谥号读人21:楚庄王(上)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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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出场篇  一鸣惊人

02 治人篇  绝缨之会

03 野心篇  问鼎中原

04 成霸篇 饮马黄河


03 野心篇  问鼎中原

芈熊侣同学问鼎中原的故事经常被小白放在课堂里,也不时出现在卷子中——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有名了。芈熊侣同学的大反派角色也是在这个故事中得到确立的,虽然也有人说那就是他霸主气质的表现。

话说公元前606年,芈熊侣伐陆浑(今河南嵩县北)之戎,一直打到洛水边,"观兵于周疆",在周都洛阳陈兵示威。周王派王孙满去慰劳,芈熊侣问起了"鼎之大小轻重"。王孙满说:"统治天下重在德,而不在鼎。"芈熊侣傲然地对王孙满说:"你不要阻止铸鼎之事,我们楚国只要把折断的钩(一种铜兵器)尖收集起来,就足够铸造九鼎了。"芈熊侣大有取周而代之的气势。周王使者王孙满态度强硬,芈熊侣只好退出周疆。

《左传》是这么记载这件事情的:

楚子伐陆浑之戎,遂至于洛,观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陆浑戎,在今天河南嵩县北;郏鄏,周东都。故地在今河南洛阳 。

那么问题来了:

首先,什么是鼎?为什么是鼎?

鼎其实是一种吃饭家伙。

鼎的样式很多,其实是个吃饭锅子,就像现在我们有电饭锅、高压锅、炒锅、平底锅、煲汤砂锅等等,鼎的品种和样子也各式各样,有方鼎、圆鼎、三脚鼎等等,但功能就是两个:一是煮吃的,一是装吃的。

古史上说"夏铸九鼎",鼎上铸有九州山川名物。又有史书说九鼎由3件圆鼎、6件方鼎组成。九鼎被视为国家权力的象征,拥有九鼎,就拥有全国最高的政治权力。

不过鼎从出生时开始,血统就很高贵。鼎是礼器,用青铜铸成,而青铜在那时可是贵金属,一个国家才铸了九鼎,那代价可不低,虽然可能“一个恒久远”,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夸口“值得拥有”的普通东西。与“鼎”相关的词语一般都很洋气:“鼎铛玉石”“钟鸣鼎食”“列鼎而食”,想想那场面,壮观吧?家里能有几个鼎,比现在院子里搁几辆豪车可是更有范儿的感脚。

中国古代民以食为天,谁管了吃饭家伙,谁就是老大。定鼎天下,就是管了天下人的饭。

古史上说"夏铸九鼎",鼎上铸有九州山川名物。这么一来,“鼎”就成了权力的象征。从此以后,谁有了鼎谁就有了权力就成了一种政治迷信。在仪式感十足的西周与东周,问鼎的楚王芈熊侣就成了一种僭越。

芈熊侣是不是真的想僭越或者想移鼎中原,史家是有不同看法的。有兴趣的简友可以继续这个话题深入一下。

其次:楚子,怎么回事儿?

咦?说好的楚庄王呢?怎么又叫“楚子”了?

因为楚最早受封的时候,给当时的楚国国君熊绎的就是“子”的名分。

从周王到华夏诸中都不怎么待见楚国,觉得他就是统治蛮夷之地的,甚至可能就觉得楚人从君到民都是蛮夷,所以给的是地位不高的“子”,上面还有三个级别——公侯伯,当然地位是可以变的:比如秦国本来也是个“子”,直到秦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后才被封为公国。但这个证书,楚国却没有得到。《左传》遵循比较严格的礼制称呼各国国君——《郑伯克段于鄢》说明自称“郑庄公”的窹生同学其实是伯国;《无知弑齐侯》是告诉我们后来因为“人死为大”而谥为“公”的齐国其实是个侯国……《左传正义》成公三年曰:古制,公为大国,侯、伯为次国,子、男为小国。以土地之大小、命数为等差也。

不过这个问题易中天还有另一个解释:他认为西周华夏诸国对蛮族各方国都称为“子”。这里的子不见得是地位与身份的象征,而可能只是为了明确华夷之辨。

但不管怎么说,楚国从灭了随国的熊通称王开始,一直都没得到周王室和中原诸侯的承认。

熊通,楚国第一位自称“王”的君主。

第三,王孙满来“劳楚子”的故事里包含了哪些信息?

当年楚成王的全权代表屈完与管仲之间的那一场对话中,屈完对管仲“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徵”的质问是这么回答的——“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当然至少在礼仪上是默认周天子是天下共主了,既然认了主,他来王畿活动,周王就有义务去劳师。

王孙满以贵族惯有的居高临下的态度与芈熊侣同学对话,毕竟,周王室虽然衰微,但春秋时代因为齐桓公称霸时开创的“尊王攘夷”的传统,一方是作为被尊的王室钦差大臣王孙满,另一方是作为被“攘”的夷“楚子”芈熊侣,至少从表面上是不平等的。所以可以想像,一个曾经很鄙夷地说“秦师轻而无礼,必败”的天才少年王孙满(这件事小白在《谥号读人14:秦穆公(中)》的《郩之战》中提到过),他的自我优越感肯定难以掩饰。

但是,骄傲的王孙满却承认了“周德虽衰”。他嘴上很硬,但他必然知道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那时的王孙满内心一定是忧怨的,因为他完全明白:熵时代已经到来,《得到》已经代替《新闻联播》霸占了公众意识形态,贵族精神已经被一点点地摒弃,贵族阶层已经慢慢无可救药地被新生的暴发户们排挤。——哎哟,又串词了![捂脸]

第五,芈熊侣同学退师的原因真的是“理亏”吗?

儒家一直说王孙满占理,所以芈熊侣同学最后词穷啦。小白觉得吧,基本上那是道德家们为了达到教化目的而臆想出来的推论。

历史告诉我们,道理永远在强者手上,而不是相反。武王伐纣是国为纣太暴虐,秦始皇形象在汉朝我相信是惨不忍睹的,李世民杀兄囚父是被迫的……就连英国炮舰政策打开中国国门也说明了西欧文明更先进,而中国就是愚昧——当年似乎没有人想过,一种扩张性和侵略性政策的广泛认可推动了一种学说的深入人心,那就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而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宣称“落后必然挨打”——同时宣称人种是分优越和劣等的,要不然纳粹正儿八经地灭犹怎么这么顺利呢?

所以,楚庄王芈熊侣为什么要退兵?

没实力取而代之呗。

如果有了实力,他会那么客气吗?想想嬴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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