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年老时
岁月带给我的所有改变，
就像带来青春那般惊喜和美妙。
今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大概是六点多钟。把窗帘拉开，楼前那棵粗壮的树的叶子在沙啦啦的响着。习惯性的去倒杯水，客厅里的镜子里出现一个陌生的女人。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我端着水站在她面前。
她有点严肃。
“我认识你吗？或你认识我吗？”我再一次与她打招呼。
她稍微缓和了表情，尽管这样。还是轻易看出她上了年纪，大概六十五岁左右。头发和眉毛灰白稀松，因缺少水分每一寸肌肤都干燥褶皱。
“你好吗？”
她说话了，声音有些粗哑，但极其温和。是一位亲切又容易相处的老人。我笃定。
“你要留下来吃点早饭吗？我早晨一般不怎么吃饭。因为上班来不及。我在一家精神病医院上班。医院在郊区，离家里有段路程。”我向她坦白。可能一个人生活太久了，突然出现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我就可以倾诉了！也可能是觉得她像我认识好久的老朋友了。
“吃点馒头和稀粥吧！不能太着急了！我早饭是一定要吃好的！”她要求道。
“我也想坐下来慢慢享受早晨，可是我得去上班。你倒是不用上班，不用担心迟到挨骂受罚，这可是关乎前程和钱财啊！”我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牛奶放在餐桌上。
“我不吃这些。”她有些生气。
“你不能太任性了，将就些吧！话说你也一个人生活吗？你有些瘦。”我坐下吃饭。
“我不像你，我的儿女都在身边，小孙子给我拿报纸，我吃完早饭就开始读报纸，我读完老伴才拿起来读。我不要求自己把被子叠的多整齐，我不要求自己花上一早晨来化妆。我有时吃完早饭还要吃奶油蛋糕，我喜欢甜品。”她有些得意。
“老年人都这样。得意又懒洋洋。”我换好鞋子。“我得走了，来不及了！”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嗯嗯。主任。我正在路上。有点堵车。马上就到。”我表现的真诚又惶恐。
我看了看她，她温和的笑着。
“都怪你，耽误了我的时间。我不能出错，这样在大家眼里我会很傻。”
她只是笑着，轻轻往后拢了拢头发。
“走吧！慢点。”她跟我出了门，穿着她那件肥大的灰色t恤，更像是睡衣。
“你出门总得换件衣服吧。再说你的头发已经白了，应该去理发店染染，要是怕花钱就回家让你儿女来染也好。”我有点不耐烦。
“我喜欢它的颜色。就像你喜欢你黑色的头发。”她抚摸了我的头发。“很柔软。很漂亮。”
“可它并不漂亮，我有一个同事觉得我的头发太柔软，没有光泽。我俩相处不来，我们在工作上有很多分歧，总因为一些事情发生矛盾。”我诉起了苦。
“你应该试着理解她。也许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我经常回忆年轻时的人和事，它们是那么有意思。我有一个年轻的恋人，长的极其帅气，可他并不真正爱我。我有一个要好的朋友总是拿我开玩笑使气氛活跃，尽管我有些尴尬。我有意见不同的同事，在争辩中我们都中伤彼此，我也因此难过。我就在院子的藤椅上慢慢回忆。一想就想上一天。有时自己能因此发笑，有时就会哭了起来。”她眼神缓缓变得更加柔和，又像是无休止的回忆起来了。
“这人真有意思，我可没时间无聊的回忆。”我暗想。
车渐渐驶出了城市往郊区的路上走。在一个叫三道口的站点停下了！上来我一个同事，他向我走来，我向他打招呼。“今天是您的班啊？”“不是，丽姐牙疼，去看牙了！我替上。昨天晚上加了班，回家都11点多了。今天又得来。”我笑了笑。她则安静的坐在我身边。
“我有个老姐妹，我们经常一起，但有时候我俩在大街上遇上了，也没打招呼。她也是眼神不怎么好了，都只顾专心的走路。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见了熟人，不管谁都要说上一两句。”
车停到医院门口。
“你不能跟我进去，里面管理很严格，你就回家去吧！跟你在一起聊天很愉快，你让我很安心。你是个亲切和蔼的人。”我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尽管干燥但很温暖。
“倒是这样。”
“我明天还能再见你吗？”她正要走。
“我们终究会见面的！”她挥了挥手。
“你叫什么？”我大声喊住她，我担心她因耳背听不见。
“我叫金捷”
“我也叫金捷”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当我年老时，我是如此自由，年轻时从未有过的自由。
我老了，我在炉火前无限回忆往昔岁月。不像现在般因急躁而戛然而止。我在院子的藤椅上细细品读一本书，不像现在般因匆忙而不得要领。
我老了，坐在公园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不必急忙去打招呼，人们也会觉得我是一个亲切而和蔼的老人。
我老了，我脸上每一道调皮的皱纹，都是往昔快乐带给我的。我头上每一根银丝般的头发像是特意染成的！年轻时我从不敢这样。
我是如此欣慰岁月带给我的惊喜。
我会在餐后吃喜欢的饭后甜点，我穿宽松而舒适的衣服。我不在刻意化上遮盖的妆容，这就是我自豪的样子。
我是如此感谢岁月带给我的温柔。
我是如此自由。
那个叫金捷的年老女人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