤痛再延续下去。

轮到我上场了。我说:“下面我来朗诵《种子的力量》。”

我妈说:“不行!我要看你跳芭蕾舞!”

大家都起哄:“芭蕾!芭蕾!芭蕾!”

其实我是一个非常拘谨的人,硬胳膊硬腿的,从小就不擅长跳舞。但我豁出去了,让女儿给我伴奏,笨拙地摆了几个形体芭蕾的动作,跳了一段“天鹅湖”(我是大胖天鹅)。

陈冲用最热情洋溢的声音说:“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请出老爸上场!”

大家都拼命地鼓掌,老爸慢慢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口琴,走到客厅中央。“我只会吹老歌,不知道你们喜欢不喜欢?”

我们都大声说:“喜欢!喜欢!”

老爸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陈冲像一只蝴蝶围着老爸翩翩起舞,大弟媳尽管有三个月的身孕,也欣然起舞。

一曲吹罢,我大声说:“再来一个要不要?”

孩子们都大声说“要”。

老爸一连吹了三首曲子。两个儿媳妇儿一直忠实地伴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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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弟弟特别善于模仿,他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十几种方言,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老妈笑出了眼泪。在欢笑中,我们以为这个家庭春晚可以落幕了。

谁知道爸爸突然站起来,说:“我想唱个歌!”

哇哦!我们都呆住了。爸爸这么多年来寡言少语,只是默默做事。除了面对孙辈,他几乎不笑。我们都从来没见他唱过歌。

“田野小河边,

红莓花儿开,

有一位少年,

真是我心爱,

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

满怀的心腹话儿

没法说出来!”

老爸的歌声饱含深情,两个弟媳上去跳舞,孩子们也上去跳舞,弟弟妹妹上去跳舞,我推着老妈上去跳舞。就伴着着我爸爸的歌声,我们全家一起跳舞。

就在那一刻,所有所有的过往,真的都化成了一种祝福。

我确信,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相爱的。

爱在这个家庭里流淌。

我们还评选最受喜爱的家庭春晚节目奖。我爸爸全票当选最佳表演者。我的先生通过视频,给我爸爸发红包,向我们每一个人拜年。我的儿子在美国也发来语音拜年。一家人的心都连在了一起。

老妈说:“我没想到你爸居然会唱歌,我从没见过。今天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一天。”

谁知道这这只是一个幸福的开始。

旧事已过,一切都是新的了!

第二天我爸很早就过来了。

他一见我就说:“昨天的春晚还少了一项重要内容。”

“啊?什么内容?”

“结束的时候,我们应该唱《难忘今宵》。明年春晚一定要唱!”

大弟说:“明年春晚应该包一个卡拉OK房,拿着麦克风唱。”

虽然还在过年当中,大家已经在憧憬第二年的春晚了。

过年期间,做饭搞卫生,我们还排了班。但是我们都抢着干活,孩子们有的擦楼梯,有的擦桌子,家里每天都很干净,每个房间都有鲜花。

我发现我爸和我妈偶尔也商量着做什么菜。

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爱照进来。爱,不仅是优雅之门,爱,还是打开幸福之门的钥匙。

尾声

就在前不久,陈冲告诉我,老爸现在每天晚上都吹口琴。

侄女也告诉我:“奶奶现在变了,她不翻过去的旧账了。”

饶恕,真的应该成为我们的生活方式,时时刻刻饶恕,随时随地饶恕。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会把今天所有的不开心的事,完全清零。

我给我们全家布置了一个作业,就是每天表扬自己三次,表扬别人三次。

我给儿子打电话的时候,通常都是以“说说看,今天你有哪些值得表扬的事情?”为开头。

我和妈妈经常通电话,每次我们都会积极地相互肯定、相互表扬。

我还盼望,说不定有一天,老爸和老妈还能走在一起。他们一辈子分分合合,现在还处在离婚状态。但是我相信:他们有一天还是会走在一起。

因为,爱,始终都在!

我相信!



只有无力也无心改变现状的人,才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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