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极其贪婪的人,凡是在心中留下了美好印象的地方,都渴望走过她的一年四季。去年八月始见里口山,便被其深深吸引住。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截至年底,我已经拍到了里口山的三季。整理图片的时候,突发奇想,给文件夹起了个浪漫的名字——夏秋冬。在今年的四月,春日里口山景最终也被我收入“囊”中。至此,春夏秋冬的“卡片”已集齐,不知能否召唤山中之神兽?说来也奇怪,走了这么多次里口山,竟从未觉得腻烦,许是冥冥之中,我们早已经注定存在着一种妙不可言的缘分?
威海最著名的景点是刘公岛,百年来,它承载着的是厚重的责任与使命感,邓世昌的雕像屹立于此,就像一座永远的丰碑,时刻提醒着后来的人们。与刘公岛隔海相望的是幸福门,顾名思义,这里幸福的大门永远敞开着,人们将自己最朴素而平凡的梦想镌刻在百福图上,祈祷将这好不容易积攒的福气绵延后代。我总觉得,这些地方是不只属于威海人的,现在不会,未来更不会。相比之下,里口山是轻松自在的,她就是一座山,一座普通的山,一座只属于姜家疃、王家疃等村民们的山。她有着神灵的庇佑,山顶广福寺的香火绵延不绝,像是在诉说一段段故事。寺内钟楼鼓楼分列左右,黎明傍晚,晨钟暮鼓,偶尔能看见僧人一二,口中默念佛经,自有修为。这里是一片净土,任何到这里的人心灵都会得到净化和升华。于此,经常有穿着布衣的善男信女,一看就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是来许愿,还是来还愿的?我不得而知,只是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合十,在前人的香火缭绕中静默、冥想、祈愿、叩拜,完成一次人与佛的心灵交接,仪式感十足。
因为有广福寺的存在,里口山多了一份静。但只用静来形容她,似乎太不公平。我走过她的春天,见过她的桃花红、梨花白、菜花黄。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田迸射出的鲜黄色,与天空的淡蓝相得益彰,树绕村庄,蜂蝶飞舞,好一幅春满里口图!此时的我,似乎更能理解秦观“倚东风,豪兴徜徉”的轻盈与快乐。
我走过里口山的夏天,目之所及,满是绿意,深吸一口气,清新灌满了口腔。走过乡间的水泥小路,随眼儿就是沉甸甸的梨子、刚开花的石榴,攀援的凌霄花更是不会闲着,借着树的高枝炫耀,生怕人们瞧不见自己。也许天气热,外面的人很少进山,所以这儿的蚊子都饿,鼻子更灵,闻见生人的味儿便红了眼珠子、发了疯似地冲上去,一头扎进人肉里,大快朵颐。吃饱喝足,抹抹嘴,扇扇腚溜走。留下我一人,独自暴晒在骄阳下,龇牙咧嘴,做抓耳挠腮之状。
我还走过她的冬天,去年临近年关,正好赶上连续的几场大雪,好容易盼到了地面融化,而山雪犹存,遂痛快地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冬日山行。寒风凛冽,山风更甚,我裹紧小棉袄,徜徉肆恣于山路之间,以娱其意于村庄雪景,眼睛充实了,身体便不觉得冷了。里口山的雪,白但并不刺眼,一如山庄人朴实纯洁的心灵,总能让人感到踏实和放心。走累了,张老三家的羊奶饼在自制的大烤炉里咿咿呀呀,像唱着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炉缝儿中钻出来的羊奶甜香,氤氲在干燥的空气中,给人带来一丝甜蜜的慰藉。香甜松软的羊奶饼,没有味道的烤鸡腿儿,竟是绝配,似乎变成了这里冬天驱赶寒冷的必备武器。
然而,我最爱的还是她的秋天,我极痴迷于她的颜色。大自然真是天然的画师,与生俱来的对色彩敏锐让这里的每一寸肌肤变得无与伦比。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树叶披上了渐变的华衣,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上等的《千里江山图卷》。怕是北宋的天才少年王希孟来了,也会流连于此,闭关三天三夜,创作而不眠不休吧。如果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印象中的里口山之秋,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橙色,因为这是柿子的颜色,也是能带给人温暖的颜色。家家户户,道路两旁,几乎种满了柿子树。每到这个季节,大个儿的、小个儿的、熟了的、快熟了的柿子们挤满枝头,家门口的老大爷拿着自制的竹竿一伸一缩,还带着几片绿叶的一串儿柿子就被打下来了,稳稳当当地躺在老奶奶亲手编织的竹篮子里。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会儿的功夫,篮子就满了,老爷爷的军绿色衬衫湿了,老奶奶的的皱纹却舒展了。语言的匮乏让我苦恼,真真写不出这里秋天的万分之一美好。走走停停,我只能不断地按下快门,企图用照片将这样奢侈的美永远留存下来,不留遗憾。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想来从未走遍五岳,也未能去过黄山,一直以来,心向往之,所以将那句话奉为圭臬。可饱览里口山四季之后,竟想大胆地将其改之,心中默念:五岳归来不看山,里口归来不看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