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

又一场被追赶的梦。梦里的我遭逢异世的屠杀,却没有保命的底牌,抱着忐忑的心情寻找各种自以为安全的角落。

有人变成灯企图用完美伪装欺骗眼睛,有人躲在床底,有人刚刚走进来把门关上,带来风雨和冷意。

而我利用视线盲区,躲在一个只要来人稍微仔细一点就能发现的地方,为了遮掩,往身上盖了被子。

其实被子哪里藏得住人形,也许我只是想死的时候,不目睹临死的怖惧。

我们都是经过步步危机最后来到了这里,脑海中还留有同伴被砸成肉泥的景象。

跑,不管身后成片的尸体,只是跑,哪怕这逃跑的时间是用伙伴的命换得。我们饱含惊恐跑向最后的防线。

这个世界需要被净化,但是净化的方式,很恶心。有人为杀戮兴奋,有人却在杀戮中,化为灰烬。

即使他们脸上没有兴奋的表情,只有平静。被毁灭,被撕碎,零落的全是声音,惨叫有够压抑,叫嚣着不甘和恨意。

我想要安全感,而一起逃的几个人早已与我走散,仓惶间躲在同一屋子的几个人,却都不认识。步步惊心,没有胜算,不知道要躲多久,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被饥饿的人分食殆尽。

这里没有食物,除了相互消耗,我们竟别无选择。每个人都把警惕压在了身体里,审视的眼神相互来去。

门外,昏天黑地、腥风血雨,而一门之隔,只是看起来安静,其剑拔弩张,倒也不遑多让。暗藏的危机,在危险来临的前夕,不断地发酵,就看,谁先发起攻击。

我避开几人审视的眼神,只对着刚进来那人笑了一笑说:“门关上了就过来吧,跟我躲在一起。”

刚进门那人脸上都是脏污,却能看出长相的优越,个子也高。她闻言紧绷的身体才有了一点放松,靠着门平息了一下剧烈的喘息,这才点点头,迎着其他两道并不友善的目光,一步步挪了过来,却只是坐在我的脚边。

“你不躲吗?”我好奇,她坐的那个地方只要门一开就是个靶子。

她笑了笑,回过头来意味不明地看我。

这个俯视的角度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的目光太有侵略性了。

弯一下脖子会死吗,非得拿鼻孔怼我?不过她的鼻子好高,我看着她有点走神。

而她却以好整以暇的姿态,慢慢俯下身来对我耳语:“傻子,我有底牌。”

我撇了撇嘴。

其实我也有底牌的,只是那个底牌,我给了别人。那是一家三口,当时挤攘攘的剧院里突发状况,我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把保命的法宝给了抱着婴儿的母亲。

“喂,话说完了吧,你都快趴我身上了。”我突然注意到什么,压着声音训她。

“腿软,不好意思,跑的时候运动过度了,现在才觉得虚脱。”

操,就这么一个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有底牌,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我白眼快翻到了天上。

她笑了一下,原本锋利的长相竟也因此多了几分柔和。

我看呆了。这人笑起来,很像我的一个故友……那个故友与我相处百年,却因急于求成练功练死了,现已作古多年。

“哇啊啊——”

小孩子的哭叫声激得我打了一个寒颤,重点瞬间转到“这儿怎么会有孩子,这声音会给我们招来麻烦的”念头上。

趴在我身上的人麻溜爬起来环顾四周,并迅速从我们身边一个偏装饰的贝壳里捞出来一个长相丑陋的婴儿。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就要扭下婴儿的脖子。

“不要——”

床底下的人惊呼,几乎同时,我闷哼一声收回了被咬的鲜血淋漓的手。

神似故友的人眼中满是惊骇,而她手中的婴儿满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竟重又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我忍着疼询问。

床底下的人也顾不得藏了,急急地爬出来,干枯的手指哆嗦着,口中不住念叨:“哎呦呦,这一看就是个邪物,我活了几百年,从未见过人还能当做草药炼化的……”

我疼得脑袋有点晕,后面的一句也听不清,只隐约看见那个变成灯的年轻人也围了过来,一起研究这个玩意儿能不能帮我们突围。

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梦很长,我梦见那个神似故友的人满面哀戚地对我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梦中的我很难过,拼尽全力想抬起手来擦她的泪,却觉手臂重逾千斤。

再醒来时间却没过去多久的样子,那两个人在一起研究那个婴儿,而她护在我的身边,手中拿着一把雪白的弯刀。

她见我醒了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很善良吗?能把自己保命的东西随手赠给素不相识的一家人,就因为他们看起来比较弱势;你也能第一个对我说话,让局势没那么糟糕,就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进来;那刚才呢,怎么就能对一个看起来手无寸铁的婴儿痛下杀手,就因为他可能引来敌人?”

我揉了揉缺血的脑袋,口中嚷嚷着:“谁说我善良了,我一点都不善良,我把法宝送人是因为我自大,觉得自己没有法宝也能逃出生天;我第一个对你说话是因为想拉拢你,让自己的安全系数高一点;至于想拧下那个婴儿的头……额,你分析得没错,我不想为了一个丑不拉几的小东西葬送自己的生命。”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头更疼了,使劲儿地敲着脑袋,心中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个时候她制止了我的动作,微叹一口气,然后给我揉起了脑袋,我在这种舒服里突然开窍,睁大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把法宝送人了,你在监视我?”

她不说话,算是默认,我在心里问候了一下她八辈祖宗,却也无话可说。毕竟被监视了那么久却一无所知,说到底是我技不如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还乱七八糟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门被一脚踹开了,一尊尊黑色的杀神威风凛凛地驾到,我被风吹得眼睛都不大能睁得开,更是来不及凝聚战力。

完了,要被杀了,为什么在自己的梦里还能被杀,我哀怨地想了一会儿,唉唉唉,马上我也要支离破碎了。

然而婴儿爆发出了响亮的啼哭,完美击退了第一波的敌人,我们惊喜地发现有这个丑不拉几的东西在手,他们根本就不敢靠近,而且也打不过,稍一进来就会被能量波逼出去。

我以为胜利在望,就算不能翻盘,相安无事地一直逃下去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不是我的胜利,而是他们的。

在神似我故友的女人的劝说下,他们没有丧心病狂地直接给我放完血,可也时不时地取我的血,我最后体力不支到他们找食物回来我都吃不动的地步。

有一天夜里他们决定趁对方势头稍歇,出去找幸存的人,只留一个人看守我。

留的是平日里还算关心我的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也知道了她跟我是同一处山谷修炼的,只是我比较自闭,所以不认识她,她也不是有意要监视我,只是习惯性注意我。

“诺辰,你为什么解我的绳子。”

“不然呢,你真想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咱们这里太平了几千年,现在还剩什么呢?”

“我们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也不会有人屠杀我们。”

“你知道我们为何会招来这灭顶之灾么。”

“很多事情不需要为什么,”诺辰沉默了一会儿,“我们长老是为了更进一步偷了他们的孩子,可他们杀我们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我们的血肉有助于他们的强大。”

我任由她把我背在背上,拄着剑走了出去。

“就知道会是这样,”那两个人站在门口,“诺辰,你要走可以,她留下,要不是只有她的血能用,我们也不会这样,她已将死,你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跟我们苦战吗?”

诺辰还是站在那里,口中的话多有不屑:“就算把她留下,你们又能活多久呢?那群野蛮人很快就又来了,不杀光我们他们不会甘心,更何况我们两个多次利用他们族长的孩子对抗他们,他们怎会不恨?”

“嘿嘿。”他们一老一小相视一笑,“我们已经找到了炼化那孩子的方法,现下就差她做药引了,你要是想阻我们的好事,那就怨不得我们!”

说完,他们攻了过来,诺辰却不紧不慢地侧过脸对我说:“你猜我的底牌是什么?”

言罢,她竟真的拿出一张闪闪发光的红桃三,对着他们甩了过去,落地处砸出一个大坑。

他们躲了过去,笑道:“就这?”

然而这笑还没落下去,一张又一张的纸牌朝他们飞了过去。我则是目瞪口呆,等她料理干净一切带着乘着大王牌飞向北极星的时候,才结结巴巴地问:“那副牌——牌……不不是我……我的法宝吗?”

“哈哈。”她笑出声来,跟我解释,“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眼睛不眨就递了出去,我哪里甘心,就去顺了回来,一路上护着你。”

“你你,以为我需要你护吗?”我十分不悦,明明我也很厉害的,只是这个梦里比较怂。

原来她的底牌就是我的底牌,说真的我有点开心,现在她对我所有的照顾都有了解释,我微觉释怀。至于我呢,我会再一张张地找到我的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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