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逆的苦果》

                          一

我写这个故事,是在完成我的一个朋友的心愿,

她叫胡敏。

那时我在ma市办家俱厂时,老公在她饭店里请客。

是赊帐的,胡敏找我老公结帐时来过我厂里。她租住的房子离我的厂很近,这样我们就认识了,后来还成了朋友。

那时候,在我们的关系渐熟地时候,她已从桃园酒店退股了,闲在家里就等着拿那份退股的欠款。

她有一双儿女,大的是女儿,读小学五年级,成绩很好,胡敏把上大学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小的是儿子,读小学三年级,成绩不好。本来女儿跟儿子只隔一岁,却相差两级,是因为成绩跟不上,在上二年级时,留了一年学。

胡敏除了照顾两个孩子,就没有什么事做了,所以经常来我这闲聊。时间长了彼此都了解了,我们的性格也合拍,所以她很愿意跟我说话。

一晃一年多过去了。

她的丈夫胡青松在饭店退股后,就代着一笔钱到省城去办了一个大理石加工厂,开始偶尔还回家,后来就不回了,要钱就叫胡敏汇过去,每次都汇几千上万元。

胡敏因为要照顾两个孩子,也不得去省城。厂里的情况都由胡青松在电话里告诉她,除了胡青松的介绍,其它的胡敏都不知道。

这一年多来,胡青松从没有向家里汇过一分钱。胡敏问他时,他总是说外面的款子没收回来。而家里的钱己所剩不多了,胡敏的心里很着急。

忽然有一天,胡敏接到一个电话,是胡青松办大理石加工厂合和人打来的。他叫胡敏署假去一次省城,不要代孩子,电话里他没有多说什么。

第二天就放署假了,胡敏把两个孩子安排妥当,就去了省城。那时候没有手机,通讯不放便。所以她去省城一个多星期,我们没有联系过。

有一天我在小区里遇见她的女儿,我问她妈有没有回来,她说昨晚回来了,现在还没有起床。我打算下午去看看她。

我去的时候她刚梳洗完,女儿在煎荷包蛋给她吃。我发现她面容憔悴,人也瘦了一圈。

我问:“是不是这几天累坏了?”

她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我看见她眼圈有点红,我想她大概在那边遇到不好的事了。

她不说,我也不好问。

这时她女儿端来一碗荷包蛋,我就趁机回家了。

必定交情不是太深,也不好去表示关心。

第二天下午,我在办公室里做一套家俱的成本预算,她来了。我放下手头上的事,给她倒了一杯水。

“那边一切都还好吧?”我顺便问了一声。

她听我这一问,眼圈就开始红了,摇着头说:“一团糟。好多事我现在还不太清楚,听说我们这十几年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被他作光了。那个厂现在只是一个空架子了,还欠了债,人也废了。

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合伙人,半年前就退股了,抽走了大部分资金,还有几万块钱,胡青松打了欠条。

听说开始厂里的生意还挺好,还做了几笔大生意。其中有一笔是一个女人介绍的,后来这个女人就常到厂子里来。渐渐地,胡青松跟她就好上了,听说还同住了一段时间。

她拿走了胡青松的十几万元钱,说是胡青松害她得了性病,她需要钱医治。其实胡青松才真的让她害的得了性病。现在整个人萎靡不振, 衣衫不整,邋里邋遢,头发和胡子乱糟糟的。病也没有钱医治。整个一个废人了。”说着,泪水就流了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我问。

“这次回来,把两个孩子送到老家去,我再到省城去处理这些事。孩子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凡事想开一点,一时解决不了的事,也不要太着急,慢慢来。不要因为损失钱,伤了身体。”我只能给她一些劝慰。

第二天一早,她就代着两个孩子回老家了。

直到开学的前三天,她才回到ma市。

我们在菜市场上相遇,她比以前更瘦了。

这两个月,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煎熬?

菜市场人声繁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寒暄了几句就走开了。

第二天午饭后,她来到我这里。

她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打扮的漂漂亮亮。上身一件蓝色的紧身短袖半高领的梦特娇线衫,下穿一条黑色的一步短裙,肉色的蕾丝袜,脚上穿一双白色的高跟皮凉鞋。头发染的淡黄色,盘的高高的,脸上画着淡妆,图着口红。

我想,她这身打扮,大概是上午出去办事了。

“上午谈生意去了?”我问。

“谈什么生意,总要找一条路,挣点钱养家糊口啊。上午跑了一趟茶叶市场,联系了几个以前做茶叶生意的老板,想找一个摊位做点茶叶生意。指望他是靠不住了。”

她是一个要强好面子的人,即使有事,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是那些以前在一起做生意的人。她清楚地知道,那些人当中有很多的男人都是像苍蝇一样,看到一只有裂缝的鸡蛋就会想法子往里面钻。所以,她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精神饱满。是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她重新做茶叶生意,是因为家庭出了变故。而是因为在家里闲的慌,做点茶叶生意,让日子过得充实一些。

“省城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我问,

我这一问,她心里的火就压不住了:“他胡青松不是人,我告诉你,他败了多少钱,走的时侯代走二十五万,后来我又陆续的给他汇去了五六万,在那边做生意又赚了二十多万,这么多钱,全没有了,”

“喝口水,不要激动,慢慢说。”我把茶杯移到她跟前。

她接着说:“那个女人连拿代用代治病,共计有十六七万。他自己治病,化了上十万,病还没治好。现在没钱治了,就等死了。

做生意的时候,有两个老板邀他打麻将,又输了几万。其中有个老板问他借了七万,说是四个月就还,到今天也没还,没钱还。还好,当时借钱的时候,他是用省城市中心的二室一厅的房子做抵押的。如果他没有钱还,我就起诉他。”

这个房产抵押凭据对于胡敏来说,是一道曙光。

俗话说:挣家针挑土,败家浪淘沙。

败了那么多的钱,搁在那个身上都受不了。

这后来,她就经常地去省城,为房子的抵押事打官司。

半年以后,她说官司打赢了,房子的产权转到了她的名下。现在这房子租出去了,一年一万六千元的租金。桃园酒店欠的十万块股份钱,她也拿到了。

目前面临的就是离婚这个烦心事。

“决定离吗?”我问。

“决定离。”她好不犹豫地说。

“那会面临很多问题,比喻孩子的抚养。”

“我知道,孩子指望他抚养,是指望不上了。他的病很难治,根本就拿不出来钱抚养孩子,他也不会和我争抚养权。

厂里还有一些材料,买掉了,除了还债,还有几万块。这些钱,我也不要了,给他治病,能不能治得好,就看他的造化了。

关于孩子的生活费问题,省城的房子归我们娘儿三个,租金包我们的生活费够了。我身边的十万块钱,归我。我打算租个门面房做点茶叶生意,赚点钱给孩子以后上大学用。做茶叶生意对我来说,是轻车熟路,赚点小钱还是有点把握的。

上次我跟你说,我联系了几个做茶叶生意的老板,他们答应进我的货,货源我有,老家就是生产茶叶的地方。我再租个门面,做批发代零售。”

这一切她都全都盘算好了。

“离婚虽说是我提出来的,但我心 不甘,我为了跟他接婚,我失去了多少?尊严,荣耀,甚至都没有做新娘,这是一个女人一生多大的遗憾!我的心很痛。最重要的是,我们从认识,到结婚,到这个城市,到现在,这一路走来,经历过多少艰难困苦?想不到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她苦笑着摇摇头,接着问我:

“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点头“嗯”了一声。

“我有一个小心愿:希望你以后写小说时,能把我的事写出来,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故事,让更多的人知道我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品尝的滋味。也让那些没有走进婚姻殿堂的女孩,在选择自己的对象时,不要头脑发热,不能因为爱,不顾一切,起码要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生活是现实的,人生是短暂的。苦难的生活无论浸透着多少爱的汤汁,品味起来,都脱离不掉苦涩的味道。苦尽甘来也就罢了,就怕到头来落得我这样的下场,那一生就太不值了。”

听她这一说,我有点意外,我觉得她高估我了。我说:“我怕我没有那个能力完成你的心愿,我的文化程度低。虽然我喜欢看书,可我不会写书。但我愿意做你的听众”

                                           

                              二

“我的老家在大别山区,是个贫困的地方。虽然我们那地方贫穷,但我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我有三个哥哥,家中只有我这一个女孩,父母和兄长都很疼爱我。

1977年,我十六岁初中毕业,学了三年的针匠。出师以后,家里人在学校旁边给我建了两间土墙瓦房。

为了好住,房子的形状是7字形的。缩进来的一间做针匠铺,(前面用石棉瓦搭了一个棚子,夏天遮阳,雨天挡雨。村里的乡亲没事的时侯,都喜欢聚在棚下面闲聊。)拐出来的那前半间是小卖店,后半间是我的房间,中间用货橱隔开。

家离得近,一天三歺饭都是我妈做好了送来,或者是我回家吃。所以,我不但没下地干过 农活,连饭也没做过。

我前后代了三个徒弟,生意还可以。开始,除了开支,一年下来,能挣到二三十块钱。(那时候是大集体,一年忙到头,到年底一家人能分到五十元的红利,就算富户了。一般的来说,一个生产队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超支户,一年忙到头,到年底一分钱拿不到,还倒欠生产队里的钱。)分小组以后,农民的曰子一年比一年好了,小买店的生意也好多了,做衣服的人比以前也多了不少,我挣的钱也就多了,一年余到一二百块钱。

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地一天天过去了。一晃我就到了二十七岁,象我这样的年纪没有出嫁的,在我们这个地方,算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不是我有多差,或是有多挑剔。是因为我的条件,穷的人家不敢上门提亲,条件好的家庭,小伙子我又看不上,所以这么大还没有处个对象。

婚姻这件事,也许就是缘分注定。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

缘分来的时候,你是没有预感的。

夏天的天多变,只要天上有一团乌云,就可能立刻下起一场暴雨。

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哗啦啦地就下起了大雨。

我望着这瓢泼的大雨,忽然,我看到雨中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推着自行车,快速地走进了棚里。

他头上代一顶破草帽,自行车后架上绑着一个很大的竹篮子。他来到棚子下面,撑好自行车的车架,取下头上的草帽,向地上刷一刷水。

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湿了,衣服紧贴在身上。

他上身穿一件灰白色的T恤,肩上已经磨破了,下身穿一条蓝色的旧长裤子,裤腿卷到膝盖。脚上穿一双黄色的帆布鞋,没有穿袜子。

我在屋里看着他,看不出他多大岁数。代一副黑边的眼镜,头发有点长,脸上的胡子也有一寸多长,皮肤黑黑的,像是一个大叔。

他回头对我笑笑,问:’这小店是你开的吗?‘

我说是的。

’你店里有没有人送鸡蛋糕来。‘他又问

‘没有。’

’我家做蛋糕,每天我就往各个小卖店里送。

代销的,卖掉付钱。如果你需要,以后我也放一些搁你店里代卖。‘

‘好哇!我卖卖看。不知道好不好卖。如果时间长了,买不掉,坏了。算谁的?’

’我先少放一点你卖卖看,坏了算我的。‘

第三天,他真的来了。还是那身穿着,头发和胡子还没有理。

他放了二十个蛋糕在我店里。记下帐,我签了名,他就走了。

过了三天他又来了。店里的蛋糕已经卖完。我付了他的钱,叫他多放十个下来。

以后他每隔三四天就来一次,这样,我们就渐渐地熟了。

一个月以后,他终于理了头发,光了胡子。这么长时间我没有正面地看过他。今天看他收捡的还比较干净,我就在他脸上扫了几眼。原来他不是大叔,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人长的也不错。

后来我们就更熟了,我问他为什么以前把头发和胡子留的那么长。

他说他不是刻意的,因为连续两年高考落榜,家里又没有条件再让他复读,他觉得人生没有了希望。所以对什么都无所谓了,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头发和胡子太深了,就去一趟理发店,已经习惯了。

不知怎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有点可怜他了。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天,半年时间就很快过去了。我们合作的很愉快!

如果他有事耽误了,超过了几天没来,我的心里就很失落,无精打采,直到他来,我才能回复到正常的状态。

后来,他来的时候,我就希望他能多呆一会儿,甚至不想他走。我似乎感觉到他也有这种意思,再后来我们就恋爱了。

恋爱以后,我才知道他比我小两岁。他说他不介意我的年龄,即使他介意,我们也分不开了。

自从我们恋爱之后,他的人整个地都变了。不但爱讲究,话也多了,人也变得风趣了。原来他还是一个多才多艺,活泼又精明的人,不但会吹拉弹唱,说话还很幽默。知识面广,善解人意。他在我所接触的人当中,是一个全新的人,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认定了他,并打算把我这一生托付给他。

但我知道他也姓胡的时候,我绝望了。我们这里有个风俗,同姓的人绝对不能通婚。我们这个村庄,包括周围的几个村庄,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同性的人能够结婚。

凡事我们这里准备联姻的,首先都要了解对方的姓氏。

我当时忽略了,也没有想到会和他谈恋爱,只是一步步地陷了进去。现在想走出这段恋情,怕难了,因为陷得太深了。

我也试过,逼迫自己几天不要见他,但却更加思念他。

我的父母知道以后,关掉了店门,辞去了我的徒弟,把我关在家里。

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不吃不喝,人都站不起来了。就是这样,我的父亲母亲也不答应我的婚事,他们说,宁愿我死,也不愿把我嫁到胡家去,他们不能坏了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再说,对方的家庭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就谈情说爱,是对自己不负责任。我认为真正的原因,是不愿我嫁给同一个姓氏的家庭。我不听这些,我认定了他。于是我也以死相逼,但没有用。

第七天的下午,我的徒弟来看我,她偷偷地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答应你的父母,暂时断绝和我的来往,以后再从长计议。保重!胡青松。

我按他说的做了。

就这样,我的父母把我放了出来。我逼着自己吃东西,我要养好身体,回到小店里去。只有到小店里,我才有希望见到胡青松。

休养了几天,我的身体和精神都逐渐地恢复了。但思念胡青松的心却更加急切了。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幻想着胡青松站在我面前,满脸忧伤的看着我,用他那温柔的手,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撩起披在我眼睛前纷乱的头发。吻着我的脸,吮着我的唇,把我拥在他的怀中。我享受着他的温暖,倾听着他狂蹦的心跳。我的心被融化了,我的身体也被融化了,我尽情地享受着幸福,享受着快乐,享受着和他独处的美好……

幻想真好,它可以随我心,随我情,随我意,尽情,尽意。

我每天晚上都睁着眼睛重复地做着这个梦,同时也在不断地修改着这个梦,尽量的让这个梦更美好,更完整,更符合我的心意。

我几呼每个晚上都沉浸在这个梦里,然后甜甜的睡去。睡着以后,还是做着这个梦。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醒的还是睡着的………

我感谢这个梦,它让我在痛苦里,幸福着。在等待的煎熬中,快乐着。如果没有这个梦的支撑,我怕我会疯掉,在熬不下去的时候会上吊。

这个梦,它让我逃托了现实,逃过了痛苦。

白天,我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我坐在店里,眼睛盯着他每次来的那条路,脑子里象放电影一样,放着他每次来时的情景。一千遍一万遍地播放,怎么也看不够。

在离开他的这些日子里,白天我就看着脑子里放的电影,晚上我就沉浸在我的梦里。两个月的时间,就这样地过去了。在这期间,我也收到了我徒弟悄悄带过来的两张字条,上面大部分都是一些安慰和宽心的活,没有誓言,没有让人心蹦的语言,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但字里行间却透着关心和希望。

他对我父母的反对,表现得很冷静。对我们的婚姻在他心里似呼有了办法。

两个月以后的一个晚上,夜深人静的午夜,我的窗户上响起了哒哒的敲击声,我掀开窗帘,看到了那张日夜思念的脸。我的泪立刻涌满了眼眶,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门,顾不得将门关上,就扑倒在他的怀里,我们彼此紧紧地拥抱,狂热的亲吻。做了两个多月的梦,终于实现了。

我们就这样相互地抱着,吻着,谁也不愿松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村里的鸡鸣声把我们从狂热中拉回了现实。

我才感觉到冷,三九寒天,我只穿了一套秋衣,此时身上冻成了冰,但心却是炽热。

我坐在床上,穿上棉袄,我也叫他把脚放到被窝里。我们对面做着,紧握着彼此的手。

他说他这次来是想看看我,说是要过年了,给我送一条围巾。并再三的宽慰我,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彼此真心相爱,总会有办法的。

并且他再三的强调,他家的条件不好,是在大山的深处。是个很穷的小山村,(这些话,在我们相爱的初期他就说过)叫我一定要想好了再做决定,必定是一生的大事。

我现在整个的心里装的都是他,我还有什么想的,这一生除了他,我还会爱别人吗?

他对我也有这么爱吗?忽然我头脑里蹦出了这个问题。

我想立马要个答案,‘你爱我吗?’

‘这还用问?傻瓜。这个你丝毫不用怀疑,我从逶迤的状态中振作起来,重新燃起对生活的热爱,这都是因为爱的力量,爱你产生的效果,没有爱就没有我的现在。我对你产生爱,是因为你的善良,你的正直,你的能力。我相信,此生有你,是我的幸运,是我的福。我不会不爱一个能给我代来幸福的好姑娘。’

就这样,他每一个星期都来一趟,都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坐在我的床上,脚插在被窝里,我们诉说着彼此的思念,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虽说我们彼此深深的爱着,但是我们却没有越雷池半步。我们都克制着内心的狂热,克守着贞操的底线。直到我们接婚的那一天。

这一点,更加深了我对他的信任,好感和尊敬。更坚定了我把这一生托负给他的决心。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虽着季节的变化。农村已加快了忙碌的步伐。

我们这里是山区,一年的经济收入,大部分都是靠山上的茶叶。每到这个季节,村里的男男女女都到山上摘茶叶,村里几呼看不到人。每到这个季节,我也要关上店门,到山上摘茶叶。茶叶一天一个价,大家都在抓季节。清明前十多天,胡青松又来了,他说要摘茶叶了,很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我。

我想着:我又要经受思念的煎熬了。心里就开始痛,依恋的心情就更强烈了。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熬过那慢长的等待,我不想再等待了。也不知道我们这样暗暗地相恋是否能成正果?

越这么想,心里就越来越痛苦。该怎么办呢?

‘私奔!’我头脑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对,‘私奔!’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我不私奔,要想名正言顺地和胡青松在一起,是不可能的,我没有办法改变我父母的思想。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胡青松,我发现他一点也不惊呀。他似乎早想到了这个办法,只是他不说,他在等待着我说。

关于这个办法,他没多说什么。他问我,如果真的私奔,是否要考虑我父母和家人的感受,自己在做这个决定前,是否做好了思想准备。他提醒着我:他的家底我不清楚,我没去过,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穷到什么程度,都一概不知。

他越是这么提醒我,我反而什么都不顾了。

我只有一个信念:我只要他这个人,其它的,我什么都不再呼。

在策划私奔这个计划中,他没有提任何建议,一切都由我按排。

我叫他准备一辆小货车,我要把我的生活用品和缝纫机带走。我力求我的生活有个保障。

我准备在茶叶正在採摘的时候实施这个计划。因为那个时候,家人和村上人都上山摘茶了,学校也在放农忙假,是最安全的时候。

我订在谷雨后第五天,四月初八的上午九点左右‘私奔’。因为那个时候村上没有一个人。

在摘茶的这二十几天里,我起早摸黑,只想多摘点茶叶弥补一下我的愧疚之心。

我的心里不好受,想着马上就要离开养育我二十八年的父母和家人了,我的心好痛。我不知道我这一走会给家人代要怎样的灾难?父母经受着失去我的痛苦,还要忍受别人指指点点的耻辱。我也不知道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

我每天都沉浸在痛苦的煎熬中,我拼命的摘茶,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煎熬。

四月初八的这天,一大早起来,我跟妈妈说,我有点不舒服,今天不想上茶山了。妈妈关心地摸了摸我的头,叫我回店里去休息,在她上山之前,打了两个荷包蛋送来,叫我趁热吃了,好好的睡一觉。妈妈关上门,走了。

我吃着荷包蛋,眼泪啪啪的滴在碗里, 有香味,也有涩味。

吃完荷包蛋,我开始收拾东西,我把一年四季的衣服打好了包 ,铺盖等一些日用品收拾妥当。然后,我给家人写了一封信,叫他们不要找我,告诉他们,我迈出了这一步,是不会再回头的。叫他们保重身体。

上午八点多钟,车子来了。除了驾驶员,同来的还有他的弟弟。

他们很快把我的东西搬上了小货车,连同那块裁衣料用的铺板。                                           

我锁上了店门,告别了我工作八年的小店,告别了生养我二十八年的村庄。车子驰到村口时,我哭了。我从没想过,我是用这种方式离开了我的故土,离开了我的爹娘。

窗外的风呼啸着,路两边的树木不断地被甩在了后面,我望着窗外,这一片片一块块熟悉的土地,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地流着。胡青松看我伤心,把我拦进了他的怀里。我把脸紧贴着他的腹部,任泪水流淌。我的心情很复杂,有忧伤,有迷茫………为爱奋不顾身的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新家,会是怎样?

                              三

走了半个多小时侯,车子拐进了一条泥土小路。路变得难走了,车子摇晃得厉害。我坐起来,望着窗外,两边是高大的群山。山上没有什么树木,除了一些杂草和刺条,就是一些细小的竹子,很荒芜。

车子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我紧紧地握着车门上面的把手,生怕车子会翻到壁陡的坡下。

车子不断地驰进大山深处,随着下坡,我的心也在下沉。

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在一个二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停下了。胡青松指着旁边的一个三间的毛草屋说,这就是他的家。尽管在来之前,我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看到眼前的房子,我的心还是凉了半截。这哪像是人住的地方?分明就是一个牛棚。我站在原地打量着这个毛草屋,迟迟不肯进去。

他们把车子上的东西搬了下来,胡青松说改天请那个司机喝酒。估计他们是朋友,这次运货也是帮忙的。

送走了司机,他们开始把东西往屋里运。我也跟着来到门口,刚走到门口,门里扑面而来一股牛粪味,呛得我后退了几步,难道这真是牛棚?我怀着一颗强烈的好奇心,跨进了门槛。我看到堂屋西边的拐角处有一堆乱草,那难闻的味道,就是从那一堆草里发出来的。

大门东面的后面是一个土灶,上面只有一口锅。大门开不到边,烧饭的时候,把锅灶这边的一扇门关上。

东边房间的隔间墙边,摆着一张旧桌子,两条长条凳。

东边房间的门,开在紧挨堂屋的后墙边。西边房间的门,就开在大门边。

胡青松把我的东西都搬进了东边的房间里,我也跟着进去看了一下。里面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个小立柜,还有一口木箱子,都是破旧的。看着这些嫁俱,我的心凉凉的。

胡青松把我裁衣服的铺板,贴着一方墙,放在代来的两条高凳上。然后把放在床上的包裹和铺盖重新的放到铺板子,把缝纫机放到后墙的窗户边,算是安排妥当了。

胡青松拉着我的手,把我代到西屋里,这是他做蛋糕的地方,里面有烤箱和做蛋糕用的工具,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后半截放一张床,一个粗糙的木箱,是装衣服用的。这大概是他父亲和弟弟睡觉的地方。

今天虽说是我大喜的日子,没有酒席,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我这二十八年大姑娘的生涯,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心里多少有点不是味。

吃过晚饭以后,胡青松的父亲和弟弟说要到队上的茶厂去做茶叶,留下胡清松陪我。临走的时候再三交代,牛要早一点牵进屋,牵晚了怕别人偷走了。

胡青松的妈,在他复读的那一年因病去世了。(怪不得胡青松那么消沉。)现在他家里只有他兄弟俩和他父亲,一家三口过生活。

我从来没有过这么近距离和牛呆在一起。一晚上,牛不是踢脚就是打喷嚏,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

起初因为爱淹没了这一切。夜深了,胡青松渐渐地睡着了。牛踢脚,打喷嚏的声音就格外的刺耳了。我睡不着,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思绪万千。想着我的过去,又想着我的未来。最不愿意想的,就是眼下,但又不得不想。就这样,我一夜没有合眼。

天亮的时候我才慢慢地睡去。

我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多钟了。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桌上放着一张字条,是胡青松写的,说早饭在锅里,他们上山摘茶叶去了。

我洗漱完毕,掀开锅盖,里面是一碗荷包蛋下面条。

吃过早饭以后,我在村里转了一圈。我发现,只有两户人家是土墙瓦房。其余的人家都是茅草屋。太穷了,看来我的针匠手艺,在这穷乡僻壤里是没有办法发挥效益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坐在村子高处的一块石头上,我在想我以后的人生,我要靠什么来挣钱养活自己?

一贯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收入,心里有点着慌。

正在想着,胡清松走到了我的身旁。他把我从石头上拉起来,说怕我一个人在家里寂寞,特地回来陪我的。他想,这个时候大概我已经起床了。

有他在我的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想了,我快乐地牵着他的手。

就这样,他一有空就陪着我,逗我开心,对我的生活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我幸福的忘掉了一切,仿佛从二十八岁活到了十八岁。那种幸福感是不能用语言来描述的。我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虽说日子过得苦,但它却被爱溶解了。苦味也变成了甜味。

菜里没油,一天只有一餐米饭,甚至一天只吃两餐,我也觉得很幸福。

从此,洗衣做饭的事都落到了我的肩上。

茶叶摘完了,胡青松农忙的时候在田里忙农活,闲了就在家里做鸡蛋糕,我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他送蛋糕出去的每天,都要留下二三个鸡蛋糕给我当午饭。

一晃快一个月了,趁胡青松出门出送蛋糕的空闲,我就在村里转悠。

有一天我大着胆子,顺着一条泥土路走出了村子,拐过一个山丘,我看到前面四五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大的村庄。

我心里有点激动,我想,如果我住在那个村庄,我就可以开店,开裁缝铺了。

晚上,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胡青松。他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最主要的是这个村子没有小店和针匠。

我们打算到那个村里租个房子。

有了这个想法,我心里很激动,一晩上都没睡好觉。

正好胡青松的小姑就住在这个村子。我们来到他姑家,说明来意。姑子说村中陈家有个放农具的老房子,开裁缝铺和小店决定够用。

姑子代我们来到陈家,房子不小,大概有五十多个平方米,只是很破旧。但房租便宜,一年一百块。

我们决定租下来。房东请了二个工匠把房子修整了一下,我们就搬进来了。

开店对我来说是熟路,好在大部分小商品都是代销。

我们领了营业执照,小卖店很快就开起来了。在姑子的代动下,裁缝铺也开张了。

胡青松起早回家去干活,农活干完了,就做蛋糕,送蛋糕。这样就根本没有时间照顾我和店了。烧饭和洗衣,都有我做。生意惭惭地好了起来,我只有烧一歺吃三歺。胡青松晚上能来早点,饭就不用我做了。

很快,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的妊娠反应很重,几乎吃什么吐什么。三个多月的时间我瘦了十多斤。本来就很瘦的我,现在已经算是骨瘦如柴了。尽管这样,有衣服做的时候我还是坚持着。

自从我怀孕后,我就特别的想家,想我的父母,想我的家人。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哭,胡青松在的时侯,在他的关爱下,我思念的心情才淡些。为了生活,他不能经常地陪我。

他到我的徒弟家打听,看我父母的气是否消了,如果消了,胡青松就准备送我回一趟粮家。徒弟说,自从我走以后,我父亲气得差点中风了,表示永远不认我这个女儿。如果敢回去,他打断我的腿,愿意养我一辈子,也不要让我在跟胡青松回来。

母亲很想我,但‘私奔’这件事太丢人了。她也不肯愿谅我,但背着人,却常常地哭。

俗话说:不做和尚不知道头冷,不养儿女不知报父母恩。

在怀孕这段时间 ,我尝到了母亲怀我时候的痛苦。我能想象母亲思念我的心有多强烈。

但我不敢回家,我怕父母知道我怀孕后,逼我去流产,从此不让我再回到胡青松身边。

这十个月,我受着双重的煎熬:妊娠反应的痛苦,思念父母的痛苦。

孩子终于出生了,她来的正是时候。茶叶已经全部摘完了,胡青松丢掉了所有的事,专门地服侍我的月子。

他们这地方重男轻女的现象很严重,但是胡青松一点也没有嫌弃我生了一个女儿。他把女儿当成了掌上明珠,取名胡青,小名亲儿。

他为孩子洗澡,为孩子换尿布。变着花样做给我吃,我不喜欢吃炖老母鸡,他就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我,说做月子一定要吃老母鸡,否则身体就难回复。孩子以后要靠我带,还有许多的家务事要做,不养好身体怎么能行?

听他这么说,我也逼着自己吃。

一个月子做完,我还是很廋。我实在太想念我的父母了,我一天也熬不下去了。

一出月子,我就要胡青松送我回家,哪怕这一次父母打断我的腿我也要回去。

我们代着礼物,怀着一颗忐忑的的心,去见我的父母,并打算接受他们的一切惩罚。这次我们回家就是代着一颗负荆请罪的心

本来想着,见到父母后,就跪着向他们请罪。

当我回到家见到母亲的时候,我却忘了跪下来,只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我的母亲当时正在扫地,她第一眼看到我时,浑身一颤,然后就那样的看着我,随后,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下来。她没有拥抱我,因为农村没有这个习惯。而是上前捶了我几拳头,这几拳包含着母亲多少的怨恨。但落在我身上的拳点却很轻。

‘你还知道回家呀?你心多很啦!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多,连我和你父亲的死活都不顾了,你这死丫头哇!’

母亲说着, 说着。就号啕大哭起来。我知道,这一年多她默默地流了多少的眼泪,这次她要把心中累集起来的伤痛,全部都发泄出来。

哭过一阵之后,她抚摸着我的脸,问:‘怎么瘦成这样?’我的泪,也随着她抚摸的手,不断地流淌。

她摸完我的脸,又抚摸我的身体。还是那句话:‘怎么瘦成这样?’我感觉她抚摸我的手在颤抖。

我说不出话,只顾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胡青松手上抱过亲儿。胡青松喊她,她象没听见一样,抱着亲儿坐到堂屋上头的椅子上。

问奶水可好,孩子够不够吃,晚上吵不吵夜。我赶紧端来一条凳子,坐在她的身边,一一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胡青松来到我们身边,说:‘妈,你们说话,我去做午饭。’妈妈还是没有吱声,任由他去。

过了一会儿 ,妈妈把亲儿交到我手上,到厨房里吩咐了一番,接着胡青松就拿着一个菜篮子到门前菜园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母亲端来一大碗红糖水,叫我趁热喝了。

她抱着亲儿,左看右看,说孩子不像我,像她爸。

这时母亲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

快到午饭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他看到我,选是一惊,接着就拉下了脸。

母亲抱着亲儿赶紧撵上去,把父亲拉到门外,嘀咕了好一阵子,母亲才回屋,但父亲没回。

胡青松说,午饭做好了,可以吃了。我来到门外喊父亲。见他坐在场基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不停地抽着烟。

‘爸,吃饭了!’

我喊了两声,他都没答理。

我只好走近他:‘爸,是我错了。晚上,我和青松任你责罚。’

父亲丢掉烟蒂,黑着脸进了家门。

这时胡青松将一盆热气腾腾的蛋羹放在桌上,见到父亲,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爸!’

父亲没有答理,黑着脸,端起一碗饭。自顾地吃起来。一餐饭,除了母亲舀几汤匙蛋羹给我,叫我多吃点。桌上就没有人说话了。一餐饭吃得很闷气。

下午,我除了给孩子喂奶,就时刻地跟着母亲。

母亲杀了两只鸡,一只清炖,一只红烧。清炖的,是专门为我做的,红烧的,是为全家人做的。

晚饭还是胡青松在做,母亲陪我聊天。

晚饭的时候,胡青松准备了一瓶好酒。他先把父母亲的酒杯斟满。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

‘爸、妈。青松今天来,是向您二老请罪的,您们要打要骂,青松没有半句怨言。只要您二老心里能迈过这道坎。’

‘打你?骂你?事情能回头吗?就象没发生过一样吗?迈过那道坎?换位思考,你能迈过那道坎?‘

我心 紧张到了极点。手心里冒着汗,为了给胡青松圆场,我也端起酒杯:’爸,是我不懂事,我伤了您的心,丢了您的脸。我任凭你打骂。‘

’你不该打吗?你以为我不敢吗?‘父亲腾的站起来。

’好!好!打骂都由你,总要吃过饭吧?‘母亲边说边走到父亲身边,安慰父亲做下。

然后对我们说:’你们也都坐下,好好吃饭,有话饭后再说。‘

母亲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一个大勺子。

’不知道这鸡有没有烂?‘舀了一大勺子放到父亲碗里。又给我和青松各舀了一大勺,也象征性地给自己舀了半勺。

父亲喝了两杯闷酒,吃了一碗饭就睡觉去了。其实,父亲去睡觉,是在给我和青华找台阶下。

看这情形,这件事也许不会再有大的波澜了。但父亲心头的怒气,怕一下子还难以消掉。慢慢来吧,我相信,总会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胡青松第二天就回去了,母亲留下我,叫我在家里再呆一个月再回去。她想给我再补补身体。

我在家的这一个月,外面的农活母亲一下子也不出去做,专门在家里做饭洗衣照顾我和孩子。隔三差五就杀一只老母鸡给我补身体。

我渐渐地胖了,奶水也多了,孩子晚上也不吵夜了。小家伙一天一个样,长得白白胖胖,特别可爱。

父亲不再对我黑着一张脸了。每天干活回家,都要看看外孙女,他跟母亲都非常疼爱亲儿。

母亲抽时间上了两次街,买了十几块棉布,秤了5斤棉花。叫我给孩子做单衣,棉衣和小棉被。给了一百元红包,算是孩子的见面礼。那时候一百元的红包,算很大了。

我的三个哥嫂,都给我补了月子礼。鸡,鸡蛋,孩子的衣料,还有五十元的见面礼。我感动地直流眼泪。

在这一个月内,每天早上,母亲给我打三个糖水蛋,每天都有荤,不是炖肉,就是炖鸡,这一个月,我长了十多斤肉。

这期间胡青松来了四次,我的哥哥们都请他吃了饭。当然,我们也没有失掉礼数,来的时候也备了四份大礼。

事情到了这一步,算是皆大欢喜了,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圆满的结局。

在家里呆了三十多天,妈妈把我没有吃完的鸡蛋等月子礼,装在我们来的时候,挑礼品和孩子的大箩筐里。叫我代回家再吃。我死活不肯要,母亲流泪了,为了不想母亲伤心,我只好代上了。

家人们把我送到村口,再三的嘱咐我,要经常回家看看。我流着幸福的泪,告别了家人。

胡青松挑着满满两大箩筐的东西,有食物,有小孩的衣料,亲儿也放在箩筐里,走在前面,我紧跟其后。

       

                              四

日子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着,小店虽然赚得不多,但保我的生活还是足够的。

这几个月工商所一直没有上门查检过货,我抱着侥幸心理,进了一批假香烟。

这一天快中的时候,我正在洗衣服,工商所的人来了,因为村子里的路窄,车子到村口就停下了。同来的有两个人,开车的那位没有下车,只有一个人来到我店里。

他在货架上看了一遍以后,就直接到后面我的卧室里去查看。正好昨天我进了几条假烟,就放在卧室的桌子上。看他走进卧室,我立刻抱起亲儿赶进去。他正朝桌子旁边走去,我着急了,赶忙上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我大声朝外喊叫:‘工商所的人非礼我哟!工商所的人非礼我哟!’他听我这么一喊,甩开我的手跋腿就往外跑。我也跟着追到门边,嘴里还在不停地喊。

这时胡青松的姑子正好来我的店里,我马上将这几条烟用布料包好,叫她赶快拿回家藏起来。

那个工商所的人找来了同伴,假烟已经转移了。这次算是逃过了一劫。

很快就到了年底。过年的时候每家都要预备二条香烟。

大过年的,亲戚朋友,还有村上的乡亲来串门,不散几支香烟,面子上过不去。别人会说你小气,还有的人以为是瞧不起他。所以,香烟是每家每户过年的必备品。

考虑到过年的销量大,我进了一件假香烟,由于是老关系户,只付了一半的款。

前脚香烟刚到店里,还没有来得急转移(自从上次工商所来查,后来进的假烟都不敢放在家里,放在他姑家)。后脚工商所的人就到了。五十条香烟全部都被没收,三千多块钱啦,就这样没了。第二天工商所的人,还送来一张三千多元的罚款单。

那是89年的时候,象我们这样的穷地方,这么多钱的损失,谁能承受?

本来付的一半假烟钱,大部分都是借得。现在我哪里还交得起罚款?不交又不行,上了法厅,搞不好胡青松还要坐牢。

没办法,胡青松只好又到处借钱。那时候的农村,过年都是紧巴巴的,哪里有多余的钱借?俗话说:借到有,借不到无。没有办法,只好把家里的耕牛给卖了,才凑齐了罚款。

营业执照也被吊销了,店里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卖掉,没有营业执照,就不能营业。

我只好找代销商,希望能把没有售出的货退还给他们。他们虽然有一万个不愿意,就我目前的情况,他们也别无选择。

店没了,还背了一身的债,接下来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人家是在过年,我们是在过难。

就在这时,我发现我又怀孕了。那个时候的计划生育抓的很紧,虽说农村第一胎是女孩的,可以生二胎,但一定要在孩子满三周岁以后才允许怀二胎。

可亲儿才有九个多月。没有达到生育的计划。如果计划生育办知道了,一定要我去做人流。若想躲着生下来,罚款也是发不起的。何况我们现在已是负债累累,这些债务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还清?再加上计划生育这笔罚款,这一辈子,就算掉进债坑里了,爬都爬不起来。

这次怀孕,跟怀亲儿不一样,没有什么妊娠反应,平平静静的,不呕不吐。我怀疑是个男孩,所以我不想做人流,我心里强烈地希望有个男孩。生活在这一片重男轻女的土地上,如果没有男孩,我和胡青松一辈子将抬不起头。我的日子会更难过。

我面临着难以抉择的两难境地。把孩子留下来,这以后的日子又有多难?胡青松担起一家四口的重担,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挑不起来。我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想帮也帮不了。

没有了收入,吃喝开支都成了问题。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要债的不离门,送走了这个,又来了那个。我整天愁苦着,心思重重,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思来想去,忽然有一天,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逃’,对!逃是个好办法,是唯一的出路。

欠的债务也可以拖一拖,等有钱的时候再还 。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怕那些干部知道后,天天来摧流产了。

可逃到什么地方去?逃出去又做什么?会不会饿死?

天无绝人之路。

我想到茶山上每年收茶叶的外地人。

对!逃出去做茶叶生意。

很多的人,在无助和绝望中,能得到重生,是因为他们有一个求生的心念。

我当时就是在求生这个心念的趋使下,用欺骗的手段,为自己某了一条生存下来的路。

我跟胡青松商量,等茶叶上市的时候,在我的娘家和这边,赊几百斤茶叶,到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城市去开个茶叶店。把买掉的茶叶做本钱,再到别的地方去进货,等我们赚了钱以后,资金能够周转了,再回来把他们的钱还上。我们不是骗着不还,只是暂时占用。

胡青松开始不赞成我的提意,可他自己又沒更好的办法解决目前的危机,后来也就同意了。

他的信誉,在人们的心中一直都很好,及时现在欠的钱没还,但他的人品是不会被人怀疑的。一户赊个十几斤干茶是不成问题的。

我娘家那边,凭我父亲和几个哥哥的信誉,收个几百斤干茶也不难。

我跟娘家和婆家两边的乡亲说:胡青松有几个同学在省城的几个单位,胡青松委托他们给我们推销茶叶,结果一统计,共推销了一千多斤干茶。我想把你们的茶叶卖给这些单位,款子最多一个多月就能到帐,如果做的好,他们单位年年都要。如果你们信认我,这以后你们的茶叶,我年年都包收,省得你们零卖的麻烦,价格比茶商高一块钱一斤。因为我是直销,没有中间环节。

在说谎的时候,我的心里很疼,我对不起父老乡亲和亲人们。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钱。我只有通过这个办法才能获得从生。

我顾不得良心的谴责,顾不得道德的背叛。

我没有想到,话一传出去,没几天,就陆续地有人送茶来了。我们心里很激动,也很惭愧。我们辜负了乡亲们的信任,但我们在心里发誓,这个钱今生一定要还。

胡青松用一个大本子计着帐,一笔笔清清楚楚。并请每位茶农都签了名。等以后有钱还的时候没有麻烦。我父亲那边也是按着这个程序来做的。

很快,十几天的时间,两边就收了一千多斤干茶,价值三四万块。

胡青松请来一辆外地大货车,连夜把茶叶运到了ma市。在这之前,胡青松来ma市找好了摊位,在一个农贸市场里。货车就直接把货运到了这里。

由于摊位小,堆放不下那么多茶,加上我们需要钱,就批发了一些。

那段日子有多苦,想想心都酸。晚上我们打地铺睡觉,白天把铺盖收起来。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反复着。到了夏天,又没有蚊帐。农贸市场上的面积大,蚊子又多,蚊香根本不管用。孩子的身上被蚊子叮了许多的包。

吃喝更是能省就省。我怀着孩子,没钱补充营养,人就看着瘦,走路象丢了魂,有气无力。亲儿断奶后,没钱买奶粉,瘦的象一只小猫。胡青松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我们的摊位没有隔间,茶叶就散放着,怕晚上有人偷。所以,上半夜他睡,下半夜我睡。

由于初到,人生地不熟。生意不好,一天只能买几斤茶叶。想想这不是办法,胡青松买了一辆旧自行车,代着茶叶,一个个单位推销。

在家里的时候,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以为茶叶不愁销。来了才知道:所有的单位都有了卖主。

胡青松一连跑了十几天,ma市的大大小小的单位,差不多都跑遍了,只销了几十斤。剩下的茶叶怎么办?靠摊位一天卖几斤,十几斤,卖到猴年马月。眼看梅雨的季节就要到了,茶叶的密封又不是太好,如果进了潮气,茶叶就会发霉,到那个时候,上吊都买不起绳子了。

我跟胡青松说,你还是要跑单位,专门找供销科,给这个科室的领导每人送两斤最好的茶叶。只要他们能收下,我们就有希望。俗话说: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嘴短。既然他们收下了我们送的礼,就不会不考虑到我们,只是多少的问题。

开始我们不能把利润看得太高,只要我们打开了口子,以后就不怕了。生意是人做出来的,关系是人取出来的。只要我们和他们搞好关系,生意就不愁没得做。

我跟胡青松可谓是不谋而合。俗话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在我们送出一百多斤茶叶以后,生意有了好转。

我相信,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你不懈地努力,有吃苦耐劳的战胜困难的精神,有一颗坚强的心,一颗舍得的心,不说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起码能走出困境。

在这里,我要谢谢我的父老乡亲,是他们的茶叶给我做了铺垫,才打开了茶叶市场的门。

虽然我们没有赚多少钱,但是我们走上了这条路。

                                五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转眼到了冬天。我们从老家代来的茶叶早已卖完了。根据市场需求,我们又从黄山和九华山进来一些茶叶零售,赚一些生活费。

我们这个摊位只有三方有遮栏板,前面一方是敞开的。 根本挡不住风寒。冬天来了,大人和小孩都冷得受不了。我又快要生产了,胡青松只好把摊位转让了出去。在市效区租了三间土坯平房,一个月才一百来块钱的房租。二间用来住人,另一间准备以后堆放茶叶。

我们打算以后进购的茶叶,都面向单位出售。所以,门面对于我们来说,也就不重要了。

自从搬到了郊区,曰子过得才算安定了一些。家也像个家的样子,有个固定的床位,不用早晚收铺盖了。 孩子什么时候想睡都行。

吃饭烧饭的地方,都有固定的位置。不像以前,拎着煤球炉子到处跑。晴天拎到屋外烧,下雨天拎到铺子里面烧,煤球的味很重,又怕伤了孩子,炒一碗菜,就赶紧把煤炉拎到屋外。上面盖一块铁皮遮雨,怕煤球被雨水淋湿了。

吃饭没有桌子,捧着一个饭碗,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一下,把孩子拉进怀里,喂她吃一口,自己吃一口,再喂她一口,自己又吃一口,一大碗饭吃完了两个人就都吃饱了。

熬了七个多月,这种日子终于过去了。

我们暂停了茶叶生意,等待临产。

也算是老天可怜我们,我生下了一个男婴。尽管一个月子没有吃多少补品,但我很开心,我终于完成了心愿。

满月以后,胡青松准备回家。

一是付茶叶款,为了以后的茶叶生意,我们不能断了那边的茶路。考虑到胡青松家的茶叶比我娘家的品质好,我们决定把他家那边的欠款付了,再预定第二年的茶叶,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二是,胡青松回我娘家报个喜。也把来ma市的情况告诉我的家人。

虽然来ma市以后,也给家里写过一封信,在信里,我告诉了他们骗茶叶的实际情况,请求他们宽恕。

但对外人,还是要保守秘密,就说我们被骗了。

等我们有钱了,归还他们的茶款时,再请求原谅。

这一次,胡青松也代了一些钱到我娘家那边,请父亲代劳,一家付一点。告诉他们,剩下的欠款,以后每年还一点。就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没办法的事,请大家抬抬手,帮一把,有情后感。

农村里的人,本来就很淳朴,听这么一说,反而生了同情之心。 在我父亲面前说了一堆的安慰话。

至于欠的款子,他们是这样想的:反正有我父亲作保,归还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僵。

就这样,我们每年都还一点,一共还了八年,才把这笔钱还清。

这八年,我没有回过娘家,也没有见过家人。胡青松也一直没好意思在乡亲们面前露过面,都是有我父亲代办,真是难为了他老人家。

人家说养女儿享福,我的父母,除了为我担心,就是为我操心,面子也跌光了。我父母说,养儿女,就是还前世的债。不是冤家不成父子(女)。我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新茶上市的时候,胡青松就没有时间在家里了,要到老家和外地进货。因为就他老家一样茶叶品种,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所以必需还要从别处进一些货,以备市场所需。

货进回来,还要送到单位,这些进出货的事都有胡青松来做,

做生意的经验都是总结出来的,我们现在进货,不再一次性进许多了,都是根据每个单位的需求量购货。这样避免了资金的短缺,也避免了库存的麻烦。

胡青松每天都奔忙着。

我也没有闲,早上趁两个孩子还没醒,到菜市场把菜买回来。然后,洗衣,做饭。饭好以后,把俩个孩子穿好,喂饱,抱到三轮车上。再搬两袋茶叶放上去,带一块草席,骑着三轮车就出去摆摊了。

我先择一个商场的拐角处摆摊。商场很大,购物的人很多,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我把草席放在离我很近的拐角处,夏天可以遮阴,冬天可以挡些风寒。两个孩子就放在上面玩。开始的时候,小的不干,哭闹着要抱。我就用一根带子把他绑在背后背着。背累了,就把他放到草席上,上面放一些零食。时间久了,孩子就习惯了,不哭闹了,玩累了就睡。一年四季都代一床被子,不冷的时候代薄被子,冷的时候代厚棉被,孩子要睡觉的时候,就把他们放在被子里。

那时候摆摊有个好处,随便在哪里摆,都没有工商所的人来管。

这地方因为靠商场近,来来往往的人多,茶叶的生意还不错,每天都能卖二三十斤。买得利润包我们的日常开支,用不完。

除了下雨,酷暑和严寒。我基本上都不舍得休息。

这样的日子过了四五年,(也是我结婚这十几年,过得最踏实,最舒心的几年。)

亲儿上幼儿园了。我们也有了一点积蓄。

市场开放以后,各行各业都在兴起。做茶叶生意的增长了不知几倍,市场上基本上已经饱和了,茶叶生意不好做了。我和胡青松商量,改行开个小饭馆。

我们在菜市场附近,租了一个二几平米的门面,开起了一个小饭馆。我们没有请厨师,(胡青松来做,他很聪明,都是在菜谱上学,每一碗菜的味道都恰到好处,我们开的是小吃部,主要的还是以面食为主。)也没有请服务员,这些事都是由我来做。累死累活的,也没有赚多少钱。干了一年,我们就没干了。

这里面还有个原因,是因为我们的饭馆小了,进来吃饭的人都是最普通的老百姓,消费水平最低的那种人。

一些大的企业和单位,都到比较大的饭店里去消费了。这些消费的人群基本上都是公费。或是有事求人的老板,他们为了求得有关部门的一个项目,或是别的什么目的。不惜代价地往里面砸钱。这样的饭局最赚钱。

胡青松觉得这是一个赚钱的好路子。于是他邀了二个小老板,租下了一个商场的第三层楼。他们重新装璜和布置了这个楼层。他认为,这是一个好地方,既排场又不招眼,那些企事业单位的蛀虫们就喜欢这样的场所。

房子装潢好以后。因为这个地方叫桃园,所以取名叫‘桃园饭店’。我们三家共同出资,利润也是平分。

饭店开张后,生意一直都很好。(有的客户,是我们以前做茶叶生意的老客户。)我在这里三年,每天都有几万元的收入。顾客大部分都是一些企事业单位的老板,出手一般都比较阔气,一桌酒菜,少则几百元,多则几千元。

但出手最阔的,是个市企单位的,名叫陈启明的老板。认识他的人都称呼他陈总,他每次来,都要代来一桌人。每桌酒席都是几千元的帐单。

人长的矮矮粗粗的,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喜欢开玩笑,也很好色。就他一年在我们酒店里的消费,一般都有30万左右。

提到这个人,我就头痛。每次来的时候,总要打电话给我,要我到楼下去迎接他。见面的时候,总是要握手,并且还要求拥抱。握手可以,拥抱我自然是不干的,但又不能明着拒绝,只好巧妙地躲避。他看一次都没有达成愿望,后来也就不再要求有这个肢体上的动作了。为了这件事,他还特别当着很多人的面说:我太保守,太小心了,我把他看扁了。说是外国人就是用这种的方式来迎接朋友的,他还说这才是待人的最高礼仪,是对朋友最热情的表示。

每次迎接他的时候都要表现十分的热情。有一次因为情绪不佳,有点怠慢。他马上就不高兴地说:‘是不是不欢迎我来呀,那我下次就不到你这里来了。‘

说句实在话,我再厌恶他。也不敢得罪他呀,他是我们这个店里的财神,是唐僧肉。

我赶紧陪笑说:陈总,你说笑了,我哪敢不欢迎你呀,你是我们的上帝,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这个小店还要靠你增辉添彩呢。如果我有不是的地方,等一会,我以酒赔不是,你看怎样?陈总?

‘哈哈哈!这就好!这就好!’

说着,搂着我的肩膀就往楼上走。

我不得不说,这是我的小情绪让他逮着了这个机会。 这肢体上的接触是对我人格上的一次降级。通过这次的小教训。这以后再也不敢犯同样的错误了。这样的错误也是商人的大忌。

快到楼梯口,我赶紧拿下他放在我肩上的手。

‘陈总,当心楼梯台阶。’说着,我趁机向前紧赶两步,想离他远点。想不到他也向前夸大了一步,正好跟我隔着半个台阶,这样我们的距离依然很近。每上一个台阶,他就用手在我的屁股上拍一下,像赶鸭子一样,一步步地往上赶。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我恼也不是,逃也不是。

’妹子,你这身旗袍穿在你的身上,真的是太美了。我敢打包票,不管哪个男人见到你,都想和你亲近。‘

真是个无赖,耍流氓还为自己找借口。

(我们这个饭店的店员,穿的都很正规,男生都是穿西装,打领节。女生清一色的旗袍,包括我在内。一是为了美观,二是对顾客的尊重。自从这件事情以后,我就没有再穿旗袍了,我可以不受这规矩,因为我是老板娘。)

到了楼上,我一侧身,转到他的身后,用双手推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坐在一个包厢的位置上。

‘陈总你小坐片刻,我去按排一下。‘

我赶紧地溜了。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他传话来说,请我去陪酒,如果不去,就是不给面子。

我知道,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但我不能任他摆布,我必须要逃过这次劫难。我现在必须要把这一切按排好。我跟服务员小张说,你倒一壶白酒跟着我到包厢,给陈总斟酒。小华装一壶白开水跟在我后面,为我斟酒。小王,等到我的酒陪完后,你就进包厢,附在我耳边小声随便说点什么,让我好脱身。 

按排好了以后,我代小张,小华,来到包厢。

我来到陈总的座位旁,说:

‘小张,把酒给陈总满上。陈总,这壶酒是我孝敬您的。小华,也给我满上,我要陪陈总喝几杯。‘

’好!妹子,我来给你斟满。‘

’陈总,说好了这是赔不是的。那能用您的酒,这不合规矩。‘

’好好好!就依你。‘

’陈总,今天我要敬您三杯。这第一杯,是赔不是的,你大人海量,宰相胸怀。‘

’哈哈哈!过去了,过去了。‘

’这第二杯,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小店的照顾,在此我表示十分的感谢。‘

‘呵呵呵!只要你每次都能陪我喝两杯,我就很开心。’

‘行,只要陈总您不嫌弃。

这第三杯,还望陈总以后能继续关照我们这个小店。’

‘妹子,说实在的,我来你这个店里吃饭,完全是看你的面子哟,你可不能不领情啊。’

‘哪能呢?陈总,您对我们小店的恩惠,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哈哈哈!这就好!这就好!’

‘这第四杯酒,敬在坐的各位,谢谢你们的捧场,还希望您们以后常来。’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了。

这时小王进了包厢来到我身边,附耳嘀咕了几句?

我放下酒杯,对桌上所有的人说:

‘各位老总,实在抱歉,孩子在学校里调皮,打了同学。老师打电话来,叫我马上去学校。对不起了,各位,不奉陪了。陈总喝好吃好,各位老总喝好吃好。‘我如释重负地逃离了。

我是一个不善于交际的人,也是一个不适用这种场合的人。每次遇到象陈启明这样的客户,我就心慌。为了求财,我又不能得罪他们。

这些好色之徒,认为他们花了钱就可以得到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占一些便宜。(这也是有些饭店搞坏了规矩。)有几次,差点弄得我情绪失控制。

开饭店,不是我的喜欢的工作,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是因为迫于生计的无奈,才做了这一行。

这以后,我去饭店里的次数就渐渐的少了。

1998年。朱镕基总理上任后,在电视上向全国人民,作反腐倡廉的报告以后。全国各地的吃喝风,有了很大的收敛。我们饭店里的生意也因此差了很多。

胡青松听说省城这几年房产发展的很快,大理石的市场发展前景大。于是就退出了桃园酒店,去了省城。

想不到,这一去,竟是这样的结果”

                            六

听完了她的故事后,我很同情她  。她这十几年的人生经历,恐怕很多的人一生也未必有过。                                   

我找不到能让她宽心的话来安慰她。只希望她保重,希望她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1999年我的傢俱厂没办了,搬离了那个地方。后来,她去过我的新家。再后来,她也搬走了。从此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她现在生活的怎样?希望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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