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艾米丽
文/Jasme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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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的朋友是一位阁楼上的公主——很多人都这么称呼艾米丽，她从某一年起再也没有下过楼，人们对她的印象全来自遥远模糊的记忆和贝拉偶尔的描述。
一直待在阁楼上，这似乎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生活状态，但是如果是艾米丽的话，那么这件事就变得合理起来。
我们可怜的艾米丽。
每年定期来这里度假的辛普森夫妇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意外，河边淌水的小男孩们最先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他们没能挣脱层层水草上岸。
他们没有其他人可以来料理后事，尸体在这样的天气很快就会发臭，众人为两人准备了简单的葬礼，只是大家都没有找到他们的孩子——漂亮的艾米丽。
艾米丽也死了吗？河水里的水草也缠住了她幼小的身体，把她的灵魂带走了吗？每个人都不希望是这样，但是艾米丽还能在哪里呢。
辛普森夫妇溺水死去三天后，到处乱跑的贝拉才在母亲的责怪里说出了令众人惊讶的话：“阁楼上有人，艾米丽在阁楼上。”
大家闹哄哄地想去阁楼上一探究竟，走到辛普森的房子里，就听到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尖叫。
“滚出去，我不要看到你们。”
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在头顶炸响，人们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继续待在这里，那么艾米丽会将这座房子都掀翻。
只有贝拉能去见艾米丽，这个悲惨的失去了最后的亲人的孩子只相信贝拉。贝拉是艾米丽的传声筒，也是她的保育员。
她每天带着食物和水去阁楼上，有时候人们路过能听到贝拉大声问艾米丽：“明天也吃这个吗？”
辛普森夫妇留下了一笔遗产，这笔钱足够养活艾米丽。可是艾米丽怎么也不肯下楼，阁楼成了艾米丽的绝对领地，她待在里面，仿佛只要这样就不用面对父母已逝的事实。
幸好她还有贝拉。
贝拉是个笨笨的孩子，大家都这么说。孩子们都说，贝拉是个空心的木头，傻傻呆呆的。
艾米丽喜欢贝拉，艾米丽和贝拉在一起时总是很开心。
后来，贝拉把辛普森先生的书都从书房搬到了艾米丽的阁楼里。那些书又多又沉，贝拉自己花了好几天才搬完。
从此以后，贝拉不在阁楼上的时间，艾米丽就可以看书了。
路过的人们很少再听到两个女孩大声说话的声音，偶尔能听到贝拉的笑声——她总是这样缺根弦似的。
家里不再要贝拉做很多家务，因为贝拉要去看艾米丽，大家都知道这件事，贝拉一天不去艾米丽的阁楼，艾米丽就要饿肚子的呀。
漂亮又可爱的艾米丽，谁愿意这样的女孩子忍受饥饿的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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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匠冬郎家的一块重要的木料丢了，这在小镇上可是大事，要知道，这个平和的小镇家家户户都彼此熟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犯罪了。
冬郎恶狠狠的叫嚷：“一定是谁家的小兔崽子拿去玩了，等我找到是谁，看我不锯断他的脑袋！”
贝拉不相信真的有盗贼，艾米丽也这么觉得。
这天下午，贝拉拦住一脸不耐烦的冬郎，悄悄对他说了几句话。冬郎听了后回家，果然在后院的柴火堆里找到了丢失的木料。他与他年轻的妻子发生了争吵，妻子一气之下藏起了他的木料。
冬郎不相信一向呆头呆脑的贝拉能猜到这件事，果然，贝拉说：“是艾米丽让我这么说的。”
原来是艾米丽，聪明的艾米丽！
艾米丽在阁楼上就能想到这些，真是个聪慧的女孩。大家都这么说。
“如果艾米丽下楼的话，大家都会很喜欢你的，所有人都会想和你做朋友的。”
艾米丽的脸庞在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可是我不能下楼，我也只和贝拉做朋友。”
贝拉问她：“一直待在阁楼上难道不会寂寞吗，我不在的时间里，艾米丽自己一个人也会觉得孤单吧。外面的世界艾米丽不想看一看吗？”
“我的阁楼也是贝拉的阁楼，虽然我不能走下去，但是我可以教给你画画，贝拉带着我的画像下楼，那么也就是我下楼了。”
辛普森夫人曾经是个油画爱好者，现在她留下的颜料画纸成了贝拉学习的工具。她常常带着一身颜料回家去，家里并不十分苛责她。
——毕竟是在和艾米丽一起学画画嘛。
自从木料失而复得，冬郎人前人后都对艾米丽赞不绝口：“我的老天，艾米丽真是冰雪聪明。”
所以当大家有什么困惑的时候，他总是说：“为什么不去问问艾米丽呢？”
是呀，为什么不去问艾米丽呢，艾米丽也许会知道的。
◎❸
大家都把艾米丽当做天才，因为她几乎能回答出所有大家提出的问题。阁楼上的艾米丽俨然是大家有问题时的主心骨了。
贝拉第一次带着她完成的作品下楼时已经出落成了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她手上拿着的那是一幅女孩的肖像——画上的人除了艾米丽还能有谁呢？
那真是个月亮似的美人，没有人会否认这她那简直是无暇的、纯粹的、艺术品般的美貌。
他们从来都记得艾米丽曾经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只是如今记忆中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并且再一次惊艳了他们。
对于镇上的人来说，艾米丽现在更像一个童话里的人物，她聪明且有着惊人的容色，终日居住在高高的阁楼上，像是远离尘世的天使。
贝拉的画作被人临摹了拿去欣赏，一传十，十传百，附近的人渐渐都知道了，这里有一位“阁楼上的公主”。
更多人慕名而来，得以近距离听到有关艾米丽的消息后心满意足的离去。艾米丽依然只与贝拉见面，没有人能亲眼一睹美人的真容。
他们最多在楼下，听到女孩用泉水般的声音回应他们的热情、感谢他们的到来。
也有人试图硬闯入阁楼，但是没有一个人成功。镇上的人不会允许别人打扰到他们的“天使”，贝拉更是对这些人严防死守，不给予他们任何机会。
原本并不发达的小镇，借助艾米丽的名气，竟然渐渐发展了起来。仰慕艾米丽的人带来了源源不竭的金钱，并将艾米丽的事情宣传得更远，艾米丽越是像云雾一样神秘不可捉摸，来的人就越兴奋。
这样的声势最终惊动了市长，他提出自己一定要见一见艾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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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将艾米丽叫去，他们之间谈了很久，谈话的内容人们却不得而知。不过市长一直态度强硬的要这位传说中的美人来见一见他，贝拉几番交涉，终于市长松口，决定自己去看一看。
这是令人惊讶的事情，没人想到艾米丽居然会同意这个要求，市长也成为了艾米丽这些年来除了贝拉外见过的第一个人。人们说市长身上必定有什么优秀品质，所以他才能得到纯洁的艾米丽的认可。
有这样的“高帽子”，市长一开始不满的心倒也平静了下来。
市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按照约定来到了小镇，贝拉带领他去往阁楼。人们并不清楚市长与艾米丽的见面细节，但是市长从艾米丽家出来时满脸惊讶。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他说，画像画不出她的神韵，她的智慧让她本身就是艺术。”
见过艾米丽以后的市长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此后无论人们怎么打听，他都一反常态的缄口不言。
但是这足够人群轰动了，如果之前还抱有怀疑，那么现在就是完全的狂热。还有什么能比亲眼见到的人说的话更真的呢？艾米丽的的确确是世间少有的美人，也是万里无一的天才。
可是无论旁人再怎么兴奋，有人甚至将她当作新的信仰，艾米丽始终和从前一样。她不见人、不下楼，依然只和贝拉交流。
这样一来，连贝拉的声誉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她即将步入谈婚论嫁的年纪之时，很多人都表露出了结亲的意向。
——贝拉对一些家庭来讲确实是很妙的选择，虽然她出身卑微，但是在名誉上超出了同龄人，而且，她也是唯一与艾米丽沟通的媒介，她是艾米丽的朋友。更何况对于一些男人来讲，妻子最好并不太聪明，贝拉这种呆呆的单纯就很好。
他们都想娶贝拉，他们也都想依靠贝拉身后的艾米丽获得财富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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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最后的选择让不少人大吃一惊。她拒绝了一些家世显赫的人的求婚，转身选择嫁给同镇的一个青年。
虽然以贝拉从前的情况，这门婚事在一些人眼里已经是他高攀了，可是现在的她能拒绝那么多更有钱有势的人，也实在令人惊讶。
有人说她这样做是为了继续留在镇上，也许这也是艾米丽的要求。她是艾米丽唯一认可的朋友与“使者”，那么就不可能轻易离开。
婚后的艾米丽依然与从前一样，她与艾米丽的牵绊是无法隔开的，在大家眼里，贝拉的人生就是要和艾米丽交缠在一起，没有谁离得开谁。
贝拉的丈夫是个很老实的男人，总是默默做自己的工作，很少插手贝拉的事情。但是他对贝拉有着单纯的、笨拙的宠爱，有时候人们能看到两个人携着手看落日，彼此都不发一言。
不久之后贝拉就怀孕了。怀孕之后的她依然挺着肚子去陪伴艾米丽，不过到后面艾米丽却不再见她，她要贝拉安心等待生产，贝拉便也如她所愿。
她给艾米丽留下了足够的补给，并且设下了完备的锁，确保在这期间没有人能影响艾米丽。
在一个清晨，贝拉生下了她今生唯一的女儿。她给女儿起名叫艾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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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么多年有什么变化，那么就是大家都变老了。贝拉的女儿也已经长大成人，虽然并不是大家心里的阁楼上的艾米丽的那种不似凡人美貌，但是依旧漂亮的不行。
人们此刻才意识到，大家一直以为有点呆呆的、平凡的贝拉，其实也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
而艾米丽呢，她依旧在阁楼上做与世无争的“公主”，也慢慢演变成为了镇子上的一个代表符号。
她让镇子活了起来，大家依靠艾米丽的名气，竟然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景点。
贝拉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她坐在阁楼上，就像之前几十年那样，坐在她的艾米丽的对面，心里明白有些事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她看着艾米丽说：“你真的从来没有变过。”
艾米丽好像真的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说，从那一年夏天开始，岁月已经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在她被水草缠住脚腕时，属于她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
那个夏天到处乱跑的贝拉第一个发现了他们的尸体，她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藏起来艾米丽的呢，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她还记得她发现艾米丽已经救不回来时平静的心情。
孤独的贝拉每天在镇上游荡，因为她从未有过朋友。
她背起来了艾米丽，趁着晨曦未现时藏到了阁楼，在之后的许多年艾米丽一直在那个阁楼上。
艾米丽不会发臭，因为她是贝拉唯一的朋友。贝拉用年幼的智慧处理了艾米丽的身体，从此艾米丽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的艾米丽脱离了一切现实，只存在于贝拉构造的世界里。
几天后，贝拉在睡梦中无声无息的去世了，最后大家决定由贝拉的丈夫和女儿去告诉阁楼上的艾米丽这个沉痛的消息。
清晨的阳光再一次照射在艾米丽的身上，他们看到枯骨在光芒中沉默着，他们也沉默了下来。
贝拉这么多年就是这样陪伴着艾米丽的吗？她对着这具骷髅，心里想的是什么呢？一直以来的艾米丽也许竟然是不存在的吗？
也许贝拉就是艾米丽。
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已于今早寂静的离开了人世。而贝拉的丈夫和女儿就像很多年前的市长那样，沉默着下楼。
没有人能接受艾米丽不存在，没有人能接受得了艾米丽不存在。
几天后，大家都知道艾米丽也已经承受不住挚友离开的痛苦而郁郁而终。她们葬在一起，同生同灭，两个好朋友再也不会分开了。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