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梢头

1.

  店里的老式唱片机里传来“咿咿呀呀”的老歌,本来急匆匆赶路的杨齐却被歌声吸引住了,驻足在店门口听得出神。点上一支烟,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喧哗的人潮隐约的显露在烟雾中,那么不真实。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杨齐问自己。哦!是大学的时候吧,那已是多么久远的事了。

八十年代的大学,是激情与反叛汇聚的地方,那种氛围是现在的大学里找不到的。从落后封闭的小镇就这么浑浑噩噩的闯入了大学,以至于杨齐开学前两个月都在适应,适应大学的特殊生活方式,适应周遭各种新奇的玩意儿,适应校园里突然冒出来的……怪人。郝连就是杨齐碰见的怪人之一。

那天,在容纳了近两百人的阶梯大教室里,讲台上的国学教授正在激情四射唾沫横飞的讲着某篇古文。突然“噔”的一声,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生在近两百号人四百只眼睛的注视下从最后一排的座位站起来看都不看教授一眼就那么跨过阶梯直接朝门口走去,当他快要到达教室门口时,台上一直愣着的教授终于回归了意识,大声一喝,“那位同学,你给我站住!现在是上课时间,不可以擅自离开教室。”

瘦高男生慢吞吞的转过身,对上教授喷火的眼睛,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讲的那些我都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再听一遍呢。”

“嘶~”教室里一阵吸气声,这家伙真是好狂妄的口气!

听闻此话,教授瞪大了眼睛,指着他鼻子说道:“好呀,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来试探你一下,你把课本中第三则和第十则故事背来听听。”

瘦高男生扶了扶眼镜,沉吟几秒后开始了流利的背诵。底下的学生们纷纷翻开课本来对照,竟然一字不漏!教授先是稳如泰山不以为然,渐渐地稳不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却又夹杂着一丝欣喜。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背完后男生问教授。

“哈哈哈!”教授走下讲台大笑着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满意的点头,“当然可以,你走吧。”随即转过身来对教室里的学生们说道,“你们在座哪位要是也能做到像他这样,直接给我说一声,以后我的课就不用来上了,直接参加考试。若不能嘛,就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课吧!”

很快课堂上这件事就传遍了校园,这哥们一战成名,郝连的名字也人人熟知。于是乎,自那天起,住在他隔壁寝室的杨齐每天都能看见他抱着一摞粉红信件回宿舍。

因为互为隔壁,两人撞见的次数多了倒也互相混了个脸熟。一天,杨齐正在走廊上晾衣服,感到有人在轻轻地拍他后背,一转头就看见郝连一脸神秘兮兮的站在他身后。

“怎么了?”杨齐有点好笑的问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郝连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郝连左右望了望,没人。把头凑向杨齐,小声的说道:“那个,星期六晚上能和我一起去南园接个人吗?”

杨齐先是一愣,随即笑骂道:“好啊你,谈个恋爱还瞒着我们,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不是不是!”郝连急忙摆手,解释道:“我们还没有交往,那女孩都不知道我喜欢她咧,只是我对她有好感,想约她去看个电影。”

看到以前在教室里意气风发当着两百人的面与教授对恃仍泰然处之的郝连此刻却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杨齐不禁在心里叹口气,爱情,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对上郝连期盼的眼神,杨齐不忍拒绝一颗纯真的“少男”心,勉强说道:“我答应你了。”

“这份情我记着了!”郝连激动得比了个江湖谢恩的动作,临走前还特意嘱咐杨齐,“这件事先别告诉别人,我怕到时候会碎一地的少女心。”

杨齐:“……”他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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