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黄泉有鬼,名曰孟婆|五

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

我时常在梦里惊醒,是谁站在一片氤氲里缓缓的喊我:“阿香……阿香……”

我赤着脚踩在零星鹅卵石上,曾经的小溪已经干涸得只剩下一层干枯的青苔黏腻在脚下,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一头银发披散在肩上,穿过一片荆棘地的时候,长发死死的绕在藤上。我拉扯了许久,依旧一心找去,藤蔓上的细刺浅浅的划破了我玄衣,那人依旧在唤我:“阿香……阿香……”

林子里的鸟儿起起落落,惊飞着盘旋在青色的天幕下,高大的扶桑树顶起了天空,露出粗狂的枝干,我绕过它,就见到了一个极好看,清灵笑着的姑娘,她唤我:“阿香……你来了。”

她生得好看,一头乌黑的发瀑布般垂在身后,眼里清澈闪着灵动,嘴角浅浅的笑着,颊上也染着醉人的桃红,蝴蝶绕着她霞云的衣裳飞舞着,她也赤着脚,脚下全是细细密密盛开的花朵。我盯着她看了许久,温热的泪水滑过我脸庞,“你为何要找阿香?”

她轻皱眉,神色变得哀伤,摇摇头,“不知为何,我生来此处时便在找她了。”

我的泪滚滚而落,望着她,也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蝶,“我不是阿香。”

她摇着头,晃着青丝,惊得蝴蝶飞远去了,“不可能。”

“你忘了,其实你才是阿香。而我,我只是孟婆。黄泉地狱里煮汤的孟婆。”

梦醒,窗外狂风大作,吹起细碎的黄沙噼里啪啦的砸在窗纸上。

我独自椅坐在床上,眼角的泪痕变得冰冷……原来,是梦一场。原来,如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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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地狱轮回的鬼都唤我一声:“婆婆”我也曾从忘川河水面上的倒映看见过一张陌生的脸,我知道,那是我。

我是孟婆,是这八百里黄泉的孟婆,我终日守在奈何桥畔熬一锅鲜白的汤,汤香四溢,时时弥漫在这八百里黄泉,过路的鬼差都说:“孟婆的汤,又鲜又香。”

我站在驱忘台上,手里搅着汤,抬头问他:“你尝尝?”

鬼差王奇的笑容瞬间凝住了,他眯着眼睛看着锅里的汤回我:“孟婆,我又何尝不想喝一碗汤。”

忘川河畔风大,吹皱了他的眉眼,吹起黄沙飞扬,我停下手里的动作,“你早已经可以轮回去了,何必执念至此。”

他望着我,无奈的笑着,“我初来这黄泉地狱的时候,确实一心只想着替她赎轻些罪过,然后早日投胎去寻她。”

“可能是这黄泉地狱里待久了,也看多了世间的爱恨情仇,痴情怨恨,便忘记了。”他一脸平静,话说得轻巧,只是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浮现,根根分明。我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再说话。锅里的汤煮沸了,跳跃着溅起,细碎的滴落在我的手上,微微刺痛着,我放下了勺子,坐在驱忘台上,远处的黄烟笼了整个黄泉,悠悠的飘了过来。

我还记得王奇来的那年,是因水患淹死了几千人,鬼差王奇就是其中被江水破提而出淹死的。我翻着阳卷,皱着眉,“为何多人阳寿未尽?”

阎王看了一眼王奇,“这祸因他而起。”一众的鬼都怨恨的盯着王奇,王奇低着头,神色哀伤悲恸,一言不发的站在最后。待我送走了最后一个鬼的时候,他才抬了头看我,“婆婆,为何我还能轮回投胎重新活着?”

我回:“为何不能呢。”

一刹那,他泣不成声的指着奈何桥上缓缓走着的鬼,“都是因了我,才害了这么多人平白丢了性命……”

我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哭成那样,那样的悲伤哀痛,我放下手里端着的汤,静静的听着他哭讲了事情的始末。

王奇出生在东夷的一个渔村,那里的天空是大片大片的瓦蓝色,一轮橘黄的夕阳不是落在屋顶,就是落在远处的江面上。王奇家境还算殷实,从小就上了私塾,跟着老先生学了四书五经,也算学会识文断句了。可他也实在不是什么读书的料,读到弱冠之年的时候,就回了家里。承了祖业做了渔货生意。只是每每做生意,亏出去的总比比赚的多。好在家境殷实,倒也不妨碍。

若是遇到送渔货是些孤苦无依的老人,他们总是趁着天边才泛起鱼肚白时送货来。王奇也总是将银子高于渔货钱给出去。再要是遇见些,伤病的人家,老婆子或是孩子眼巴巴的看着渔货,而掏不出银两时。他也总是拿了竹篓装上些,送到手上。旁人总说:“王家大公子好心肠,日后必有好福报。”

平日里他也时常约上三两好友,泛舟而去,在诺大的江面上对酒当歌,明月朗朗,人生几何……

如果不是遇见红莲,他的人生就会是如同千万般凡人一样。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子孙绕膝,简单快活的过。

然而,偏偏他就是遇见了红莲。

那日,常常送鱼的李老头神秘将他拉到了一边,把背上的鱼篓盖悄悄的打开,“公子,我昨儿捕了个稀奇货,您瞧。”鱼篓盖掀开后,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尾浑身通红的鱼,瞪着大眼睛直直看向王奇,王奇突然惊觉后背发凉,或许是清早的冷风吹得太忙,不然他怎么会觉得一条鱼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

他不由的拍了拍胳膊,“这鱼竟生得如此奇特,想来应是不俗之物。”老李头慢悠悠的拧开了葫芦酒壶,灌了几口咧着嘴笑,“公子好眼光,老头子我在这江里打了一辈子鱼,也是头回见着这样的鱼。而且啊,这鱼也是极有脾气的,昨日捉了回来时,我见它奇特特意喂了上等的口粮与它,它竟一口不吃,还好像瞪着大眼骂我似的。趣得很嘞。”

闻李老头此言,王奇也忍不住弯了嘴角,想要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红鱼。红鱼竟一个翻腾间就要张嘴咬住王奇的手指,吓得王奇赶紧缩回了手。李老头抱着葫芦酒壶正倒了两口在嘴里,见此景象一口气呛着了,又是笑又是闪泪花的,拍着胸口,吭吭吭……的闷声咳嗽起来。

篓子里的鱼听了却反而悠闲的摆了摆尾巴,两只眼睛也透出了得意。仿佛再说着:“活该!”随后,李老头将鱼交给了王奇,王奇多余多给的拿了银两给他。

这老头今日却怎么也不肯不收了。他摸着酒壶说:“不瞒公子,老头子我以后不打鱼了。我年轻时曾立下誓言,若是打到一千网时就不再出船打鱼了。老头子这辈子捞了江河里这多生灵,死后怕是有得受得了。亏了公子几年来的接济,老头子才没有早早的去阴间领了罪受。我一个老头子也无以为报,既以后也不打鱼了。便索性将此奇鱼送与你罢了。公子切莫推辞。若还觉得不行,那就请公子与我两坛酒喝便是了。”说到与酒时,老李头两眼放着光,笑意溢在脸上。

王奇悄悄的将碎银丢进了空鱼篓里,又唤了管事,交待伙计去酒坊取了两坛酒与老李头。这才随了李老头摇晃着回去了。王奇端着手里的木盆,红鱼从竹篓换到木盆以后更加好动了,不停的用鱼尾扇动着水盆边,溅起无数的水花,纷纷溅落在王奇的长袍上。王奇好笑的摇摇头,觉着这鱼定是极通人性的,又有灵性。他将木盆放回了房间,又去了前厅忙碌了。

而盆里的红莲却是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只是一个劲在木盆子里摆动着,狂躁的扇起无数的水花,稀稀拉拉的溅了一地。“哼,要不是我前些日子刚渡了天劫,现了原形,暂时失了法力。不然怎么会让一个老头子抓住了。”

红莲是这清江水族,族长的小女儿。前些日子刚刚渡过天劫,受了雷刑,法力耗尽不说还现了原形。说来,那李老头也是好运气,竟然就在红莲昏迷着的时候撒了一网,就将红莲捉住了。红莲费尽所有的力气扳了一天也没有法子扳出那个木盆来。

她靠在盆壁上两眼直直的看着青黑的房顶,恨恨的想:等我恢复了法力定将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扔进江里喂鱼去。赶抓本姑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奇推开了雕花镂空门扇,进了房间。他悠悠的坐在桌子上倒了杯茶咕噜咕噜的喝起来。外面的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凉爽的秋风轻轻的飘了进来。红莲一动也不动的挨着盆壁歇着,王奇想起那条奇异的红鱼来,蹲下身子去看她。

见她一动也不动,他皱了眉心疑着是否是红鱼翻了白。没料到,红鱼猛地扳动了起来,用了力气将水花溅了王奇一脸。王奇也不恼,只是笑着取了盆架上的软布拭了脸。又盯了会红鱼,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竟出了会神。

红莲不耐烦的甩着尾巴,养她的盆太小,游惯了江海的她怎受得了这般受拘。没多会,王奇端了木盆朝外走着。盆里的红莲不安的游动着,她想:这呆子莫不是要准备煮了自己了。

这般想着时她就围着盆壁急急的游着,王奇走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时,因着怕不稳,还放缓了步子走着。可红莲还是没防备一头撞着了盆壁上,虽没伤着什么却晕了头转了向。她满心想着: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若是被煮了真是冤煞本姑娘了。

爹爹娘亲和哥哥们怎的还不来找我……她越想越可怕,竟生生的想到了一把短柄大刀,寒光闪烁着挥向了自己。自己躺在案板之上,鲜血淋漓……她不安的窜动在小小的盆里,仿佛被人生生捏住了灵魂动弹不得。

“红鱼,你别乱动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王奇看着盆里乱窜的红鱼,竟生出了一种跟她说话的冲动。说完才想起,明明它是一条鱼而已。

红莲仰了一下头愤恨的看着王奇的脸,“你要是敢怎么我,我爹爹定饶不了你!”可惜在王奇看来,却像是红鱼在仰头吐着泡泡一样。只是那眼睛却分明透着恨意,王奇摇了摇头。笑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竟生了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出来了……

他端着木盆走了好一会,来到了江边,解开一只小船,抛了锚。将木盆稳稳的端了上去,自己也跨上去。撑了浆朝着江心划了出去。红莲仰了头看向瓦蓝的天空,放下了心来,有熟悉的,扑面而来的水腥味。她认得,这就是清江的水味。她一边缓缓的游动着,一边想着,难道这呆子是要放生我?

王奇修长的背影隐约盖了阴影下来,遮住了夕阳的余晖,只留下了一抹橘黄的剪影,倒映在江面上,也倒映在红莲的眼底。原来,世间竟真有这样的呆子。

小船缓缓的划进了江中心,王奇收了浆,端着木盆对着红鱼喃喃自语起来:“虽不知你听不听得懂,但还是想告诉你,下次莫贪吃让人捉了去。”

红莲在木盆里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遇我受天劫昏迷了,谁能有本事捉了我去。”

王奇却只见红鱼又翻起了白眼吐着泡泡,他心下一惊担心着是不是离开了江太久了,红鱼要不行了。他赶紧撸起袖子,双手轻轻捧起了红鱼,放回了江水之中。红莲感觉到了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的拦腰抱住自己似的,羞红了脸。何况,她此时是真身原形,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赤身裸体般。若是再按了人间的规矩,更是应该非王奇不嫁了……

她羞恼的扭动了一下,就接触到了温润的江水。她刺溜一下窜出好远才平复了心情。王奇还站在船头上远远的透过江水寻找着,想不到红鱼竟然窜得那样快。他盯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头,拿起浆想要往回撑,又回头瞥了一眼江面,还是没有那一抹红色的影子。他不由的嘲笑了一下自己,今天这样真是奇怪了。怎的总是感觉一条鱼会通人性。

往回划的时候,天渐渐黑了。星星稀稀疏疏的挂在天上,半圆的月亮也落在远处的屋顶一般,好像离得极近,又好像总也是追不上的。

其实,红莲并不没有马上游回水宫里去。她悄悄的隐在船尾,跟随着王奇游到了岸边。王奇稳住了船,将绳子稳稳的拉紧,钉在了岸边的草地里。才度了步子,朝着渔村的方向走去。红莲慢慢的绕着小船游了几圈,也才慢悠悠的游回了宫里。

入夜的清江安静平稳的涌动着,红莲倚在宫殿前看虾兵蟹将慢慢吞吞的走过门前。一只老龟游了过来,“小郡主此次历劫归来毫发无伤,真是可喜可贺啊。”

红莲脑子里突然晃过王奇俊秀的身影,“那……当然,我……可是清江修为最好的鱼了。”这话说得有点虚,王奇抱着她的身体放生的时,双手温暖的感觉久久的刻印在她的腰间,挥之不去。即使她已经幻了人形,又穿了最新的蚕衣……

老龟褶皱的脸上慈祥的笑着,满怀欣慰的看着红莲。红莲却轻轻拧着眉,撅着嘴,双脚一下一下的踢着脚下的贝壳精,惊起无数的河沙。她缓缓的开口问老龟:“老龟,你说若是你有一天被人捞了去,有人救了你,没有煮了你,而是将你放了回来。你会怎么谢他?”

老龟褶皱的脸上皱得更紧了,四条腿也蹬着,“若是这样,老龟我定将我所有珍宝赠与他答谢救命之恩。”

红莲翻了白眼,“这会不会太俗了啊?”

老龟哈哈的笑着,“郡主不知了吧,人间的人啊,最是爱奇珍异宝。”

红莲一脚力没使好将脚下的贝壳精踢了出来,贝壳精蜷缩着身子滚落江底,“哎呦,小郡主嘞,你就不能脚下留情啊。我刚刚学会幻人形,怎的觉得小妖这腰骨子都要被您踢断了似的。”

红莲吐了吐舌头,“你这不没事嘛。我正烦着呢。”

贝壳精伸展了身体,闪了闪眼睛问:“可是刚刚你问龟长老的问题?”

红莲没有理会她,眼睛扫向远方,心里想着王奇那个呆子也不知会不会像老龟一样,喜欢这些俗掉牙的东西。转头一看见脚下的贝壳,直勾勾的看向了贝壳精的子子孙孙们,“我看你子孙们壳里的珍珠不错,要不取几颗送与他算了。”

贝壳精一听此言,慌了神的奔向她的子孙,伸手紧紧的护着,“郡主你是知道的,若是取珠就没有了元丹,搞不好连命也是要丢了去的。使不得,使不得……”

海草也缠缠绕绕的围拢在了贝壳身上,螃蟹和小虾悄悄的躲进了洞里,不敢露头。这位郡主的美名是早已传在外了的,可是位不知轻重的“顽皮主子”。红莲撅了嘴拨弄开了缠绕的海草,“别这样小气嘛,不过就是几颗珠子罢了……”

贝壳精一边拼命挡住她的子孙一边喊:“郡主若是诚心报恩的话,送几颗珠子糊弄人多不诚心啊。若是诚心……诚心……”

红莲停下了抢珠子的动作,“诚心应如何?”

“自然是学了那些人间说书先生里说的那样,以身相许报恩为最诚。”

红莲秀眉轻拧,嘴里吼道:“好你个贝壳精,竟胡言乱语!本姑娘堂堂郡主,许一个凡人岂不是丢了我水族的脸面!看我不掏空你子孙的珠子,再卖了你去!”虽是这般吼着,气势确是越来越弱的。

老龟在一旁看得哽嗤哽嗤的笑,他慢慢的游着浮去了红莲和贝壳精身边,“好了好了,郡主你也莫掏了贝壳的珠子。她们修行不易,若是毁了你爹爹若是知晓了。定罚你去水牢修炼个几十百年的,那可是不好受的。”

水草也拼命扭动了身子,贝壳精头点得像是小鸡啄米似的。红莲看着又觉好笑,松了手,不再理会她。她望着阳光透过江面折射下来的五彩光芒,想的全是王奇夕阳下修长的倒影。

清江河面上却一片热闹的景象,渔村小镇里正在举办游船活动。大大小小经过装点的大船小船都在江面缓缓荡着。王奇和几个旧友随意的坐在船间,一张红木小桌,一壶清茶配着小碟吃食,朋友打趣王奇道:“王兄这是好事将近,连着面上都带着喜气呢。”王奇也微微笑着,摆着手说:“李兄不要玩笑与我,何得把自个变了像了个姑娘家似的多言语了。”

“王奇啊王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不过就是打趣了你一句,你怎么就只满口说起姑娘,姑娘来了。莫不是等不及过了秋,便想要将你那未婚妻敏儿娶回去亲热去。”

“哈哈哈……”船上三两声开怀大笑,引的路过船上的人纷纷探了头望去这一桌人。王奇稍稍偏了头,脸色的颜色也有点赦然,似生了气,又似凭的添了羞意。只是,极力的克制着,不露在脸上。毕竟,一个男儿家若是羞红了脸,那必又会成了这些公子哥儿嘴里的笑谈了。

红莲隐了身形浮在水面上看着王奇此时的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这个呆子,真是个呆子。另一只敞阔的小船缓缓划了过来,船上系着厚重的缎黑锦,锦上用了金线绣着平安万福。游船上正前方站着的是渔村的渔货生意的首户,林家的林老爷。王奇是认得他的。其实不仅仅是认得,因着生意有一定来往,从祖辈起两家就是世家了。

今年的上半年开春时分。两家的家长也坐在一起,请了媒人,走了定礼。将王奇和林家大小姐林敏儿的婚事定下了。若不是算命先生说,若林敏儿八字和王奇的八字在今年成亲,日后会多有磨难的话,现下王奇见见了林老爷就应该叫一声岳父了。

王奇稍愣了一下,旁边刚才还闹事的公子哥就扯了扯他的长袍。王奇立刻恭敬的做了辑喊道:“王奇见过伯父。”

林老爷点点头笑道,“孩子不必多礼,你父亲近来可好?”

“父亲近来都好,劳伯父挂念了。晚辈定会转达告知的。”

王奇抬了头看着林老爷回答,余光却一眼看见了站在林老爷身旁的林敏儿。林敏儿生得温婉可爱,她缩了半边身子在林夫人旁边,低着头翻绞着手中的丝帕。

王奇脸上微微爬过一丝燥意,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规矩的移了目光看向船板。好在林老爷的船也没有多做停留,打量了一会王奇的小船也缓缓的将船划了过去。船身擦肩而过的时候,林敏儿大着胆子悄悄的抬了头瞥了一眼王奇,王奇也正好看向了她。目光对上时,又迅速的闪躲开了。仿佛多看一眼,天上的日头就会落在了身上。引着火莫名烧上身来。

林家的船走远后,王奇慢慢的悄然叹了一口气。身旁的公子哥都端着杯子,敲着折扇梆子,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不过敲了几下就又露了嘴脸围着王奇一言一语说道了起来。

船上的人们笑闹着,船下的江水轻柔的推着小船荡在江面上。一眼望去,江面上的小船大船,老的少的无人不乐呵着。对着青山,对着流水,对着流窜而过带着腥湿的江风,说着,笑着,闹着,谈着。

红莲隐着身坐在江上的一块大礁石上,两手撑着腮看着王奇的小船飘在眼前晃荡。“这呆子,那个林敏儿有那么好的吗?看他那个魂牵梦萦的样子,果然是个呆子,我水族的姑娘妖精哪个不比那个林敏儿长得美艳动人?而我更加是整个清江流域出了名的郡主,修为灵性上乘不说但就修炼出的人形那也是倾国之姿了。真是呆子,还是个不长眼睛的呆子……”

江水一浪一浪拍打着礁石,激起层层叠叠的水花,飞散着又落回了江里。成群的青鱼绕在礁石底下寻觅着,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着。狂风大作,豆点般的雨滴砸了下来,王奇和几个公子哥儿正准备收船而归时,只闻江中心突然乱做一团。有人在嘶声喊叫着:“来人!来人啊!小姐落水了,救命啊……!”

王奇和几人闻言赶紧撑了浆划过去,赶到时看见了林家的船上林老爷正和林夫人瘫坐在船板上,林夫人哭喊着:“女儿啊……女儿啊……”

江水之中已经有几个会水的妇人家扎进了水里救人去了,王奇来不及说话,囫囵得就跳下了江沉进水底找人。

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间雨已经倾盆而下。淋湿了一众围观之人的衣裳,她们却都不躲不藏直直的盯着江面,其余几个公子哥站在船上问:“你们的船离得这样近,怎的一个人都不下去救人啊!”

几个敞着卦子的打鱼汉子无奈的看了一眼林老爷,懦声答:“林家的大小姐,我们这些汉子谁敢下去捞人?何况,她连婚嫁都还未曾,若是……”

几个公子哥急了眼,虽都知男女有别,可古云还有,事急从权。他们扬了折扇拼命扇着,雨水溅落在上面晕染了一片一片墨汁滴落在船板上,“迂腐!迂腐至极!救人应当更要紧啊!你们!你们真是……”

雷声大作间,闪电晃了人的眼,汉子不服气回道:“公子莫骂我们这些穷打鱼的,我家婆娘还下水去捞了的。现下还没上来呢。公子既说我等粗人迂腐,那为何你还站在这甲板之上,不跳下去捞人呢?莫不是公子是旱鸭子?”

“就是,怎的好好的还怨起了我们穷人。又不是我们给人推下去的,那林小姐自个倚着僻静的船板不知什么时候给掉了下去。待有人发现求救时,江上早就没了水花动静,怎的还怪骂起我们来了!”

“就是……就是……”公子哥儿几个气得帽子歪了,扇子湿了,衣衫贴着肉活活像是涨了几十斤水一样沉重。半天也你不出一句了,干脆拍了大腿躲进了船里,只是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江面,看着王奇到底能把人捞起来否。

红莲和王奇一同听到叫喊声时,她早已经钻进水里飞快的游近了林敏儿身边。她们水族在这清江本就担着救人的天命,可林敏儿已经失了呼吸,身子直直的往下沉。她施了法将她的身体护至深处,从锦囊里摸出一颗避水丸给她喂下。又输了些灵力给她。林敏儿依旧闭了眼睛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红莲突然想起刚刚见着王奇看林敏儿时的样子,眼前的林敏儿若是就此没了。那个呆子……

红莲绞着眉,发了狠从自己身上拔下一片红磷化成丸喂给她。林敏儿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的脉搏虚跳了几下却又沉了下去。红莲捂了一下刚才拔鳞片的皮肤,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连鳞片都没有办法了,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索命的鬼差已经将林敏儿的魂勾走了,天命如此,任大罗神仙也救不得林敏儿多活一刻的。

红莲望着林敏儿的尸体,脑子里却不断的闪过且重复着王奇的脸,或笑,或悲。

王奇一个猛子扎下了江底,望着四周毫无动静的江水。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慌。他慌张的张了嘴喊:“敏儿”却被江水死死的灌了水进肚,呼不出,吸不得。他不得不先浮出水面,换了口气继续扎下江底。红莲隐约听见了那声敏儿,心间一颤,就看见了王奇大口的吐着泡浮在水里。她隐了身浮上去近了王奇的身边,只见王奇匆忙浮上水面换了口气又扎了下来。他的脸上只有无尽的担忧之色,眼睛里泛着红血丝……红莲轻轻对他说:“回去吧……”

其实王奇是听不见的,红莲也不过是自说自话。她化做一条普通的鱼儿,引了王奇到林敏儿的身边。王奇得见了林敏儿身体,看见她苍白的脸。抱住了林敏儿就给她渡气,一次,又一次。

林敏儿丝毫没有反应。王奇也快坚持不住了,不得不拖着林敏儿的尸体浮回去。浮到一半的时候,王奇却是真的支撑不住了,再也没有力气动了。可他还是没有放手,他紧紧的抱着林敏儿往下沉。

其实他什么也没有想,他就是觉得既已有婚约,虽未过门他却也不能容她就这样躺在这冰冷寂寞的水底。哪怕带她回去,埋进土里。立上碑,再刻上吾妻林敏儿。也不枉,他与她一场婚约。

江水冰冷的侵入骨髓,他的衣袍飘在水里,疯狂的摆动着。红莲看着王奇,内心沉重的哀伤: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痴情的男儿。真是呆子……

红莲施了法钻进了林敏儿的身子里去,暗自给王奇渡了灵气维持他往上浮。王奇突然感觉自己有力气了,他赶紧一鼓作气抱着林敏儿往回浮去。一口气浮出了江底,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大雨还在下着,江中心却依然船只密布。有人欢呼着喊:“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又有好心的妇人主动下了水抱着林敏儿往林家的船上放,王奇的心里依然沉重着。他知道凭着林敏儿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林夫人哭嚎着扑在林敏儿身上喊:“女儿……我的女儿……你醒醒啊!”

救人的妇人急急的开了口:“我会点救水的法子,若夫人信得过,还请林夫人让让。我将小姐抱回船内试试。”

林老爷一把拉开了林夫人,微微低着身子做出了请的动作。其他的林家的婆子也帮着妇人将林敏儿抱回了船内。林夫人紧紧的跟在婆子妇人身后,一张丝帕早就已经被水浸透了,只是她依然拿着湿透的帕子摸着眼泪。

王奇也站在船板上沉默着并不说话,乌云黑压压的压住了天,仿佛压在了人的头顶上,船板上。直教人沉闷的透不过气来。

几个公子哥儿缓缓的开口:“那个……王奇,你也别太担心了。想必林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王奇点点头,依然一言不发。

船内片刻传来了惊呼声!“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个婆子从船里边跑边喊着。林老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竟反而站不稳了。身形刚刚晃了一晃,王奇连忙上前扶了扶他,“伯伯,您大可放心了。敏儿没事了!”

其他围观的人们也都拍了拍胸口,出了一口气。各自向林老爷道了喜。林老爷只是抱拳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让大家散了去,又转头吩咐老管家,“明个收货给大家提提银两。”

船里救人的妇人悄声的出来了,又悄声的穿过人群回了自家的小船。对着等候已久的孩子和丈夫笑了笑,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走吧,这雨虽是停了。可我院子里晾的衣裳该是湿透了的。”

她丈夫憨厚的笑了笑,使了船划了出去。随着退散的大小船只一起,静静的消失在了江面上。待到林老爷想起要重重赏救了林敏儿的那位妇人时,四处也寻不见了她了……

几个公子哥儿拿着黑乎乎模糊一片的扇子,扇着湿透的衣裳,“王奇,我们就说嘛,林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的!”王奇点点头,转身跟林老爷也告了别。又约好改日定登门看望林小姐,才使了小船也划出了江面。

往渔村小镇走去的时,家家户户都依稀的议论着今日林小姐如何落水,又如何得救之事。隐约只听得大家都感叹着,“林小姐真是福大命大!落水这么久被救上来还活过来了的,可是少见得紧呢!”

“林小姐的未婚夫婿亲自把她救上来的。那王公子平日里好事做了无数,说不准今儿就是托了他的福,林小姐才能平安无事。”

一时间,王奇救妻的佳话传遍了渔村的大街小巷。

次年春的时候,王奇骑了高头大马,红花傍身。身后的唢呐喜气洋洋的吹奏着娶新娘曲儿。街道巷口上挤满了人观望,王家和林家原就是这里的大户,亲事又办得极热闹喜庆。渔村里的人们都说:“这样好般配的人儿真是天赐的良缘,才可得呢!”

林府也挂满了红的灯笼,扯了崭新的丝光红绫挂在长廊上、雕花镂空门扇上,还有院子里的大榕树上。鸟雀似通了人意,欢喜雀跃成双成对的落在枝头声声贺鸣起来。林敏儿坐在闺房的铜镜面前。

族中的婶娘拿了乌木梳子替她挽发梳妆,乌木梳子上细细的刻了富贵牡丹。婶娘笑意盈盈的持梳刮发:“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家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红莲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吱声……婶娘见有些冷场。林敏儿从小也算与她亲昵的。可自从那次落水救起后,敏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在这府里却变得跟谁都不是以往那般亲近了。性子也不似从前那般温婉柔和,脾气秉性都大不相同了。府里一些年老的婆子们都说,这是去了鬼门关一趟转了性子。“姑娘,明儿个就不能再唤你姑娘了……”

图片来源百度,红莲

林敏儿点点头,对着铜镜摸了摸耳垂上挂着的红石榴花样的耳坠。打量了一下镜子面前陌生的面孔,嘴角闪过一抹娇笑。自从她在林敏儿落水那次附了林敏儿的身体后,便经常与王奇那呆子见面相处着。好在两人已有婚约在前,也并无人说什么。王奇那个呆子总是呆头呆脑的,红莲有时故意施法捉弄他,他也总是傻相百出。这段时间以来,王奇带着她走遍了渔村附近的庙会和集市。去了花谷看繁花盛开,去了灯节看热闹,红彤彤的灯笼挂满了街道。只是,王奇再也没有带她乘船出去游玩过。想来这呆子定是上次之后还心有余悸……

红莲有时也会想,抽个时间应当脱离林敏儿的身体。这样有违天道,定是不得好结果的。可每每一想到王奇,她就怎么也下不了狠心就这样离开了。那呆子,若是知道林敏儿死了,不知会做出什么呆事来……

门外的丫头欢声喊道:“姑爷迎亲的娇子到门口了!”接着唢呐声传了进来,热闹的欢笑声也传了进来。婶娘和一个婆子扶着红莲推开了闺门,林夫人和林老爷已经在门外布了软娇。红莲进了林敏儿的身体,自然依照俗礼是应当跪别父母的。她乃水族郡主,对凡人下跪实在有损颜面。不情不愿的下了跪后,才被送出了门。因为盖着红盖头,目之所及也成了一片红色。方才不情愿的下跪后,婶娘和婆子都说:“小姐定是舍不下老爷夫人,不舍得跪别行礼就此离去了……”

红莲翻了翻白眼,一声不吭。一路在娇子上颠簸后,终是到了王家。王家也早已宾客满席,处处是红花高挂。还有无数的红布细细的垂下,每个人脸上都满面红光。那样子看着有趣得很,红莲躲在盖头底下偷偷的笑了。拜天地时,红莲差点忘了自己的郡主身份,对着天地,对着高堂,一一跪拜下去。既虔诚又端正。直到夫妻对拜的时,红莲才恍了恍神。盯着脚上的红绣鞋,鞋面上活灵活现的绣着鸳鸯戏水。

王奇已经随着证婚人的喊词拜了下去。红莲还在失神。媒婆皱了皱眉间,朝着红莲的脚膝盖巧妙的踢了一脚。红莲就跪了下去。红莲窝了一肚子火,心里恨恨的想,“竟敢踢本郡主,等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此刻她确是不得办法的,只是恨恨的想着就被送入了洞房。夜色落下来许久,王奇才半醉着回了房间。又在婆子的指点下行了虚礼,婆子才满意的替她们拉拢了门,退了下去……

红莲皱着眉看王奇想说点什么,却教夜风吹进来时吹灭了红烛。王奇大概是喜酒上了头,眯着眼睛静坐在床沿上。脑子里竟然也空了起来。本来红莲还想教这呆子睡地上的,可不能让他一个凡人吃了天鹅肉!

可王奇却偏偏是动也不动的像个正人君子似的。红莲红了脸,带了一丝不明的怒气想:这个呆子真是蠢笨到家了!不知两人静坐到了几刻,王奇才缓缓开了口:“敏儿……我……”

“我……会对你……好的……”一双温暖的手轻轻的握住了红莲的手。曾经王奇放生红莲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双手轻柔的抱住了红莲的腰间。红莲微微娇红了脸,看着王奇,覆了红唇盖在他的唇上。王奇先是一愣,很快就伸手抱住了红莲。

红幔帐子轻轻的落了下来,月光透过模糊的窗户纸流进了房间。一室旖旎风光悄悄的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自此,渔村又多了一段良缘佳话。王奇成亲之后事事顺心如意,和红莲举案齐眉的过了两年。春去秋来,花开花谢间转眼就蹉跎了时间。

起初王家对这个儿媳也是十分满意,拿着当了亲闺女待似的。只是时间过得长久了以后,王家总问起些红莲关于闺房的私房话。红莲从不以为意,也不回答。久而久之,王家的长辈就把话说明了,原来是想抱孙子了。红莲却依然没有动静。

世人谁知,林敏儿的躯体早就是死物了。红莲日日耗费着法力维持肉身不腐不烂,可死物终究是死物,又怎么可能还会有生机?更何况生孩子。

世人不知原因。时间久了渔村不知是谁嚼了舌根说王家少奶奶不能生养!整个渔村都传开了。王家的面上过不去。请了无数的名医给林敏儿诊病,红莲一边费劲的糊弄着这些凡人,一边也苦恼着……

后来一方得道之人,云游至此处。因往昔曾受过王家恩惠,便亲自上门为少奶奶诊脉了。此人一眼看出了林敏儿的身体异样,诊脉过后更是大惊失色。当即拿了法物朝着红莲攻去,“何方妖孽,竟敢做此违逆天道人道的事情!还不快快现形!”

红莲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硬茬,一时本能反应施了法去挡道士的攻击。旁边站着的王家人一看这情形,惊慌失色,逃窜着喊:“你……少奶奶……竟会是妖怪!”

红莲冷哼了一声,“凡人眼瞎便罢了!你一个得道之人竟也蠢笨至极!我早已修得仙位,位列仙班。你竟敢与我斗法!”

道人确是吃了一惊,停了手里的攻击。“既已修得正果,为何还做如此违逆天道之事?”红莲没有回答,她冷哼了一声。飞身离开了,直直的跃进了清江。她现在最怕面对的,不是别人,是王奇!

若是王奇知晓了自己并非林敏儿,乃是清江里的一条鱼儿,他会怎样?

道人却在红莲走后布下了法阵。王奇得知事情始末后不肯相信。失心疯一样整日说着胡话,还要撵了道人。他日日担心的是林敏儿此时身在何处。王家的人一来怕红莲会报复索命于王奇,二来觉得王奇已经被妖怪鬼迷心窍了。不得已让想出道人带着王奇去道派躲一阵,也好顺便找更厉害的人替王奇驱了红莲留下的妖法,还王奇一个正常的样子。

道人为怕多有变故,当日硬生生捆了王奇,想要带他回天山。岂料红莲得知了消息,从清江飞了出来,要阻止道人。她拿了软骨剑指着道人,“你凭什么带他走!他可是自愿?”

王奇之前一直不信道人说的话,此刻却看见林敏儿悬空立在天上。手里还拿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剑指着道人。他泪眼滂沱,“敏儿!你……你竟真的是……”

红莲心下一凉,“相公,难道连你也觉得我是个想要害你的妖怪不成?”

王奇摇摇头却又说:“既然你不是敏儿,你又是谁?敏儿呢?”

红莲红了眼睛仰天而笑,“我和你结成夫妇整整两年,林敏儿不过和你一纸婚约。你到现在竟想的还是她?”

“不……我只是……”道人趁红莲不备,悄悄的使了法力攻去。红莲不防,竟生生的受了道士一剑。道士的桃木剑刺破了红莲的蛟衣,浅浅的划开了一条口子。沁了细密的血珠出来。

红莲怒了,一路和道士追打着至山顶的一个道观里。道士敌不过红莲,使了巧记将道观布下阵法。又祭坛引了灵力,借着道观的灵力。红莲如何也攻不进去,道人从怀里摸出金符递给王奇,“公子,我念曾受过王家的恩情。故此来报,我不会害你。外面的那个女子你也看见了,她非凡人。她违逆天道和人道,做出了此等事情。你若也执迷不悟,贪图美色,那就是害人害己!”

“你且吞下此金符,从此她便再无法再近你的身。”

王奇看了看道观外,阵法前斗红了眼的红莲。犹豫着,“她会怎样?”

道人回:“若你和她就此了断,她也算没有酿成大祸!”

王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拿过金符,就势就咽下了。金符乃道士根据红莲生生相克之物所画,虽可克制红莲近身,但也有伤人五识五感的可能,所以道士也不敢轻易给王奇用。若非眼下情急,不得已而为之。

但凡另有办法,他也不会出此险招。果然王奇吞下金符,立刻就昏了过去。道士马上点血封脉,探了神识。好在并无大碍。

红莲眼见王奇吞符后倒地,大惊失色!立刻拼了全力冲击法阵。奈何反被法阵噬力反弹,伤了元神。道士松了一口气,用法术将他送回了家中,独自一人和红莲斗法,“你既已得正果,何苦还执迷不悟!”

“都是你!若不是你来,我与王奇怎么成今日这般!”红莲咬牙切齿的吼!

“王奇方才已经和贫道说了,他乃是受你美色蛊惑,才迷了心窍。他已悔悟,服下了金符不愿再与你有牵连。只要从此,你不要再纠缠为祸于他。贫道大可放你回去,不再提此事!倘若你执迷不悟,为祸人间!那贫道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阻止你!”

“他?他!……不会的!你骗我!”

“方才你也亲眼见了他服下金符的,是你骗你自己。不是贫道骗你!”

红莲的心瞬间像是被人撕碎了,无限的悲凉散漫开来。原来,世上的人都一样。她对天长吼一声,捻了诀幻成真身,“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祸害人间!可我何曾害过人?”

“今日,却是你们逼我的!”

一条硕大的红鱼缠绕在云端,渔村的老百姓见此奇观都惊叹不已。纷纷呼朋唤友,指着天际的红鱼兴奋的议论着,“这莫不是天降祥瑞之兆!佑我渔村啊!”。

红莲发怒的围着渔村转了几圈,捻了诀发了狠心,引出清江大水淹去整个渔村。涛浪汹涌的奔腾而至,瞬间湮没了整个渔村。

看热闹的人们还没有来得及跑就已经被浪花卷进了江水之中,刹那间整个渔村成了一片炼狱。哭喊声,悲泣声惊动了清江水域的其他大小所有神仙。他们都心下一惊,立刻纷纷现身施法止水救人!

奈何,凡人性命脆弱。虽拼尽全力,救回大多凡人的性命。但仍有不少老弱病残,妇孺儿童失了性命……

而王奇却因大水来时依然还在昏迷,就此生生也被江水淹死了。红莲惹此大祸,天界震怒,废其仙力,剔其仙骨,打入寒冰地狱永生永世受炼狱之刑。

当然,这个结果,鬼差王奇是不知道的!后来他求我让他在地狱赎罪。替他,也替红莲。

再后来,阎王就让他做了一个鬼差。他还跑来问我,“婆婆,勾人魂魄难道不也是罪孽吗?跟夺人性命有何区别?”

我看着他放下了手里勺子,回:“生死都是天定的,不过天道轮回罢了。”

他朝我点点头,踩着满地的黄沙迎着忘川河畔的大风,神色黯然,沉重的离去。

黄泉地狱无尽的时间就像是这满地黄沙一样。谁也数不清到底过了多久,到底生死轮回了多少鬼……

地狱来来往往许多的鬼,鬼差的面孔也是一批一批的换了去。唯有王奇,我依然熟识。锅里的汤翻滚着停下了,我拿勺子舀了汤递给他,“既然忘记了,就去吧。”

他依旧不肯接过,也不再说话。我从怀里摸出一片红磷,递与他,“去吧,她已经在人间等很久了。”

王奇睁大了眼睛看我,面色难掩欣喜。接过了红磷,“婆婆何处而得?”

我淡然的回他:“轮回之人留下的罢了。”

他取下了腰间的长剑,朝我跪拜,“王奇谢过婆婆……”

我淡淡的笑,“快喝汤走吧,只愿再见时,隔得久一点。”

王奇走后,阎王问我:“又骗走一个?”

我提着夜明灯照在驱忘台上。大风刮过,夜明灯的光忽明忽暗的闪着。

我将炉火息了回他:“林敏儿确已等了他许多年。我又何来的骗?”

阎王笑了一下,扔了手中把玩的一根银丝,银丝随着大风消失在了黄泉,“你不过就是仗着你的孟婆汤,让他记不起罢了。”

我收拾好一切。又取了夜明灯提在手上,朝着黄泉的草屋走去,“不然,你留我在这黄泉地狱为何?”

我没有回头,没有理会他是否回答。

风声呼啸而过,黄沙肆虐的落进了我的纱衣里。

大风起,忘川河水汹涌澎湃,漫天黄沙笼了整个草屋。远远看去,草屋竟像是摇摇欲坠一样立在这八百里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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