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老魏是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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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是我的同事。

其实他并不老,说起来比我还小,只不过是看上去有点显老,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放到人堆里,也绝对显不出年轻来,所以有时就只好喊他老魏了。他还有一个诨名叫William,专门在公司邮件往来的时候用的,所以我们心情好的时候就威廉王子威廉王子的喊他个不停,他听得心里也受用,大约臆想着威廉王子年轻时风度翩翩的样子,答应得很是痛快,脸上涨满了笑容。

老魏个子也不太高,不过有时他会很突然地垫着脚,像鸭子拍打翅膀一样舞着手跳到你身边,然后睁圆了眼睛诡秘地朝你咧嘴一笑,嘻道:“这样,不就比你高了么?”然后他很得意地“嘎嘎嘎”地怪叫三声,带动着他鼻子边上那颗有特点的小痣一颤一颤,样子颇为滑稽,仿佛夜幕中受惊乱扑的大鸟。他有时就是这样地搞怪,让人不禁地要对他抱以鄙夷的眼光,“咦”他一回,“嘘”他一回,好在他也一笑而过并不以为意。

但老魏的人缘的确非常好,平时在公司里迎头碰面,他一路上能招呼个不停,搞得个个都跟他仿佛是亲戚。他就是这样的热乎人,跟他走在一起,看他举手投足人脉如此熟络不免让人感到压力山大,心里不禁犯嘀咕,这家伙,怎么谁都认识?暗暗羡慕他交际如此之广,有时忍不住跟他打听刚过去的那人是谁,他绕了无数弯子之后,突然如梦方醒镇定地说:“哦,我也不知道他真实名字叫什么,只记得他绰号。”

取绰号是威廉的拿手好戏,他常常跟我们说一个段子,就是他在以前的公司给人取了一个绰号,以至于后来喊着喊着忘掉那人真名的故事,气得那人七窍生烟。我们这几个跟他玩在一起挺好的朋友,也被他取了无数绰号,比如胖Cindy白铃苓黑小庆八卦云阿黄好贱之类,就连我这种对绰号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也被他撵着过来喊了一堆绰号,喊得我有时经脉错乱气血倒流,好在更多的时候,他喊我“阿云”“云San”之类颇显亲切,平复了我的心情,我总算劫后余生地松了一口气。

老魏爱看书,读的多是古代典籍,用他的话说,要看原典,最好是繁体字线装本竖着排版的最好,听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有时忍不住讥刺他一句,你咋不挖些远古的甲骨文乌龟壳或者竹简看看,那不更有古典韵味了。他嗤嗤而笑,说你这么说就有点极端了。他的屋里诸子百家诗词歌赋摆满了一桌,到他住的地方,总能看到他的桌面上半翻的凌乱书籍旁边,一个小瓷碗里装了一些炒黄豆,然后就是一个酒盅盖在红酒瓶上,酒喝得只剩下半瓶。水杯子也是喝水的时候才随手到水龙头下涮洗一番,平时散放桌上灰尘多厚也视而不见,不拘一格,于斯为盛。

跟我们聊天的时候,他常常说最享受的时光就是品着一杯小酒泡泡脚看看书。我自己是一个对酒拒之千里之外的人,所以从来不能体会他说的喝酒的乐趣。唯有看书,颇能有些共鸣。

于是我说他是诗酒剑气,旁边的阿黄不知怎么的突然灵光一闪,指着他格格直笑地损道,他是诗酒“贱”气,因为这个“贱”字重音读的特别重,我们当然一下子就知道此“贱”非彼“剑”了,这一下变生突兀,他一时语塞,忍不住脱口冲阿黄笑着爆了一句粗口:“我操”。

老魏臧否人物,常常引经据典,言必称孔孟老庄,语必带李杜苏柳,可见其平时浸淫古书之深。因为他谈锋甚健,语带滑稽,点评人物,常能奇论迭出,与人交际,也很能活跃气氛,引起人的兴趣,以至于隔壁部门的一个兄弟久闻大名登门拜访,投其所好买了一瓶好酒请他吃饭,就为了向他讨教追求女生的法门。酒足饭饱面红耳热之际,他不免口若悬河地胡吹一番,吹得那位兄弟如蒙恩师感动连连,便照葫芦画瓢试演了一番,竟然颇有效验顺利得手。老魏跟我们闲聊的时候,也如此这般故弄玄虚地面授机宜,然后在我们面前耍宝说:“你们看,现在他女朋友是追到手了吧?谁让你们不请我喝酒?”看他得意的样子,仿佛这一切全耐他运筹帷幄,我们几个暗笑,幸亏人家是追到手了,不然不一酒瓶子问候到你头上?

老魏在公司里很有女人缘,这多半归功于他的说话有趣,无论是已婚少妇,还是未成年少女,他都能相处得其乐融融。几个人在一起吃饭,有时就看他在那里手舞足蹈妙语连珠,逗得女同事们格格直笑。也正因为此,他每次跟我们几个在一起,中途也都会遭遇媳妇查岗,他都会笑嘻嘻地跟媳妇解释说是跟同事在一起,我们故作嗓音尖细,惹他媳妇不放心,让他摆个pose拍个微信照片回过去,于是他慢悠悠地摆着手机自拍摄像头,想把众人全部囊括在内以自证清白,我们又都躲着他的摄像头,不给他澄清洗白的机会,让他每次左右为难唉声叹气,说你们这些损友啊,看他捉急哭笑不得的样子,我们常常拍手称快引之以为乐事。

平时老魏也爱写写诗歌,他写的诗歌,就跟他的酒量一样,往往开头大气磅礴汪洋恣肆,开场颇为唬人,但是往往后劲不足,总有点虎头蛇尾的感觉,我想估计是他一开始用力过猛步子拉得太大一下子收不回来的缘故。但无论如何,老魏写得诗歌都还是朗朗上口值得一读的,跟天涯上有些自诩为诗人连句子都写不通的作者比起来,老魏算是用功最勤才华满腹的了。每次看他微信圈上大作一出,我们都兴致勃勃的跑去点评一番,插科打诨,大夸诗人冠盖今古,学贯中西,那李白杜甫雪莱济慈啥的只配给他倒茶提靴。他看后估计也明白了我们的不怀好意,气急败坏地顺手就回复了一句“尼玛,扯淡!”

因为爱给人取绰号,老魏也因此被人回敬了许多绰号。因为他人机灵,有人喊他“九头魏”,因为有女人缘,大家也喊他“魏主任”或者“魏妇联”,因为曾经拿着一张葫芦娃里的蛤蟆做微信图标,大家喊过他“蛤蟆魏”,因为爱写诗,大家又喜欢喊他“诗人”,但是诗人喊着喊着,就摇身一变成了“湿人”,“湿人”可就有点隔壁老王的意思了,估计老魏听着脸上会有点挂不住了。虽然有这么多绰号的冠冕,但是我觉得还没有一个绰号真正能概括老魏的个性,就好比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样,在众多同事的眼里,也有不一样的老魏。

他总是那样心思活络地给大家带来快活的空气,可爱而又风趣,但愿老魏永远这么逗逼快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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