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马
01
刚和家里人吵过，我老妈是最讨厌吃理想的人了。
我老爹生前就是最喜欢吃理想的人，临死前都是心心念念的吃一口理想。
和老妈吵了一架，我便出来了。总觉得家里憋闷。
我就不明白了，老妈总是让我现实点才好，总是拿着谁谁谁家的儿子吃了多少钞票数落我。
的确，那些不沾理想的人，倒是一副圣人的模样。
可毕竟不沾理想的人很少啊。虽然吃理想是恶习，我也戒了好久，可这东西怎么可能好戒嘛。
“兄弟，带勺子了吗？”说话的人带着一盒子南方牌子的理想，似乎没有带勺子。
我身上常常会备几把勺子，身边吃理想的人，就喜欢随手将勺子揣走。
“喏。”我倒也大方，将一把用的很久的，磨损的有些掉漆的勺子丢了过去。
“谢了兄弟。”
我懒得搭腔，一路揣着兜闷头走着。衣兜里还有半盒子的理想，掏出来，刚准备一气之下丢掉，可想了想，唉，算了。
也许是因为习惯，勺子在手里把玩着，将理想倒出一些，随后就塞到了嘴里。
“我靠！”我咒骂一句。
习惯还真是害死人，直到刚刚那勺理想吞下去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刚下决心要戒掉理想的。
吞都吞下去了，我也不能让自己吐出来吧。
瞧了瞧手上的勺子，心一横，将勺子丢的远远的。
02
从我记事起，老爹就是一个理想鬼。一天理想不离手，一勺理想接着一勺理想的吃。
我老妈常说，若不是我老爹不肯戒理想，我们家肯定能现实起来。说不定这几年钞票吃的都不想吃了。
我跟我那死去的老爹一样，对什么现实嗤之以鼻。
不过，那都是后来我也沾染了理想才可以勉强苟同的。
而今天所有事情的导火索，不过是我这几年所有的经济收入，都投到了理想上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竟然没办法靠近现实。
“你到底什么时候被理想荼毒的？”我老妈哭着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呵，想我这么多年，从小学到初中，我都是一个人人羡慕的三好现实少年。在学校里，甚至都以我为榜样。
对，我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吃理想，不喝梦想的现实好少年。
可我，终究堕落了。
高中的我，终于沦落了。跟着那些有志青年，成天瞎混，吃着理想，喝着梦想。
年少轻狂，就连理想和梦想，都是高档品。
我那点生活费终于熬不住，崩溃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越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老爹就是一个嗜理想如命的人，所以长年累月下来，他的心脏一直都不好。
要知道，理想吃多了，容易得心脏癌。
我看过得了心脏癌的心脏。一片惨然，心脏遍体鳞伤，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在它身上经历了一遍似的。
03
我老妈常常说，你长大了可不能学你爸，成天不着调，就知道吃理想喝梦想。都是因为他，才会让这个家穷的叮当响。
我也曾谨记我老妈的话，努力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行走。可我……终究没有抵住诱惑。
我在大街游逛着，兜里揣着的理想让我捏的紧紧地。我很想丢掉它，可我做不到。
理想瘾搅得的我整个人都是抽搐的。
在大街上走了这么久，我的理想瘾早就犯了。可我还在忍耐着，我不想看到我母亲失望的眼神。长大后的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应该戒掉理想，我应该朝着现实努力行进。
可我……
可我，真的已经很难做到了。
“你滚，你滚出这个家，你和你那死鬼老爸一样，一辈子都不着调，就知道吃理想。你不娶老婆了？你不用养家啊？”这些话还在我耳边回荡，我一阵绞痛。
真的是不争气，自从老爸死后，老妈就辛辛苦苦的供我上大学，就是希望我和现实越来越近的。
可她不知道啊，不知道我早在高中时期就沾染了理想。
我想，如果她那个时候就知道的话，肯定会打死我。
呵，这大概就是长大的好处吧。即使吃着理想，喝着梦想，老去的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动不得手。
可我分明看出了她的失望。
我也如此，我对自己也很失望。
04
这条街还真是远，路灯都开了，像是烫了光在夜里似的。
这本来对我来说，都是吟诗作乐吃一口理想的时候。可我不敢了，我的理想瘾让我渐渐的失去了自我，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大吵的时候，我怒气冲冲的朝着我老妈说，你放弃我吧，让我这辈子就死在理想里面吧，让我这辈子就死于心脏癌吧。
可我，又不甘心的在现实的边缘上挣扎着。
那些美好的现实，我敢都不敢想。那是属于成功人士的，它不属于我。我也只能吃一勺廉价的理想，喝二两低质量的梦想了。
谁让我不努力呢，谁让我挥霍着青春。
当年挥霍着家里的老底，吃着高档理想的时候，我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悔不当初又能如何？一切从头开始，又谈何容易！
天阴沉着，开始稀稀拉拉的掉着雨点。
我躲在街道边上商家的屋檐下面，蹲在台阶上发呆。
发呆的时候，我竟然又犯贱般的掏出了我那仅剩半盒的理想。
“妈的！”盒子被我捏的变了形。犹豫了一下，理想瘾翻腾，唉，再来最后一口理想吧。我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找着借口。
翻腾了半天，没有摸索到勺子。
唉，勺子刚刚送人一个，丢掉了一个。
我又摸索了好一会儿，可是还是没有多余的勺子了。
我有点急。
我记得，我分明身上有好几把勺子的啊？怎么现在没了呢？摸索了半天，的的确确没有其他勺子了，我也只好作罢。
05
雨越下越大，这个样子，我看来得在这里呆一阵子了。也不知道老妈气消了没有。
趁着下雨的空档，我开始想着如何修补和老妈的关系。毕竟，我现在的口粮，还是她管着呢。就算不为我的口粮着想，我的理想，总得有人买单吧？
我可是穷的身无分文啊。
要不然，把理想戒了吧？我定定的看着手中的理想盒子，纠结着，犹豫着。
终究，我还是没有办法。
“老爹啊，我跟你一样了。理想是个好东西啊，吃一口就会高兴的飞起，只可惜，被现实对比之下，会让心脏增添负担。我要是跟您一样得了心脏癌死了，希望您泉下有知，提前来鬼门关来接我。头一次去那边，不太熟悉，有点儿紧张。”
我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反正勺子也没了，这半盒子的理想，留着也没什么用。一会儿厚着脸皮回去，如果被老妈看到了，估计又得把我赶出来。这大雨倾盆的夜晚，我没地方可去啊。
唉，好吧。今天就只能先割舍这半盒理想了。
想着，我随手一抛，将那半盒理想丢到了马路上。
雨水哗啦啦的下着，半盒理想丢在马路上，立刻翻了开来。里面的理想洒落一地，被雨水一冲，瞬间变成了淤污化了去。
“啧啧啧。”我咂舌，对于我那半盒理想，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06
不过这个点儿了，出来也有一个小时了。老妈也该消气了，我的半盒理想都丢了，老妈应该可以看到我的诚意吧？
算了，混一天是一天吧。我终究还是要向着现实进发的，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可总得让老妈看到一点希望吧？
就当是为了我之后的理想吧。
呸，戒掉理想吧，不然这样的事情，迟早又会是一次爆发的。
我站起身子，叹口气，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泡在雨水中的理想，有好几次都要忍不出捡回来，可我故意不去看它，生怕和我那死去的老爹一样，对理想念念不忘，总是背离着现实而去。
终于，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老爹死去了，老妈还在啊，我总不能为了理想，和老妈闹翻吧？而且，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老妈失望的眼神了，那种刺痛感，比犯了理想瘾还难受。
深吸一口气，将哭丧着的脸散开，努力让嘴角翘起，看着泡在雨水里的半盒理想，冲着它抛了一个飞吻，冒着大雨，玩命的往家里跑！
再见了，理想！
再见，再也不见！
就这样戒掉吧，理想瘾不要再犯了；就这样老去吧，理想千万别再醒来了！
我不想，不想再看到老妈红了眼眶的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