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时

又到了一年之中要写总结的时点。想想自己的2017,可以说是貌似悠闲的折腾之年,辞了两次职,搞了个个人公号,如果要填表,这是不是勉强可以写进“工作业绩”或“工作亮点”那一栏呢。

所谓总结,就是总而括之得一结论。切中要害,三言两语不嫌少;舍本逐末,长篇大论仍显多。入职场15年,第一次不用写那种10000字里9900字是废话的蜡味总结,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在40岁的这一年里,真要总而结之还真有点难。之所以难,并不在事,能写的出来的都是浮云。而在于情,那些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浮世风云,那些欲说还休、辞不达意的喉鲠之塞,那些任你疾风凛凛我自凭阑远眺的劲草雄心,仿佛枝枝节节都能醉饮话平生,可真要说时,往往却是执杯望月,一句“罢了”。

总想打电话问问孔子,您老在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的坎上,是心如止水地平稳过渡的呢,还是一如世间俗人,也会有回光返照似的执拗和难以言说的思虑呢?这一年,相对于自己的改变,我身处其中的人物境况的种种变化,才是让我深感这人生半山腰的风景还真有点鬼神莫测。

如果硬要对这一年里的那些人说两句,定个性,我想,或许是“进退有度,左右有局”。

俗说人到中年万事休。到了油腻之年,一箱油已经耗了2/3,就算不是枸杞保温杯,大多也没了加油兜风的斗志,慢慢开始觉得,要把日子过成坐高铁而不是坐飞机。

坐飞机来去匆匆两眼一模黑,上飞机前你认为徐州在山东,下了飞机你仍然认为徐州在山东。飞机就是贼船,一旦上了,就算你吐的天翻地覆,耳膜疼的撕心裂肺,也只能等着飞机着地。高铁不一样,一路的风景任你遐思,随时性起,就可以在下一站停留,不管那是不是你的终点。日子也应该如此,速度,我所欲也,风景,亦我所欲也,苦短人生要活出一种调调。

于是,想离的离了,演戏终究太累;想辞的辞了,委屈未必能求全;想歇的歇了,既已人困马乏,与其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如留得满山青葱木。总之,是要正经地过自己的日子了,不想再让日子过自己了。

只是,过日子不是混日子,这帮中年人对日子仍有所求。但你千万别因为他们还在求变,就想用拼搏、奋斗这样的词来套路他们,他们也不想再干鞠躬尽瘁、蜡炬成灰的典范。

他们只是痛定思痛,从吾所好,无论是隐居菊山,还是西出阳关,无论是择一坦途,还是路更崎坚。或许你惋惜他们急流勇退白白丢了大好前程,或许你觉得他们一把老骨头还在折腾,可你是否明白,他们这一遭,只为后半生活一回自己。

知难而进显勇毅, 知难而退释开悟,中年是进退皆可自圆其说、上下通达的好时节。到了这个年纪,世人评说早已定局,已是不患人之不己知的位阶了。无论上下进退,很多人的改变无非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对事业、对生活、对家人、对自己。而这个交代,往往不关乎金钱得失、价值评判和功名成就,只在于内心的感受。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人至中年,这一季的总结可以简单一些了,舍你该舍的,留你愿留的,至于未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有一天不思考

20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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