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40年,他们用人生诠释『人生』——深读《解忧杂货店》

       非常感谢推荐我读这本书的朋友们。《解忧杂货店》应该算是我第一次读东野圭吾的作品。

       本书以书信的时间穿越为方式展开故事,正合我喜欢科幻小说的一贯胃口。遥想上次,还是一年前读的《三体》(第三遍)。我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认真的读过一本小说了。从早上拿到书翻开第一页,到晚上挑灯夜读后的掩卷沉思,书中一个又一个温情故事,无一不令人感动,以至于我总觉得,书写得太短,而我读得太快。在长达40余年的感动、惊喜、纠结中,每个人的命运通过一个牛奶箱、一家杂货店交织在一起。当局者迷,可身为傍观者的读者在面对咨询问题时,我们的内心的回答依旧艰难。交织的命运,艰难的选择,是本书最大的亮点。

       这是一部披着科幻外衣的无巧不成书,更是一场跨越时空的人生对话与反思。


穿越时空的不是信笺,而是人生

     《你的名字》之所以好看,在于不同时空,相互联系的心,却在物理世界上,隔着最遥远的距离。巨大的心理落差,给观众营造出无可奈何,又心向往之的缺憾感和期待感。『既然太阳上也有黑点,人世间的事情就更不可能没有缺憾。』车尔尼雪夫斯基这样说过。缺憾是人生的常态,正因为有不完美,人们才会不断弥补、完善,不懈追求。这种来自缺憾的空洞感,会不断引起读者和观众的共鸣,调动着人们在『缺』与『全』的道路上来回奔袭。于是,熟悉又陌生的心感交集、神秘又朴素的安隅小店、天涯又咫尺的奇妙感受,自然使读者深陷其中,欲罢不能。咨询者的疑问,何尝不是你的疑问;解答者的回信,何尝没有你的思考。看似一段段人生是他人的精彩表演,其实又何尝不是读者倾情演绎的内心戏。整本书在高维的时间视角下,铺陈了一场反思人生的饕餮盛宴,嚼过后唇齿留香,掩书难忘。

       书中还似有着宿命论的观点。未来人知道的,便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所有的咨询与引导,都逃不开命运的既定安排。能够做的,只是使当事人在命运来临时,做到心灵通达,尽量勇敢。毕竟,一切在未来人看来,早已注定。如此便印证了时间闭环下的宿命观。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但另一方面看,所谓命运又是不存在的,一切都只是人们事后的一种解读。例如浩介(藤川博)没有了解到他逃离后,父母的遭遇,他会以为当初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一个人也能获得幸福。甚至已过三十年,纵然再过三十年,他还将延续着当初年少无知的错误,继续沾沾自喜的生活下去。所以,真正存在的只是人们对于引发自身思考和行动的『新知识』的反应。宿命,是事后的盖棺定论,是人们面对既定事实,无可奈何的称呼。事后说什么都行,但事前要知道,而且采取了行动,这才重要。『人的心声是绝对不能忽视的』,也许这才是解忧杂货店回信的真正意义吧。


幸福感不来自于一味索取,而是给予

       古语有云:『予人玫瑰,手有余香。』这句话在浪矢老先生和三位失足青年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浪矢老先生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生活的依旧快乐安详,甚至超出医生预期的多活了一年。三位失足青年亦是在利益他人的过程中,找回了自己。给予,真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在帮助别人的同时,我们的耐心,自信等对健康有益的情绪都会提升,当你有力量改变别人的生活,感到自己被需要的时候,你就会重新审视自己的痛苦,反而会变得轻松起来。利益他人,是幸福生活的方程式。正是这种『给予』的双向力量,让一位普通老人拥有了非比寻常的神圣感与敬畏心,烙印在所有他曾帮助过的人心中。同时,这份力量也给了老人看淡生死的坦然与从容。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人,把自己关在心房里,整天盘算别人;有些则躲在自己的小窝里,整天等着别人搭救;甚至还有些人躺在优厚的物质条件上,又惶恐的担心失去。这些人缺乏的是安全感,也就毫无幸福感可言。如同那三个青年人,内心破了个洞,真正重要的东西正从破洞逐渐流失。这些人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在自己最恐惧的地方,无条件的去帮助一个人、一些人。帮助或者支持别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最快乐、最正义的事情,它永远不会失败。 更重要的是它并不难,你每天予人的善意微笑,与陌生人擦肩而过的善意提醒,都会使你的内心无比充盈。

       正如一段演讲词所说:If you're hurting, you need to help somebody ease their hurt. If you’re in pain,help somebody else’s pain.And when you’re in a mess, you get yourself out of the mess helping soomebody out of theirs.

       如果你受了伤,你要帮助他人减轻伤痛。如果你感到痛苦,你要帮助他人减轻痛苦。如果你的生活一团糟,让自己去帮助其他处于困境中的人摆脱困境。

       解别人的忧愁,填自己的心洞。浪矢先生收到最后一封白纸后的回信,不仅是对三位青年的解惑,更是对全书意义的解答:『你的地图是一张白纸,所以即使想决定目的地,也不知道路在哪里。……正因为是一张白纸,才可以随心所欲的描绘地图。一切全在你自己。对你来说,一切都是自由的,在你面前是无限的可能。这可是很棒的事啊。我衷心祈祷你可以相信自己,无悔的燃烧自己的人生。』事实上,无论生活在哪个时代,最重要的都是:找回自己!


决定命运的不是性格,而是认知模式

       经常有佛门高僧,入世高人,对大家谆谆教导:亲,接纳一切必然到来的,改变自己可以改变的。吃饭时端碗,睡觉要上床,入厕坐马桶,社交在客厅。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然就快乐了。嗯……说的好有道理。然而,苦闷的人依旧苦闷,开心的人自会开心。人是动物界唯一一个不“活在当下”的物种。别的动物都是现在干什么事儿就想什么事儿,只有人可以在干一件事儿的时候,想另外一件事。有人做过严肃的大规模研究,人们在一天中50%的时间段内,想的事儿都不是正在经历的事。所以啊,高人毕竟是高人,我等凡人只是应了高僧的另一句话——众生皆苦。

       西方也有一句异曲同工的祈祷词:愿上帝赐我一个平静的心,去接纳我所不能改变的事物;赐我无限勇气,去改变那有可能改变的东西;并且赐我智慧,去辨别这两者的差异。归根结底,说的都是一个意思——上帝请赐我一个好的心智模式。所谓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切真实的事物都是心智模式,而一切的心智模式对于你来说,都是实在的世界。

       月兔没有放弃奥运会,而获得了比金牌更有价值的东西,『她一厢情愿的理解成她希望的意思』后寄回了感谢信;百分小毛头小时候,向浪矢提问如何不用学习也考一百分,原本只是狡黠的回答却构成了他宝贵的人生经验;浩介多年后回到家乡,再看披头士的电影,感觉完全变了,那个时候他以为的乱唱一气,如今却发现,那是解散近在眼前也要全力以赴的乐在其中。即使生活在一模一样的世界中,我们对世界也会有完全不同的世界观。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你正在阅读世界上唯一的一本书,这本书对于你的意义是淡淡一笑还是改变你的命运,很大程度由你决定。

       最近,美国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在给儿子的初中毕业典礼上这样发言,令人深有感触:

『通常到这里毕业典礼的演讲嘉宾都会祝你们好运并送上祝福。我不会这样做,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在未来的很多年中,时不时地,我祝福你被不公正地对待,因而你会知道公正的价值。

我祝福你会遭受背叛,因为它会让你感受到忠诚的重要性。

很抱歉,但我会祝福你时不时地感到孤独,因而你不会把朋友当作理所当然。

我祝福你有时会有坏运气,因而你会意识到概率和运气在人生中扮演的角色,并且理解你的成功并不完全是你应得的,而其他人的失败也并不完全是他们所应得的。

我祝福你会被忽视,因而你会意识到倾听他人的重要性。因为你的失败而幸灾乐祸,这会让你意识到有风度的竞争精神的重要性。

我祝福你会被忽视,因而你会意识到倾听他人的重要性。

我祝福你遭受刚刚好的痛苦,能让你学会同理心。

无论我是否祝福你这些,它们都会发生。而你是否从中获益,取决于你是否能从你的不幸中参透它们想要传递给你的信息。』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也。这应该是我今年听过的最打动人心的成人毕业典礼演讲了。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无关富贵、无关智商,很多时候差别恰恰在于他有这样的认知观念,而你没有。毕竟我深深地认同一点,人和人之间唯一的本质差别就是认知的壁垒!


使你成功的不是天赋,而是选择

       克郎,为了追逐自己的音乐梦想,离开家、戳了学,希望以音乐谋生的年轻人,最终拯救别人却葬身火海。相信很多读者读到此段,都曾为之唏嘘感叹。文中最精彩的一段,这样描写:

『似乎有人在喊他,但他已无力回答,身体一动也不能动了。不对,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在。意识渐渐模糊,仿佛要睡着了。

一封信上的文字,朦胧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你对音乐的执着追求,绝对不是白白付出。

我相信,将来有人因为你的歌而得到救赎。你创作的音乐也必将流传下去。

若要问我为何能如此断言,我也很难回答,但这的确是事实。

请你始终坚信这一点,坚信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啊,是这样啊。现在就是最后的时刻,我只要现在仍然坚信就好吗?

如果真如信上所说,爸,我也算是留下足迹了吧?虽然我打了一场败仗。』

       其实很多人一事无成的最根本原因是因为放弃。我从来都不相信人人都能成功的鬼话,顶多相信『其实人人原本都有可能成功』。我觉得一个人最终成功,并不是他曾经精确的计划着自己的成功,关键在于他的坚持。克郎的歌最终广为流传,从某种意义上讲便是成功。若不是他坚持,若不是他因为坚持而做出的选择,以他的天赋,终其一生可能都因碌碌无为而苦闷纠结。生命的终结正是音乐的新生,这是他不能想到的,却真实的留下了最深刻的足迹。在他梦里出现的个人CD专辑,多年后会真的出现在路口的某家CD店里,无数的粉丝会静静的聆听他的音乐。似乎冥冥中暗示了这首歌歌名的意义——《重生》。

       另一方面,就其克郎短暂的一生来看,他的确是打了一场败仗。就像有人写的一段话——“很多时候,我们在重组自己的偏见时,还以为自己是在思考;在重复以往的错误时,还以为是在坚持梦想;在消极荒废时,还以为是在放松;在伤害别人自尊时,还以为是直率;在故步自封时,还以为是在坚守;在随便放弃时,还以为是在选择;在喝得酩酊大醉时,还以为是豪爽;在不思进取时,还以为是低调。”以人的一生的时间尺度来衡量,坚持不等于成功,坚持只是成功的必要工具之一。认识自己,放弃也是成功的必要工具。但放弃并不意味着全盘否定,应该是换个更好的方向。没有音乐演唱的天赋,起码可以为他人写歌。没有写歌的天赋,起码可以为他人编曲。同样都是把音乐当作自己的谋生职业,甚至可以将音乐与鱼店结合开个『音乐餐厅』。然而,人们总是冥顽的坚持一种方式,却忽略了真正应该坚持的结果。佛教中的三毒之一『痴』,就是指这种执着于形式而不是结果的行为。


这世间的本来面目看似无常皆苦,却是庸人自扰

       人生是一个经历过程,许多时候我们所谓的悲苦,不过是正常的成长,正常的人生责任与行进。但如果我们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生活本身,那我们所遭遇的一切,就成为生命不堪承受之重。

       人多数时候的忧愁,来自于选择的痛苦。书中每一位咨询者,似乎都是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不知何去何从。其实很多选择都是这样的。在『减完肥才有资本穿比基尼』和『好吃好喝老娘才活的开心』之间选择。在『一个惊艳了时光』和『一个温柔了岁月』之间选择。在『追逐梦想的不负责任』和『平庸一生的可怕安稳』之间选择。每个选择都有它正确的理由。没有哪个选择是错的,也没有一个选择比另一个选择更好。选择之所以难,难就难在影响因素多,又互有利弊。于是,在各种因素之间进退维谷,在利与弊之中左右为难。恐惧与焦虑,是人类心智中最主要的心理状态,其背后的原因正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无望。

       当时的人看来,谁也想不到月兔的男友会一病不起,更没人想到奥运会即将取消;谁也想不出克郎去东京打拼会有什么结果,更没人想到他会葬身火海却流放百世;谁又想得到到雄治开玩笑的初衷拯救了很多人,谁也想不到一页白纸的无心,能解开了三个人的忧愁……世事无常的道理,说出来人人都懂。但无论是在智识上,还是情感上,我们依旧会秉持着对未来不确定性的焦虑。不得不说,情绪是我们认知这个世界的一种能力缺损。面对无常,无论是黑是白,还是需要一点点勇气的。所谓解忧,不过是当事人希望通过心灵上的沟通,从别人那里获得哪怕一丢支持,以在无常面前显得坦然罢了。

       如此绝望,使我们常常会想:如果我们可以在面对任何一个艰难的二选一时,看到两条路未来30后会发生什么,选择就会容易许多。怀着这种期望,《解忧杂货店》穿越30年解忧的设定,突然就变得好看了起来。不仅有考题,还有答案。最后我们发现,咨询者的选择无论在当时有多天塌地陷,30年后回望,感谢的依旧是一份温情,而不是『选择』本身——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今天的决定看似无比艰难,但只要跳出当下,试想三个月后我会怎么想、三年后我又会怎样、三十年后这事真的重要么。终会发现,在大的时间尺度上,今天的纠结是多么的可笑。原来,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人生本无得失,一切只是过程。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所有的苦,所有的累,只是执拗的与心中的影子做殊死拼搏。所有的欢,所有的笑,只不过是认识到苦恨的虚妄,从迷茫中走出。生命的唯一价值,就是获得心灵自由,御下束缚自我的情绪之枷,除了自我认知,没有人能够影响你的人生,更无人能够阻止你、见历生命美丽的风景。

       20岁时,站在楼下看风景,30岁站在楼上看风景。40岁站在山顶看风景,50岁带着睿智看风景,80岁以优雅恬淡心境看风景——人生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看到心中最美的风景。

       诚然,

       走出困境之心,莫过于寻求生活中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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