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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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是去远方感悟、体会,或者是让自己沉闷的内心舒展,等着风来,等着雨落,等着阳光普照,准备着心上花开。可以是一个人去,也可以是一群人一起,漫步在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城市,徜徉在知名或是不知名的地方,仍然是最好的遇见。旅行,一群人一起有一群人的快乐和相干,一个人独自上路也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郑仕毕业一年多了,面试过了几家公司,不成功,都不是老板不要他,都是他不要老板。他一个学美术的家伙,厉害,画什么像什么,素描功底是一等一的高手,速写更是惊为高人,现代社会这些似乎都很难用上,那就说计算机上操作吧,郑仕依然是个厉害的角儿啊!从小计算机不离手,打游戏、看美术作品、打听相关软件并且学习,模拟运用这些软件,从小就有一颗用现代技术操作古老文明的心,而且从未被其他耽误过。心气太高,几家不大不小的公司留不下他,也正常,要不然都对不起他对自己在想象中的期待。

那段时间,白天和黑夜对于他来说不存在什么分别,就连开不开灯都不是白天和黑夜的区别。整天不是看电影就是足球,有个同学朋友打个电话来,也就是两句话就把人家打发了,因为这段时间下来,还在跟他联系的朋友基本上是得罪不了的了,这事倒是让他安心。幸好的是女朋友在毕业后6天就分手,她回她的北方,他在他的南方,一个是工程老板的女儿,一个是农民工的孩子。还记得那段分手电话打得那叫一个无奈啊

女:郑仕你确定不来沈阳吗?

男:天啊!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就说过嘛,除了我想去的地方,哪儿都不去,公司一样,城市也一样。

女:可是那天我们是在谈未来,那是蓝图,不全部是事实,现在这个时候,你都不愿意面对现实嘛,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我不能随着你走,你应该考虑跟我回来。

男:我TM我们家有几个啊?我爸我妈欠你们家账啊?将一个儿子养了二十多年,就是给你们家养的啊!

再说了,去了你们家,你爸一张工程图纸往我面前一扔,我怎么办?又扔垃圾桶啊?我吃不消,你也别叫我学,我也学不会,也不愿意学,要是每个人对所有事情都感兴趣都能做好的话,那大学四年,学校应该安排大一的专业是历史,大二的专业是数学,大三的专业是美术,大四的时候就该去学金融。

女:那你就等在你们家那儿穷死吧!老子就想问问,你们那儿有什么、有什么、有什么?

男:老子也非常郑重地告诉你,顺便请你做一下笔记,这儿有我爸、有我妈。

就这一次电话之后,三年的恋爱生活就没了,心里有多少惦记都会在云淡风起的表面淹没无影,久而久之,就像随着食物一样慢慢的消化掉,只是感情的消化不是靠人类固有的消化系统,而是得靠慢慢在经历中的感情免疫能力的增强和默默冷冷的遗忘。

这段时间,郑仕拒绝了一家又一家的公司,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懒了,人在怀疑自己的时候,就总会去翻起那些他看见的或是听过的正面教语,郑仕就想起了毕业的时候辅导员的话,那是一句意味深长而又充满着几多感慨的话,小伙子们,出校门啦,就不要再由着性子来了,外面的风雨可比不得是老师同学的心肠啊!如果说人生要是有很多被原谅的时间,那你们的这段时间从今天起就没有了。进社会了,多看着点,多学着点,多长点记性,多长几个心眼。

郑仕想着这些,就会一一拿来对照现实,要是再不去上班,自己怎么办啊?先前在学校的时候,还有那么美好的愿望,还有那么多计算进去了的辛苦付出,可是眼前这些公司好像都不值得啊!是该妥协自己的愿望还是继续跟自己抬下去呢?没有答案,不敢有答案,不想有答案。

一段疯狂的面试之后,电话静悄悄的了,一个周过去再也没有了面试来电。这段沮丧的日子在程度上又加了码,这两天,郑仕看电影也没兴趣,看球赛也不带劲,一幅颓废的面容在镜子里面出现,他都能欣然接受,他曾经可是一个心气那么高的人啊!现在居然能忍受自己把生活过得如此糜烂。

一个周六的早上,一个同学打来了一个电话,约他去公园走走,同学也是在工作中遇到了很多不曾想过的问题,刚进入社会嘛,肯定有很多不适应的因素。晚上难以入眠,无法进入上班模式,早睡早起,一整晚上手机在手,不知不觉就翻到了凌晨两点,这个时候入睡的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很难把控早上起得早,所以郑仕的同学吴余迟到的次数在公司已经是可以进入榜首的位置了。迟到多了,上班没精神,总是觉得领导在盯着他,信心崩塌,十分不顺工作,再加上一个读美术出生的人进了销售行业,嘴皮子倒是利索,可是那些当年所提及的梦想还不是时时会回来勾起他的思考。

到了公园门口,郑仕今天倒是很光鲜了,洗了头,还特意拿洗面奶洗了脸,精神了许多,在初秋的中午,有点太阳的南方城市,情调中有点别样的感觉,好似有点慵懒、有点愁绪、又有点高爽。一见面,郑仕便打足了精神,打趣的说到,吴经理今天不是西装?就这么身随意的打扮,是瞧不上我这大客户啊?吴余也接着这调子就来,郑大梦想家今天是给小吴带什么单子了?是搽皮鞋还是要买皮鞋油啊?吴余是暂时进入了销售皮鞋油的行当,进去的时候,吴余就想清楚了,这只是暂时,拿着点生活费就行。郑仕忙着继续回答说,皮鞋那么昂贵的高档货色,哪里轮到我穿了。吴余说,是啊,梦想家,这穿拖鞋的日子就快过去了,冬天的时候都不打算为自己准备双保温鞋吗?郑说,冬天的时候都不起床了,还用穿鞋?吴余只好摇头,随后一同走进了公园。

南方秋季的公园,树上一片半青半黄的色彩,预示着青将慢慢成黄,秋天就快占据整个世界。山水的公园,林木繁多,不是对称的精致,是多样形势的布景,一步一景,每一处都不一样,园中有山,不是假山,是真实的山坡经过人工铺路变成人们喜好的山,有自然流经的小河,有些污染的河水正在被环保部门打理中,河边没有人游览,只有不更事的小孩围在河边的护栏上观看,一个小孩正跑回来跟她妈妈说,妈妈妈妈,河里边的味儿好臭哦!那些爷爷们真厉害,还在河里捞鱼呢。妈妈笑后说,那些是环保叔叔们在河里工作,只要他们工作完后不久啊,这河就不臭了。小孩子扭过头去看着河里施工的工人,目光里充满了疑惑。

郑仕和吴余上了半山坡,两人不是在像学校时候那么多话了,至今还能保持着幽默无谓的说话方式,已经算是乐观,尤其是郑仕,连连找不着适合他工作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走着走着。吴余跟郑仕说,上周三,公司领导训话,说我们的销售像小姑娘追男朋友一样,羞答答的,这样是找不到客户的,小姑娘追男朋友一旦稍有困难就会立马终止行动,你们做销售也是这样,人家稍微不愿意,你们就马上放手了,有时候哪怕是多说一句话都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郑仕说,是不一样啊,你再敢劝我多一句,我保证你皮青脸肿。吴余说,为什么?郑仕说,我烦,你想啊,要是有人硬要将一个长得很丑很丑的姑娘嫁给你,还问你要彩礼钱,你打他不?两人又是一阵无所谓的笑。

看着公园里面的秋天景致,使这个将自己闲置一年多的“废人”也动了心,无话可说和一直没人说话的大多数时间里,青春的激情好似被埋没了很久,或者可能是消失了很多。这段时间,郑仕每天的生活就是足不出户,在一间租房内不停地冥想,不停对自己失望,但是每每之后,又为自己打足了准备前行的勇气,可惜的是至今还是没有迈出去体验一下上班的生活,一切都只是猜想,都还只是在等待一个完全不知道来不来的预想的未来。今天,郑仕看着满是秋意的公园,他知道这一年又将要结束了,心中难免有所畏惧,怕时间不给任何机会就匆匆离去,这一年过后,他就是将自己闲置一年半的梦想家了,所以,他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行动了。

在回来后的几天里,经过夜夜深思之后,年轻的心再一次将自己推上一条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条件去走的路,去旅游。在他表姐那儿借了钱,安排好了行程,再一次迎来了久违的兴奋,这样的兴奋还是在大学时候的宿舍里有过,要去追溯,至少是快两年的时间长度了。可是这一次看似不切实际的计划确是在很短时间内就让他坚定了信心,在别人看来这是疯子才能在这条件下做的事情,他却可以这样不管不顾的上路了。在世人争先工作,拼力奋斗的年代,钱成了衡量生活质量的唯一标准,但是郑仕确是借债旅游,旁人是看傻了这一幕,他却坚定地出发。

在去云南的火车上,车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惆怅心情在紧盯着车窗玻璃上时久久地不能化去,是因秋天的来临自带的伤秋离别苦?是这一年多来自己的怀才不遇?还是因为又想起了那个北方诚挚相邀自己进入富豪行列的女朋友?也许都有想到,只是这些都是已定的事实,性格暂时决定了他的现在。也许心情沉闷的时候最容易思索,思索也是一项劳累而不见功效的工作,不过这样也能让自己睡着,郑仕将头上的帽子拉下来遮住眼睛,拒绝了窗外透进的阳光,睡了过去,下一站,会在哪里醒来,会在哪里停留,他都不管了,只想睡一觉,好似无奈中又一个惬意的动作,伸直的双脚一缩,并成了两只卷曲的脚,身子往外一侧,轮在座位上睡着了。

在钢铁上行走的车厢总是那么稳当,比起高铁的快速度,火车更是让人有更多欣赏外物和思索自己以及世界的时间,慢慢的行走,哐当哐当的声音都能使人那么自然地习惯了它。翻越山岗,穿过丛林,一条长长的陆地巨龙来到了云南大理。那一路的美好风景,在秋天的韵味中更是别有滋味,可惜睡着的郑仕没有看见太多进入云南以来的风景,旅游在这儿是不是又被扣了分了?在快到大理站的时候,他还是火车上的广播通知叫醒的。郑仕醒来,把已经遮住了大半个脸的帽子重新放回头上,背上行囊,下了火车。

出了站,郑仕坐在站外一个有人坐过的被坐得褶皱的报纸遮盖的石凳子上,此时已经是下午5点43分,肚子已经不那么听话的在为不知道是谁的饥饿呐喊了,咕噜了几声,郑仕依旧慢慢的掏出手机,查看既不离站近,又不能离这儿太远的酒店或者旅馆,近了怕嘈杂,远了嫌累。看了一会儿酒店,就没一间便宜的房间,心里想着,是全都这么贵还是便宜的都被人给占了,告诉自己,今晚上没时间了,先委屈一晚上,等明天再住酒店,好好的动手抢一间物美价廉的房间,一住就是几晚上,可能还有折扣呢。就这样安慰着自己住近了一间旅馆,这时候肚子又一次提醒他该吃饭了,抗议饥饿的声音越来越大,咕噜咕噜的声音叫得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在糟蹋身体。

在出旅馆准备去吃饭的通道上,郑仕看见一个长头发的男士手端着一桶泡面在吃,这时候他闻着泡面的味儿都简直是人间佳肴散发出来的香气,在路过时悄悄的瞄了一眼那长头发男士的泡面,油亮油亮的汤里面铺着黄色舒展的细面条,还有漂浮在汤上的细碎的葱花和像是肉丁类的小矩形食物,看到这一幕,饥饿的程度又一次加深。觅食的脚步犹如回家时健朗,没想到冲出去却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城市了,还得问问路边的环卫工人。

终于找到了一家饭馆,炒了两个便宜的小菜,看着端上来的菜肴,即使肉少菜多,都比在火车上的看起来好看,更是便宜了不少,两个菜的钱在车上捡便宜的点都只能吃一个。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出来了许久,都欲照穿玻璃的阻挡了,可还是被旅馆的窗帘拒之窗外,郑仕依然在这个时候沉沁在熟睡当中,没有醒来。直到外面旅馆的工作人员在打扫走廊卫生的时候,才将他吵醒。这时候,郑仕起身,自己捏了一下因为昨天在火车上被颠簸后觉得有点疼痛的一些身体部位,穿好衣服,刷牙洗脸,转身背上包,又去旅馆镜子前特意用手打理了一下发型,表情喜悦,出门离开。

来到了大理古城,眼前古老的建筑并不像是其他城市的楼房那么高耸,却在其间充满了历史感,岁月在这些建筑上留下的痕迹十分清晰,时间仿佛在这儿驻足了很久,现在都还在,然而这个时间不是现代时间,而像是古老的时间。有些密集的房屋,有镌刻精细的窗帘雕花,有不一样的老式木门,街道上还是老旧的商业布置,却是更显得有味道和感觉,总是觉得这儿没有不古人心,人人秉持着善意和豪迈,石板街给人一种踏实的脚下感触,似乎这儿行走的人们更显得稳当,没有车流穿梭的城市迹象,倒是好像要时常提醒自己注意躲避高头大马的突然路过,需要提防的就是江湖小瘪三讨要酒钱的下三滥手段。

郑仕游了一街又一巷,巷子里面给人的感觉和在街道上完全不一样。街道是敞开的,有足够的空间和视野,但是巷子却不同,视野虽长但是狭小,比起街道的空间要小很多,但是小有小的妙处。郑仕置身巷子,像是游走在一首诗的意境里面,有文雅附身的韵味,有惬意狭长的小路,仿佛在这里最有可能邂逅佳人,每一个转身过来的人都可能和你发生一段占据你人生重要位置的故事,或者值得永远回味的悄然佳话。

郑仕从横着的巷子转向竖着的一条里面,走到了快进街道的时候,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在那儿设摊卜卦,很有山上高人的风范,很有道行颇深的气质,走近一看还是只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来,走进了街道后很久,郑仕还是不愿放弃对这个熟悉面孔的辨识。哦,对了,就是昨天晚上在旅馆那个端着泡面的男人,这个时候郑仕又蒙了,蒙在了对长发的理解上,长发究竟是艺术气质的标配还是仙风道骨的标志?

又是一天的浪迹,没有目的的走动,心情舒畅,但是身体的疲惫总归是路程和时间为你注定的,此时,郑仕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又忘记了提前准备,那就是昨天给承诺的,今晚上要住酒店,于是赶忙拿出手机,生怕便宜的酒店房间又被占据了,打开手机一看,还是昨天的看到的那个样子,基本没有大的变化,最近的酒店费用都是那么贵,他还是不服气,决定亲自去酒店问问价格。

打车到了酒店后,一问服务员,没错,就是他手机上看到的那么贵,还是不甘心,就问服务员最便宜的房间是多少,服务员回答说588,郑仕一脸蒙,接着又问就没有一百多的房间吗?服务员回答说没有。郑仕垂头丧气地离开,看来就手里面的经费要完成自己这次的旅行计划,只能是委身旅馆了。在这个伤心的当口,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吴余,掏出电话来给吴余打了电话。

吴余:这个还贵啊?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穷吗?

郑仕:我穷、我穷,但是我坚强,就是风餐露宿也敢来走一趟大理,还要去西藏,你敢不敢离开你熟悉的城市,闯闯江湖啊!胆小的抠逼。

吴余:好好,你强你强,你敢闯江湖,我不敢,你武功高强、心地善良、八面玲珑、威风八面、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看你接下来就趟不过去。

郑仕:你看老子能不能趟过去?行走江湖讲求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吴余:讲求的是一个义字啊

郑仕:蠢货,那是有钱有势的江湖人,像我这样穷得连汤都喝不上的人就得凭本事、凭伶牙俐齿去平地扣饼。

吴余:呵呵,你还平地扣饼?你的饼不被人扣走就算你长进了。

郑仕:我靠,我有你那么蠢吗?

吴余:好了,不多说了,我还在写本期工作总结呢,希望你江湖有佳人,夜夜藕断丝连,如果还没有,就早日遇到潘金莲。

郑仕:我的个去,你以为你咒我啊?我告诉你,老子就是碰到潘金莲,我也绝对不是武大郎。

吴余:好好,再见,嫖客西门庆。好好的旅游吧!别那么高档上美其言的行走江湖了。

这下好了,住酒店的美梦碎了一地,只得又呆呆地回到旅馆去,还是原来那家吧,说不定住长了还有什么优惠啊福利呢!回到昨天的那家旅馆后,郑仕就问旅馆老板,老板我是昨晚上就来这里的住客,今晚上还住。老板说好啊,欢迎天天来,郑仕说,我要是真的天天来,住了很久的话,有没有什么优惠啊,少10块钱也行啊!老板说,我们这小生意,没有优惠,现在这价格就是优惠了,比起那些酒店便宜啊,兄弟。

商量无果,郑仕无所谓的走上了楼,还是昨晚上那间房间,一个随乡入俗的人,才来住一晚上,这一次开门进来像是回家了一样。这时候正值傍晚,夕阳像血一样红,在城市的西边山头上慢慢地成坠落之势,血色笼罩了整座城,好像在呻吟。正当这时,郑仕听见了笛声凄然,声流缓慢,一听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才能吹出来的悲情之声。听这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楚,应该很近,郑仕打开房门,向外张望,没有人,只是那笛声更能听得清楚了,他出门慢慢的走过去,每到一间房都仔细地听,果然走到了一处他好像很熟悉的位置,停了下来,笛声就是这间屋子里的,抬起手弯起两个手指准备敲门,仔细一想,这不是昨天那端着泡面男子的房间吗?哦,不对,他不是算命卜卦的吗?哦,对了,今天可能换房客了呢!总之,越想越想敲门,万一是他呢,那肯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如果不是,那也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没有理由阻止自己敲门了,因为里面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故事。咚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还是他,那个设摊卜卦的长头发男人。

男子看着郑仕,问,有事吗?一脸严苛的表情,眼睛里传出神秘的目光来,郑仕笑着说,没事没事,就是觉得你的笛声特别好听,就找到了你这儿。男子说,哦,是不是妨碍到你休息了?郑仕说,没有没有,真的没有,你可以继续,我可以近距离地听听。男子说,你给钱吗?我是卖艺的,街边献唱乞讨的。郑仕一愣,啊!你不是算命的吗?男子说,算命?我只会卜卦,帮小孩取名字。郑仕说,取名字还用卜卦啊?这是哪门子传说啊!男子说,这叫易经取名。郑仕似懂非懂地忙点头,哦哦,原来还有这样的啊,是不是那个易经经啊,武功秘诀?男子笑了,哈哈,没你说的那么神,都是吹的,什么内功心法,我知道的易经经没那么厉害。郑仕也知道不会这么神,但是还是为了说上话,说了出来。

郑仕见着对方话也少,为了不要让这初次见面就陷入无声的尴尬状态,立马说,我叫郑仕,是来这儿旅游的,才来两天。男子说,我叫阿真,来这儿玩儿的,来了几年了。几年?郑仕脱口而出这个让他立刻充满疑惑的时间词。阿真说,对啊,已经三年多快四年了。郑仕说,你几年都住旅馆啊?阿真说,是啊,也不定居一处,有时候在大理,有时候在西双版纳,到处跑,租房不合适。郑仕说,你这么到处跑,不上班、行啊?阿真说,乞讨啊,就是上班啊?郑仕说,不是、不是,我是说你那么有才,应该有个稳定的工作。阿真说,好多年不见我爸爸啦,他派你来的?郑仕说,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教训你,是沟通、沟通。阿真说,上班多没劲啊!领导叫你往西你不能往东,叫你吃饭你不能休息,自由吗?郑仕说,那是那是,但是不上班不就是只流浪狗吗?阿真说,流浪狗和狗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狗嘛,还不是不能说话,连叫两声都得看主人的心情,主人心情好了,觉得你是在跟他交流,不好的时候,你还叫,就觉得你是制造噪音,烦死了。郑仕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他想要探听的故事该从何下手才能得到。阿真一看屋里的这个人,就知道还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零经验的人,但是他无比好动,对所有未知的事物都充满好奇,这样的人有激情。

郑仕觉得暂时是聊不出什么来的了,熟悉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不可能是一下子就能掏心掏肺的,一见如故的朋友毕竟少之又少。郑仕说,那个,我先走了,你无聊的时候可以过来找我吹牛,我在208房间。阿真说,好。

晚上十点的时候,从晚上九点半入睡的郑仕就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于是一个人出来准备瞎溜达一下,打算将自己折腾得疲惫不堪方可入睡,刚一出房门,看见202的房门是半掩着的,没有关,202就是阿真的房间。郑仕心想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于是赶忙赶过去看,一看阿真还在伏案写字,郑仕忙着说,哟,还有这闲情呢!门半开不关的,大晚上的还以为出什么事情呢?阿真说,能出什么事情啊?我倒是想出点事情,来刺激一下这沉闷的生活啊。郑仕说,盼什么不好啊,盼出事情?阿真说,哪里有那么多事情啊!这天下这么多人,虽然我也是可能出事情的人之一,可是几率太小了,咱普通人的概率就更是小了,无欲无求的,好好的生活就得了,该玩儿的玩儿,该睡的睡,甭管它白天黑夜,我就是喜欢不定时睡觉、不定时工作。郑仕说,难不成你大半夜的还去街头卖艺挣钱啊?阿真说,大半夜的街头肯定没戏了,去酒吧唱歌啊!郑仕说,你还在酒吧唱歌啊?高级高级。好多歌星不都是在酒吧唱歌的嘛,最后才出名的。阿真说,酒吧唱歌的人多了去了,成为歌星的人又有多少啊,那得有很多因素成全。郑仕说,哦,也是啊!你在写什么呢?阿真说, 我在写歌。郑仕突然眼睛放光,说道,哇,这么牛逼啊!写歌多高级啊,自己写歌,自己唱,太酷了。阿真说,不然没办法啊,兄弟啊!我不唱别人的歌,只唱自己写的。郑仕凑过去,说,给我看看呗,写的什么。阿真非常灵敏地收起了写有字的纸,说,还没成熟呢,好了之后第一个给你看,但是得买啤酒啊,也唱给你听,怎么样?郑仕说,好啊好啊!啤酒没问题,不过、不过……,郑仕表情有些尴尬,阿真问道,不过什么啊?男子汉有话就说完,说一半留一半迟早都会有遗憾。郑仕说,咱买回来喝啊!在外面喝呢,我实在没钱请啊!阿真脸色突然也认真了起来,说,好好,我只要一瓶啤酒就行了,对了,什么时候出来啊?阿真问,什么什么时候出来?郑仕说,歌啊?阿真说,哦,后天晚上吧!

终于到了约歌的日子,已经是夜晚十一点,旅馆的最顶层上,是空无一物的宽敞地,能看见故城四周的灯火,就是比它还高的建筑,上面装饰的灯光,今夜好像也只是陪衬这个宽阔的舞台,一个歌者,一个观众。一首哀情而又在高潮处奔放怒吼的歌曲为一个还不经世事的人唱起,当然,唱歌的人虽然经历了一些人间世故,但是依然桀骜不驯,依然把少年时候的反叛延续至今。歌中凄凉悲绝地唱到:

那时候

青春还与我同在

那时候

依然茫然悲伤

每当风过故乡

我便想起那长长的绝望

为什么要将秋叶染黄

为什么要将青春变老

为什么要将姑娘的秀发吹在她脸上

吹来我一声长叹

吹来我一生凄凉

这些年

时间与我一同流浪

这些年

我在岁月里彷徨

每一次在深夜里遥望

都不再见青涩的脸庞

为何命运要将我如此漂泊

为何时光不给一个安逸的远方

为何世间要把少年变得寡言沉默

变得我连声惊叹

变得我无处安放

人生啊

总是太多迷茫

夜晚啊

总是太多忧伤

哪一次不是错了照样偷哭半晌

哪一夜不是累了就是不停幻想

美丽总是那么招摇

黑夜总是那么无望

好了吗?明天

那是多么痴心的问号

明天能送你的

只是继续随你流放

像是经历一场大的变故一样,当听完这首歌之后,郑仕有这样的感触。脸色凝重地看着阿真,声音都变得突发地沉重了,举起啤酒瓶要来跟阿真碰,说,音乐总是那么有魅力,让我一个才出校门不久的人听到了这么一首歌,感谢你,真哥,以后,以后希望你越来越好,你的音乐,你的生活。阿真拿起啤酒瓶碰了郑仕的瓶子,然后说,音乐我有欲望让它在我的手上、嘴里、吉他上变得越来越好,生活,我希望一直这样,街边乞讨式的卖艺,赚来的是最真实的钱,其实没有多少人会同情我们的生活遭遇,给一块钱都是觉得他听到的值一块钱,给一百就是觉得值一百,我喜欢活在这么真实的生活里,即使有幻想,也从不在金钱上。背着吉他,手拿酒瓶,在天台上慢慢的迎着夜风走着,像是很潇洒,像是很无奈,像是很有希望,又像是寸步难行。

阿真打着圈漫步着,继续说,几年前我来大理,就没想过还要回去老家,那里其实有很多让我值得留恋的,我爷爷讲的故事,在我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给我讲故事,我都不知道他那些故事为什么总是那么令我向往,他总是在故事开头的时候加上一个时间词——过去,后来我才知道,他所说的过去是民国,从他的讲述里,民国不好、也好,不好的是腐败到处可见,有些人可恨,明明是官家的身份却是土匪的行径,有些人让人迷惑,明明说是江湖土匪,确那么道义凛然,我最喜欢听的是他所说的过去的那些知识分子,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喜欢,喜欢他们的不是他们的思想有多超前,或者说不都是对的,只是他们很多人敢于说出自己的声音,知识分子的声音是很重要的声音,当然也有错的时候,但是一旦有错,另一个知识分子就又站出来说他的不是,指出他的过错。还有那帮从小一起玩的小伙伴,很多很多年不见了,都只是电话微信联系,知道他们结婚了,安家了,在过父辈一样在这个年纪的生活,我不喜欢,所以在订婚之后离婚期前9天就悄悄的走了,我知道她很伤心,可是我不能从此淹没我计划中的生活,再说她是个坏女人,虽然她真的爱我,虽然她也很善良,但是我最后真不喜欢她。我打小读书就是可以的,只是我喜欢逃学,不被老师所喜欢,不过我爷爷赞成我逃学,哈哈。想起他来真的是很好,如果他还在,说不定他也和我一起来大理了,不要过那种他其实也不喜欢的生活,可惜……。郑仕茫茫然不知该从哪里开始问,他想问他为什么逃婚?她是个坏女人为什么还善良?他想问他的爷爷为什么赞成他逃学?他想问他很多问题,可是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雨点很大,像是只有夏天才有这样的雨,可是在这秋天依然下了起来。

两人下楼了,他们来到2楼,要经过郑仕的房间才到阿真的房间,但是到了郑仕的房门前郑仕并没有要进门的意思,而是紧跟着阿真走了过去,阿真见状回过头来说,你还不睡啊,都几点了?郑仕说,我还想跟你聊一会儿,阿真有些不耐烦了,淡淡地说,兄弟,明天吧!郑仕不好意思地说,那好那好,咱们明天聊。郑仕正要回头,阿真又叫住了他,兄弟,你喜欢哪3个数字?郑仕奇怪的问道,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阿真说,你不是说我算命的嘛,帮你测测命运。郑仕说我不相信命运,阿真说没关系,你不喜欢的我不说,郑仕说好吧,我喜欢379。阿真走了,在开门的时候说,明天告诉你。郑仕说,记得跟我讲讲你的故事,阿真说好。

郑仕进房间洗完澡一看时间,快一点半了,想赶忙入睡,但是一想起关于阿真的那些问题,又总是难眠,总是那么好奇,虽然明明知道天亮后就能知道答案,还是想再想想,又总是想不通,最后疲惫的精神终于打败了他的好奇心,开始入睡了。这时候,雨停了,他在昏沉中仿佛听到外面有开门声,可是自己的门又无恙,就睡了过去。

天亮了,一切都又是新的开始,包括郑仕晚上所认为的那些不变的约定都变了,哪怕仅仅是过了几个小时而已。郑仕一起床,赶紧洗脸刷牙,像是小孩子上学怕迟到了一样慌张,因为他要去听阿真的故事,也不管别人这时候有没有起床。

终于在慌忙中洗漱好了,郑仕开门就出来,正要冲出房门向阿真的房间跑去的时候,看见阿真的房门是开着的,这时候郑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会应该是真的出事了,晚上在昏沉欲睡中听见的那声开门声不是空穴来风,门是真的开了,出事了出事了,郑仕这样想着,一边乱想一边冲过去,生怕这个有故事的人,跟自己很亲近的人出事了。冲到房门一看,屋子里空了,什么都没有,郑仕惊讶,这时候才知道,阿真是晚上就走了,就是那会儿自己快睡着的时候走的。一种失望陡然升了起来,旅馆老板来了,来清理阿真的房间。

老板问郑仕,起得这么早啊,今天要去哪儿啊?哦对了,昨晚上阿真给你留了个密码箱,你去拿吧。郑仕这时候像是听见了一个自己中彩票一样的好消息,老板随着郑仕下楼去拿了密码箱。郑仕看着密码箱,问老板,密码是多少啊?老板说,啊!你不知道啊,我昨晚上都快睡着了,被他叫醒的,昏沉沉的没有问啊!郑仕想起来了,那三个数字,379。郑仕从迷惑转为高兴,谢谢老板啊!说完,拿着箱子上楼去了。

郑仕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箱子,密码果然是379。里面有一封文字简短的信,还有一个牛皮纸包裹,郑仕想都没有想包裹里会是什么,就急切地拿起了信件,信上写到:

兄弟:

我深夜离开,并非吝啬说出自己的故事,而是因为我是一个公平活在白天和黑夜的人,在我的世界里,白天和黑夜一样,无所谓。

兄弟,不要追问别人的故事,它最多就是你茶余饭后的谈资,对你的生活没有太大用处,也不可能会对你的生活有多大改变,因为那都是别人的,不是你的,也不可能在将来会有同样的故事发生在你身上,即便发生了相像的,也只是相像而已。Ps:给你留了一万块钱,就当是借给朋友的,有缘再见时,你还我,知道你没多少钱,刚毕业的年轻人,敢出来走走,而不是让金钱把自己困死在一方天地,佩服你,勇敢前行,别怕!

我走了,去另一个属于我游荡的地方,也许会回来,也许再也不见大理,江湖遥远,希望再见。

郑仕拿着信件有些失落,几天下来,都忙着想他身上的故事去了,没有问他要一种联系方式,哪怕是一种也没有。郑仕在想,这样的朋友算是朋友吗?因为以后恐怕再也见不着了,但是又明明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相遇,算是有缘吗?明明可以会有继续往来的可能,因为他们的志趣都很相投,都是那种不太拘礼的人,可是这一刻在两人没有任何矛盾和隔阂的情形下像是永别了一样。

郑仕心里有一种像是失去了一个最珍贵的几十年的朋友一样,其实才认识几天,连姓什么都不知道的朋友,但是他知道这样的人在这样的社会很难寻找到,可是也许往往也是这样的人不那么在意以后,不在意回报。这旅游啊,就是走一趟江湖啊!

郑仕拖着行李箱出了208房门,在关门的时候,关得很轻,门合上的时候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带着惆怅的心情、五味杂陈的心情走了出来,走在202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望着202的房门,笑了笑,此时正好202的新房客开了门,是一个样貌平平的女生,看起来像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郑仕见门开了,女生一头雾水,看见郑仕用最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其实是看着202房门,正好被开门的她碰上了。郑仕顺便就给她打了招呼、告了别,郑仕说,你好,再见!女生也是个开朗的人,回了句,再见,旅途愉快!像是熟人一样。

郑仕出了旅馆之后,下一站去西藏,西藏是很多游客的梦想之地,可是考虑到缺氧等问题,很多人都会选择放弃,郑仕也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最后想到现在资金充裕,还有近2万块钱,加上阿真留下的一万块钱,再说西藏本来就是他这次计划之内的旅途,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再犹豫了。下午三点,坐上了客运车辆,出发去拉萨。一路上兜兜转转,换乘车辆,美丽的风景又是看了个遍,美丽极了,山坡一个比一个有姿势,群山连绵,地势奇高,地形更是他前所未见的奇特。

到了西藏之后,很多地方山势巍峨,地面有广阔的道路,有一种别具一格的美丽和宽阔。每见到一处有积水的地方,都是绿莹莹的,好像几千年来这块水域从来没有被好事的人类打扰过,那么安宁,那么自然。郑仕这一路来,不是被眼前的奇特地貌给吸引住了就是还会时不时都想起阿真,那个不拘一格的男人,到现在想起都还不知道他年纪多大,看起来可能就30岁左右吧!30左右的男人现在还四处飘荡,没有定居的想法,如果不是放荡成性就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郑仕坚定地相信,阿真是属于后者,心中充满惆怅,却又不会被惆怅打倒,依然前行的人,想起这些,心中便升起诚实的敬佩之意。

到了拉萨之后,郑仕想要去住酒店,这是他一路以来的住所梦想。拿起手机一查,拉萨的酒店确实相交于大理的要便宜,但是还是住旅馆吧,旅馆似乎给了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在郑仕看来,旅馆和酒店的区别似乎不大了,通过与阿真的相处,他好像对住所的需求改变了,能住人能有洗漱的地方都行,然而这些,旅馆都能达到,只是环境相交于酒店确实是要差些,不过已经不那么在意了,说到最实处,他还是个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毕业生而已,阿真都可以掏一万块钱出来送人的人,不都还是住旅馆嘛,虽然赠送得看人的性情,有些人再有钱也没有大方的秉性,依旧是个吝啬之徒,但是再怎么大方也得有送的啊!

郑仕还是住在了旅馆,安顿好之后由于路途上的颠簸实在累得不行了,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饭都没来得及吃。拉萨的夜晚和中国其他城市的夜晚也没有多大分别,如果非要去找差异点的话,可能就是拉萨的夜晚更显得质朴,色彩似乎并不那么耀眼,有些昏黄。

郑仕下榻的旅馆住了很多人,十之八九都住有人,他的隔壁住了一家三口,两间床,两大人一小孩,大人三十多岁样貌,小孩三四岁左右,很小,但是会走路,会说简单的交流语。第二天,郑仕刚要出门就被小孩子喊住了,叔叔,你的鞋带还没有系呢!郑仕一看,不是没有系,是没有系好,说了声谢谢,弯腰系鞋带,走的时候笑着摸了摸小孩子的头,小孩子也冲他笑了笑。郑仕隔壁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两大人戴着眼镜,身上穿着十分朴素,显得很有被人信任的感觉,凭外貌看职业的话,他们一定是人民教师。郑仕路过他们房间的时候两人正在吃东西,郑仕冲他们笑了笑,表示友好,他们也冲郑仕笑了笑,算是友好的回应。

郑仕本来打算去布达拉宫,但是想了想,还是暂时后置吧,去去别的地方,他更想去看看郊外,去看看藏布巴东瀑布群,本来在秋天是很少有人选择去看瀑布的,但是郑仕想,西藏的瀑布可能很不一样,再说秋天的瀑布也会有秋天的另一番味道,去了。

瀑布群果然是不同往日想象的那样,眼见的确实非凡,置身瀑布前面的感觉更是不一样,以往看见过黄果树瀑布的雄伟,眼前的这个瀑布群虽然不能比黄果树瀑布的恢弘气势,但是却比黄果树的要好看、精致了许多,很多小的瀑布组成的瀑布群,每一个小的瀑布粗看之下并无大异,但是细看之下发现,实际上是完全不一样的,郑仕像是看了瀑布要写游记一样的观看得特别仔细,也没有像其他游客那样发出赞美和惊讶的声音,只是细细的看,可能这都是一个美术学生在学习美术的过程中养成的观察事物的好习惯吧。

郑仕在看瀑布群的时候,不单是只看了瀑布,还有边上的风景,像是自己在构图一样,每一棵树长的位置都一一看过,每一块石头生长的位置都没有放过,大的石头、小的石头、大的树和小的树都在他的观赏范围之内,实在是得到了美术的启悟才能有这样观看的欣赏方式。

他还特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不多,只是照了几张而已,而且把摄像头对准瀑布群的只有一张,有的是单一的山坡,有的是石头和瀑布一起照,有的是树和瀑布一起拍,有的是以瀑布为背景,拍树,有的是以山为背景,以瀑布为摄像目标等等各异的照片存了几张。到了临走的时候,郑仕没有不舍,只是大步往回赶,像是后悔走了这一遭一样,其实不是,他有另外的目的,他想马上赶回去,买上宣纸和笔还有简单的颜料,把所看到的马上画下来,怕时间稍微长了,就会忘了某个对于构图来说重要的细节。

果然,郑仕到了街上四处狂奔找宣纸店买纸和笔还有颜料,找了很久才买齐了这些,马上赶回旅店,开始作画。开始画画的时候可能是由于性急,画了两只纸都只是开了个头就把纸张从画板上拿下来,捏成团扔进了垃圾桶,可以看出郑仕虽然有时候有些随意,但是对于他的专业美术来讲很是讲究,对自己的要求也特别高。他叹了口气,终于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出在哪儿,马上让自己停下来,放了杯水在桌子上,喝了两口,让自己安静下来,把劳累赶走之后再进行作画。这些举措一看就是行家啊,并且是细细的研究过自己的人,知道自己在什么状态下的工作并不好,什么状态下的工作能行。

歇息了大概十分钟,郑仕又重新将一张宣纸工工整整地放在画板上,调理好画笔,将作画时的姿势舒展开,身体十分端正地坐在画板前的椅子上,开始了,他臆想到要将今天看到的山水浑为一景地完整地画出来,把一幅真实的藏布巴东瀑布群凭借自己的巧手呈现在画纸上。门是开着的,外面有脚步声正向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过来,郑仕入神的状态肯定不会被这么点脚步声打扰的,直到有人好像站立在自己的门前,才稍稍有点慌神,等到站立门边的人说,兄弟,在画画呢?郑仕才收住,扭过头来看着那个跟他打招呼的人,正是他出门时候看见的隔壁住客三口之家里的男人,身形魁梧,这时候一个完整的活人真实地近距离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更能感受到一股正气凛然。郑仕说,是的,出门走了一趟,觉得看到的一处景观非常好看,想把它画下来。男子问道,你学画的?郑仕说,嗯,在大学的时候是学美术的,从小就挺喜欢画画。坐,坐。怎么称呼您?男子说,我姓江,江一建,是一名老师。郑仕说,哦,江老师,我叫郑仕,是一名毕业不久的学生,出来逛逛。江一建问,大学生吧?郑仕回答,是。江一建说,挺好的挺好的,工作不着急,以后有的是上班的时间,还年轻,到处走走,多看看,对自己将来很有用处。郑仕说,唉!就是出来走走,也没什么意图。江一建说,没有意图才能对自己有用呢,有了意图可就不成了。你看你,出门旅游都不忘了自己的画作,将来肯定有自己的成就。郑仕笑了,哈哈,能有什么成就啊,瞎玩儿呗。江一建说,年轻人要对自己有信心才行。郑仕说,也是,不过有时候信心很不给面子啊。江一建听后也笑了,哈哈,没关系,人嘛,哪有一帆风顺的,哪里没有些坎坎坷坷呢。

这时候,隔壁传来一声摔碎东西的响声,接着是小孩的哭声,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叫你不动不动,这下好了,你自己弄吧,不管你了。江一建一听是自己老婆和孩子的声音,起身就要走,说,哎,这孩子不听话,大人就得麻烦了,我先走了,兄弟,你画画。郑仕说,好,好。江一建赶忙离开,郑仕修整后准备进入作画时的状态这一经搅扰又得重新来了,郑仕也毫不气馁,可是正当准备之际,隔壁的动静似乎更大了。

是江一建教训孩子的愤怒的声音,这下好了,手机都被你摔坏了,你这孩子,三天两头儿就得损坏一样东西,前两天才被你把笔记本屏幕弄坏了,这才刚修好一天,手机又被你摔坏,你小子真是欠揍啊!看我不打得让你长长记性……。郑仕一听快动手了,就赶紧跑过去看看,一到门口,孩子还在哭,江一建正准备伸手将自己的巴掌拍向小孩的屁股。孩子的妈妈赶忙护着孩子不让打,郑仕拉住江一建的手,说,江老师,小孩子犯这样的错再正常不过了,跟他好好的讲嘛,不要打他。江一建一看旁人都插手了,这才住了手,又好像只是比比样子,并没有要打孩子的意思。

江一建虽然是住了手,但是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这样的孩子从小不教导好,以后长大了也是个祸害,做事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只要一有东西被他弄到手,不是被摔坏就是被整坏,气死人了,败家子、败家子。郑仕还不停地安慰着江一建,说,孩子还小嘛,不懂事,手上有东西只顾着玩儿,也没想把它弄坏啊,都是不小心造成的,以后长大了就没事了,我小的时候还惹我爸妈恼怒得不得了呢,可是最后呢?我不是照样没像他们当年说的那样,什么……要把整个家都败完啊、要把屋顶上的瓦都给掀下来啊。江一建这下都被逗乐了,这时候,江一建的老婆端上来了一盘水果,放在了桌子上,招呼着郑仕吃水果,郑仕一看江一建的老婆,也是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说话也很是得体,于是便问道,嫂子也是老师啊?江一建的老婆说,是啊,我们两是一行的,都是老师,但是你看他那样,凶巴巴的哪儿像个老师的样子啊!郑仕笑着说,当爸爸的嘛,很多时候都表现得要凶一些。

郑仕吃了一瓣削好的苹果,然后觉得没什么事了,说话也不是那么熟悉,所以没聊一会儿就借故离开了。郑仕说,我还在画画呢,我先走了,谢谢啊!江一建说,哦,那好,那你去画画吧,有空过来坐坐,我们都还有几天才回去呢。郑仕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就没多问,出来了,进了自己的房间。郑仕心想,这么两下人家就为我切上了一盘水果,这社会的人也不像平时吹牛闲说时候说的那般冷漠不堪嘛,只要是将心比心,彼此都以诚心诚信相待,哪儿还能生出无缘无故的仇恨来呢?再怎么熟悉的人不都是从陌生开始相识相知的吗?当然了,眼前的这对夫妇倒是和别的人不一样,毕竟是老师,是职业造就了他们的素养,别的人可能就不一样了,倒是也说不一定,大千世界,哪儿是我能想得完想得好的呢。郑仕便放下这些多余的猜想,坐下来开始画他那副已经被各种原因耽搁很久的画了,再不画都快要消灭掉刚才时候的热情了。

在晚上天黑上灯时候,这幅画终于画完,从画上看,看到的不只是瀑布群,还有山、树木、渐变为黄色的叶子和一些植被、还有瀑布群边上的石头、大的小的样子各异,构图十分精美,仿佛就是将一个远镜头下的清晰的藏布巴东瀑布群通过他的笔定格在了宣纸上,只不过没有游人观赏,没有水流之声,没有秋风荡漾,但是看起来仍旧十分鲜活。郑仕自己看了都觉得好,不是谄媚自己的画技,而是这样的作品在上学的时候是他没有画出来过的,在他暂时的画作生涯里,这算是一副迄今为止的上等之作,这才是郑仕感觉到得意的地方,也是他觉得这或许是出来旅游的意义,更或者说,这次出来旅游的作用是真的放开了心扉,放开了以往心里面的那些不知因何而起的隔阂和压抑,才有这样一副画作出现,他很高兴。

晚上,郑仕正当要出门的时候,江一建正在他们的房间门口背着手游荡,像是在等待郑仕的出现,因为这个时候正是郑仕要出门吃饭的时间,而一旦出门就必须得经过江一建他们的房间门口,像是掐准了时间在这儿等一样,但又像是一个出来旅游的人正常的闲散之心,无所事事地敞开了房门,闲情地踱踱步。刚好等郑仕路过时,果然被江一建叫住了。江一建说,兄弟,大晚上的还要出去啊?来,先吃饭。郑仕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心里觉着刚才才在你们家吃了水果,现在又叫我吃饭,又没做什么帮助他们的事儿,确实有些让人难于接受,况且郑仕才是一个刚进入社会不久的人,这样的热情自然让他受不了。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不好意思的说,这不太好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顺便出去办一下,不然待会儿就真的晚了。江一建一听,确实才相识不久,这样强留人家吃饭自己感觉都有点强人所难了,于是只好说,那好吧,下一次咱们好好的吃一顿饭,不为别的,你说咱们大老远在来到西藏这里,还成了邻居,哪怕时间不会太长,你又那么有才华,我就是特别喜欢你这个人,刚才家里面闹了点小别扭,你都赶过来招呼,真的真的,你很好,今天我们也是从外面叫回来的菜,下一次我们外面吃,我请我请,今天你说你有事,那就不耽搁你了,快去吧!早点回来啊。郑仕一听,心里挺暖的,一个人出门在外,只要有个人嘘寒问暖的就挺知足了,这下好了,还有一个像兄长一般的人的疼爱和呵护,这感觉真的像是在家一样,顿时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出门以来,尤其是离别了阿真以来,空了的心这会儿又重新踏实了许多。

郑仕正要走的时候,江的老婆又在房间里面不停地说着挽留的话,郑仕说,今天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咱们下一次一起,谢谢嫂子啊!于是兴奋地匆匆离开。这时候快八点了,郑仕说是有别的事情,实际上就是一个还未经多少世事的年轻人口中为了躲避不好意思时的借口,根本就没有别的事情,只是简单地出去吃饭而已。当然江一建也是知道的,这是郑仕不好意思在这么短暂的相处时间里就要去别人家里吃饭时的羞涩心里在叫他快点离开。

走在夜晚的拉萨的街上,那种漂泊异乡的感觉此时在一阵阵涌上郑仕的心头,哪怕这实际上只是一次旅行,但是出门这段时间以来,郑仕看见的和听到的都足以让先前的那个闭门在学校的自己有了很大的感触和悄然发生的变化,从此时往前看,这旅游一路以来,他算是非常幸运的,虽然旅行就应该一帆风顺,不会有太多的问题,但是他遇到的都是真实的幸福,阿真,你在哪里?郑仕慢慢走着,慢慢想着,或许江一建又是另一个阿真呢,哎,老天,谢谢你了,郑仕想到这些,看着拉萨秋天夜晚的天空,月亮都已经上了人们的头顶,只是这月色只留给抬头仰望的人,因为它的光芒在城市早已被街灯所掩盖,无法唤起人们对这自然之美的注意,其实它的美丽还一如千百年前那么皎洁、清澈。

天亮不久,郑仕已经醒来,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行程,郑仕对行程的安排总是临时抱佛脚,事先从不去想起、从不安排,这样也符合他这个随性之人的举止。懒了好一会的床,拿着手机翻得自己都无聊了,被子在他醒来时还算规整地铺在他的身上,现在已经被他左右乱翻,裹成了一团,乱糟糟的。下定了两次决心要起床出门,但是都没有成功,直到第三次自己赌咒发誓搞了一堆,“郑仕你这一次再不起床就会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郑仕你这一次再不起床就会一辈子碌碌无为、郑仕你三分钟都还不起床就一直穷得没朋友,”终于不知道是不是这办法很奏效,坐起来,起床了。

洗漱完毕,背起背包,出门了,今天,郑仕要去大昭寺。大昭寺的建筑风格十分奇特,并不像中式的寺庙建筑风格,也不是一种单一的外来建筑风格,而是融合了藏、唐、尼泊尔、印度的建筑格式,它的存在,成了藏式宗教建筑的一直典范,以它这样风格的在藏庙宇从此逐渐兴起。郑仕走进这座千古恢弘的宗教殿堂,内外皆是丰富多样的色彩,空间宽敞,造型各异,眼睛就从来没有停息过,一直在转动,脑子也一直在转动,被从未见过的这样的建筑风采所深深吸引,专心的程度已经忘乎秦汉,不知今朝何夕。这样的专心似乎很是自然,没有逼迫自己要强行专心地看眼前的这些建筑,但是从内心深处、从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没有拒绝过,也没有了其他什么打算,只是静静的看,对于一个好动的美术生而言,看见好看的事物将其画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一次,郑仕没有了这样的想法,从看见到被吸引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这样的打算,不是忘记了这样的打算,而是他自知还没有这样的功底。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离开,看得很慢,脚步也移动得很慢,没有眼睛疲劳的感觉,已经到了中午午饭时间的点也不知道饿,肚子也没有提醒他该吃饭了。就这样看了很久,身边有往来不绝的游客,美女没有转移他的注意力,嘈杂声没有打断过他的思维,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盯着眼睛范围内的那一方那一点建筑看,仔细,仔细得生怕漏过哪一点色彩没有进入眼帘,生怕哪一个结构没有被看清。仔细时候的表情超乎他往常的神色,这时候,郑仕真的像一个历经沧桑饱经历史的风雨而又魅力十足的男人,时间真的可以做到把人的表情变得如此丰满,然而当时间还不够的时候,专心的程度也好像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来代替时间的这一功效。

这么认真的强度观看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进寺时大概上午九点,这么几个小时下来,各种疲惫都已经在昭示着他快要停下来了,人总归还是人,极限不是没有限度,这时候终于到了郑仕的极限了,好像是从一个美梦中醒过来一样,兴奋的余味在即将离开时候都没有消退,只是这个时候真的该去为自己补充能量了,肚子已经撑过了最后的忍耐。郑仕慢慢的不舍的出来,向着有餐饮售卖的地方走去,就是最后在进餐的时候,他的魂都还没有完全从大昭寺移挪出来,都还是在心里残留着对大昭寺的留恋。吃完饭,郑仕东逛西走了好一会儿,发觉自己的腿脚都有些酸了,然后才向着自己的旅店返回。

此时,拉萨已经是傍晚,秋天的拉萨在没有阳光的天气里,显得十分的沉寂,有点冬天萧索的味道,让人十分沉郁,让人十分想家、想回家。郑仕眼望着来时的方向,这一次,是这傍晚光景让他头一次有了想家的念头,刚才在大昭寺感受的激情似乎也没能抵过这一幕失落的傍晚带来的愁绪。

街道上,有个三十左右的男子陪着妈妈有说有笑地聊着,母子俩像是很久没见,像天涯归来重逢般的亲切,也许,这世界的母子即使天天相见,纵使偶有矛盾,想要有这画面般的温情随时都是不需要表演就能呈现的,妈妈真的就是一个家,尤其是远走久离的孩子最能体味。郑仕想着,是该回去了,出来这么久,完全就把自己当着一个天涯浪子,其实,他怎么可能是呢?妈妈一直在给他发微信,叫他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注意别感冒了等等关心的话,在先前还有很多激情撑起他游荡的信心时,还能像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样不管不顾,但是现在,出来这么久了,是该回家了。

回到旅馆,已经是晚上,郑仕正要洗澡,房间门不停地被敲响,郑仕开门一看,哦,江老师啊?江一建说,嗯,兄弟回来啦?郑仕疲劳地说,对啊,今天累坏我了,进来坐。江一建面带笑容地说,不了,你都累成这样了,赶紧休息吧!郑仕确实是累了,说,好,那明天见。江一建这一听,刚好可以说正事了,说,对了,明天我们一起吃午饭,你不会又一大早就不见了吧!我们就在旅馆里吃,我叫几个菜,喝点酒。郑仕惊讶地问道,啊?还喝酒啊?江一建说,对,喝点酒,啤酒,没事。郑仕说,好、好,喝点啤酒可以接受。

郑仕还在睡梦中,就被敲门声惊醒了,很是急促的敲门声,郑仕以为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是谁,赶紧翻身起床开门,一看就是隔壁房间的孩子正在往回跑,像是将谁作弄成功后快点把自己躲起来时的动作,快步往回。江一建这时候出门来,看见郑仕站在门口,说,兄弟,起床啦!快点洗脸,过来吃饭,马山就到了。郑仕说,好,我马上洗脸,就过来。

郑仕一进江一建们的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郑仕坐下,江一建也坐下,只有江一建的老婆还在忙活着,在拿啤酒过来,在拿倒酒的塑料杯子过来。小孩子坐下也不消停,不是向东边坐一会儿就是朝西边坐一会儿,就是不安身。

江一建倒满了两个酒杯,只有两个酒杯,郑仕一个,他自己一个,正在开始喝酒的时候,小孩在旁边大声地吼了起来,我也要喝,我口渴了。三个大人笑了起来,笑一个小孩,可乐了。江一建的老婆帮孩子倒了一杯水过来,小孩就是不依,指着郑仕们的啤酒杯说,我要喝他们那个。江一建老婆说,小孩子不能喝酒,只能喝水,江一建说,等你长大了,我们喝酒,现在还不行,不能喝。

小孩很不情愿地走开了,江的老婆喊到,快、快过来吃饭。郑仕说,快来吃饭,小孩子不能喝酒,但是一定要吃饭。哈哈,江一建和郑仕笑了,江的老婆还在哄小孩来吃饭,两个男人已经开始喝酒夹菜了。江的老婆还是没能成功将孩子哄过来一起吃饭,只有三个大人围着一张桌子吃了起来。席间,江的老婆问郑仕,兄弟,还有多久回家啊?郑仕说,快了,就这一两天就要回去了,江的老婆说,哦,我们也是后天回去了。江突然想起了那天的问题,问道,你们这个时候学校应该上学了吧,怎么你们还在外面呢?江一建说,是啊,我们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回去可得忙死了。郑仕说,老师这职业好啊,一年还有两个长假,舒服啊!江一建说,开始入这个行业的时候,说实话,还真就是冲着这两个长假去的,哈哈,大家都笑了。

但是后来,发现每个行业都是不如意的,教书吧,是好,这个工作在别的人想来是不累,小孩子的问题,大人能做,都能解决,更何况你还是一老师呢!正当你去了之后啊,才发现不是这样的,还有很多事儿麻烦着呢!郑仕说,是的,每个行业都有它不好的地方,我听说,你们还有领导对你们的考核,拿学生的分数成绩来评定你们的成绩?江一建说,是这样的,这样老师也没办法,只能去跟学生加重负核了。郑仕说,所以现在的孩子才有做不完的作业,背不完的课本,上不完的补习班?江一建说,嗯,应该就是这样的连锁反应吧!郑仕说,可是孩子总归是孩子啊,哪儿有那么多能量?大人每天上班8小时还累得不要不要的,孩子不苦吗?他们不反对吗?江一建说,在家有望子成龙的父母,在校有严厉管教的老师,他们哪儿反抗去啊?他们怎么反抗啊?郑仕闷着脸问道,江老师,这样的孩子成绩真的优秀吗?江一建吃完了一口菜,说,不,我不这么认为。孩子,为什么是孩子?就是他小,他不能承担太多的事情和压力,整个社会都应该帮助孩子,让他们成长,而不是他们生下来就已经长大了,就能做大人做的事情,就这一个角度来说,孩子应该是慢慢的做事情,不急不躁,一点一点的来,但是现在他们不是这样,要担负的东西太多了。郑仕说,是啊,我很多次在公交车上都看见孩子背着一个沉重的书包,随便拉着个东西,就睡着了。江一建说,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孩子,长大了我估计多半都是时常担心这担心那的,没有安定感,再说这么多事情,他们哪里还有自己的时间,孩子也是需要自己的时间的,做梦嘛,只有睡觉做梦的时候才是他们的。郑仕说,其实很多家长也知道这样对孩子可能不好,但是太多刻苦努力的成功例子多呀,大家都知道啊,就又不反对了。

江的老婆调侃式的插了一句,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说完,和郑仕一同大声地笑了。

江一建说,是的,刻苦努力是可以换取成功的,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这样换取成功,再说,那些刻苦努力的都是针对一门学科,就算是大人、是科学家,我也不见那一年的某一个人获得了几项诺贝尔奖啊!多门功课一起努力,这就难了。郑仕笑了,说,可是孩子不能在小学的时候就能分科学习啊?江一建说,对呀,这就是个问题了,但是至少我们能不能不要用尽手段去逼迫他们学习,我承认有的孩子学习没有自觉性,但是就不能有其他的办法吗?就不能不要拿成绩来考核一个学生和一个老师吗?郑仕问,如果不拿成绩来考核,那拿什么来考核比较好?江一建说,兄弟,这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希望我们的社会能够给出这个答案,给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话说到了这儿,两人都不再像先前那样激烈昂扬了,虽然喝了酒,但是这时候还是双双住了口,不知道是说完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时间气氛陡然消沉了许多,这时候小孩子将床的包翻倒在地,稀稀落落的声音,包里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乱七八糟的掉在了地上。江一建又是准备大怒的脸色显现了出来,郑仕一看江的神色,赶在江还没有站起来、还没有开口前就制止了他,说,小孩子之所以为小孩子,就是因为他们的行事作风不尽如人意,需要帮忙他们长大,这话你刚才说的啊?江一建一听还真是笑了。郑仕一看,从包里面滚出来的全是证件,毕业证、驾照、教师资格证、普通话资格证红的黑的摆了一地,江的老婆赶紧过去又慢慢的装了起来,一个一个的捡起来慢慢的装在包里,像是怕旁边的人没看见一样,慢得像视频被卡住了,只能一点动作一点动作的缓慢地进行。郑仕开玩笑说,江老师,你们出门旅行都把证件带齐全了?江一建呵呵一笑,说,反正也没多重,就顺带过来了。这时候小孩倒是不闹不说地坐过来吃饭了,好像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儿没有受到大人的惩罚刚好就抵消了刚才的不快。

江的老婆问郑仕,兄弟,你出来多久了?郑仕回答说,快一个月了。江的老婆说,哦,这么久了啊?郑仕说,嗯,还好啊,反正暂时又没打算上班,不过也快回家了。江的老婆,嗯,花了不少钱吧?你爸妈真大方、真好。郑仕有点小尴尬,又不是爸爸妈妈给钱来旅游的,又不太好说是借钱和靠途中别人的给予,只好说,还好、还好,花了一万块钱了。江的老婆说,那你还算节约啊!出来这么久了才花一万块钱,旅游可不比平常过日子。郑仕说,我出来旅游,其实就是走走,没有花销的准备,所以用得少,倒是你们,怎么不住酒店啊?江一建这时候插话说,我是觉得吧,没有这个必要,舒服是舒服一些,酒店嘛,高档一点,但是旅馆也不错啊,能省就省了,我们都是能省钱就不多花钱的人。郑仕说,对对对。

郑仕担心还要在钱这问题上问出点什么来,怕问出了自己的穷酸,赶忙说,我吃好了,谢谢你们啊!我还要出门再去看看,然后就要准备回家了。江一建连忙说,好的、好的兄弟,我们也出去看看最后一次西藏了,明天就要回家。郑仕说,哦,对了,今天晚上我请你们一家吃饭,江一建说,算了,兄弟,你不要老是惦记我们请你吃了这么一顿便饭,以后还会遇见的,我加你个微信吧,以后咱们有时间了说不准还能一起出去旅游呢!郑仕说,好啊好啊。两人便互相加了彼此的微信,然后离开了。

郑仕离开的时候,江的老婆有一种较为失望的眼神看着郑仕的背影,江一建用另一表情回复他的老婆,别担心,小孩在忙着他自己的,郑仕走了,也像一个孩子,一个大男孩。江和他的老婆到底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出来,或者有什么事情藏在心里?

郑仕出来后并没有去拉萨别的什么景点,只是背着包走了一些他这几天以来没有去过的街道、角落,拍了一些照片以示自己来过,留着自己第一次来拉萨的痕迹,留着给自己第一次出游的纪念。旅游快结束了,暂时对于郑仕这个比较随性的人来说没有多少感慨,心里面哪怕装满了感激,这一路来,碰见了真的人、好的人,但是都暂时不能冲击他要回家的兴奋。郑仕走在一条街道,路人很少,是拉萨这座城市比较落寞的街道,他掏出电话来,拨打了好友吴余的电话。

吴:喂,西门庆啊?哈哈

郑:你好,吴(武)大郎,嘿嘿

吴:滚、好久回来?

郑:快了快了,就一两天。

吴:这段时间遇到什么了,这么久才有个电话打来。在大理有几次艳遇啊?

郑:哎哟,遇到很多次了,刺激啊

吴:那快讲,都是些长什么样货啊

郑:看你渴的啊!回来跟你讲,讲清楚所有起因、经过、高潮、最后。

吴:哟,还有高潮、你有吗?你能吗?哈哈

吴:要么现在讲,要么回来自己住酒店去。

郑:酒店,老子出来这么久了都没见过酒店什么样

吴:嘿,说得像人家亏你似的,不就是自己穷吗?住不起嘛,还有点抠嘛,舍不得嘛

郑:小伙儿,这叫节省,知道不?

吴:好了,不讲算求,回来不见

郑:搞得我很稀罕见你似的,挂了

吴:拜拜

电话就这么在一阵玩笑之后挂断了,连最后句“拜拜”都是玩笑。郑仕想着马上要回去那座熟悉的城市就有点兴奋,所以第一个想起来的还是吴余这个好友,在那座城市等着他的朋友好像只有一个吴余,在那座城市值得怀恋的人除了吴余好像也别的了。郑仕想着,还是跟吴余又发了一条微信:这次回来,我要跟你讲讲我在大理遇见的阿真。郑仕没有很快得到回复,他拿着手机继续拍照,继续浏览,想要把这个地方自己觉得美的都拍下来,都带走,好像再也不来了,再也不见了一样。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下午快近黄昏的时间,郑仕想着,这要离开的时候,怎么这时间突然就跑快了?此时,天空也正在密积着阴云,想是又要大干一场的布阵,郑仕赶紧往旅馆回去。

一场大雨还是来了,整个拉萨城全部都被淋湿,十几分钟后整座城像是被洪水冲了一样的,痛快地在江海里洗浴了一场,雨还在继续,已经整整二十分钟了,雨势不缓,猛烈而干脆。郑仕坐在旅馆,开始收拾东西,把衣服裤子叠起来,把鞋子装起来,把包上的灰尘用纸巾慢慢的搽干净,不想带走拉萨的一点尘埃,把一切都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发现在旅馆床脚还有一个密码箱,孤独的待在那里,好像它本不属于这里,本来不该在这里,它似乎在发脾气说,我不是你的密码箱,它似乎在委屈的说,我要我的主人。郑仕看着这只密码箱,把它慢慢的拖出来,然后也安静地蹲下来,也慢慢地拿纸巾把它也搽了一遍。这是阿真的密码箱,装有一万块钱还有一封信的那只密码箱,钱早已经被郑仕存在了银行卡上,信已经被好好的珍藏在包里,珍藏在心里,密码箱的使命算是完成了。这时候,窗外渐见黑色,雨势也缓了下来,只是还在不停地下,没完没了的下,像是不打算停下来的意思,这一场雨,不知道要淋傻多少人,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这个征兆,中午的时候也依然没有,郑仕隔壁的江一建一家就是这样没有任何防护就出去的。

天黑了,郑仕把离开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整个人和行囊整装待发,一颗归去的心再也按耐不住,最好是马上就能跨过这漆黑的长夜,来到回去的白天。突然,外面有吵嚷的说话声,一听,是江的老婆在埋怨江要走那么远,那么偏僻的一个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遮蔽的地方,江一建辩解说,这次完全就是个意外,知道要下雨,我还哪儿都不去了呢?可是谁知道啊!江的老婆说,你是男人,你出门的时候就不知道多准备一下?查查天气预报、带一两把雨伞、租个车出去什么的。江一建没有说话了,将房门打开。郑仕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该出去,两口子吵嘴,别人就别轻易插话。

等江一家进了房间,吵嘴声慢慢的平息下来,郑仕正在庆幸自己不会出去劝架的时候,江的老婆又开始大吼,完了,钱包手机全都不在了,看看有没有在你的包里面,江一建惊讶地说,不都是在你的包里面嘛,我的包里全都是证件啊,出去的时候就没装过钱包和手机。江的老婆急得不得了,说,那完了,全都不见了,全都不见了,最后哭了出来。可能是孩子见到妈妈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大人小孩混杂的哭声,这下才把郑仕不得已地逼了出来。

郑仕看着他们一家失望的眼神,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非常着急,钱没了,银行卡没了,回家也回不成了。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郑仕说,你们可以拿我手机登你们的微信找你们的亲人朋友,看看能不能为你们想想办法,江一建说,我记不住微信密码,江的老婆也说记不住密码,这时候江的老婆坐在床上抱着孩子,绝望。江一建也是呆坐在凳子上,眼睛里全没有了神,江说,就算有人跟我寄钱来,现在连卡都丢了,也没办法。郑仕说,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密码登微信,如果登上了微信就好办了,钱可以寄我这儿,我取出来给你们,但是问题是现在这个办法都被堵死了。江的老婆说,可不可以登录微信找回密码,然后重设密码。郑仕说,这样也不行,你们的手机掉了,没法获取验证码。

一家人打算明天就要走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万般无奈,银行卡和身份证在钱包里一起 丢了,手机也丢了。这样的事儿碰到谁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会绝望,郑仕想着这些,心里突然爆发了人性本来的善良,再加上这些天的相处,觉得他们都那么善良,现在这个时候就是考验自己人性的时候了,但是郑仕本来就没多少钱,现在卡上加上阿真给的一万块钱也就还有一万二千块多一点的样子。心里挣扎着,到底自己该不该拿出一笔钱来给他们,送他们回家,但是,自己还想拿着这点钱回去找工作时候拿来垫底呢!

江一建老婆好像看出了郑仕的心事,知道他的内心在挣扎。于是便说,兄弟,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自己想办法,你也是外来旅游的,又不是当地人。江一建接过去说,兄弟,没事,我们会有办法的。郑仕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好说,明天、明天如果实在想不出办法的话我先给你们车费钱。江一建说,不用不用,兄弟,你还这么年轻,又都是出来玩的人,能有多少钱啊,我们自己想办法,谢谢哈!这时候,小孩子在妈妈怀里,看了爸爸,又看了妈妈,小家伙突然说,妈妈,我们睡觉,明天回家。江的老婆说,好,我们睡觉,明天回家,眼睛又红了。这是母爱本能的爱和承诺吗?郑仕说,在云南大理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好大哥,给了我点钱,没事,明天我取给你们。江一建说,明天在说吧,兄弟。

大雨过后的秋天,拉萨的夜晚是个很能让人安眠的夜晚,不过在这临走之际,郑仕还碰上了这么一件事,心里虽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付钱给江的一家,让他们回家,但是还是会有些骚乱,不知为何。再说这个夜晚还很长,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发生呢?一切都像是巧合,又那么自然。

凌晨一点的时候,郑的房门在被不停地敲着,郑惊恐万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了下手机,时间是1:03,更是惧怕了,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情找到我呢,心想。胆战心惊地开了门,一看是满脸慌张的江一建,慌里慌张地说,兄弟,这下,你得帮帮我了,真的是没法了。郑仕看见平时都很稳当的一个人突然变成这样了,也是又急又怕,说,什么事啊?江老师。江一建说,小孩白天被大雨淋了,晚上十二点,发高烧,送去了医院,非常危险,孩子还是昏迷的,还在医院抢救,但是需要钱,可能得15000。郑仕一听这么多钱,自己也没有那么多啊,只能说,江老师,我没那么多钱。江一建急促地说,兄弟,你有多少,你得帮我应个急啊,差点哭了出来。郑仕说,我、我、我只有一万块钱了。江一建说,一万块钱就一万块吧,我有你微信,到时候我一定一定还给你,希望你相信我。要不你多住几天,我们也多住几天,我把钱还你了再走。郑仕一慌,又怕又急,又是牵扯到孩子的生命问题,这可是个大问题啊,于是就答应了。大半夜两个男人直奔银行取款机,慌里慌张的,郑仕也这一路狂奔过来,什么也没想,取了一万块钱给江一建。

江一建拿着这一笔钱转身就要走,郑仕说,江老师,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孩子吧,江一建说,谢谢兄弟,但是你还是回去睡觉吧,现在去了也见不着孩子,正在抢救呢!郑仕说,那好,你们不要急啊,孩子会没事的,医生一定会帮助你们的,这时候江一建已经急忙地走出离郑仕很远的地方了,老远的回了一句,好好,兄弟快去,谢谢你啊!这样如火烧致命之处的心急,似乎只有在孩子危难之时,父亲才有。

郑仕慢慢的回了旅馆,钱借出去了,总算是做了点事情,也算是帮了一次大忙,郑仕重新躺在了床上,熟睡了,都其他的事情毫不顾忌,毫无疑问。

天亮了,秋天里的晨曦,东升的旭日,总有一种有别于其他季节的味道,普照大地,金光灿灿,洒在万物身上,野草和庄稼,在微风中晃动着成熟的身影,似乎也预示着不久于人世的悲号,只是在早晨,还是显得更有希望。拉萨的早晨,随着人流涌动,随着汽车奔驰,随着店铺开门和学校的铃响,这一天开始了,是的,一切都显得很有希望,一切的发生又都那么充满可能。

郑仕睁开眼睛,看着房间里已经在昨天就整理好的行李,心里有回家的喜悦,也有即将要离开的失落,复杂的情绪裹挟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隔壁一家的事情,还有自己已经借出去的一万块钱。突然,隔壁好像有开门的声音,但是不是这么些天来熟悉的那三个声音中的一个,奇怪,郑仕起床,不洗脸不梳头就开门要出去看看究竟,因为晚上之后,隔壁一家的事情真的就跟他有很大的关系了,因为熟悉,因为孩子,也因为自己的钱。

郑仕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江一建一家的房间门是开着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很多猜想。走过去一看,是打扫卫生的旅馆老板,这一幕曾发生过,在大理,阿真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很像很像,不过这一次郑仕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阿真是阿真,江一建不是阿真。老板看见郑仕,问,起来了?郑仕答,嗯。然后有点害怕地问道,老板,他们走了吗?还是出什么事情了?善良的郑仕心里还是想着那个昨天被大雨淋湿的孩子可能……,老板说,走了,也出事情了。郑仕问,出什么事情啊,是不是孩子……?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词来问孩子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就被老板把话接过去,老板严肃而又嘲讽的看着郑仕,说,孩子?孩子怎么了?郑仕说,孩子不是病了吗?老板说,哦,这个啊,不知道,就知道这两大人是骗子。郑仕惊恐万分,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完了,一万块钱完了,被骗走了。老板看着郑仕快要崩溃的样子,急忙问,你是不是给他们骗了,啊?郑仕说,昨晚上他说小孩子住院了,病危,找我借钱上医院救人,我就借给他一万块钱,郑仕说着话,声音里满是无助。老板说,你这年轻人啊,人家说借你就借啊,现在这骗子已经很多了,你是今天才听说的吗?快去找警察吧,警察刚从我们这儿问了些情况才离开不久,他们已经被抓住了,今天早上在车站。郑仕一听被抓住了,又突然间回了神,说,好好好。

郑仕找到了警察,说明了情况,警察说,现在还不能把钱还给你,我们需要证实这一万块钱确实是你的才能给你,郑仕明白这样的程序,没多说什么,要走的时候,郑仕又问了警察,估计要多久啊?警察说,应该很快,到时候我们还要联系你,你要保持你的电话畅通。郑仕又问,我能看看他们吗?警察说,现在不行。郑仕又问,孩子是不是真的病了?警察说,孩子没事,装病的,是有点咳嗽,但是没有去医院。郑仕慢慢的走了,很慢很慢,很失落,心里这会儿都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依然残留着害怕。

郑仕直接回了旅馆,看见正待回家的行李,心想这得要等多久啊?这时候才洗了脸,刷了牙,冲了澡,然后觉得一切都又恢复正常了。他打开手机,发了一个朋友圈,这样写到:

骗子,可怕的骗子,更可怕的是心机如此深沉的骗子,最可怕的是把善良表演得如痴如醉的骗子。

下午六点的时候,郑仕正在检查行李还有没有遗漏的,正要打开包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急忙掏出电话来接,他知道这个电话很重要。是警察打来的,于是他赶忙又去了警察局。

郑仕拿到了这一万块钱,心里面很是感激,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警察说:年轻人出门要小心啊!不过像他们这样行骗手段这么高的骗子也确实让人防不胜防,他们流动作案,在各大城市行骗,都是舍得花时间,套别人的大钱。郑仕问,他们真的是老师吗?警察说,什么老师啊?他们在其他地方还说自己是商人啊、导游啊、投资人啊等等,身份多了去了,见目标行事了。不过这一次,他们确实是恰巧碰到了你,没有盯你,就顺便行骗。郑仕顿时就蒙了,说,这顺便行骗还把我引诱了几天?警察说,他们做“大生意”的,这点不算什么。郑仕在临走时说,这样的骗子,真得靠你们了,警察说,我们尽力。

晚上十点,隔壁又住进了新客,又有孩子,还是两个,好像陪同的只有一个单身妈妈。郑仕心里又是一紧,不过也没关系,明天就回家了,仿佛一切危险只要回家就能避免,只要回家就是绝对的安全,但是那些住在这儿的人们呢?那些住在各种陷阱都存在的城市的人们呢?这儿也是他们的家,城市也是他们的家呀!这世界,你逃不掉。郑仕还是想着江一建一家,在自己的隔壁住了这么几天,往来都和常人无异,没有丝毫的不对劲儿啊,怎么会是骗子呢?要不是自己被骗了,可能郑仕无论怎么样都不敢相信那对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夫妇会是骗子,他们平常的行为和语言举止几乎是完全符合郑仕心中的老师形象的,也符合常理下的善良人的形象,把善良包装成这样,他们累吗?是煞费苦心还是随意而为?这些问题真的让上当的郑仕很为难,因为无从辨认,心中的恐惧总是不能消除,更可怕的是在下一次遇到相似情形的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应对。一时间,郑仕满脑子全是些难于解开的问题,还是用年轻人的方式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苦闷吧!郑仕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深夜了,我还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明天,带着微笑回去。

旅馆的窗帘已经泛着白光,郑仕拉着行李开了门,要回去了,脸上无比的顺畅,不知道是找回来了那被骗走的一万块钱还是归心似箭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心情很好,神态很是轻松。隔壁的两孩子起得更早,男孩好像是在等着妈妈出门吃早点,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门口。郑仕拉着行李就直接出了门,门还是开着的,也许觉得没必要关,也许是忙着赶路忘记了关。门口的小男孩带着像是刚开始学会说话的腔调看着郑仕说了几个字,叔叔、门、没有关。郑仕笑着对小男孩说,我走了,待会儿老板要来打扫卫生的。小男孩什么也不多说,一晃一晃的跑了过去,把郑仕住的房间门关上了。郑仕笑了,哈哈,再见哦!小男孩只是跟郑仕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摇了摇手,并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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