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藕断不丝连

现在，关于灏子的一些片段开始逐渐变地模糊，这也让我相信，时间会让人淡忘一些故事，一旦主动选择放弃，记忆消失的速度快地令人吃惊，最后发现，我们死守的不过是记忆的假象，过往的故事就一笑了之。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强烈的渴望始终得不到，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灏子，不再期待时，生活会奖赏给你一颗糖果，让你甜一下，于是我尝到了。那是高考结束后，夏天的傍晚，已经得知了录取的学校，算是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看晚霞，记得那会窗外一片昏黄明亮，是好运的征兆，当然这是我后来假设想象的。

手机响了，毫无征兆，因为从来没有人会给我打电话，手机于我而言仅限于看时间的功能。是陌生的号码，但是意外地接通了，通常而言，我也是不会接陌生电话的。上天注定要一件事发生，那么势必会让你做出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

“喂，你好”。我首先开了口。

“是我”。声音轻柔。

我必须承认，当下的那几秒钟，脑袋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自己的呼吸是否还正常，但是恍若梦中。一时间，我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你怎么还记得我的号码，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一连串的疑惑，说话时也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连声音都变尖了。觉得那是这辈子最神奇的一瞬间。都逐渐长大，才发现，这辈子的概念丝毫不能成立，它总被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延长，每一秒都是新的一辈子。

“高考考地怎么样，去哪个学校啊”，灏子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没有得到答案，我也直接忽视问题，继续追问，“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太神奇了”。

“就是突然想到了”。原来我还被她记着。几乎从床上跳起来，坐起身来，一阵狂笑。笑了足足有两分钟，没有间断。幸福来地太突然。问我真正大笑的原因，其实我也说不出。就像捡到丢失多年的心爱的宝贝。觉得自己简直要在床上狂魔乱舞了。

接下来的对话只是简单的寒暄问候。我没有问她消失的这两年里过地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消失。单纯地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她又回到了我的视线里，或许，我还有机会见到她。

不知是默契还是尴尬，挂电话时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要见面，便直接结束了对话。那时的我的确把灏子当作是遥不可及的向往。直至今日，我也不能完全理解自己当时的想法。大概这世间有一种奇怪的感情逻辑，你遇见一个人，并笃定自己没有任何机会和对方在一起，但你仍旧义无反顾地纵身跳进火海，燃烧自己。最后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肉身已不在。

对了，我把这一天一直紧紧地牢记着，因为失而复得的心情太奇妙，或许是我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失去过什么。灏子的这通电话只是给我一个信号，让我了解她还活着。我也猜不出她突然的出现是为了什么。我从来不多问，这个习惯直到现在。偶尔问出了口，那也一定是不当真的问题，真正想问的事情，从不开口，我只会一个人猜想，猜想留有更多的空间和机会，把不完美的事情想成完美，这大概也是支撑我多年没有放弃的理由吧。一切都活在想象中。

如果说接到电话只是一个随机事件，那么在超市的偶遇就一定是必然事件了。让我更加愚蠢地认为灏子和我之间是存在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

和灏子意外的相遇是在午后的超市。采购完毕后，电梯向下，她向上。看到她时，眼泪快要掉出来了，我没敢叫出声，但手舞足蹈，举起手来示意，动作幅度惊人。然后急忙冲下电梯，跑到另一边。我时常在想，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一定都是取自于生活，生活就是最好的剧本。

天知道我有多兴奋，跑到灏子面前时，脸色泛红，好像冬日里第一次见到她时也带着的高原红。有些气喘，说话语无伦次，现在也想不起当时究竟说了些什么。那天，灏子穿着橙色的T恤，上面印着卡通图案，这是我记忆里她最完整的形象了。隔着衣服，我隐约地看到了她穿的束胸，当时竟然无耻地害羞了。我们从没有在夏天相遇。当然，故事的最后结尾也在冬天。不要在冬日里结束一段感情，伤害一个人，因为寒冷都无人拥抱。

所有的故事都是戏剧性的，不然就不会被留在记忆里。灏子来超市的目的是买蜡烛，因为七夕情人节要到了，她准备给女朋友过节，用蜡烛摆上爱心形状。得知后，有一秒的错愕，但很快地回过神来。她有女朋友是她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过出于好奇心理，还是很想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得她欢心。

灏子带我去了她打工的地方，我也如愿见到了她的第一个女朋友，我不确定于她而言，这是不是第一个，但这的确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那个女生相貌并不出众，很普通，这话丝毫没有冒犯之意，我知识陈述了事实。甚至在某一刻，我有些怀疑灏子挑人的眼光，居然没找个漂亮的。对了，灏子好像在手腕上刻下了她的姓，我想，一定是相爱深刻才会在身体上留下印记，这也可能是留下青春的一种方式。

很巧，遇见灏子的那天我带了相机，新买不久，于是，我拍下了很多瞬间，这批照片至今留在电脑里，看到橙黄色的T恤，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现在回想，大概是因为我一直不肯删掉，所以时常会想起。现在，她只是以照片的形式存在，被赋予的其他感情意义已经不复存在。有的也只是感激和长叹。

自从超市的偶遇后，和灏子的联系变地频繁起来。在进入大学前的那个暑假，一切都是充满未知和神奇，因为和灏子的重复让我对生活又多了一份信心和希望，对于大学生活也满是希望。时常和灏子在QQ上聊天，奇怪地是我也不记得究竟是谁更主动些，那时，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只知道，有段时间会互道晚安，这样的小事倒是被记住很久，好像梦里都会笑。

进入大学后，和灏子的关系更密切些了，这种密切仅仅是指会偶尔分享各自的生活，没有平白无故地消失，这样的关系，我已经很感激了。自此之后的每个寒暑假，都会和灏子约见一次，汇报一下彼此的生活，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说她听，直到我没有任何话题。

大一的那个暑假，灏子还是在打工，去她工作的地方，带我见了她的一个朋友。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好朋友，但是后来才知道她也是喜欢灏子的，也是后来灏子告诉我，那个女生见我第一面就知道我是喜欢灏子的。我也真的好奇，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人如此笃定地判下结论。可能，真心是不会骗人的。

我以为我和灏子这样好朋友的关系会一直保持下去，我一直没有开口说过喜欢她，也没有任何告白，一直自诩好朋友的身份。灏子知道这一切，但是她也始终没有挑破，这是我们多年以来独有的默契。再之后，我终于明白，她根本不会喜欢我，任何的幻想都是多余。

“好朋友”之间最危险的就是，只要一人动了私心，欲念一起，友情毁尽。我不该起任何贪欲和幻想的。但这也是后话。

我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结局的，毕竟是自己一手编造的故事。存在即合理。现在，灏子遇到了她对的人，因为从照片里笑容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开心。以至于她不像我记忆里的那个人，在别人的镜头下笑地灿烂，我也只能隔着屏幕一笑而过。

我们都在找对的那个人，没有人能百分百给出一个期限。她们在一起只用了一天时间，我选择面对却用了几年，不公平的是时间，对等的却是感情。

写完它，只是给自己一个青春的交代，跳出故事之外，它本身就不再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