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宁静

    故乡的宁静是开放、博大、宽容的,是深邃、辽阔、温暖的,它不会封锁和扼杀你的内心,也并非拉长与世界的距离、阻碍成长的脚步,相反,它以特有的无法言喻的力量滋养一个游子焦躁的心田。那种宁静是饱看世事纷扰后重新认识世界的那种超然和平静,是进一步认识自我后的那种恍然了悟的喜悦,以及岁月赐予的那份淡泊。所有在异乡的伪装、追逐、欲望,忽然都变得轻飘无力,故乡的宁静将自我以外的东西悉数抹煞。在故乡面前,似乎只有炊烟和母亲的呼唤才是最安宁的所在,其余的全都没有了光彩。

  白天,汽车、摩托车、小四轮、中午火辣辣的日头、知了的聒躁、孩子们读书的声音、路边小贩们的叫卖声,等等等等,一如所有平凡而又普通的地方一样,律动着必不可少的节奏和气息。这些司空见惯的故乡特有的生活方式,只会让你觉得祥和坦然、安静和沉淀。总是这样想,一天又开始了,而这样的一天就应该这样子开始,那些响动和故事以熟悉而又固有的姿态存在,仿佛几十年来从未改变。而只有故乡才有如此的魔力,让你看清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只有故乡,会让你觉得有一份沉甸甸的归属感,也只有故乡,才会帮你忘记现在,让你在过去和未来的时空之中穿梭,而对现实的短暂回避,对一个长年在外的游子是必要的,有时候,沉浸在对过去的追忆和对未来的想往中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而这样的一件事,也只有在故乡才能做得到。

  夜晚的宁静才是真的静,静到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会有一些不眠的灯光整晚都会亮着,可是,它们也是安静地从窗户向外面宣泄,光线一缕缕地掠过楼下的树影,甚至洒到别人家的窗前,但一切都是岿然不动的,风是静止的,树木也仿佛沉睡了般,星空笼罩着这方寸的世界,上弦月沉默不语,像美人弯弯的眉毛,又像一把精巧的镰刀,星星困倦得都不眨眼了,它们睁着朦胧的睡眼,期待着夜晚结束,好在太阳的光辉中打个盹。万物都似沉沉睡去,在夜晚的感召下缄口不语,偶尔的一声狗叫,也不过是惊醒了它自己,那叫声落在厚重而又坚实的安静当中,不过像是一朵雪花飘向了雪堆般无力。内心像是湖水一样,更确切地说,像是打开了堤坝的溪流般,畅意地流淌,这种恣意不是纵容地无理地,它们全都顺应天意奔向各自的领地。安静的力量是巨大的,即使是清晰地感受到了时间自指缝间流走,可并没有悲伤以及叹惋,仿佛这宁静抚平了一切,消融了一切,隐匿了一切。

 万籁俱静的宁静,是沉睡着的宁静,客厅里滴答滴答的闹钟声,和着自己的心跳,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宁静。而自己,仿佛超然于世,只有意识尚存人间,而肉体已经不知去向了何处,思绪和意识也是宁静的,它们屏住呼吸,与这天地一体的宁静一道横亘在夜里,将一切的喧闹和繁华碾压成了一抹虚无,而我的所有都被这宁静一寸一寸的吞噬,最后慢慢开始延伸,直到自己完全沦陷,确切地说,不是沦陷,而是沉醉。像是置身于宁静的永恒之中,并且慢慢走向宁静的深处,直到又一个更加宁静的世界。

   我俨然忘记了那个世界的一切,那些拼命追求的渴望的一切,它们在这个宁静的世界里荡然无存。没有悲伤也没有悔恨,没有欲望也没有愤怒,即使那些过往像电影似的自眼前掠过,也像是在看他人的人生一样,没有更深的感受,再一次体会到木心先生的那句诗,“清晰、和蔼、委婉,不知原谅什么,诚觉世事皆可原谅”,原谅一切发生过的,包括自己曾经那些笨拙的可笑的演出,那些愚蠢的简单的逻辑,那些阴暗的混沌的日子,那些虚度的无聊的光阴,如果原谅是一切重新来过的证明的话,在我的生活当中,需要原谅的事情着实太多太多。

 在别处无法安放的记忆,在故乡却得到了最好的礼遇,故乡的宁静还是一种吸纳,一种收藏,当自己把往事一件件拿出来的时候,故乡从没有拒绝或者嘲笑,它永远都以一种游子渴望的姿态,殷殷切切地却又是沉默不语地打开自己的怀抱。它们的心是悲悯的,然而却是敞亮的,它们的表现是安静的,可同时又是澎湃的,它们的直白或许会让自己无所遁形,可是,它们又是慈悲的,它们放缓了步伐,不疾不徐的,随着光阴的节拍哼唱着属于自己的歌谣,即使是被人们无情地改变了模样,可是,故乡的灵魂却从来没有被谁动摇过,或者说,故乡的灵魂没有什么能够改变,它的气息和味道,它刻划出来的以及它想表述的,还是我记忆中的存在,不损分亳。

 故乡的意义只有在离开故乡更久远的时候才能真正体会,而故乡的宁静便是这个意义的最终归属。当一颗心被尘世剥离、鞭笞、浸泡、蹂躏得太久的时候,当一个灵魂被世间万物搅扰得无所适从时,就回到故乡这里来吧。就随着这故乡的宁静荡漾一番,所有凸起的支离的部分,以及那些嘈杂轰鸣的惊恐不安的情绪,均会在那如水的宁静中得到安慰和治疗。当看到故乡的星空,当看到星空中的点点星辰,那绮丽的斑斓的浩瀚的夜空,我感到自己的心灵生出了薄如蝉翼的翅膀,一点点地飞向辽远而又甜蜜的未来。

“你在这里等待

从未离开

我去了远方

很久才回来

你向我问好

我无语泪流

你每天都以阳光、蓝天

以及星空

陪我

你说

远方也有风景

只是这里  才有

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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