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呼唤(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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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8日,江城已经很热了,尽管如此,周日的大街上依然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人群中的安哲和吉洋却显得特别显眼,安哲穿着T恤,短裤、凉鞋,肩上夸了一只女士挎包,旁边的吉洋挺着一个大肚子,看上去像是要临产的样子,穿着一身连衣裙,手里拿着一只雪糕,一边吃,一边慢腾腾的随着人流往前走。

他们要去家居广场买一张沙发床,这是给安哲准备的,预产期快到了,他们日思夜念的小宝贝马上就要来到他们身边了。头天晚上吉洋对安哲说,孩子来了双人床就是她和孩子的地盘了,安哲必须让位,本来安哲应该打地铺以表现对孩子的辛勤抚育,但考虑到安哲的身子骨,就赐一张沙发床,睡在卧室大床的旁边。安哲说,“省点钱吧,孩子来了花钱多,我就睡客厅沙发好了。晚上有什么动静我也可以直接进来。” 吉洋一瞪眼说,”想躲是吧,不行,一家人怎么可以分开,必须睡到一个屋子。”安哲悻悻然只好从命。

 安哲好读书,在任何情况下瞬间就能进入读书状态,吉洋身高1.65m,好运动,身材好,乒乓球、羽毛球、跳高、跑步都喜欢,对于安哲看的哪些大部头的书,尤其是那些计算机专业书籍,却经常皱眉头,她只喜欢看言情小说,时尚杂志之类的,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就是看这些书不用动脑经。安哲好静,吉洋好动;安哲性格温和,吉洋性格急躁,但很热心,帮别人的忙经常帮过头。可能就是缺什么补什么,吉洋就喜欢安哲读书的样子,觉得他是一个才子,或者说具有才子的潜质,虽然样貌很普通。“不可能所有美好的都给我吧?“每每思考到容貌问题的时候吉洋总是这样自我安慰。

他们在工作中认识,相处两年后,回安哲的老家举行了婚礼。婚后临回江城前,安哲的父母给了吉洋一个红包,红包上面印着四个字“早生贵子“。吉洋拿红包的时候,脸都有点红了,好像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以后每年回去过年,安哲的亲戚朋友来拜年,总是有意无意的问起,有孩子没有?每当这时,安哲的妈妈就来打圆场,说孩子们在大城市拼搏,压力大,不容易,晚点要也行,不着急。吉洋看着这位善良的婆婆,心里很是感激,却也很无奈,他们也没有做避孕的措施,但确实也没怀上。她不敢跟婆婆说,怕婆婆更担心,让婆婆觉得他们采取避孕措施了比没采取措施也没怀上更怕婆婆接受不了。

 一年又一年,他们都已经三十出头了,孩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荡,就是不到吉洋身边来,这几年,安哲的弟弟妹妹都结婚生子了,吉洋明显感到婆婆的关心,虽然没有明说,担心却是越来越明显了。安哲的父母生活在农村,农村结婚生子,养儿防老这些观念深深的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吉洋很能理解婆婆的这种担心,自己也特别想和安哲有个孩子,他哪样的爱着安哲,好像不给安哲生个孩子就好像把安哲给骗了一样,虽然安哲很豁达,并没有因为婆婆的担心给自己压力。后来,过年的时候,吉洋就不愿意跟安哲回家过年了,不知道怎么跟那位善良的婆婆交代今年又没怀上,心里过意不去,就去大商场给公公婆婆买些品牌衣服让安哲带回去,自己就去旅游了。

2007年,安哲回老家过春节,回来跟吉洋聊起说,婆婆安排公公带着安哲到山上的庙烧纸去了,可能是想让菩萨保佑能生个孩子吧。吉洋听着心里就越觉得不安了,时间久了,吉洋也担心自己和安哲是否有不孕不育的毛病,工作之余也带着安哲一起去江城的各个大医院做了体检,一切正常。

”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才来啊,你再这样‘戏弄’妈妈,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吉洋有时候看着自己平平的小腹说,好像”小兔崽子“就在她肚子里故意不出来一样。

气归气,办法总还是要想的。有一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安哲说今天在天桥上看到一个孕妇,觉得她走路的姿势特别美。吉洋听了,眼睛就湿润了,以前安哲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一个女人走路,他得多想要个孩子才能觉得孕妇走路美啊。想到这里,吉洋就翻身挑逗安哲,两人疯狂操作一番,老朋友却下个月依旧准时来临,吉洋一声叹息。

有一天在路上,吉洋遇到了一个以前的同事强英,挺着个大肚子,吉洋觉得很好奇。强英也是好多年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无法怀孕,到处求医都不见效,她老公开了个电子厂,做外贸生意,不差钱,就想有个孩子,最好是个儿子将来能接他的产业。强英的老公就劝她不要那么辛苦工作,回家静养给他生孩子。强英虽然身体看上去弱,事业心却很强,尽管他老公不差她那点工资,但是她却不想让人觉得自己要依赖老公才能生活。为此也吵了很多次,偶尔也会跟吉洋诉苦,吉洋也是有苦难言啊,自己也没有怀孕的成功经验,如何能给她意见。也不知道她怎么想通了,辞职回家生孩子。惊讶的是,她真的怀上了,而且听她说,她老公找人帮做B超,是个男孩。

吉洋好不羡慕,她从来没有这样羡慕过一个人,她以前觉得女人怀孕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她还经常听说分娩的时候很痛苦,甚至会死人,她还隐隐有点不想生,希望自己不要怀上,怀上就得生,就要受分娩的痛。随着一年一年过去,自己却一直没能怀上,她越来越感到周围的压力了,连安哲这样的人都喜欢看孕妇走路了,她的自信心受到了伤害,为什么别人都能吃的”饭”,自己却吃不了呢?她问了强英的前因后果,强英告诉她,她辞职后也是到处寻医问药,后来别人介绍一位老中医,她服用老中医的半年的药,奇迹就发生了。吉洋问强英要了哪位老中医的电话。

回到家里,吉洋把遇到强英的事情跟安哲说了一遍,并建议安哲陪她一起去看看老中医。

”你不是一闻到中药的味道就像吐吗?还看中医干吗?“安哲道。

 ”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家传宗接代?“

一说完,吉洋就觉得自己说过头了。赶紧接着说,“安哲,我就是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宝宝,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的心情,只要能生,就算是毒药,我也愿意喝。“,说着眼睛就流了泪出来。

”你胡说什么!你联系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中医。“安哲说着,抱住了吉洋,吉洋终于忍不住了,哭了出来。

 吉洋跟老中医约了星期六上午,周六一大早他们就赶到老中医的诊所,诊所临街,不大,看上去很干净整洁,不像是那种墙上贴很多广告,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他们到的时候,前面已经有5、6个人排队了,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老中医是个瘦瘦的老头,个子不高,带副眼镜,看上去很和蔼的样子,耐心的询问着每个病人的情况,据说是中医院退休的老大夫。

 轮到吉洋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多了。吉洋尽量把自己觉得该说的都说给了老中医,包括医院的检查报告。老中医把了脉,跟吉洋说,你皮肤很白,气血不太好,给你开点药回去熬着喝,不要在办公室久坐,要适度的运动,以温经通络。吉洋又把安哲拉过来,也让大夫给把把脉,开点药。

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中药走出了中医门诊。

”你为什么也要我喝药?“安哲问。

”你没听大夫说,你的肾也有点虚吗?这是我们俩的孩子,当然要一起努力。再说了,我从小就没喝过中药,万一把我苦死了,你也要跟我一起走,免得你去找你的小学女同桌。“

”哪来的的小学女同桌?“安哲笑着拍了一下吉洋的腰身。

”今天你要陪我吃个大餐,否则我没勇气喝药。“

”你选地方。“ 安哲笑着说。

 吉洋每天下班后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熬中药,从开始的一口一口抿着喝,喝完后必须吃一只雪糕,到现在一碗药只需两口就喝完了,这种感觉会让她想起武松景阳冈打虎的喝酒情景,估计孙二娘喝酒也就是这种喝法。她总结出来,喝中药就像吃苦瓜,刚开始吃觉得苦,吃多了就不觉得苦了,而且隔一段时间不吃就有想吃的冲动。反倒是安哲每次喝中药就像喝毒药赴刑场一样,每次都要下很大的决心似的,他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记忆中经常喝中药,都喝怕了。每当这时候,吉洋就调侃安哲说,要放在战争年代,你是很容易当叛徒的,敌人连刑具都不用上,直接放一盆中药在你跟前让你喝,估计你什么都“吐”出来了。

一个疗程的药喝完了,吉洋没感觉到多大的变化,老朋友还是如期而至,哪个“小兔崽子”也不知道在何处游荡,就是不来打招呼。唯一的变化就是生活变得似乎规律了,晚上也不愿意在单位加班了,也不想和同事朋友出去吃饭了,想着下班回来熬药前前后后就要一个多小时,什么活动都不想参加了。周末和安哲一起打打羽毛球,这样的生活在吉洋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在吉洋的坚持下,他们又抓了一个疗程的药。

到第二个疗程的时候,吉洋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熬上药,她就在旁边看书,药熬好了,差不多安哲也就回到家了。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时间久了,喝药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有时候都忘记了喝药的目的了。不知道是药物的原因还是人们常说的“饱暖思淫欲”,吉洋的需求似乎是越来越大了,特别是周末不用上班的时候,经常弄的安哲筋疲力尽。她知道安哲工作压力大,周末就经常去海鲜市场买点海鲜回来给安哲做一顿大餐补补身子。

一个周末的下午,广告部的小周过来对她说,下周她们的上司郑总要外派上海,部门准备晚上聚会为领导践行。

吉洋稍一犹豫,小周就说,“洋洋姐,你已经好久没有参加我们部门的活动了,这次领导点名让通知你的。大家都晓得你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造人工程’,所以平时也不打扰你,这次你可不能跑单啊。”小周接着说,“洋洋姐,小宝贝是不是已经来了,我看你走路的姿势都不对了。”小周说完就跑开了,吉洋笑着骂了一声“死丫头。”

小周的话点醒了吉洋,吉洋忽然觉得老朋友似乎好久没来了,查了一下上次的时间,这次已经晚了2个星期了。难道真的怀孕了?她不敢相信,却很想知道结果,她想退掉晚上的聚会马上回家测试,但却不太好意思,郑总一直对自己不错。

吉洋作为《江城周刊》的记者,这是一本双周刊的杂志,面向全国发行。和小周所在的广告部联系比较多。现在的广告业务竞争很激烈,客户不满足于硬广的投放,经常要求硬广搭配软文,甚至是专题报道的形式。这样实际上违背了媒体的独立性和客观性,不应该是媒体的立身之本,但现实的环境就是你A媒体不这么做,B媒体就会满足客户的需求,尤其作为杂志类媒体,为了生存,基本上就心照不宣了。对于有广告投放意向的大客户,主编就会安排记者部配合广告部跟进客户。

小周全名叫周颖,毕业于江城大学广告专业,身高和吉洋差不多,但却有点瘦,眼眶有点凹,显得眼睛特别大,白白的皮肤,给人的感觉就是营养不良。周颖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都是公务员,大学毕业后,父母主张她进公务员系统,说女孩子进公务员有保障,家里也不用她挣什么钱,并且回到老家,父母已经给她买了房。但她不喜欢那种一眼就望到老的生活,坚持要跟男朋友在江城闯荡。父母为此极力反对,不仅反对她在外面闯荡,更反对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说他的男朋友家在农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家庭条件不太好,怕周颖将来受罪。周颖听了,就差跟父母绝交了。

周颖和男朋友是大学同学但不一个系,男朋友叫张文杰学的是艺术设计,也是学校足球队队长,身高1.80米,艺术范加运动员范,是很多女孩子追求的对象,周颖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最终获得男朋友的青睐。大学毕业后,周颖的男朋友找了好几个工作,先后在报纸、杂志、广告公司工作,但都不长久,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周颖也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怀才不遇,也支持他寻找哪位能赏识他的伯乐。

诗和远方固然美好,但苟且的生活还要继续。尽管周颖很努力,但是广告业务并不好做,单子小,杂志社也不会安排记者配合。为了让客户更有信心,表示杂志社对客户的重视,周颖就会私下里请吉洋参加她的客户饭局。吉洋觉得周颖这个孩子,单纯,善良,努力,一点没有那种独生女娇生惯养的习性。吉洋也就帮忙撑撑场,周颖过意不去就经常送些小礼物给吉洋,吉洋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也回赠一些礼物给周颖。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周颖对吉洋无话不谈。偶尔也会请安哲和吉洋一起吃个饭,见了安哲, “姐夫,姐夫”叫的很亲切,好像真的是亲姐夫一样。

下班后,吉洋在公司附近的药店买了试孕纸,并给安哲打了电话,说晚上给上司践行不回去吃饭了。本来想把这个带有喜悦的怀疑告诉安哲,话到嘴边吉洋忍住了,安哲每天工作很忙,压力也很大,万一是一场空还不如不告。

这次饭局对吉洋来讲异常漫长,同事情、领导情、又是周末,喝的很嗨。大家知道吉洋喝中药不能喝酒,也就没有劝酒,她只喝饮料。郑总是上海人,毕业于沪江大学新闻系,虽然是广告部的老总,却也是记者出身,经验丰富,为人豁达。这次说是外派上海,实际上是调回上海,离家更近一些。

郑总举起酒杯对吉洋说:”吉洋,我敬你一杯。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说你没什么经验,什么都不专业。结果发现你什么都行,做事干脆、利索,为人爽直,在工作上帮我很多忙。谢谢你!以后要保持联系哦。”

吉洋连忙举起杯,说,“谢谢郑总抬举,您过奖了,能跟您共事也是我的荣幸,在您身上学了很多东西。”

郑总又一一给部门同事敬酒,同事们又回敬一番,有客气的,也有伤感的,筹光交错,很是热闹。在吉洋眼里,郑总是一个重情感的人,听说当初来江城工作也是因为他 的太太在江城大学读博士,他过来陪读,他太太博士毕业回上海了,他也就跟着调回去了。

郑总宴请客户有时候也会邀请吉洋一起参加,吉洋认为杂志光靠用户订阅是不能维持的,没有广告收入,也许杂志社早就关门了。所以,郑总的邀请,她从来不会拒绝,郑总知道她不善饮酒,在酒席上总是很巧妙的不让客户对吉洋劝酒,实在推不过,他就代吉洋喝了,这让吉洋很是感动。每次去喝酒,吉洋就像上战场一样,有一种“誓死把鬼子拿下”的豪情。

聚餐完了,下一个节目就是去KTV,吉洋再也待不下去了,和郑总告别后,就匆匆回家了。

回到家,安哲已经在家里看书了。吉洋跟安哲打了招呼,就进洗手间了。吉洋在洗手间用试孕纸试了两次,试孕纸上的显示结果都是一道深红,一道浅红。吉洋不明白这算不算是怀孕了,下午她在网上查了,说两道深红就是怀孕了,可是现在是一道深红,一道看上去不那么红,难道怀孕还需要一个过程?她拿着试孕纸到客厅给安哲看,并把下午的经过简单给安哲讲了一下。安哲看上去很兴奋,但是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这样就意味着怀孕,他们俩都是学计算机的,医学知识几乎为零。他们决定再上网查找,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相同的案例,两道深红是怀孕的 标志,这是确定无疑的,可是一深一浅,网上大部分说不是怀孕,可是吉洋试孕纸上的浅又不像网上图片上的哪种浅,看上去比网上浅的要深 ,比明显特别深的却要浅。他俩不知所以。

“也许是真的怀孕了,可能这需要一个过程,过两天浅的就变深了。”安哲说。

“可网上也没有这种说法啊。”

“个案不具有普遍性,网上的信息都是看得多,采用的多才显示出来。个案的信息可能也搜不到。”安哲试图使用计算机的搜索知识去解释。

 他们越讨论越觉得大概率是怀上了,并决定过几天再试一次,或者去医院做个检查。安哲很兴奋,搂着吉洋,好像他已经看到吉洋的肚子有了一些变化了。

第二天早晨,吉洋上厕所,老朋友突然来临。吉洋难过死了,都想骂人了,你晚几天来也好啊,起码让安哲高兴几天。正想着怎么样跟安哲说这事呢,安哲在厅里喊了。

“洋洋,我上班去了,你这几天不要剧烈运动,晚上早点回来吧。”

“唉”。

一整天吉洋都惴惴不安,不知道晚上应该怎么样跟安哲说这事。能看出来,安哲昨天晚上是很高兴的,虽然嘴上说还不一定是怀上,可哪只是安慰吉洋,怕万一怀不上吉洋会难过,他心里是真的认为基本上确定了。中午安哲还打电话给吉洋,问她吃什么了,吉洋说她很忙,匆匆把电话挂了。吉洋也很郁闷,她真的渴望生一个安哲的宝宝,如果允许,她甚至愿意为他生十个八个的,可是现在连一个都这么不容易,每每想到这里,她就特别难过。她也想过,要不晚几天再告诉安哲,起码让他高兴几天。可是想到迟早都要告诉他的,晚告他可能会更难过。

下班后,吉洋到菜市场买了一条鲈鱼,安哲最喜欢她做的清蒸鲈鱼。

 中药刚刚熬好,吉洋正在厨房蒸鱼,安哲就推门回来了。一进门,安哲就说:

“洋洋,我买了点阿胶糕回来,你今晚吃点这个吧。是在惠福堂买的,排队的人还很多。”

吉洋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总是那么善良、体贴,他肯定觉得自己怀上了,需要补身体了。

“嗯,今天我也买了一条鲈鱼,正在蒸。”

安哲拿着阿胶糕进到厨房,把阿胶糕放在灶台上,从后面抱着吉洋,说:“老婆辛苦了,我能帮什么忙?”

 “不需要你帮忙,老公更辛苦,”吉洋放下手中的活,转身也抱住安哲说,“哲,给你说件事情,你不要着急啊。”

“什么事情?”

“我今天来例假了。”

安哲楞了一下,眼睛里飘过一丝失望,马上用力抱住吉洋,说,“没事,好事多磨嘛,昨晚我就说不一定能怀……”

吉洋紧紧的抱着安哲,吻住了安哲的双唇,泪水从面颊上流了下来……

不知道吻了多久,安哲用手擦了吉洋脸上的泪痕,吉洋松开了双手,整理了一下安哲的衣领,轻声说,“换下衣服,我们喝药吧。”

安哲换好衣服回到餐厅,吉洋已经把要药放在餐桌上了。安哲拿起碗第一次一口气就喝完了,好像喝的不是药,是白开水。吉洋看在眼里,却怎么也喝不下去了,喝了几次才喝完。安哲搂着吉洋说,“其实,我们不一定非要孩子不可,顺其自然吧。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老了我们也可以到处旅游,没有了孩子的牵绊,也是一种活法。”吉洋点点头,依偎在了安哲的怀里,此刻的她觉得好温暖。

第二个疗程的药已经服用完了,安哲说感觉效果也不太明显,建议停止用药,一切顺其自然,。吉洋坚持继续服用,在她看来,这也是她爱安哲的一种方式,坚持或许还有一点希望,如果停止了,就又回到了从前,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了。安哲总是顺从着吉洋,只要她愿意,她高兴。

吉洋依旧每天下班回家熬药,安哲也按时服药,看得出来,安哲就是为了满足吉洋,让她高兴,实际上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吉洋虽然坚持,但也不确定这样坚持到底有没有用,只是觉得自己没有更好的办法,安哲希望她减量,那只是安哲疼爱她的一种方式,他怕她受罪。吉洋很庆幸自己遇到这么一个爱她、疼她的伴侣,她给自己定了目标,只要哪“小兔崽子”不来,她就一直喝,就当喝中药饮料了,王老吉不也是中药饮料吗?只不过浓度不一样罢了。

吉洋自从上次的“事故”之后,就很在意老朋友拜访的确切时间了。老朋友已经迟到两个星期了,她买了试孕纸,在卫生间试了一次,两道都是红色,而且每一道看上去都很红,但她还是不敢确定,生怕老朋友继续“作弄”她,突然间再来拜访。她没敢跟安哲说,怕再一次发生上次的事情。又过了一个星期,老朋友依然没来拜访,一天晚上下班之后,她又试了一次,依然是两道红,似乎比上一次的还明显。她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在卫生间里几乎要喊出来。安哲还没有回来,她决定今晚把这个消息告诉安哲。

安哲当晚正好有个应酬,不回来吃饭,她吃完饭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安哲回来她都没有听见。安哲给她盖了床薄被,结果把她给弄醒了。吉洋睁开眼睛对安哲说:

“安哲,我怀孕了。”

“嗯,不要着急,会怀孕的,我们不是一直服用药吗?”

“我真的怀孕了,安哲,不是梦话,我试过了。”说着,吉洋把试孕结果拿给他看。

“真的吗?不是做梦吧?”安哲看着试孕纸吃惊的说。

“真的,安哲,是真的,我们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好。” 安哲躺在床上抱着吉洋,说,“谢谢你,洋洋,谢谢你的努力!我爱你!”

“我也爱你!”吉洋回应着。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吉洋怀孕了,医生说看上去一切正常,让她注意别剧烈运动,别感冒,一个月之后再复查一次。

这对于安哲和吉洋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吉洋看着结果单,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了。安哲擦了擦吉洋的泪水,说,“傻瓜,以后不准再动不动流眼泪了。孩子在肚子里天天跟你学流泪了,以后还能有什么担当?”吉洋破涕为笑。

一整天,他们都在笑,他们去逛商店、他们去看电影,他们的手始终紧紧相牵,生怕失去彼此。

一个月之后的复查结果也出来了,医生说胎儿很正常,胎盘也很正,让吉洋注意休息,注意饮食。安哲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老家的父母,家里听到这个消息,都很高兴,安哲的妈妈一直叮嘱安哲多做家务,让吉洋少劳累,并从老家寄了一些红枣和核桃之类的东西,给吉洋补补身子。

2008年的劳动节刚过,吉洋的领导就让吉洋每天下午提早半小时下班了,也不给他安排太多的工作,就是打打杂。吉洋很感谢领导的温馨关怀,每天下班走之前总要去跟领导打声招呼。晚上安哲不让他做饭,他自己回来做。所以,吉洋回家就是躺在床上看书,放胎教音乐。卧室里放了很多胎教音乐CD,吉洋听不懂音乐,但她希望孩子将来能像安哲哪样喜欢古典音乐,她觉得能听懂古典音乐的人都是很聪明的人。安哲曾经对她说要不是受当时家庭条件限制,他的理想是从事音乐创作而不是计算机程序员。

吉洋的肚子看上去已经很鼓、很大,很多人说看肚子肯定是个男孩,吉洋也觉得像是男孩,因为她感觉“小兔崽子”老踢她,女孩子应该是安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兔崽子”听着音乐烦才踢她的肚子,如果他不喜欢音乐就一定是遗传了自己,而不是安哲,那就太可惜了,吉洋心想。

5月5号,安哲提早下班回来了,今天是吉洋的农历生日,他要早点赶回来给吉洋过生日,本来安哲想到外面餐厅吃饭,但吉洋说不想动,就在家里吃。安哲订了个生日蛋糕,在超市买了点吉洋爱吃的巧克力,匆匆赶了回来。吉洋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旁边放着胎教音乐。

“换点音乐放放,天天听这个不腻?比如说放点莫扎特、舒伯特的音乐。让孩子也提高一下音乐欣赏的品味。”安哲进屋笑着说。

“我只负责启蒙教育,提高品位的事情,等他出来后,你来操练他。你们爷俩天天听莫扎特。”吉洋得意洋洋的说。

“今天跟我妈打电话,她说要不要过来伺候你一段时间,马上就要待产了。”安哲接着说。

吉洋有点犹豫,春节的时候,他们没有回家过年,电话里,她能感觉到婆婆比他们回去还要开心。她很感激这么多年来婆婆对她的包容,每年她的生日,婆婆都打电话给她祝福,她很庆幸遇到这样一位婆婆,知书达礼、智慧坚毅,是她学习的榜样。在她眼里,就是自己的妈妈。但是婆婆做的饭确实不合她的胃口,婆婆做的都是北方面食,而吉洋喜欢吃米饭。早年婆婆家里困难,为了拉扯几个孩子,省吃俭用,一年也吃不了几次米饭,自然也不太会炒菜。吉洋想让自己的妈妈过来伺候她,但又怕拂了婆婆的意。

“要不先让我妈过来伺候我一段时间,等坐完月子,再让妈妈过来,你看怎么样?我妈会做菜,坐月子我也不方便行动。”

 “没问题,我跟我妈说一声就行。”安哲说。

 “孩子的名字你也该起了。”吉洋说。

“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就叫安康吧,等你再生一个,就叫吉祥。” 安哲一边抚摸着吉洋的肚子,一边说。这是他们以前开玩笑讨论的结果,说一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太孤单,应该多些伴才好,等吉洋再生一个就随吉洋的姓,不管男女都叫吉祥,合起来就是安康吉祥。

“哪万一是个女孩子呢?”

“不会是女孩子,每个看了你肚子的人都说是男孩子,大家都那么有经验应该不会看走眼。如果真的是女孩子,就叫安吉好了,取你一个姓,我一个姓。”

“安吉是个地名,亏你读了那么多书,起个名字都那么随意。”吉洋撅着嘴说。

“安吉也就是个备选,肯定也不会用上的。你如果有好的想法,也可以保留备用。”安哲说。

“我没有那个学问,我的大才子,我只负责生,起名字是你的事情。”吉洋说着戳了一下安哲的脑袋,此刻的安哲正爬在吉洋的肚子上听胎儿的声音。

5月12日14时27分,四川汶川发生了里氏8.0级地震,全世界人民都在关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媒体不停的播报,死伤人数不断刷新。安哲晚上回到家,说他们公司有个同事的老家正好在震区,整个下午都在跟家人联系,联系不上,心如刀割,大家都很难过,却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他。吉洋听着眼泪就流出来了,自从怀孕之后,觉得自己的泪水就比以前多了,不能听哪些伤心的事情。

“你说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多让人难受啊!”吉洋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是啊,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有时候其实很脆弱的。”安哲沉重的说。

那一夜,吉洋一直握着安哲的手睡觉, 生怕他丢了似的。


2

逛了三个家具市场,才把沙发床选好,选了一个墨绿色的,吉洋喜欢这个颜色,尺寸大小也合适,填好收货地址,家具老板说下午就可以送到家。周一也就是5月19号了,吉洋的产假也开始了,安哲和吉洋商量好了,待产期就住到医院,说不定那个“小兔崽子”就想出来了,医院里面还是方便很多。买好了沙发,他们又顺便在超市里买了一些住院的用品。

周一睡了个自然醒,安哲请假没上班,要安排吉洋去住院,他们计划吃完早餐收拾一下,中午之前去妇产医院。

吉洋从卫生间出来,对安哲说:

 “一直想拉,却拉不出来,很难受。”

“喝点水,过一会儿再试试。”安哲说。

“啊,”吉洋突然说,“是不是要生了?记得我妹妹以前说过这事。我打电话问问。”吉洋拿起电话拨通了她的大妹妹吉芳,吉芳在电话里告诉她,有可能要生了,赶紧去医院。

安哲拿上吉洋的检查病历和住院用品,带着吉洋就奔医院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医院门诊大厅很多都是孕妇,有一个人走的,有被人搀扶的,也有在行动病床上的。安哲办了挂号门诊,到医生门诊候诊,轮到吉洋进去了,安哲在门口等待。没多久,门诊的门开了,吉洋躺在急救床上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护士一边推着病床一边喊,“吉洋的家属,哪位是吉洋的家属?”安哲赶紧上前,“我是。”“病人马上要产了,赶紧拿着这些资料去办理住院手续,然后到7楼产区门口等。”安哲回过头来,想跟吉洋说句话的时候,病床已经被护士急匆匆推走了。

安哲把住院手续办好,赶到7楼产区的时候,产区门口紧闭,不知道怎么才能进去,安哲敲门,产区门开了,一位护士探出头来,问,“你找谁?”

“我是吉洋的家属,刚办完住院手续。”安哲有点气喘吁吁。

“她要求单独产房,需要另交700元,你到一楼把钱交了再上来。”护士说完递给安哲一张缴费单。

安哲交完费拿着收据再次上到7楼产区门口,再次敲门,开门的还是哪位护士,护士拿了一联收据,让安哲进了产区。护士把安哲领到一个鞋柜前,让安哲套上鞋套,然后把他带到产房。

产房是个单独的房间,里面设施一应俱全,护士和助产士忙着做各种产前准备。吉洋斜靠在产床上,看到安哲进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吉洋对安哲说,“刚被护士推到产区的时候,看到产区里那么多待产的孕妇,心里特别害怕,进门之后,护士就把产区的门关上了。我想你上来之后,肯定找不到我了。就跟护士说,希望能让我老公进来陪我。护士说哪需要单独的房间,需要另外交700元才能安排单独产房。我就说要单独产房。”“你很聪明,反应很快,我上来之后的确不让进,交了产房费才允许我进来。”安哲说。

“不过,单独的产房的确不错,又干净又安静,设施周全,像在家里一样,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产房。”安哲说。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只是害怕,本能的想你在我身边。”吉洋微笑着说。

俩人正说着,助产士过来对吉洋说,“我们准备开始,要不你先吃一颗巧克力,待会儿要消耗很多体力,也会痛,要忍住,一鼓作气,手握床边扶手,让你使劲的时候使劲。“ 吉洋点点头。

分娩的过程大约持续了20多分钟,吉洋用尽全力在助产士的指导下,终于把”小兔崽子”给”拽”了出来,是个女孩。吉洋虽然用尽了全力,却没有人们经常说的哪样痛,好像”小兔崽子”是从她的子宫里滑出来的,助产士说这次分娩很顺利。护士把女孩放在吉洋的胸口上,说是让妈妈亲近一下。吉洋看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个”亲骨肉”,这个姗姗来迟的孩子白白净净,大眼睛,双眼皮,头发有点发黄,不是很稠密,没有像电视里演的,刚出生的孩子,哇哇哭个不停。她只哭了两声,就安静下来了,趴在吉洋的胸口上,两次想努力抬起头来看看妈妈 模样,都没有成功,然后就闭着眼睛睡了,感觉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到人间,很累的样子。护士把孩子放在在保温箱上,她静静的闭着眼睛睡着了。孩子遗传了吉洋的双眼皮,眼睛却比吉洋的还大,还好看,鼻子遗传了安哲的,也很好看,像个洋娃娃。吉洋凝视着孩子,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安哲在旁边也盯着孩子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吃点东西吧。”护士把准备好的营养餐送到吉洋跟前,吉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谢谢。

”给孩子起名字了吗?“护士拿着初生婴儿登加卡,在桌上一边登记,一边问。

吉洋和安哲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们准备的都是男孩的名字,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女孩的名字。

”就叫安吉吧。“安哲说。

”哪个安,哪个吉?“ 护士问。

”安全的安,吉祥如意的吉。“安哲回答到。

”真的就叫安吉啊?“ 吉洋吃惊的问。

”安吉也挺好啊,健康平安吉祥如意。“ 安哲辩解到。

”是个好名字。“护士附和道。

吉洋使劲的盯了安哲一眼,以示抗议。

正说着,窗外响起了防空警报,间杂着汽笛声、汽车喇叭声。护士停下了笔,说,“今天是国家哀悼日,我们要为5.12的遇难者默哀3分钟。”屋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吉洋也放下了餐盒,大家低头默哀,屋里一片寂静,敲打着窗户的淅淅沥沥的雨滴声显得格外的清脆。静默过后,屋里恢复了常态,护士继续低头填写卡片内容,吉洋却不想继续吃饭了,她仿佛在幻景一般,她从来也没想到过生孩子的场景是这样的。

 这一天是2008年5月19日,是国家哀悼日,也是小安吉的生日。

房间里又进来一位护士,通知她到住院病房405室3号床住院。

405病房有3张病床,都是产后病床,吉洋的3号病床紧挨着病房门口,门口外面是走廊,走廊边上放着一排长椅。吉洋需要在这里住3天,产后观察没问题之后才能出院。吉洋躺在病床上,安哲坐在走廊外面的长椅上。可能太累了,安哲在长椅上打盹,吉洋躺了不久也就睡着了。

 一切顺利,3天后医生通知她出院。

吉洋和安哲的好朋友陈斌安排了一辆别克商务车过来帮忙办理出院并送吉洋母女回家,并带了10几罐从香港带回来的奶粉。陈斌是吉洋好朋友康洁的老公,一个科技公司的老总,吉洋和康洁两家经常在一起聚会,彼此都十分谈得来,吉洋很感激康洁夫妻俩的体贴。在出院回家的路上,吉洋紧紧的抱着熟睡中的安吉,在车上默默的说:”谢谢你宝贝,谢谢你来到妈妈身边。”

在车上,安哲跟吉洋说:”这几天在医院走廊上睡觉,走廊的墙上有一只钟表。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是睡不踏实,总是不由自主的看看墙上的表,计算着孩子到咱们身边的时间,12小时,24小时,48小时,72小时,生怕她反悔走了。”吉洋抱着安吉笑笑说:”我生个孩子,你比我还紧张。这大概就是老来得子的心情吧。”安哲听了不好意思摇摇头笑了。

回到家里,吉洋的妈妈已经把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待她们回来。吉洋妈妈十分朴实,任劳任怨,脸上总挂着微笑,在吉洋住院的当天就从乡下赶来,本来想去医院伺候吉洋,安哲担心她年纪大了,医院晚上也没地方休息,就让她在家里收拾等吉洋回家。三天时间,吉洋妈妈把家里弄的窗明几净,整整齐齐,卧室的床上面吊着可以旋转的用布缝制的,里面填充了棉花的十二生肖。

吉洋看着眼前的一切,恍若走进另一个世界,三天前由于走的着急,又添加了沙发床,没来得及收拾,屋子一片凌乱。三天后,房子不仅干净整洁,卧室也已经被妈妈装扮成婴儿房了,跟一起她回来的还有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小安吉。

吉洋安排好依然熟睡的安吉后,跟妈妈打了招呼,倒头就睡着了,这几天医院的经历,让她感觉十分的疲惫,只想睡觉。 安哲跟吉洋妈妈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也匆忙上班去了。

安吉的哭声吵醒了吉洋,吉洋赶忙把安吉抱在怀里喂奶,安吉闭着眼睛用力的吸吮着吉洋的奶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安吉吃饱了,头一歪倒在吉洋的胳膊肘上,又闭上了眼睛。吉洋轻轻的对她说:”安吉,你好啊!”小安吉没有对吉洋的喊声没有反应,似乎在说,别吵,让我再睡会儿。

“安吉,” 吉洋继续轻轻的叫,“这名字怎么感觉一点都不讲究,你爸爸在你身上起名字从来都不用心。”吉洋妈妈在旁边笑笑说,“这名字虽然就是两个姓的组合,可听上去还是蛮吉祥的。”“你又在帮安哲说话,”吉洋努努嘴说,“我还是不是你女儿?”吉洋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看着这可爱的小宝贝,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原来和安哲在一起,不觉得缺少什么,而且自己也觉得很幸福。当小安吉到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另外一种幸福是自己以前无法体会的,那就是作为一个妈妈的幸福,吉洋想着自己已经是这个小家伙的妈妈了,心里就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幸福。

一个月以后,吉洋的的弟弟吉文给吉洋打来电话说工作忙,小侄儿无人照应,看看能否让妈妈回去照看一下孙子。吉洋就这一个弟弟,年轻时候有点任性,不好好读书,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也不想复读,喜欢烹饪,就学了厨师,后来自己开饭店。饭店生意好的时候也挣了些钱,期间结识了一个女孩,后来与这个女孩结婚生子。吉文的饭店原来在县城边的国道附近,饭店的顾客也多是货车司机,吉文虽然读书不好,但也很能吃苦耐劳,吉洋的爸爸妈妈心疼儿子,有时候也到饭店帮忙,饭店生意一度很好。后来因为要修环城高速,国道改线,原来的公路车流就少了,饭店的生意也渐渐不好,妻子也因为各种原因和他离婚了,儿子留给吉文抚养。

吉洋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身体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下床做很多家务了。想着弟弟一个人带孩子的辛苦,就催促妈妈赶紧回去了,好在吉洋的家乡就在江城附近的县城,妈妈回去也很方便。


3

 妈妈回去后,吉洋跟安哲商量,让婆婆过来帮忙看孩子。安哲跟婆婆通电话,婆婆欣然同意,说把地里的活拾掇一下,就安排动身。

一个星期后,安哲的弟弟安亮打电话过来说给婆婆买了机票,让安哲到时候去机场接机。吉洋很高兴婆婆能够来帮忙照看孩子,但她也担心婆婆第一次坐飞机,又不会说普通话。“江城机场那么大,妈妈不会走丢吧?”吉洋担心的说。“放心,妈妈毕竟念过书,也独自去过大城市,不会走丢。”安哲胸有成竹的回答。

安哲顺利的从机场接回了婆婆,正像他所判断的,婆婆没有“走丢”。

婆婆人聪慧,爱思考,又有很多带小孩的经验,更重要的是,婆婆特别讲卫生,爱干净,吉洋愿意把很多的事情托付给婆婆做。这样吉洋可以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织毛线上,坐在床上,一边看着可爱的安吉,一边给她织各种毛线玩具。尽管婆婆做了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安吉的屎布,尿布是不让婆婆动手的,倒不是说担心婆婆洗不干净,只是吉洋觉得自己如果连屎尿布都让婆婆洗,哪自己基本上除了喂喂奶就什么都不干了,安吉跟寄养也没有什么差别了。自己那么爱这个小宝贝,却一点也不愿意付出,将来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叫“妈妈”?将来,等安吉长大了,她还想拍着人家的肩膀忆苦思甜的说,”安吉啊,你可是妈妈屎一包尿一把把你拉扯大的。”安吉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想笑。忽然,她又想到安吉来到自己身边已经快50天了。她很讨厌自己这种突如而来的想法,动不动就计算一下安吉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就好像怕安吉“跑”了一样。但这种“想法”却时不时的来骚扰一下,每当这时,她就快乐不起来了。“也许是自己太爱她的缘故吧。”每当这时,吉洋就自己解嘲的想。


 安哲自打小安吉来了之后就更忙了,加班多了,出差也多了。难得不加班的一天,婆婆就准备安哲喜欢吃的家乡饭,吉洋也等安哲回来一起吃饭。吃过饭,婆婆洗碗收拾完毕之后,就到隔壁房间休息了,小安吉依然“不知疲倦”的睡着。安哲躺在哪张专用的“绿色沙发床”上看书,吉洋轻轻的关上房间门,就跳到沙发床上,把安哲的书抽掉,轻轻的搂着安哲。

“最近你们忙什么呢?”吉洋问。

“吉布斯亚太总部给了东南亚的几个项目,也让我们准备资料,事情比较多。”安哲说,安哲是吉布斯的资深技术顾问,负责南方区的项目。

“你们为什么还要负责国外的项目?”吉洋接着问。

“新加坡那边人手少,我们需要暂时补充一下。”

“给你们补助吗?”

“有项目提成。”

“你可要注意身体,我和小安吉可不能没有你。”吉洋侧躺在安哲身旁,一边抚摸着安哲的胸膛,一边说。

 “嗯,多挣点钱将来让安吉出国读书。”

“你想让她去哪读书?”吉洋问。

“普林斯顿,那是我曾经的梦想。”

“嗯,希望她也能像你哪样爱读书,你们去哪我就跟你们去哪,给你们做饭。”吉洋满脸的幸福。

 “感觉妈妈还适应吗?”安哲问。

 “妈妈挺好的,每天都没闲着,总能找到很多事情做。”

“你能做的,也帮妈妈做点,别让妈妈太累。”安哲说。

“我想做,可是妈妈不让我做,说我过不了多久就要上班了,上班就会很累,现在就好好休息。”

“妈妈真的很好,我舍不得她,如果她能一直跟着我们就好了。”吉洋接着说。

“妈妈还有爸爸要照顾,爸爸受不了南方的天气,热,潮湿,爸爸的脚会有反应。”安哲说。安哲的爸爸在一次事故中砸断了双腿,做了很多次手术,腿保住了,但也留下了很多后遗症。

“嗯,妈妈从来不开她哪个房间的空调,就只开着窗,拿把扇子。我说了几次让她开空调,她总是说受不了空调的吹。”吉洋说。

“妈妈过惯了苦日子,是想省钱。”安哲说。

 “可是身体也很重要啊,大热天,我一个南方人都受不了,她从北方过来,怎么吃得消?” 吉洋说。

“是啊,我抽空跟她说说吧。”安哲说。

“我昨天看到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叫‘北方饺子馆’的饭店,过几天我们带妈妈去吃顿饺子吧。”吉洋说。

“好,周末吧。”

“你好久都没搭理人家了……”吉洋说着就吻上了安哲。

周末的中午,吉洋抱着小安吉和婆婆、安哲一起到“北方饺子馆”,他们选了一个临街靠窗的位置,吉洋点了几个婆婆爱吃的菜和几盘饺子。这个饺子馆装修很有品位,餐厅也干净整洁,看上去很上档次。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吉洋还不时的逗一下小安吉,吃着吃着,吉洋婆婆的泪水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吉洋很意外,以为自己哪些地方做的不合适惹婆婆难过了,连忙问:

“妈妈,您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没事,洋洋,饭菜特别好吃,妈妈就是忍不住,妈妈从来没想到过在江城能和你们这样吃饭。” 婆婆一边说着,一边拿纸巾擦拭着泪水。安哲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给婆婆夹了一些菜。

吉洋的婆婆一直在农村生活,公公在一次事故中弄伤了双腿之后,失去了劳动力,家里就只靠婆婆一个人种了几十亩地,维持家用。婆婆省吃俭用,含辛茹苦抚养三个孩子成人,历经辛酸。婆婆喜欢读书,读中学的时候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由于是地主阶级出身,在“唯成分论”的时代,中学毕业之后就没有机会继续求学了。几十年来,连县城的饭店都没有去过,更何况江城这种大城市的”大”饭店,而且是跟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女一起。吉洋想到这些,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了,一边擦拭眼泪,一边给婆婆夹菜,说:“妈妈,您辛苦了,现在条件好了,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只要您和爸爸保重好身体,我们就很安心了。”“是的,洋洋,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人们可以自由的追求自己的生活了。只要肯干,就饿不死人。”婆婆说。“是的,妈妈。”吉洋说。

正聊着,吉洋的电话响了,电话是吉洋最小的妹妹吉珍打来的,说吉芳和她在家门口敲门没人应。吉洋让她们到“北方饺子馆”一起吃午饭。不一刻,吉珍和吉芳就到了饭店。

“伯母好!” 吉珍和吉芳几乎同时和吉洋的婆婆打招呼。

“好,赶紧坐下吃饭吧,” 吉洋的婆婆笑着回应,“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好给你们准备。”

“就怕您准备,所以就没提前通知你们。”吉珍回答说。

“你们想吃点什么?”安哲问。

“随便吃点就行了姐夫,就饺子就挺好。”吉芳说。

安哲又点了几个菜和饺子。

“阿珍在哪上班?” 吉洋的婆婆问。

 “在海城的一家外贸公司,伯母。” 吉珍回答说。

“海城离江城也不远。”吉洋的婆婆说。

“是的,伯母。” 吉珍说。

吉洋在家里是老大,下面一个弟弟吉文是老二,吉芳是老三,吉珍是老四,最小。吉文、吉芳在老家县城工作,吉珍大学毕业后因为她的英文好,被海城一家外贸公司看中,负责南美和非洲的外贸业务。吉洋和吉珍年龄差别比较大,吉洋大学毕业的时候,吉珍才读初中,吉洋也经常带吉珍一起玩,到外面见见世面,吉珍什么事情总是愿意跟吉洋商量, 也惦记着吉洋生活中的大事小情。

“姐夫,今天来的路上,我高中同学给我电话,他在江城的一家保险公司任职。我问了他有没有关于婴儿的保险,他说有。要不要给安吉买一份保险?”吉珍问安哲。

“哪个同学,是不是追你的哪个男同学赵杰?”吉洋插话说。

“是赵杰,但没有你说的追不追的,就是我们关系很好的同班同学。”吉珍说。

“有追就让他追吧,阿珍这么好的孩子,谁娶了谁的福气。”吉洋的婆婆也插嘴说。

“就是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伯母。”吉珍说。

“买一份吧,让他跟你姐联系。”安哲对吉珍说。

“好的。”吉珍说。

午餐结束后,吉珍执意要买单,说这次过来就是想给小安吉过个满月,正好碰到一起了,就算给小安吉补过的满月餐了。

4

产假休完,吉洋开始上班了。

吉洋返工的第一天, 就被秦耕主编叫到办公室。秦主编是一名老记者出身,曾经在省级报刊做过副主编,退休后被《江城周刊》返聘,工作认真,敬业,对同事无论是老同事还是新同事,都微笑以对,对记者耐心细致,很受人尊敬。

秦主编对吉洋说:“吉洋,孩子还好吧?”

“很好,秦老师。” 大家都这么称呼秦主编。

“身体恢复的还好吧?”

“我身体很好,顺产,也经常锻炼。产后一个星期我就下床了。”

“你还年轻,身体恢复的快。本来你今天回来,不应该给你安排太多事情,让你过渡一周,调整一下工作和生活节奏。但是,现在社里有一个很重要的客户,社里也很重视,客户要求对他们做系列报道。广告部点名要你做这个报道,社长也同意了,你一回来就得给你安排任务,而且任务还比较重。”秦主编满脸歉意的说。

“秦老师,回来上班就是工作的,能得到领导的重视也很荣幸呢。”

“客户名叫飞天科技,是市里的重点高科技企业,是搞数据库研发的。创始人叫陈飞,是一名海归,博士。自主研发了一款数据库产品,打破了国外的垄断,各级领导都很重视,两周之后要开产品发布会。这个项目各级政府投入的经费资助达1个亿,市政府对这次新闻发布会十分重视,合作媒体由市委宣传部推荐,陈飞最后拍板,我们的媒体被选为合作媒体。为此,社长也亲自拜访了陈飞,达成了合作意向。广告部最后谈的合作结果是200万,包括系列报道和硬广。如果一期合作顺利,二期继续展开推广合作。”

“秦老师,这个压力很大啊。要不找其他更有经验的同事做吧,我怕不能胜任。”吉洋想着报道这件事情有很多大的媒体,一旦自己写的不出彩,不仅影响广告的合作,也会影响社里的声誉。

“是的,确实压力不小。不过社长也考虑到你是计算机科班,做深度报道,你更适合一些。广告部也说了,全力配合你。你需要什么资源,社里也会尽可能的支持。”秦主编一边安慰,一边鼓励的说。

“哪我就试试吧,不过秦老师,您可要鼎力支持啊。”吉洋说。

“那是一定的,不仅我,社长也会鼎力支持的。”秦主编继续给吉洋鼓气,“你回头去找一下广告部的钱总,对接一下。”

“好的,秦老师。”

吉洋从秦耕主编的办公室出来直接到了广告部钱守义的办公室,钱守义是广告部前任郑总调往上海之后,由发行部老总转任过来的,是社长的表弟。钱守义个子不高,有点胖,圆圆的脸,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线了。平时大家都刻意跟他保持距离,因为他喜欢在社长面前打小报告。吉洋走到钱守义办公室门口,看见周颖在里面,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钱守义发现了她,对她喊:“洋洋,来的正好,进来吧。”吉洋就推门进去了,周颖回头看到吉洋进了办公室,高兴的说,“洋洋姐回来了。”吉洋微笑的点头,“嗯。”

吉洋坐在钱守义桌前的椅子上,说,“秦老师让我跟您对接一下飞天科技的事情。”

“我们正在讨论这件事情,你就到了,真是太及时了。”钱守义高兴的说,“这个项目由周颖跟进,目前正在跟飞天科技的公关部联系,进展顺利。目前受邀的都是省市一级重量级的媒体,我们能够参与,足见我们的实力和影响力。”

“我需要先了解一下飞天科技的资料。”吉洋说。

“我这儿有,洋洋姐, 到时候我发给你一份。”周颖说。

“具体的流程,安排,周颖要及时跟洋洋协调,这个是目前社里面最重要的项目,社长很重视,社长说了,如果这次我们能够圆满完成,市领导也会对我们进行支持,以后类似的活动都会邀请我们参加。这次就看洋洋的了,我们社的大才女。”钱守义说着,脸上流露出了惯常的微笑。“钱总,您过奖,大家一起努力。” 吉洋说。

安吉越来越可爱了,不像刚出生的时候,现在的安吉显得越发的圆润,动作也开始多起来了,经常被婆婆和吉洋逗的咯咯笑个不停。

很多同事和朋友跟她说,带孩子很累,很辛苦,只想找机会放松放松。吉洋就很不理解他们的说法,她觉得跟宝宝在一起就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甚至给安吉洗尿布,洗屎布都是十分幸福的事情,如果哪天的屎布不那么臭,她就想是不是小安吉没吃好。

吉洋下班回到家后,婆婆正在床上拿着一个布娃娃玩具逗小安吉,小安吉双手高高举起想抓到布娃娃,同时两条腿不停的扑腾。

“妈妈,我回来了。”吉洋对说。

“好的,你歇会儿,我已经蒸上米饭了,安哲打电话说他下班回来顺便买几个菜。”婆婆放下了手中的玩具,站了起来。

“我来抱她一会,你歇会儿,妈妈。”吉洋说着走进卧室,还没走到小安吉跟前,就听见“噗”的一声,小安吉拉屎了。

“一天都没拉,你回来她就拉了。”婆婆一边说一边拿了一块干净的屎布过来换,换完之后,吉洋就到卫生间洗屎布了。

洗完屎布,晾在阳台上,吉洋回来抱起小安吉亲了一下,说,“今天有没有想妈妈?” 婆婆在旁边笑着说,“再有几个月就可以与你简单对话了。”

安哲回来打包了几个吉洋喜欢的海鲜菜,让婆婆重新热一下。

“怎么买了这么多菜?”吉洋问。

“今天你刚上班,身体消耗大,给你补补。”安哲一边说,一边用手摸摸小安吉的脸。

“谢谢老公,咱们买个数码相机吧,我想把安吉每个阶段都拍下来,等她长大了给她做个相册。”吉洋说。

“好的,把她拍大了,我们可就拍老了。”安哲说。

“哪我也愿意,你不觉得我们安吉越来越漂亮了?”吉洋盯着安吉说。

“确实很漂亮,我都没想到我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安哲又摸摸小安吉的脸。

“你就偷着乐吧。她的确把该长的美的地方都长的很美,额头像你,眼睛像我,双眼皮,可是我的眼睛没她的大,鼻子像你,耳朵也像你,尤其耳垂。脸型比我们的都要好看。”吉洋一样一样的评论着,好像是在评论一件艺术品。

“今天上班还适应吧?”安哲问。

“嗯,还好。客户资源都重新分配了。”吉洋没把具体的事情说给安哲,怕安哲担心。

“难免,别人跟的时间久了,就不愿放手了。”安哲说,“不过,不要太辛苦,只要你和安吉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就很满足了。今天陈鹏还跟我合适的时候说一起弄个公司,大家都有一些技术积累,做外包都可以赚钱。”

“你也不要太拼了,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怎么样都行。”吉洋说。

安吉的到来让吉洋越来越谨慎了,只要看到媒体上报到的家庭悲剧,她就会落泪,以前看到这些内容,总是当故事来看,觉得离自己很远,吉洋的到来让她时时刻刻担心家人的健康和安全。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她不敢想太多。

完饭后,吉洋抱着安吉,和安哲、婆婆一起到楼下乘凉。8月份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每天吃完饭,小区楼下就有很多人,有散步的,有聊天的,也有很多带着小孩乘凉的,尤其带小孩的都喜欢凑到一起玩。婆婆每天带着安吉到楼下,小区的人都已经很熟悉了。下了楼,婆婆从吉洋怀里接过安吉,说,“你们在小区散散步吧,我带安吉到哪边玩玩。”然后抱着安吉到哪些小孩成堆的地方去了。

安哲牵着吉洋的手,在小区散步。

“很多人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我却觉得和妈妈总也处不够。她说话很朴素,却很有道理。”吉洋说。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比如她说,生活中大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比如说婚姻也好,挫折也好,躲也躲不过。生活中只要努力就好了,努力了就不会后悔。还说,钱财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拿着也会失去,等等,很多金句。如果不知道,你会觉得她是一个知识分子,而不是一个农民。”

“妈妈爱思考,经历了很多,虽然是在农村,但18岁之前就没有到地里干过活,外婆是地主大小姐,一直也把妈妈当小姐培养,希望她读书。妈妈读书很好,只是时代不允许她读了。回到村子里面,因为无书可读,在家哭了几个月。村长让她当会计,说她有文化,她不做,说既然只能当农民,就做一个好农民。最后,她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农民,里外一把好手。并且自学了裁缝,妈妈结婚的时候,大舅舅送了她一台缝纫机,村子里过年的新衣服几乎都是妈妈缝的。”

“妈妈真了不起,如果她能继续读书,她一定也能上大学。”吉洋说。

“也许吧。妈妈心里一定也有梦想,我们不太清楚。”安哲说。

“你很幸运,有这么一位妈妈。”

“是的,妈妈对我的影响很大。爸爸腿受伤的那几年,我经常要跟着妈妈去地里干活,家里困难,寒暑假还要出去打零工。但却不太让妹妹去地里干活,只让她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妈妈说,女孩子能有机会读书就一定要读书,如果没有机会读书,哪只能在地里干活,那是要干一辈子的,所以,不在乎她早几年在地里干活。男孩子不同,即便没机会读书,也可以闯天涯,女孩子不行。”

“所以,安燕最后也上了大学。”吉洋说。

“是的。我们一定也要让安吉读好的学校,让她有更好的未来。”安哲说。

“嗯,老公,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我也一样。”

“不管去哪里,我们三个都要在一起。”吉洋稍稍用力的握了一下安哲的手。

”我也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知什么原因,我总是不自觉的计算着安吉来到我们身边的时间,哪种感觉我说不出话来,就好像一位珍贵的客人来到我们家,我们很开心希望她能多待会,但终究她还是要走。”安哲若有所思的说着。

“自从安吉来了,你好像就变得敏感了。我们都特别喜欢安吉,我也是恨不得想每时每刻跟她在一起,怕她受到任何伤害。不过,安吉的身体可能遗传了我了,什么毛病也没有,妈妈都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健康活泼的孩子。”

“是啊,可能是我们都太在意她了。如果我们也像上一辈哪样,每家都有几个孩子,我想可能我们也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和感受了。”安吉笑笑说。

“对啊,一个就是宝,三个就像草。”

“哪我们再种几棵草吧。”

“去你的!”吉洋笑着拧了一下安哲的胳膊。

不知道在小区转了多少圈,他们看到了在路边等他们的妈妈,妈妈抱着安吉,说安吉睡着了,三人一起往家里走。


5

整整一周,吉洋都在熟悉周颖提供的飞天科技的材料。

飞天科技研发的数据库名称叫”CHSql”, “CH”代表中国的缩写,名字象征着中国自己的数据库,是获得国家、省、市资助的重点项目。项目初期投资7000万人民币,由江城市政府和华夏国际共同投资,在2年多的研发时间里,该项目又申请获得各级政府的科研经费共约8000万人民币,累计投资额达1.5亿元人民币。目前项目已经获得国家级专家验收组验收,显示该项目各项性能已经达到目前主流数据库的水平。这在国内是具有引导和启发意义的,起码展现了中国人也可以有自己的数据库产品。在资料中也提供了各级领导视察公司的照片和介绍说明以及陈飞获得的各种荣誉。

创始人陈飞早年毕业于滨海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 后留学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在读博期间,热衷于开源软件,尤其是数据库开源软件。其部分源代码被 国际最大的开源软件YDB采用,后YDB软件被另一个国际软件巨头WebDB收购。陈飞博士毕业后留美,在WebDB公司任职研发工程师,后被派往中国担任大中华区技术总监,2006年被江城作为尖端人才引进,负责国产数据库的研发。在提供的陈飞的照片中,陈飞穿着正装,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两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是那种学霸型专家。

吉洋也是学计算机的,但她并不喜欢整天坐在计算机旁边对着电脑写程序,后来她也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写程序,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一家知名通信公司做内刊,几年后跳槽到《江城周刊》做了一名记者。

尽管吉洋本身不喜欢写程序,但是对于那些技术牛人内心是十分钦佩的,觉得他们就是一群默默无闻改变世界的人。对于陈飞,就是那种令她钦佩的人,也是她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望其项背的人。她希望能早点采访他。

周五下班,吉洋收拾了一下桌上撒落的飞天的资料,起身往楼下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周颖赶了过来,喊道,“洋洋姐,等等。”吉洋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看周颖,说,“什么事,这么急?”

“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跟你回去一起看看我们家外甥女,小安吉。”周颖笑盈盈的说。

“看没问题,将来叫你小姨的时候,要给开口费啊。”吉洋一本正经的说。

“小case,我也想好了,我要是不想生孩子了,我就跟你一起养小安吉,让她长大了孝敬我们俩。”周颖一边说,一边挽着吉洋的胳膊。

“别给我们家安吉增加负担啊,你赶紧生一个。”吉洋一脸严肃的说,周颖看着吉洋哪假装生气的样子,越发的感觉亲切。

“你和文杰什么时候结婚啊?” 吉洋问。

 “再说吧。”

“怎么啦,出问题啦?”

“也没有什么问题,我父母不同意,文杰也想干出点事业再结婚。他说我父母看不起他。”

“父母只是担心你受罪,哪有想着你大富大贵的,人品好、对你好就行了。”

“时间久了,我也怀疑这样到底对不对,父母对我挺失望的。”

吉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岔开了话题。

“飞天科技是一家很优秀的企业,我们是怎么联系上合作的?”吉洋问。

“飞天科技是重点企业,省市甚至国家层面都很重视,也获得了很多国家级的课题资助,未来政府会推动上市。这次的产品发布会是以政府的名义开的,到时候会有很多重量级的领导参加。宣传也是由市委宣传部主导的,我们虽然是市里面的媒体,但是是全国发行的媒体,而且有一定的影响力。当然,我们社长的斡旋也很重要,未来飞天科技能上市,对我们来讲那是大客户了。而且,社长也很乐意跟飞天科技和宣传部搞好关系。”周颖边走边说。

到了家里,安哲已经在床上逗小安吉了,婆婆在厨房收拾。

“姐夫好。” 周颖一进门就跟安哲打招呼。

“周颖来了,快坐,我去泡茶。”安哲说着就走出卧室。

 “快别了,姐夫,我看看小安吉。”周颖说着就走进了卧室。“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回来?”吉洋问安哲。“今天下午在电信公司做咨询,完了就直接回来了。”安哲回答说。

婆婆从厨房出来,吉洋向婆婆介绍周颖说,“妈妈,这是我的同事,小周。”婆婆跟小周打招呼,说,“小周好。”“阿姨好,我过来看看小安吉。”周颖起身微笑着回应。婆婆说:“晚上在家吃饭吧。”安哲说:“不用了妈妈,去外面吃吧。”

“嘟”的一声,小安吉大便了。吉洋笑着说,“你周姨过来看你,你就这么打招呼啊。”周颖打趣说,“这就叫‘嘟’声一响,黄金万两,小姨托你的福,要发财了。”吉洋一边换屎布,一边笑道,“安吉你再给你小姨‘嘟’一声,让她发大财。”周颖哈哈大笑,婆婆也过来帮忙,笑道:“这个孩子很奇怪,白天也不拉,就等她妈妈回来才拉。干净的就不像个婴儿,我从来没有养过这样的孩子。”

吉洋帮小安吉换洗完屎尿布,就同周颖、安哲一起出去吃饭。婆婆说她要留在家里看孩子,不想出去了。

他们来到了小区外的一家西餐厅。

点了餐之后,周颖说,“洋洋姐,安吉好漂亮啊,我看了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像个天使一样,连头发都是发黄的。”

“哪你就好好挣钱,将来我们安吉上大学的时候,你也好好支持一下。”吉洋开玩笑说。

“没问题,要不认我做干妈好不好?”周颖一本正经的说。

“你都还没结婚,就弄个干女儿,你还嫁不嫁人了?”吉洋说。

“这有什么,我带干女儿嫁人,谁要是不喜欢我们安吉,我就不嫁给他。”

 “别闹了,弄的我们安吉还要影响你婚姻大事了。”

周颖转头笑着问安哲,“姐夫什么意见?”“我没什么意见,多个人爱她,有什么不好?”安哲笑笑说。周颖笑着对吉洋说,“洋洋姐,姐夫也没意见,哪我就认了啊。”“死丫头,婚都还没结,就想当妈了。”吉洋笑着说。

“姐夫,有了小安吉,你什么感觉?”周颖一只手托着腮,好像一个很认真的小学生。“没什么感觉,就是感觉更累了,尤其晚上安吉醒了的时候,弄的大家都休息不好。倒是你洋洋姐,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想的、说的都是安吉,在她的世界里除了安吉就没有其它了。”安哲说。

服务员把点的披萨、牛排、沙拉等都上齐了,问还有没有要加的。吉洋又打包了一个披萨,她还惦记着婆婆在家里没吃东西。

吉洋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自从安吉来了之后,感觉幸福遍布了全身,但是心也小了。怕各种各样的意外,她就是我的全部了。”

“我没有感觉到我妈妈照顾我的时候有你这样的心情。”周颖对吉洋说。吉洋笑着说“你这么小的时候,你哪知道你妈妈当时的心情。”

周颖说,“洋洋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感觉到天下妈妈对孩子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我的成长环境很好,妈妈对我从小也是事无巨细,不让做这个,不让我做哪个,好像我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之中,甚至大学毕业他们都不愿意让我离他们的距离超过200公里。这让我很叛逆,觉得他们限制了我的发展和成长。去年过年回家,看到他们头发白了很多,什么都顺着我,甚至问我钱够不够花。这让我很不适应,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我都怀疑我做错了什么。”

安哲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你多大,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吉洋心想,如果安吉长大了和周颖一样,我能受的了吗?忽然又觉得自己想的好远。

6

吉洋上班的第二周周四, 飞天科技的”CHSql”数据库发布会在江城希尔顿酒店如期举行。会场主席台巨型的显示屏不停的滚动播放着飞天科技的宣传片, 台下第一排坐着省市各级领导及国家相关部门的专家,吉洋作为媒体记者被安排在第五排中间位置。

发布会主持人是江城电视台知名的经济栏目主持人朱燕,会议一开始,朱燕邀请飞天科技董事长陈飞第一个致辞。陈飞身着深蓝色正装,蓝色条纹领带,健步走向主席台讲台。他首先感谢了两年多来省市各级领导的支持,又简要介绍了一下CHSql数据库的开发历程以及现阶段的成果。致辞结束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接着主持人又邀请省级领导,国家部委专家及市领导逐一上台致辞。致辞完毕,飞天科技的联合创始人兼架构师全晓做了产品的介绍。最后,几位知名专家在台上做了圆桌论坛,主要内容就是讨论数据库前沿技术,赞誉CHSql数据库是里程碑式的产品,向世界展示了数据库产品的中国制造。吉洋从头听到尾就是重温了一下上大学的时候的数据库概念,很多专有名词甚至缩写都是不懂的。好在会议资料袋里有很多相关的资料,回去慢慢消化吧,吉洋心里想。

午餐安排在希尔顿酒店的VIP厅,吉洋被安排在媒体餐桌,座位上都是被邀请的各家媒体代表。经常参加这样的活动,媒体之间的人大都也认识,彼此打了招呼就开始用餐了。

记者之间可聊的并不多,参加这种发布会太多了,大家写的都是一些公关稿模板,也就没什么可讨论的。相互熟悉的就聊一些八卦,不太熟悉的就独自用餐。吉洋旁边坐的是《江城日报》社记者王大伟,吉洋跟王大伟经常在一些活动中碰面,比较熟悉。

“洋洋,几个月不见你了,在跑哪个领域呢?” 王大伟问。

“跟以前差不多,休了几个月产假。”

“哦,恭喜啊,男孩?女孩?”

“女孩。”

“这叫喜得千金啊,怪不得你看上去比以前更神采奕奕了,原来是千金傍身了。”王大伟开玩笑的说。

“怎比得了你,两个千金。”吉洋笑着说,王大伟比吉洋大几岁,前两年生了双胞胎女儿。

“听说下一步政府要推动飞天科技上市,有消息说省政府准备拿出5个亿进行数据库国产化改造,市政府也配套5个亿,到时候想办法弄点原始股,我们也享受一下科技红利。”王大伟说。

“哪轮得上我们这些小民啊,你要有机会记得把我拉上,带着我共同致富。”吉洋说。

两个人 正聊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大伟哥哥,谢谢你过来捧场。”话说着,一个30岁左右,和吉洋差不多身高的女子举着个高脚杯走了过来,该女子着一身藏蓝色职业套装,胸前别了一枚似玫瑰花的胸针,大眼睛,高鼻梁,眼睛有点陷,有点混血的感觉。张大伟赶紧举杯起身,说,“张总,越发漂亮了。”女子和张大伟碰了一下杯,笑着说,“大伟哥哥又取笑我了。”张大伟随即介绍吉洋给女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下,你可能不熟。”吉洋起身举杯,“这位是《江城周刊》的记者吉洋。”,“哦,这就是洋洋姐啊,总听周颖说起您,幸会啊。”回头又对吉洋说,“这位是飞天科技的公关部总经理蒋思思。”“你好,张总,荣幸。”吉洋客气的说。“洋洋姐,别客气啊,叫我思思就好了。过几天我抽空去拜访您。”蒋思思一边说着,一边和吉洋碰了一下杯。随后,蒋思思又和在座的其他媒体记者敬了酒,看上去,除了和吉洋是第一次见面外,其他的人她都很熟。

蒋思思敬完了酒,又安排随从给每个人发了一个红包,行业内叫“车马费”,不过就是希望记者们在文章上多用点心,美言几句。

回到社里,吉洋到秦耕主编的办公室汇报了一下飞天科技发布会的情况。秦耕让她先写一篇通稿发表,然后让广告部协调专题采访事宜。

飞天科技提供的资料袋里就有通稿的模板,吉洋做了一些润色就交给编辑部了,在吉洋看来,通稿经常就是软文广告的一种形式,记者不需要做太多的发挥,能发表就行了。

专题采访是需要下功夫的,吉洋根据自己所了解的飞天科技的情况拟定采访内容、采访对象,再经由广告部,也就是周颖跟飞天联络,就采访提纲达成一致,然后确定采访时间。

吉洋坐在电脑跟前构思专题框架。 吉洋认为如果仅仅从产品研发这条线去组织,实际上就是产品从0到1的过程,就是以时间为轴的一个纵向发展过程。很多公司的专题报道大多数是采用这种结构,但这样写出来的报道对读者吸引力并不大,即便这个产品代表了世界最先进的水平。因为读者大部分不具有专业水平,这样构造未必能引起强烈的反响,在读者看来,科学技术领域里每天都发生着有意义的技术突破,飞天科技不过是众多突破里的一朵浪花而已。要想达到各个层面想要的结果,就要把横向的背景融入进去,包括国际竞争、国家数据安全、政府的决策、各个机构的科研经费支持以及专家学者的建议等等,以纵向为轴,横向的各个资源有条不紊的融入,以“大会战”的场面推出一款划时代的科技产品。

吉洋把这些构思简单写了一个文档打印出来找秦耕主编讨论。

“秦老师,我大概构思了一下飞天的专题框架,您帮忙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吉洋进到秦耕办公室,把打印文档递给了秦耕。

秦耕带上老花镜一字一句看了半天,然后把眼镜摘了,对吉洋说,“快坐下吧。”吉洋坐到秦耕对面。“构思非常好。如果能按这个思路完成,我相信无论从政府层面也好,从飞天科技的角度也好,都会重视以后跟我们杂志的合作。只是,做这样的报道,需要采访的人物也会涉及很多,不知道广告部能否协调这么多的采访资源。明天我们请社长参加一下这个报道的选题会,让广告部也参加,一起讨论一下。”“好的,秦老师,哪我就去准备了。”吉洋说完起身走出了秦耕的办公室,一看手表,已经快下班了。一天都没有见着安吉了,吉洋回到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匆匆回家了,关于采访的事情瞬间在她的脑海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回到小区,远远的看见婆婆抱着小安吉从楼下正朝小区门口走来。吉洋快步走过去从婆婆手里接过安吉,婆婆对小安吉说,“妈妈回来了。”小安吉笑了起来,吉洋亲了一下安吉的额头。“妈妈,您准备出去?”吉洋问,“没有,估摸着你快要回来了,就带着宝宝来接你。”婆婆和吉洋边走边说。吉洋心里一阵温暖,婆婆如此的细腻。看看婆婆穿的都是从老家带过来的衣服,虽然很干净,但确实有点“土”了。吉洋泛起了歉意,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想到给婆婆买件衣服,对婆婆说:“妈妈,我们一起到小区门口的大新商场给你买件衣服吧。”婆婆说,“我这件挺好,穿惯了,也很舒适,不用买了,安吉一天天长大,衣服也越穿越大,留给安吉买吧。”听婆婆这么说,吉洋也就没有坚持了,她知道婆婆习惯了节约。

“妈妈,您要是太累就别抱着她下楼,您在家里也可以多休息一下。”吉洋说。“不累,安吉是我带过的孩子里面最轻松的一个,你看看,干净的连口水都不流,每天就只换换尿布,连屎都是要等你回来才拉,就不像个孩子。”婆婆说。“是啊,妈妈,我也见过同学啊同事家的孩子,感觉几个人都不够用,安吉好像一点都不闹,可能是女孩的缘故?”“男孩,女孩小时候都差不多,我们家的孩子就是有点特别。我是没见过这样的孩子。我跟老家你表姐打电话也说起来,她也觉得很奇怪。”婆婆说。不时有邻居走过来跟吉洋打个招呼,逗一下小安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吉这么漂亮干净,我才这么爱她,舍不得她。如果她也是鼻涕满满,乱拉屎尿,脏兮兮的,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吉洋边走边说。“什么样的孩子都是妈妈身体掉下来的肉,都会疼的。安哲小时候天天生病,当时条件也不好,跟安吉的干净不能比,还不是一样疼?”婆婆说。“安吉就没有感冒过,身体很好,估计遗传了我了,我身体打小就好,到现在也很少感冒。”吉洋说。“是的,你身体素质好,不管贫穷富贵,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婆婆说。

她们走到一个凉亭下,进去坐在凉亭的椅子上,黄昏的时候,小区才凉快起来,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在小区内玩耍。

婆婆把奶瓶递给吉洋,吉洋坐在椅子上给孩子喂奶。

“妈妈,我有时候在想,安吉这么可爱,我真怕她将来在城市里受到不好的影响,如果哪样,我们宁可在安静的山沟沟里面生活都是挺美好的。”吉洋说,一只胳膊抱着安吉,一只手喂奶。“哪不现实。现在不像以前了,老家的村子连小学都没有了。孩子长大了还要念书,工作。城市里面的老师水平就比乡下的高,人家毕竟更有经验。”婆婆说。“听安哲说,您中学读书也特别好。”吉洋抬头看着满头白发的婆婆。“好什么好,比我好的人很多,我就是喜欢念书,觉得念书就可以不和人打交道,那时候我们是外来人,成分也不好。你外婆就希望我能多读书,将来少受人欺负。”婆婆说,眼里似乎充满了回忆。吉洋看着婆婆,心里很是爱怜, 如果不是时代的境遇,婆婆现在应该是知识分子了,起码也是可以领退休金的老人了。岁月沧桑,婆婆承受了那么多的辛苦,她对人生和生活的理解其实是很多城里人也 达不到的,吉洋心想。

吉洋觉得安吉穿的尿不湿有点沉了,估计不是拉了就是尿了,和婆婆一起往家里走了。

7

第二天,杂志社开了选题会,主要讨论吉洋的专题构思。

社长首先对吉洋的思路给予了肯定,他说:“吉洋的构思很好,如果能按这个思路做好,那么这份报道的分量是很重的。但是,作为一个深度报道,我们要采访的对象既要包括正方,也要包括反方的,甚至要包括第三方的,这样看起来才是一个客观报道,而不是看起来像一个公关稿。飞天科技无论作为市重点企业还是作为我们潜在的大客户,保护我们的企业,营造一个好的舆论氛围也是我们媒体应有的责任。我们既要保护好主流,也要让哪些反对的声音有发声的渠道。吉洋在这方面要下功夫,让这个专题更立体,也更有深度。要把握好度,提倡主旋律才是我们的宗旨。”

秦耕接着说,“社长说的很关键,吉洋要好好打磨采访思路。同时,看看大家如何帮助吉洋落实采访资源。”

社长说,“飞天科技和政府相关资源,由广告部钱总负责跟飞天联络,尽可能让飞天科技协调政府采访资源,必要时,我也可以和市委宣传部的王强副部长沟通。反方和第三方资源由编辑部配合,采访对象一定要慎重,不能喧宾夺主。这个由秦老师统筹。”

广告部的钱守义在椅子上向前挺了一下身子,前倾到会议桌上,说:“据说飞天科技明年的推广预算是2千万,这次合作对我们非常关键。前几天我跟他们的广告部和公关部都做了交流,他们也很重视我们的媒体,毕竟我们是全国发行,他们正好也要在全国推广。如果这次合作成功,明年我们广告合作是很有把握的。”

社长问钱守义,“今年他们的费用还剩多少?”钱守义顿了一下回答,“侧面了解了一下,大概还有400万左右,包括他们年终的团体旅游,以及年会的开支。”社长继续问,“我们可不可以把我们的旅游广告资源和他们兑换?”钱守义挠挠头,说:“没有谈过。”社长有点不满意,对钱守义说:“你要把发行的思路改一改,广告是一种资源整合,要学会让现有的资源变现或者价值最大化。”钱守义尴尬的说:”是的,社长。”

大家又集思广益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由广告部首先落实飞天科技方面的采访,而且务必首先要采访创始人陈飞。

 一开始的进展并不顺利,广告部安排周颖负责协调,周颖和飞天科技的公关部经理蒋思思联系后,蒋思思要采访提纲。采访提纲发过去之后,过了两天,飞天科技把采访提纲的内容填好就发回来了,并说陈总每天飞来飞去,没有时间接受采访。吉洋觉得这样的稿件跟公关稿没什么两样,还是觉得要面对面采访,并把情况跟秦耕讲了。秦耕把情况汇报给了社长,社长为此又找吉洋和秦耕讨论。

在讨论中,社长觉得陈飞不接受采访,没时间固然是原因,像他这种明星企业家每天要给更大的领导汇报,参加很多政府的活动,肯定是很忙。但是,如果不接受采访,实际上就是对《江城周刊》不重视,如果央视对他采访,他会没时间吗?最后,社长让秦耕以主编的身份约见一下蒋思思,把思路和想法表明一下,让飞天科技支持这个深度报道。否则,如果以飞天科技提供的内容改编成深度报道,就要按照广告版面收费。

经过秦耕的出面沟通,飞天科技接受了吉洋的方案,并愿意协调政府相关部门的采访资源。但是,采访到陈飞,已经是两个星期以后了。

见陈飞前,公关部经理蒋思思先带吉洋参观了飞天科技的展览室,展览室展出了飞天科技的发展历程及各级领导参观指导的图片。

参观完展厅之后,蒋思思带吉洋到了陈飞的办公室。

陈飞的办公室并没有想象中明星企业家的奢华,在吉洋看来甚至有点简陋。除了一张大的办公桌,一套接待客人的沙发外,就是一个书柜,里面放了一些书籍,有技术类的,也有其他类型的,看上去干净、整洁。吉洋喜欢这样的布置,说明陈飞是一个读书人。以前也采访过很多企业家,书柜上陈列的书如图书馆,大部头书整套整套摆放,一看就是给别人看的,估计自己连翻都没有翻过。更有甚者,还有一位企业家,办公室大的可以打羽毛球,办公桌后面的整面墙都是书,估计有上千本。企业家穿着中式绸缎服装,北京布鞋,坐在办公桌后面,你都不好定义他到底是企业家、艺术家还是文人。或许这就是传说中儒商的模样,吉洋经常这样想。

由于之前对陈飞的资料已经很熟悉了,加上产品发布会上见到陈飞的致辞,吉洋对陈飞感觉并不陌生,只是距离更近了些而已。

陈飞跟吉洋打了招呼之后, 陈飞请吉洋在沙发上坐,并跟吉洋说稍等一分钟,他处理一份邮件,随后陈飞坐回了办公桌。

秘书进来倒了茶之后就退出去了,办公室里只留下陈飞和吉洋。

陈飞键指如飞,不到一分钟就处理完毕,回到吉洋的沙发对面坐下,边坐边说,“不好意思吉洋,每天处理的事情特别多,尤其是发布会开完之后,还有很多的汇报工作要做。”陈飞的话让吉洋放松了很多,由于之前采访预约的不顺利,吉洋觉得陈飞很抗拒这次的采访,因此她也做好了各种思想准备。甚至做了陈飞可能会应付她几个问题就会结束这个采访的准备。陈飞的开场让吉洋觉得像个学长,甚至是多年认识的朋友,这让吉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哪里啊陈总,您那么忙还要抽出时间接受采访,我有点过意不去。”吉洋满脸的歉意,好像这次采访不是为了飞天科技,为了陈飞,是为她自己。吉洋觉得作为记者,即便采访不到陈飞本人,采访他的合作伙伴,同事等等都是可以做专题的。只是社长后来觉得陈飞不重视杂志社,坚持要采访陈飞本人,这让吉洋骑虎难下。她是有点后悔去找秦耕商量这事,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听思思说,你也是学计算机的?”陈飞道。“是啊,陈总,不过我毕业之后就没干过计算机,学的哪些都还给老师了。”吉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最好,很多计算机程序员也不是学计算机专业的,我们这里的程序员甚至有学化工出身的。”陈飞微笑着说。“我发现计算机只有像陈总您这样的学霸才能学的好,我上了大学之后就发现这个根本就不是我擅长的专业,我是咬着牙学完的。”吉洋一直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专业,说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可是对计算机也只是略知一二,说自己是记者,可是也不是科班出身,不像其他记者那样受过专业的新闻训练。

“大学培养的是一种学习能力,专业实际上并不重要,很多学生在研究生的时候就换了专业了。”陈飞道。

“陈总一定是很喜欢计算机了,您一直读到博士都是计算机专业。”吉洋说。

“也是后来才喜欢上计算机,读书是一种惯性,从本科到博士,那时候觉得自己如果不读完就不知道能干什么。”

“您满意现在的成就吗?”吉洋问道。

“谈不上满意,也不能说有什么成就,就算有也是大家努力的结果,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当时您为什么辞掉那么优渥的工作,到江城创业研发数据库?”

“这是一种机缘,江城市的领导到我所在的公司参访,希望在江城建立研发中心或者数据中心。我后来又来到江城考察,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年多的时间,彼此就比较熟悉了。有一天市领导说准备依托华夏国际在江城建立一个数据库研发中心,做国产化的数据库。问我愿不愿意挑这个担。我以前在国外做开源数据库,开源社区有很多经验丰富的有奉献精神的程序员,他们是开源数据库的核心。国内开源不火热,但是国内并不缺乏经验丰富的程序员。我想如果有政府层面的支持,华夏国际在开源软件应用方面有很多的积累,把这些资源有效的整合起来是可以做出我们自己的数据库软件的。”

“现在数据库已经发布了,在整个开发过程,您的压力大吗?”

陈飞思考了一下说, “任何工作都会有压力,真正承担压力的是我们的研发团队。”

“陈总平时都有些什么业余爱好?”

“看看书,听听音乐,打打网球,时间宽裕的话,就陪家人出去旅游。”

秘书进来了,对陈飞说,外面有人找,是市科技局的领导。陈飞让秘书出去安排客人在会议室稍等。吉洋见状,就起身告辞,说:“陈总,谢谢您安排时间接受采访,我就不打扰了。”陈飞起身拿了一张名片给了吉洋,说: “谢谢吉洋,有时候就是身不由己,以后多联系。”

吉洋走出飞天科技的大楼,感觉今天的阳光格外的明媚。今天的采访出乎意料的顺利,陈飞也没有想象的哪样摆很大的谱,还是有一些理工男的特质,思路清晰,表达也比较严谨。遗憾的是,采访时间有点短,本来还想采访一下他创业的感悟,对行业的思考和看法以及对未来的展望。这些都没有时间进行下去了,不过吉洋觉得这些也可以采用书面采访的方式进行。

采访完陈飞之后的第四天,飞天科技的蒋思思安排吉洋对江城市高新区的蔡区长进行了采访。蔡区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胖胖的,稀稀拉拉的头发让吉洋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月亮湾的笑声》中的茂富大叔。吉洋说明了来意,蔡区长热情的招待吉洋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蔡区长想必经常接受采访,很健谈,也没什么架子,对吉洋采访的问题都不回避。当吉洋问及当初引进陈飞及其团队的初衷及过程时,蔡区长说: “市委市政府一直非常重视软件产业的发展,为此,市委书记专门带队到印度的班加罗尔考察印度的软件外包建设。随后,引进了华夏国际这样的软件外包巨头,对江城的软件产业产生了积极的引导作用。在在江城的高新技术园区,形成了以华夏国际为龙头,大大小小100多家软件外包企业。在形成软件产业外包规模的基础上,市委市政府提出,加快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和核心技术的操作系统,数据库和中间件产品,陈飞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引进的。”

吉洋接着问,“自主研发和外包是两个不同的性质,外包就像富士康代工一样,不过是行业的区别。自主研发就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其中的风险当初是如何判断的?”蔡区长喝了一口茶,缓缓地说: “当初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市委市政府也讨论了很多次,因为全国也没有几家公司做这种基础性的研发。有人主张这种研发应该由国家队承担,有人建议成立项目工作领导小组,协调各种资源,确保项目能在风险可控的条件下推进。最后,市政府采取了‘项目工作领导小组’的模式,飞天科技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成立的。实际上,陈飞和他的团队也不负众望,一路攻坚克难,两年多的时间就研发出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数据库产品。”

“也因此陈飞获得了‘江城五一劳动奖章’的称号?”吉洋问。

“是的。”蔡区长说,“CHSql的发布,贡献了我们江城的智慧。也是我们市委市政府领导下的软件产业 的质的飞越,意味着我们江城的软件产业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蔡区长的回答越来越像做政府工作报告了,吉洋适时的结束了采访。

第五天对江城大学软件学院副教授黄天明进行采访,这是编辑部推荐的反方立场的采访对象。黄教授反对的理由是,未来的软件一定是开源软件的世界,欧盟都鼓励开源软件。因此,我们没有必要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去开发数据库,开源社区里的软件已经非常丰富了,我们拿来使用就行了。

“ 如果我们都采用“拿来”主义,谁去“创造”呢?“开源”就没有代价吗?“吉洋问。

黄教授说,“你有机会可以看看托马斯.弗里德曼的书,《世界是平的》,在互联网的世界,分工合作就是最好的模式。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吉洋没有看过黄教授说的《世界是平的》那本书,也许黄教授的观点就在那本书里,她觉得自己应该先读读那本书,对黄教授采访才能更加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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