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四口，在大年三十凌晨一点回到了老家。一路上惊喜重重，原本没有路灯的乡村小道，已经装上了单排的路灯，拐角处装了监控，小溪上的桥两边也加了铁栏杆，虽然没有双排路灯那么敞亮，但有路灯也说明了村里一年年的变化。
我们是大年三十的早上贴春联，一大早起床发现今年的春联和往年不同，往年是普通的红纸黑字，今年的是撒满金粉的楷体字，红色的纸上四周还勾勒着花边，上下是镂空雕刻的金鸡与灯笼的图案，甚是喜庆抢眼，从这春联似乎看到了，新的一年的新气象。
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门口聊天，来了六七个中年人，一见到我爷爷奶奶就热情打招呼，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在外地工作的邻居回来看爷爷奶奶了，结果却是村里慈善会干部们拿着红包和新年礼物来慰问爷爷奶奶，把他俩老人家乐的呀，一口一句大家有心了谢谢了。原来，村里今年新成立了慈善会，在村里募捐，然后过年给村里70岁以上的老人家发红包送礼物拜大年。原本以为年轻人都出外工作，这个村子会衰落，但其实，这里在一点点地往好的方向改变着。
时间在流逝着，一年年地过，像流淌的河，奔腾向前，更像涓涓细流的小溪，缓慢而恬静，却实实在在的在往前流去，细微却又显眼。因为有变化，所以能明显感觉到时间在流逝，感觉到年在流动。这新年，真的感觉到新的所在，家里的新气象，村里的新未来。
只是，这流动的，是年，是时间，亦包括，被时间推动着向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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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联，是我和弟弟贴的。往年是爷爷贴的，那时候爷爷腿脚还比较有力，能爬得上凳子和梯子。而今年，爷爷退化得特别快，从坐着的凳子上想站起来，还要扶着凳子慢慢起身，每走一步路都十分缓慢，从家里走到村门口两百来米的路，爷爷需要中途休息，或者拄着拐杖，家里的小凳子爷爷再也坐不了了，因为怕坐下就起不来了。这一年，真真切切地感觉，爷爷真的老了。
我和弟弟爬高爬低，认认真真贴好每一副春联，一个贴，另一个还要站在远处看，生怕贴歪了，结果，五副对联我们足足贴了一个钟。这是我们第一次贴春联，也是爷爷几十年来第一次没贴春联。
村里的过年会祭拜鸡鸭鹅，我和弟弟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抢着吃鹅的翅膀和鹅掌。我在饭桌上开心地吃着我的战利品的时候，奶奶问，味道怎样？我顾不上说话直点头。奶奶说，今年跟村口的伯伯买了这只鹅和两只鸭，都挺不错的，跟咱们家之前自己养的肉质差不多。我停住了嘴，一时间才反应过来，是啊，今年奶奶没有养鸭了，家里过年的祭拜品都是跟别人买的。之前，因为家就住小溪边，而且家里还有种水稻有足够的粮食，奶奶都会养十多只鸡和七八只鸭，现在奶奶老了，干不了粗重的活，种水稻的田给了别人，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养生禽。此生，再也没有奶奶养的鸭子了，因为奶奶也老了。脑海里，浮现了小时候，喜欢趁奶奶不注意偷偷跑去抓小鸭子玩，毛茸茸，呆头呆脑的……
年初一的惯例是去给外公外婆拜年，然后晚上我们一群小孩自己搭炉烧烤，大人喝茶聊天。今年因为表姐工作原因，他们一家人要晚上才回到家，所以，我们的烧烤推迟到年初二晚上。只是，我们开始感觉到变化。妈妈五个兄弟姐妹，各自在广州深圳珠海潮州成家立业，每年只有年初一是最齐人的，而我们这五个表兄弟姐妹，因为年龄接近，感情特别好，平时各忙学业，也就只有过年可以一起玩闹一起烧烤，因为我们还有寒暑假。今年是表姐第一年工作，就因为工作原因差点不能烧烤，而我，也即将毕业，我们一个接着一个毕业，然后也会找工作，是不是，我们仅有的烧烤活动，也会随着我们的长大，变成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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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残酷，大概就在于，它无谓世人的挣扎，按着自己的规律，一步不落地径自向前。
年，用更好的每一天证明着它在流动着，让世人看到了希望，而我的爷爷奶奶，却在这每一天，慢慢老去，带着岁月的痕迹，而我们，在长大，体会着聚少离多的无奈，感受着树大必定分枝的现实，只是，多么不愿意看到的改变啊。
多么希望，时间能体会人间凉薄，让这个家，暂时停止，让我们，来得及珍惜欢聚一堂的幸福，好好记住爷爷奶奶的笑容，好好记住与兄弟姐妹一起的嬉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