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掉的记忆

 又是一个无聊的时光,好多事完全可以去做,内心却冷冷的,懒懒的什么事都不想去做,生活难道就要这样被我吞噬吗?

孩子,你要好好地工作。

妈妈,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我打起精神,努力地从困顿中爬起,继续看我的书。妈妈的音容笑貌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

两年前,妈妈就离开了我,走到另一个世界,她在临终的时候,没有半句怨言,只是说了些我不知道的往事,并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地工作。

妈妈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勤劳的一生,也是坚强不屈的一生,她的一生永远激励着我努力前行。

抗日战争时期,妈妈正值童年,她经历了东藏西躲的生活,但她说她从不害怕。抗战结束前夕,日军溃逃,有一天,日军又一次侵入妈妈生活的地方临县城,人们依旧东躲西藏。八岁的妈妈却正在垃圾堆里专注地挑拣家里要用的未燃烧尽的余碳,她来不及躲藏,一位日本军官已经走到妈妈的面前,嗨,还有一个小孩,你怎么不逃呢?日本军官站在妈妈的面前惊奇地说。你不会杀我的,我什么也没有。日本军官愣住了,随即抚摸了一下妈妈的头,笑着说,可爱的孩子,我不会杀你的。然后抱起她,还亲吻了一下。“孩子,饿了吧,我给你拿点好吃的”那位军官将妈妈抱到一个大院子里,给妈妈拿了一些好吃的食物,然后将妈妈安全地送回家。

后来妈妈还加入了红卫兵,参加过大跃进。当过铁路工人。就在当铁路工人的时候,妈妈遇见了比她大十五岁的参加过战争的爸爸。他们走到一起,而爸爸因为在战争中不止一次地受过伤,体力不支。苦力活都成为妈妈的专属。后来,铁路上精简人员,妈妈随爸爸回到了我们的老家吕梁山巅,从那以后,妈妈就固守在这块古老的山村。就在这个村庄,狼是最可怕的动物,尤其在夜晚,常常出没在村庄,男人早出晚归都要带着防御工具,唯独妈妈什么防御工具都不带。不知有多少次她一个人在山上行走,狼却跟在她的后边,奇怪的是狼并没有伤害过妈妈。


那是临近年终的一个半夜,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妈妈赶紧穿衣走出家门,原来是家里仅有的一小块准备过年吃的在瓷盆里扣着的羊肉被狼叼走了。狼,狼,放下我的肉,妈妈一边喊着,一边追赶那只狼,狼在前面奔跑,妈妈在后面追赶,她怎么能追得上狼呢?妈妈回家了,我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继续睡觉,而是接着去干家务。

我们小时候,妈妈总是起早贪黑地干活,几乎是每天,天还不亮,妈妈就要到距离我家足足超过2里路的深沟里挑水,泉水流的很慢,村里人都要早起排队等着接水。妈妈往往是村里第一个排队接水挑水的人。等到天亮的时候,妈妈就已经挑了四次水,家里人用的水够了。接下来,她就要下地干农活。我不知道妈妈当时候一天能休息几个小时,只记得她常常站着打盹。

二十年前,人民的生活水平提上日程,我们家的生活也开始好转,我们也都长大成人,妈妈终于可以享受清福了。好多事,妈妈可以不做。家里人都劝她多休息,不要太劳累,她却说闲着没事干不好,人还是多干点活好。

有一天下午,哥哥从外面买来了一车煤炭,倒在我家门前,他那天有事没回家,要妈妈不要动,等他第二天回家了再把那些煤炭搬运到屋子里,因为煤炭在外面放久了不好燃烧。谁都没有想到,就在那天下午,妈妈一个人居然把五百多斤煤炭搬运到屋子里。那天晚上,妈妈突然感觉天昏地暗,眼睛发黑,视力模糊。那时候正值年终,人们都在忙碌中,妈妈不忍心耽误我们的生活和工作,她忍受着视力模糊的痛苦,依然坚持干活。谁都没想到,第二年春天,妈妈的双眼开始疼痛,她的头脑剧痛,我们带她去医院救治,医生却说没有希望,这是长期劳累的结果,双眼是保不住了,能治疗好头痛就算是最好的结果。没过多久,她就双目失明。对不起,妈妈,我没有带您到更好的医院治疗,我的内心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我很为自己的无能懊悔。

失去了视力,妈妈的生活该怎么过,我们做儿女的都在为她考虑,她却没有被这灾难吓倒,反倒叫我们不要焦虑。很快地她就开始适应摸黑的生活,尽管她也因为这哭泣过,埋怨过。她开始学着拄着拐棍摸着走路,碰壁是常有的事,当时候爸爸还在世,他常常站在一边和妈妈说话指路。从家到厕所大约有300米的距离,妈妈硬是学会了自己摸着去厕所。这还不够,她不忍心让爸爸一个人为她做饭,因为爸爸已经年过花甲,体力不支。她开始学着生火做饭,清晨天还不亮,她就下地摸着生火,然后学着做饭,刚开始有爸爸为她做指引,后来没有爸爸的指引她依然可以生火做饭了。她还学会了自己蒸馒头,她蒸出来的馒头白白的,虚虚的,还裂开了嘴,笑的合不拢嘴。再后来她居然学着洗衣服,甚至还摸着给自己缝补衣服。

有一次,我去看她,她居然拿出自己刚刚给衣服上缝制的口袋,让我看缝的行不行。她觉得自己的那件衣服上缺少一个口袋,就要嫂子给她穿好针,还要了一块布头,她拒绝了搜子为她缝制的请求,然后自己就摸着缝好口袋。她缝的那个口袋方方正正的,平平展展的,虽然针脚不是很均匀,但谁都不会相信这是出于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太太之手。

不管怎么说,有爸爸陪伴,妈妈的生活不会太糟糕,毕竟是摸索着做事啊。走路的时候她总会碰壁,做饭的时候总会被烫手,生火的柴草也难免掉进锅里,还有那讨厌的苍蝇难免会掉进锅里。找东西的时候,总有找不到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即使爸爸不能为她承担,但也可以为她分忧,至少有个人在一边为她指点啊。

三年后,爸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们只是忙着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妈妈照顾着爸爸,她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呵护着爸爸,将近半年的时间,爸爸大便不正常,有时候来不及坐便盆就开始大便了。是妈妈一次次地为爸爸清洗,是妈妈守护者爸爸。她舍不得爸爸离开,可他还是走了。

爸爸走了以后,我们不忍心把妈妈一个人丢在家里。于是我们商量着照顾妈妈,妈妈坚决拒绝轮流照顾,她说她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没必要轮流,要我们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照顾她就好了。她还要留在家里独自生活。直到有一天,妈妈上厕所时,一脚踩空路边掉到三米多高的院子里。幸运的是她居然没有损坏筋骨,只是肋间有些肿胀,医生建议她注意休息,她却坚持说没事。没过几天,她就又开始干活了。

后来我们就开始轮流照顾她,说是轮流也不算什么轮流,我们还是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来照顾她。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是农民,他们说他们有时间照顾妈妈,要我不要操心。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有工作的人,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他们都希望我好好工作,我也理所当然地接受着这一优惠的待遇。刚开始的时候,她不习惯儿女为她做事,叫喊着要自己多做点事,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孩子们的孝敬。农民家庭的事情多得是,她开始学着帮孩子们做事。遇到秋收季节,她就帮孩子们剥豆子。还给孩子们做饭呢。她虽然不会炒菜,但可以和面,切菜,煮饭,蒸馒头。还要洗锅。如果不让她干活,她就会埋怨自己没有用,没办法,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只好允许她做事。无论到了谁家,她都要让孩子们给她找个事做。

她一个人睡觉的屋子总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如果她知道我们要去看她了,她就会精心地打扫一下自己的房间,还要准备好我们去时吃的饭菜。如果我们去了不吃饭,她就会很伤心。

遇到节假日,我独自去看妈妈,她总是很高兴。每次看她。我只是在短时间内为妈妈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也就是给她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就这么一点小事,她都不愿意我为她做。每次都要争着自己去做,生怕累着我。让她最开心的事,不是我给她做了点什么,而是我能陪她说说话。每次闲聊起来,她总是关心我的工作,要我不要为她考虑,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照顾她照顾的好着呢,有吃有穿,什么都不缺。还要夸党的政策就是好,每年还给她养老金呢。我却总感觉自己力不从心,不能好好照顾妈妈,不能让妈妈享受天伦之乐。为此,心里总是疙疙瘩瘩的,妈妈大概能听出点什么,每次都要微笑着劝说我,要我好好地工作,不要担心她,照顾好我的孩子们。

岁月一天天过去了,妈妈熬过了二十年不见天日的生活,她多想重见天日,看着明亮的世界离开人世啊。

去世的那一年,她已经79岁了,她总说自己老了,该走了,去到另一个世界和爸爸相遇。也就在那一年,她不会给自己做饭了,也不会生火炉了。是哥哥和嫂子每天照顾着她。但她依然坚持自己去厕所,她真的不想连累孩子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坚持自己收拾房间。

临终前的半年,我去看她,见她正偷偷地爬在地上扫地。

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呀,不是有哥哥嫂子照顾你吗,更何况这地根本就不用扫,快起来吧。我急着扶起妈妈。

孩子,你说妈妈是不是没用了,这什么也干不了。

妈妈,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你看看你的儿女们对你多孝敬,你应该多活几年啊。活的行了,该走的时候就得走啊,你哥哥嫂子每天照顾我就像照顾一个小孩一样,做熟饭了,第一碗饭就端在我面前,每天还要给我生火,生怕冻着我。你嫂子见我衣服脏了,就给我洗衣服,还给我打扫屋子,妈妈自己觉得不好意思。

妈妈,自己的儿女孝敬你,这是天经地义的好事啊,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看你有多好的福气。要是爸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妈妈听着我这样一说,也就高兴了,微笑着说,她比我爸爸有福气。

临终前三天,她在厕所里突然间跌倒,我们都赶回家,请来了医生,给她治疗,医生给她开了三副中药,要她哪儿也不要去,把这三副药吃了就会好的。她吃完第一副药以后双手托着摞起来的被子,还可以挪动着走几步。我当时候真得好高兴,总感觉妈妈会好起来的,没想到,不等把药全部吃完,她就走了。她在临终前的一天只是要我好好地工作,照顾好我的孩子们,有时间了,兄弟姐妹间也走动走动。她断断续续地微笑着嘱咐着我,她是在忍受着身体的各种疼痛和我说话的。


那一幕,依然在我的眼前,每每生活走向低谷,妈妈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的眼前。妈妈,我会好好地工作,我会照顾好我的孩子们,请您瞑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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