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倘若夜华六年后再醒(番外)--清修之地的烟火气息【上】

番外二:清修之地的烟火气息

我醒来时不觉伤口疼,反倒觉得心口闷得慌,呼吸谈吐有些吃力,费劲睁眼,看见的是熟悉的房梁床顶,再仔细瞧,浅浅竟躺在我胸前。她睫毛微微颤着,想来也才没睡多久,结合这前因后果当知她大抵是由得照顾我而如此。

她可是被墨渊唤来的?

这念头只闪现了一瞬就消散,不论如何,是她就好。

此前数战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诚然,也差些就得逞,只是倒下的刹那,脑海中浮现阿离的脸,想起他说的话,我便不敢死。他年纪轻轻,我一心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却是叫他活得如此苦,这般自私的父君,着实可耻。

浅浅在我身前随着我呼吸起伏,我不知她究竟忙了多久,却是看出她即使睡着也藏不住的小心翼翼,不知是担忧我还是畏惧我。我自醒后第一回见她时,情绪稍激烈了些,也是那一回将她吓得不轻,即便折颜不肯告知实情,我却也知浅浅她为此头疼了几日...后来这傻狐狸还跑来与我道歉,可我晓得,她怕我。

不敢贸然将她吵醒,可这也由不得我,本想起身将她抱上床好好躺着,毕竟这般伏在我身上久了,她该会累。果然是有些不自量力,才刚使力撑起身子些许就又倒在了枕上,由得牵动肺腑倒吸了一口凉气,胸腔内便抽痛致使引发咳意。无论我如何使力,都无法将其压制住,如此,浅浅必定会被我吵醒...果然,她醒了。

我甚至来不及拉住她,她急急起身,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应该是高兴的。不知是睡蒙了还是怎的,她朝门口走着的时候撞着了桌角,所幸力气不大,没有大碍,开门那一刹那又撞在了她自己布下的仙障上,为避免这尴尬,她回头冲着我傻笑才跑出了门。

真傻...

房内来了很多人,墨渊,阿离,折颜...偏的没有她。想来她该是照顾了我许久,因为折颜说我已经躺了近半月,而这半月都是浅浅照顾我,由此想来,浅浅该是补觉去了,她一贯都贪睡,着实是委屈她了。

阿离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能安慰的话也有限,最是有效的说辞实则就是表态,我不会再丢下他...阿离总是无条件地信任我,如当年素素一般,这叫我越发心疼他。房内终归静了下来,阿离也不再哭闹,房内太静思绪就容易发散。

曾几何时,师傅说我悟性高,所以决定要我佛道双修,而我也没有辜负他期望,可清修之下勘不破红尘,果然,才头一回遇上浅浅,就栽了进去,时至今日,再做不到当年的心如止水。

“你娘亲呢?她怎么没来?”

阿离只是摇着头,他的确是不知道。想来是太过心急来见我,不曾注意。也罢,她总归是会来的。万幸,这回没叫我等太久。因为下一刻,她清脆的声色就响起。

可她进门时有些小心翼翼,而我近乎确定,那神色不是因为我,那就只有...阿离?

她递了碗勺给我,我本想接过,可手臂上的伤口着实深了些,犹豫之中,却是她坐在床边,战战兢兢地吹着还很烫的粥,一口口往我嘴里送,若非是她神色里太过小心,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一声素素,当年,我假装重伤时,她也是这般喂我,不过这回伤是真的,粥也能喝的下。

那这份小心,究竟为何?

突破口只在阿离身上....

询问后听了他们二人言语,终是猜出个来龙去脉,原来不论记忆是否消散,浅浅都是发自心底地爱阿离,母子连心绝非虚言。可当阿离说出娘亲二字时,我心上不由得一紧,浅浅她,可会不高兴?

她没有不高兴...

可她很是紧张...

此前我与她说过,我夫人是位凡人,她怕是觉得抱歉,接着解释了很多。此时多想直接告诉她,她就是我夫人...

她将阿离送走了之后,又进门检查了门窗,随后,就是一副要就寝的模样...在我房里!

她催着我早些睡,那她自己呢?问过方知,原来这半月她都睡在我房里...的地上。如今天寒,地上又硬,她这般柔弱,如何受得起这般摧残,纵使她说自己受得住,我也是不情愿的。于是乎,确信她已睡之后,我便下床将她抱起,安置在了床上,可浅浅倏忽间睁了眼,着实将我吓着了。

“你认得我对不对?”

她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问,没头没尾的,我竟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既想告知她实情,又不敢如此。早前折颜以为我仙逝,所以为浅浅封印了关于我的记忆,又怕与忘情药一般失了效,所以尤为小心谨慎。若是我告诉浅浅,她必定会一直纠结于此,那也就会引起头疼,这并非是我想要的。

含糊敷衍,总算叫她绕过了这个话题,我坐在床边看着她絮絮叨叨地讲着,可转眼,又被她生拉硬拽地拽上了床。诚然,我虽知晓青丘向来民风开建,她如此对我,我自然不在意,可她若是对旁人也这般....此次时机不对,下回我定是要好好教导她一番才行。

她极为轻巧就同意我以后叫她浅浅,这是我不曾预料的,随后她又与我探讨了年纪的问题,想是记忆断层,所以犯了嘀咕,不过这正是个好机会,曾几何时,浅浅一旦生气就以老身自称,以后,万不能叫她得逞...所以我最后得了个八万岁。

可她突然问起了我夫人的事,本想静心与她说说,却是突然记起那一日墨渊在她房中所问,念头一起就再克制不住,所幸,并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否证明,我还有机会?

如今浅浅心性最多不过五万岁罢了,她看着我时总容易害羞,当我直白问出她师傅喜欢她师傅时,她竟是红了脸,继而急急躺下,一个劲往被子里钻。更为紧要的是,她也未曾嘱咐我下床....

我自然不能主动提及这事.....

等着那只小狐狸没了动静,我才准备躺下,可又怕她是故意装睡,为确定,只小心地将她还依旧用手扯着的被子掀开一个小角,她呼吸煞是平稳,脸上的绯红还未褪尽,的确是睡了。前前后后忙了这么多日,辛苦的紧,这遭该是不易醒。

小心地躺下,心内一片平静。是有多久,不曾这般安心。浅浅她一如往常,睡熟之后便转身拥入我怀中,许是觉得冷,她便又挨我更近些。右手很是谨慎地穿过她脖颈下方,终将她揽入了怀,她不甚清晰地喊了声我的名字......

失而复得,是人世间最美好的四字,没有之一。

可即使如此,我也依旧怕,怕这不过一场梦,一如上回,只要醒来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般的杂念一直困扰我,叫我整夜都难以安眠。可到底是重伤之中,到子夜里撑不住困意后还是合了眼。挣扎中,夜里醒了几回,将睡未睡,半醒不醒,甚是折磨。

直觉告诉我,倘若浅浅醒来发觉自己睡在我床上,必定会不高兴,所以我便一直告诫自己,一定要在她之前醒来,不叫她有所发觉,从而觉得我并非正人君子,甚至在半睡半醒状态下做的梦,都是关于此。我做到了比她先醒,却没能达成目的。

金鸡破晓时分,天色微微发白,再过不久,卯日星君就该来当值,我看着怀中依旧睡着的浅浅,不敢动作。她将我缠得紧紧的,没有要松手的征兆。倘若我要起身,便一定会将她吵醒,此刻天色尚早,她辛苦半月,好不容易足足地睡上一觉...

权衡利弊下,还是决心晚些再起,总之,只要比浅浅早些就好。抱着这种想法,我决定再小憩片刻。今日已确信这并非梦境,于是昨夜里的患得患失全数放下,熟料心头松下之后,竟就真的寐了过去,本准备的小憩在合眼后就转眼成了熟睡,甚至于昆仑虚早饭的钟声我都不曾听见。

是以,我并不知道浅浅醒来时究竟是何模样...

恍惚间感知单手覆在我额头上,反反复复探了几遭,不清醒下只觉得有些烦人,下意识就将那有些凉的手握住,差些又要睡下,却是乍然想起浅浅,猛然睁眼才发觉,眼前的正是她。

“夜华,你不舒服吗?”

她疑惑地将我看着,神色里还带了些担忧,我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可看着外头天色都已快暗下,这不可能是早上,那便是快入夜....兴许是我睡得太久。

“我很好,并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既然无事,那你接着睡吧”

“我睡多久了?”

“快一日了,从昨夜睡到今日黄昏,不过折颜说过,你就该多休息”

困意已消散,自然是睡不着了,看浅浅神色正常,我也不好提及昨夜的事,悠悠爬起身来没多久,却是墨渊来了。他似乎有些拘谨,欲言又止。可到最后还是一如往常,云淡风轻地问了我的伤势,随后就出了门,属实有些奇怪。

浅浅端着药喂我,阿离却不曾来,我问她,她便说阿离待了一早上,许是昨夜没睡好,将将睡下了,这才被她师兄抱回了她房里。

汤药喝尽之后,浅浅又拿过外敷的药,说是要与我上药,也不知这是谁安排的,浅浅是女子,她印象中自己还未出阁,如此,不是为难她?可出乎意料,她虽然有些矜持,却是一个劲要我别觉得不好意思。可我着实是不希望她与我上药...

征战中受伤在所难免,这回伤的有些重,伤口深浅不一,略微狰狞,且还未愈,如此,怕是会吓着她。来来回回推让几番,却是左臂的伤口又裂开渗血,她见着那血迹愣了会神,怕她又出神回想若水河畔的事,我只好低咳一声拉回她思绪,答应她为我敷药。

意料之中,她果然被这伤口吓着了。似乎又回到她将我捡回去的那日,她手颤颤巍巍与我敷腐肉草,泪眼婆娑。这一回,她没有哭,手却依稀有些颤。

“疼吗?”

“如今不疼了”

明显感觉她抖了一下,左臂的伤口乍然抽痛了一霎,那道伤最深,她怕是有些受不得。且昨夜里她在我怀里蹭了几回,我舍不得松手,致使那伤口又裂开,该是有些可怖。

“真的不疼,你帮我上药后很快就会好的”

“嗯...”

浅浅在一阵手忙脚乱下总算是为我敷完了药,随后她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小段的沉默后她先开了口,却是说要为我束发,浅浅她思路总是如此跳脱....

“你不必起身,我就帮你束好头发,等会吃晚饭才好出门”

原是因为这个,可言罢之后她又急着摇头。

“最好还是别受风,不然待会我还是给你端来吧,这样也就不必束发了”

“不...你会束发吗?”

明知故问,只不过为探她心思,倘若她不愿意,我也正好顺了她,我想她为我束发,即便她记不得此前的日子,记不得她夫君。

“哦...我会”

浅浅起身在桌边拿过木梳,再是走至床边坐下,她琢磨了许久该如何下手,我不开口只待她决定,可见她为难的模样,又只好往里往前坐些,如此,她也很是乖巧地爬上床在我身后与我束发,这般位置束发,还真是头一遭。

由得睡了许久,发丝有些打结,浅浅不敢用力,故梳理起来极慢,我能清晰感知到她手指划过我发丝的触感,包括这里头的小心翼翼,不言而喻。

才多少时辰,浅浅发丝还未梳理好我却又开始犯起了迷糊,许是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估计量也不少,此刻药性发了,恍恍惚惚的,眼前之景都晕染开散做一团。隐隐约约听见浅浅在唤我,也不知是否是臆想,那声音越发缥缈虚无,恍若隔世。

迷蒙中感觉自己被浅浅拥入了怀,我额头抵在她脖颈处,熟稔的桃花香萦绕在我身侧。不甚清醒中只觉得,病着真好。

由得此前睡了太久,此刻药效下周身无力,却依稀能有些许意识,浅浅她将梳至一半的发髻又拆落,随后想扶着我躺下,我并不想再接着睡,倘若我睡下,又不知她何时能来见我。

自小从未这般扭捏过,缠人这种事做的也不多,唯独当年在青丘时日日都缠着浅浅,要她陪我散步下棋...所幸此刻病着做什么也不至于招致她厌恶,勉力扯过她衣袖用尽全身气力拽在手中,竭力阻止她要走的动作。

浅浅试着扯了两回,最终还是作罢,她最后大抵是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靠着床头。被她揽在怀中时,心内感觉很不一般,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却也遥远。只想一直赖着她,光是这样就很幸福了。甚至有一点失了雄心壮志,觉得这样就挺好。

离开昆仑虚那日时,我以为我不再爱她了,可当她这般温柔地坐在我身边时,我才知晓,我这一生根本就脱不开她的手心,一如曾经三叔所说。

过了五日,我已经被允许下地,昆仑虚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由此,墨渊的早课就该恢复。诚然,我当面都喊他大哥,可我与他之间的坚冰真的能消融吗?或许能,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至少此刻,我还不能明确说服自己。

今日早课,墨渊又介绍了我一回,还对座下的弟子们都以待他之礼待我,自今日起,我便又回到了当年与师傅学艺的日子,只是这一回,我是讲课的人。

当然,正是因为此事,我才发觉了浅浅的另一面,我此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譬如今日!

墨渊以我如今是昆仑虚师叔为由拉着我坐在上座,如此,座下境况一览无遗,昆仑虚弟子左右分排坐好,排名十七的弟子自然是在顶后头,也正是昏昏欲睡的那个。

“十七!”

不急不躁的声色却是有异常强大的穿透力,浅浅身子不由得一抖,七魂六魄都没能聚齐。

“师傅....嗯...那个....”

她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的模样就是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可眼神转到她大师兄身上时又委屈至极,可怜巴巴的模样叫叠风没了辙,只好传音给她提醒,可这声音我听见了,那想必墨渊也听见了...师徒间的关系果然融洽。

浅浅无非是撒娇耍赖,却是我从未见过的性子,那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像极了我责罚阿离时他的神情。何时,她也能如此对我呢?

出神想着,一声夜华将我思绪拉回,说话的却是身侧的墨渊。

“往后,十七课业主由你负责,若是怠慢,二人皆严惩不贷”

眼神里刻意装出来的严肃实在太过明显,他稍顿片刻又开口与浅浅交代着今日的责罚。

“十七,上回的冲虚真经还未交由为师批阅,念及你照顾夜华半月有余,此刻只再加一万遍,三日后一并交上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其中深意,一声近乎哀嚎的师傅就打下方传来,墨渊不仅不为所动,甚至很是冷漠地说了散课二字后,悠然起身。我自是无法对浅浅这幅生无可恋的模样坐视不管,急急跑过去将她扶着站起,她却像丢了魂。四周的昆仑虚弟子见着我下座,恭恭敬敬地行礼后又识趣退下,墨渊果然将他们教的很好。

“夜华,怎么办,我之前那三万遍还没抄...”

浅浅这般软糯的哭腔我还是头一回听见,她是素素时不爱哭,她是浅浅时没当我面哭过...她的声音像猫爪一般绕在我心上,奇特的紧。

“我帮你”

“不行,师傅发现了他也会罚你的”

“四万遍,你得抄到何时,放心,我临摹你字迹,不会叫你师傅发现的,若是发现了,你就说是我非得帮你抄”

她似乎有些动心,却又不敢明确表态,我只好刻意重复四万遍的难度,她终是妥协。在晚饭过后,她主动携了纸墨笔砚来了我房内,再是催着阿离回她房里睡觉。

“夜华,你不必急的,就算我没抄完,师傅他左右不过骂我一顿,再加个一万遍什么的,待会你若是困了就要告诉我,不许强撑”

“浅浅这是在关心我吗?”

“那是自然,你现在病着,师傅和折颜都要我不许折腾你,要是他们知道我要你帮我罚抄,他们得训死我,所以啊,为了你也为了我,你一定要把你自己放在首位,知不知道”

我要的,不仅仅是这种寻常的关心,我想要更多...

从月上眉梢到夜深人静,浅浅已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可这要抄的份数实在太多,连我都有些力不从心,浅浅更是不敢倒下。此刻只叹分身乏术,不能尽快完成此事。

断断续续写了四百份却是没了墨,无暇浪费时间研磨,顺口就喊了浅浅,她几乎都要睁不开眼,却是乖巧地放下了笔与我研磨,研磨之声迟缓无节奏,只片刻,她就近乎要将脸栽进砚台里,亏得我眼疾手快,才没能叫此种惨况发生。

“浅浅,困了就去睡吧”

她没有回声,只在我手上摇了摇头,不知意欲为何。正当我准备将她抱起送上床时,她却依着我衣袖睡在我肩上。

对她,我向来没辙,低叹声中只好换了左手,继续与她抄写这冲虚真经。左手虽利索却也比不得右手,伤口还未大好,抄写速度也就明显慢了下来。

入神地抄着,眨眼间竟是早饭的钟声响起,原不知不觉竟是抄了一夜。而这一夜,竟是才抄了九百份,由此不由得叫我怀疑墨渊的真正意图。

唤醒浅浅起身梳洗,她看着我的眼神起初是惊讶,再是担忧,看着桌上码好的经文...忧喜交加,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不是一夜都没睡?”

“无妨,今日早些开始,该是可以完成小半”

“你先告诉我,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啊?”

“睡了”

怕她担忧,继而不肯用我这个无偿的苦力,我只好扯谎欺她,她似乎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信。浅浅信服地点头后,拉着我起身梳洗毕,就一道去了大殿。今日早课一下,午饭之后,她就来了我房里,继续昨日的抄写。

“浅浅,你今日怎的写这么快?”

“这样就能早些完成了,虽然字丑了点,但是我多抄一些,你就能少帮我抄一些了”

这话里的含义有些意味深长,也不知是我想多了还是我想少了。看浅浅忧心的模样,有些为她着急。今日下午课业是弟子间的比试,墨渊在我去了也无多大作用,不过附和着提点一二,如此,便对墨渊称病告假,在房中为浅浅抄写。

“夜华,我不急的,你先吃饭吧”

“我不饿”

散课后就是晚饭时辰,浅浅吃完之后顺带还将我的一份给端来了,可我的确不饿,最多是手有些酸。

“不饿也吃一点”

“真的...”

本想再推辞一番,可见着她白眼瞪着我,不由自主就不敢再与她对着来。停笔接过碗,在她殷切注目下,我终是开始了今日的第一顿饭。

“这就对了,你抄了多少?”

“近一万遍,只是字迹有些潦草”

“这么快?写的这么潦草也还挺好看”

她惊吓的神情配着自言自语,有些古灵精怪,原来她年轻时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浅浅今夜里又伏在桌案上睡着了,本心无旁骛的心被她恬淡的睡颜给勾起一丝波澜,此后再难平静。

心猿意马地默着经文,熟料写着写着笔下的经文就成了浅浅,直到写了数行才发觉过来....一心二用果然不可行。

经文与浅浅之间,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经文,我晓得我再看下去就难以保持个正人君子的风范,浅浅她只当我是师叔,我若是再有违礼法,怕是会叫她有所隔阂,感情的事,急不得。

抱着她上床躺好,我又坐好桌案边,抄写这事比起批折子来,实在简单的太多,无需费脑,只是有些伤眼罢了。

转眼,三天都过了,该是浅浅交这些经文的时候,连轴转了三日,终是能叫她按时交上去。今日早早地去了大殿,因为我此前与墨渊商讨,既然浅浅课业归我管教,我不如坐在她身侧,这般更好点拨,墨渊没有说什么,只稍颔首,如此就是同意。

浅浅的师兄们对我换座一事并不惊奇,反倒是浅浅,震惊的不行。

“夜华,你怎么坐这了?这里应该坐小十八才对!”

......

“你师傅将你课业交由我管理,而我坐这是你师傅安排的”

诚然,说谎不是个好习惯,可若不如此她怕是会不同意,我知晓墨渊定是会帮我这个忙,果不其然,当浅浅怯生生问她师傅时,他点了头。

今日所授课业是阵法,浅浅曾经说过她不大喜欢这门课,由此,她时时都眼神空洞地发着呆。我本想在旁提醒她,可是这三日里除了浅浅硬逼着我吃的一顿饭外,是水米未进,也不曾合过眼,形容怕是比浅浅还无神。

由此,昏昏欲睡的那个成了十七弟子旁的昆仑虚师叔。

“夜华”

半梦半醒间浅浅的胳膊肘挨了我几回,我才睁了眼,下意识看了眼座上的墨渊,他还在讲着,那就不是问答之事。

“怎的了?”

“你是不是困了?”

“不困”

“都要睡着了,还说不困”

浅浅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墨渊,见他没有发觉,又压低声色与我交谈。

“你睡会,我帮你看着,有事我再叫你。怎么说你也是为了帮我才这样,放心,这回我一定不会犯困,定是好好注意师傅”

只是有些想笑,学艺时一贯战战兢兢,这般偷懒还未有过,浅浅言辞自然,想必已是惯犯。见着她侧着身子将我挡在身后,又十分认真看着她师傅讲课,不禁有些感动,为了不辜负她将身子挺得板直的辛苦,我只好闭眼睡上片刻。

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别的,这睡法十分不踏实,我无法做到如浅浅一般一睡就是一个早上,只是睡睡醒醒,脑袋垂下又抬起。

迷迷糊糊之间梦见了浅浅,也不知怎的,就将她名字念出了口,她应了我一句,许是见我闭着眼又不再理我。一个早上就在这昏昏沉沉中过去,午饭之后未免下午也如早上一般无精打采,只好乖乖地爬上床午睡,阿离不肯回去,执拗地爬上了床与我一起睡,浅浅没说什么,只是多加了床被子,随后就出了房门。

醒来时却是阿离一双眼紧紧盯着我看,也不知这小不点在想什么。

“父君,你睡着了总是喊娘亲的名字,有时是素素,有时是浅浅,折颜说过,说梦话是因为压力太大了,那父君是在担心娘亲吗?”

我并不记得我梦见了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我有喊过浅浅的名字,可阿离说的一定是真的...可我压力真的很大吗?浅浅已经表态对她师傅没有别的心思,墨渊也不再执着浅浅,那么究竟...我在担心什么?

抽丝剥茧,终是记得,若水前在狐狸洞的七日。浅浅她,不肯见我,是否,这就是我恐惧的来源。越是抗拒记起这事,我便越清晰内心的压抑紧迫是来自何处。

她不记得,我却记得...

“父君,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除了你娘亲的名字,父君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没有了”

送着阿离回了房,才与浅浅一道去了大殿,待到众人来齐,墨渊又接着上午讲起了阵法图。只是这回他不再干讲,而是要求弟子融会贯通,将今日所讲结合在此刻要画的阵法中。他应是听过我师傅夸过我于阵法一事上颇有天赋,所以才笑着示意我完笔后交于他查看一二。本不想动手,可见他如此,我只好老老实实地拿出笔墨开画。

浅浅在一旁愣了许久,起初我本以为她是不知如何动笔,想着快速画完这个再来仔细指点她,可她神情看着却有些异样。

“浅浅,你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摇头。她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担忧,浅浅她虽心思疏阔,却不喜吐露心绪,只怕她是刻意瞒着我什么。

“你脸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她依旧是摇头。搁下手中笔去探她额头,并未有高热,近日她也一直在我身边,并未受伤,而这反常也只是在墨渊说要画阵法图之后,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夜华,你之前右手是不是受过伤?”

不知她为何如此问,我只好先如实作答。

“的确受过伤”

“你左手也能画图吗?”

“能”

在连串回答后,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念叨着九重天太子夜华,脸色却越发苍然。突然间明白她为何如此,即刻打断她思绪。

“浅浅,不许再想别的。我已经不是九重天太子了,我是你师傅的胞弟,再不开始画,你师傅就该罚你了”

她师傅对她而言有着极大的震慑力,眼见着她回了神,再不能叫她闲下来,匆匆画了几笔完成手上的图,即刻就开始在一旁为她铺纸研墨,指点她下笔。

“夜华,我觉得我有时候特蠢”

与她仔细甄鉴阵法图时,她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当真是出乎意料。

“为何?”

“此前玄女被翼族给丢在昆仑虚门口时,是我心软同意将她给捡回来,结果最后不过是出苦肉计,师傅的阵法图被她偷了,害得师傅最后祭钟”

“浅浅这不是蠢,是善良。”

“我觉得就是蠢,别人害了你一次不够,你还可怜人家,接着又被害第二次,这不是蠢是什么?往后谁要是欺负我了,我一定再也不要犯蠢,装可怜也不原谅他”

我知这话她是无心,可作为听者,我却不能无视。浅浅性子刚烈....倘若我早早回来了,她可会原谅我?若是原谅我,又是否因为失而复得的喜悦,而并非真正地忘怀。是我负她在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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