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城[完]

Key站在环城中央时,太阳恰好西沉,余晖遍洒于大地之上。

此时的环城,被镀上了一层金碧辉煌的光芒,坐落在世界最中心的这座城市,笼罩在太阳母亲的圣光之下。

Key伫立在这里许久未动,重回脚下的这片土地是他这十五年朝夕梦想的事情。

他痴痴地把目光所及的一切刻画在心里,生怕如同幻象一碰便支离破碎。

余晖渐退,圣洁的月光重新接管这座城市。

大量的蝙蝠自西涌入,盘旋于环城上空,天空眨眼间便被笼上黑压压的蝙蝠。

Key跃上战马,向北城飞驰。


诺拉拉上厚厚的窗帘,他削瘦的面庞下深邃的眼神,此刻闪烁着异常的兴奋。

窗外的蝙蝠挥动着翅膀,发出如机器转动的巨大声响。

黑色的夜幕已经拉开,月色正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诺拉纵身一跃,飞向沼泽之地。


“Key,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Key望着眼前之人,坚定地点了点头,“王呢?”

“王在旧沼泽。”

“龙来了?”

“已经连续战了四天四夜。”

烛光在摇摆,在辉煌的大殿中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Key,你不能去!”

“王有难,我何理不助?”

“王若明晨仍未归来,你就得接管城邦!”

话音未落,战马已到。Key纵身一跃,扬长而去。

“Key,你想让北城灭亡么!”


沼泽之地,藏着太多的秘密。

诺拉挥动着翅膀,沼泽里不停地冒着黑色的气泡。

飞了良久,终见一棵树的影子。诺拉靠近,树渐渐显出身影——

一棵繁茂的、长满枯叶的巨大的树。

诺拉低吟,叶子纷纷掉落,消失在黑气泡中。


旧沼泽,如今只是一片废墟。

曾经的王族宫殿,被接二连三的外侵,已沦为战争之地。

黑色的、如鬼魅的人影,纷纷倒在一只巨龙的爪下。

“王!”

Key抱起奄奄一息的王,浑身迸发出难以言喻的杀气。

战歌未尽,铠甲里的鲜红血液绽放出一株株曼珠沙华,盛开在这片荒野之上。

黑色的战刀,被无情注入嗜血的保护色。

战歌激昂,正义之师殒落,巨龙的烈火蔓延至整个旧沼泽。

“杀!”

所有的呐喊声随着战歌尽去,一座废墟之上的废墟哀鸿遍野。

黑色的帷幕拉上,只留下悲歌一曲。


枯叶落尽,消失在沼泽之中又幻化成一扇黑色大门。

诺拉轻推,门打开,又合上。

幽长又阴暗的隧道,不知走了多久,尽头处是一面镜子。

“诺拉!不要进去!”母亲的脸庞在镜子中担忧地对着诺拉说道。

日夜念起的人此刻近在眼前,熟悉的模样和梦中的一样亲切。

“哗!”

镜子碎了一地,碎片依稀还可看到母亲的惊呼。

诺拉缓缓放下左手,锐利的剑锋闪烁着和眼角同样晶莹的光亮。

“母亲。”诺拉的心里,默默地说道。


旧沼泽一战,北环城元气大伤,Key担任辅王管理政务。

夜雨连绵,Key抚摸着手里的宝剑,依稀反射出的面孔坚毅镇定。

“此番回来,你辛苦了!”

“灭龙便是我最大心愿!”

四下寂静,唯有雨声嘈杂。


翌日,五彩的朝霞如巨龙之爪,布满整个天空。

Key站在城堡最高处,望着将要淡去的月亮。

“圣洁之月,愿保我儿平安!”

“保北环城平安!”

霞光越发鲜艳、突兀,似是巨龙腾空而过。

Key拉起弓箭,射向最大的一片云。

云一点一点裂开,化作一缕缕轻烟。顷刻间,天空密布的朝霞开始扭曲。

电闪雷鸣,大地为之颤动——一条巨龙自彩霞中腾起,霞光四溅。

“巨龙!助我北环城!”Key呐喊道。

巨龙在空中盘旋,暴雨倾盆而下。在不停闪烁的闪电中,巨龙的鳞片清晰可见。

“巨龙!助北环城!”Key撕心裂肺地吼道。

天空忽闪,一道白光从天空裂开,劈向Key。

应声倒下的Key,在一个模糊的人影中渐渐合上双眼。


诺拉已经在这片黑森林里兜转了许久,但每次都能回到原点。

“诺拉!我儿……”

母亲的声音不停地在四周回荡,诺拉警觉地握紧手中的剑。

远处偶有绿宝石般的光芒在闪烁着,但随着诺拉的走动也在不停地变换着位置。

“母亲!不敢放我进来么?”诺拉吼道。

话音未落,一道绿色的光从天而降。

“姐姐……”

“弟弟,母亲的话你也不听么?回去吧,永远不要再来!”

“不,为了南城,我一定要找到黑水晶!”

诺拉用力地砍去,姐姐的身影化成绿光而去。


Key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还飘着零星小雨。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雨水,坐起身来。

一个背影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天边的霞此刻五光十色,变幻多端。

“请问……”

背影没有动,Key清了清嗓子,“嘿,你是哪位?”

片刻后,背影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身材,飘逸的长发。

“阁下来此何处?”Key提高了音量。

背影慢慢地转过来,英俊的脸庞上一双深邃有力的红宝石般的眼睛。

Key没有出声,他不想三番五次地问话而均被无视。

不知何时,起了大风。

一个声音顺着风,悠悠地传进耳中。

“是你召唤我?”

“啊!”Key有点难以置信,“你是神龙?”

那人似有似无地点了一下头。

“居然如此年轻……”Key有些不相信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上古的神龙应是长胡飘飘的老者身态。

“何事?”神龙没有理会Key的无礼。

“请您先移驾北城,我再将详情一一禀告。”


并没有很难寻得的黑水晶呈现在诺拉的眼前时,他着实惊喜了一下。

“为何?”

“念你对南城安危如此挂心,不忍我儿费心。拿去吧,莫要再回来了!”

诺拉端详着手里的黑水晶,“砰!”水晶碎了一地。

长剑未落,一只蝙蝠从中挥着翅膀飞走了。

剑光亮起,诺拉怒吼,疯狂地向四周砍道。

大地在颤动,“我的儿,你这是为何?”

一切渐渐化为泡影,纷纷破灭。


“原来你是要我助你们去打我弟弟?”神龙歪着脑袋望着Key。

“好言相劝管用的话自然是最好。”Key有点心虚。

“这怎么行,那小子是得好好教训教训了。”神龙的嘴角微微上扬,Key有种不妙的预感。


等到一切纷纷消去,空寂的大地之上只有诺拉一人。

诺拉站在原地,他已铁了心场必将黑水晶带回。

忽然,一个笑声自身后传来,诺拉回头,吃惊地睁大了双眼。

紧接着,四周的笑声不停地传到诺拉的耳中。

诺拉痛苦地捂住耳朵,但眼前的人影却挥之不去。

“诺拉,你没有了,但我儿却要多少有多少!哈哈哈!”

眼前的一张张与自己无异的面孔,竟然如此的恐怖恶心。

诺拉勉强地用剑支撑着身体,他的大脑已被这些面孔和笑声充斥着。

“不能倒下!”他紧紧地闭上双眼。


黑色的钢琴在神殿中奏起,Key闭上眼睛,儿时的情景在他的眼前历历在目。彼时,七八个兄弟姐妹围在母亲的身边,听她弹奏一首又一首动听的曲子。

音乐声止,神龙站了起来,“你们需将我弟弟引出来才行。”

话毕,北城上方腾空而起一只红色的火箭弹,急切地飞向旧沼泽的方向,只留下一股脑红色的烟雾弥漫空中。

“神龙,成败在此一举,全仰仗您了!”

“无妨,哈哈哈!”


黑森林的风是凛冽的,刮在人的皮肤上如同刀割一般。

然而,此时的诺拉丝毫没有这些感受,与之相比,更为凛冽的是他手中的这把剑。

纷纷倒下的众人如幻影般消失在脚下的黑气泡里,诺拉喘着粗气,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儿子,为何如此对待我!”

“砰!”随着一声巨响,说话者的方向缓缓倒下一个影子。

“啊,诺拉,你居然……”姐姐的声音响起。

话音未落,另一声巨响响起,姐姐的身影也倒了下去。

诺拉望着两人胸口的宝刀,那是幼时随父亲出征时,父亲送给自己防身之用的。

而如今……诺拉叹了一口气,向森林深处走去。


“巨龙又来了!”

Key望着渐渐逼近的黑色烟雾,心中仍略有不安。眼前这位热爱美食、音乐、睡觉的青年神龙,并未给他带来多少安全感。

“宝宝!宝宝!”神龙高呼道。Key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神龙,你是认真的么?”Key高呼道,“我们可是要攻打这位巨龙呢?”

“你不懂!”

四周嘈杂,Key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他忘记他带了多少兵,也不知道能否活着回去复命。

忽然,身边之人腾起,在空中幻化为一条五彩神龙,去迎向那股黑烟。

两龙相遇,在空中盘旋了许久。Key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的情景,以防发生变故。

不出所料,突然天空掉落下一个影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神龙!”Key惊呼道。

“我在这里——”从天而降的一个声音喊道。

又过了良久,地上的黑烟退去,躺着一个幼童。

“这是怎么回事?”Key望着躺在树下几乎快要睡着的神龙。

“那,便是吾弟啊!”


并未费很大的功夫,诺拉便寻得母亲的宝殿。

供养在宝典中央的黑水晶,散发着朦胧的光彩。

诺拉手托黑水晶,将宝殿砍得粉碎,纷纷消迹于黑气泡中。

他一步步走出沼泽,身后的大地一望无垠。

回城后,诺拉小心地将黑水晶放入王座之上,霎时大殿明亮如同白昼。

“父亲,我已为您和南城报了仇!”


Key端详着眼前的幼童,难以置信长达百年的战争均是由此童来犯。

这么说来,神龙已是青年,看来功力定超出巨龙许多倍了,Key在心中忖度道。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神龙说道。

“我?你不再管他么?”Key有些吃惊,若当真要他来处置如此大的一条巨龙,他倒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有几百个弟弟,顾不过来管他!”神龙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

“他已被我抽出龙须,不能再变成龙了。”

如此,变更难办了,处置一个幼童?Key有些抓狂。

“我走了!”话音未落,神龙已没了踪影。

Key目瞪口呆,此时的局面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此,便留他在城中扫地吧!”

“是。”


自此,北城无战火,南城无黑蝙蝠来犯,相安无事至今。

至于环城当年是如何分裂成两城的,因年代过于久远,无可考证。

世间无论何事,皆在人,在志。

愿铭记在心!!莫忘初心!!


Palpitation-梶浦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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