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

        清晨时针刚指向六,等不到闹铃声响,秋月轻手轻脚跳下床,胡乱抹一把脸,飞快褪下睡衣风风火火就出了门。秋月要赶在丈夫安心,安心的妈和她的女儿灵灵睁开眼睛之前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餐。

        一家人的胃早都被秋月给娇惯坏了。外面摊上卖的早餐没秋月做的好吃,还贼贵,又不卫生。安心爱吃口味醇正的腊汁牛肉夹馍、灵灵喜欢喝营养丰富的皮蛋瘦肉粥、安心妈吃惯了外酥里脆的南瓜饼,秋月常常买来各种食材,照着食谱一点点变着花样做。

        “吱吜"一声,厨房的门开了。这是八十年代老式家属区的平房,住着几百户人家,每家厨房都在外面,和住人的屋子门对着门,中间被一条可供两三个人并肩行走的过道隔开。一排排整齐的屋子,一排排整齐的厨房(早期各家门前搭建的临时防震棚改造而成),青砖铺就的过道,长长的,窄窄的,一眼望不到头,倒也干净,古朴,舒服。

        秋月一闪身进了厨房,巴掌大的地方热闹起来了,水龙头哗啦啦啦唱起了歌,竹案板上响起了哐哐哐的切菜声,不一会儿架在灶台上的大铝锅也滋滋滋冒出了热气。

        这时候邻居家陆续有人起来了,过道里出现了脚步声,咳嗽声,隔壁的厨房也有了响动。秋月移步至厨房门口,探出头伸长了脖子冲对面屋子里喊:“妈,安心,灵灵,快起来吃饭啦。"

        老人睡眠浅,安心妈第一个走向饭桌。安心和灵灵是要安心妈再拖着长长的尾音喊上三两遍才肯下了床走出卧室的。

        当一家老小开始围坐在卧室外面那张半旧的小方桌前拿起碗筷时,秋月一转身又进了厨房,叮叮当当开始涮洗锅碗瓢盆、昨天买回家的水果、做午饭要用的蔬菜一并洗了,再沥干净水分别放进盆里、盘里、筛子里空干晾好。直到临出门前秋月才端起自己的碗随便扒啦两口,然后急匆匆地送女儿灵灵去学校,再一路小跑着赶去单位里上班。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的早晨,对于这个叫秋月的女人来说都是这么开始的。像赛跑,像打仗。跟时间赛跑,要攒着劲儿长跑;跟生活打仗,还要出手快,打得漂亮。秋月也不敢生病,她像一个飞速转动起来的陀螺,快节奏的生活迫使她一直转呀转的,她不能也没有有理由停下来大口喘息,否则一家四口的生活全乱了套了。

        安心呢,他可以一整天什么都不做,想几点出门就几点出门。安心的衣服、鞋子、裤头、臭袜子脏了只管脱下来往卫生间的水池子里扔,床头柜上永远挂有一整套,熨烫得平平展展的,那是秋月前一个晚上花了心思给他搭配好的绝对体面的行头。安心任何时候想出门了,只管用手轻轻一勾,取下来换上它们就是了。

        秋月的这些个习惯是从她嫁给安心的那天就有了。不,准确的说是从秋月带了自己简单的行李和衣物,瞒着自己养父母跟安心住进那样简陋,狭窄的一居室租住屋里起的时候开始的。又或者说是打从安心的妈来了后跟她们住在一起后才有的。

        邻居们一说起安心的妈,没有不对秋月竖大拇指的。秋月对安心的妈比安心的妈自个亲生的闺女还要好。安心妈老早就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心脏不好,睡眠不好,脾气也不大好。安心爸去世得早,安心的哥哥姐姐说他们老家医疗条件比不得城里,送老太太来小儿子(安心)这边是瞧病的。瞧完病一住下就不走了。这一住就是十五六年。

        秋月是爱屋及乌的。她让安心在隔壁又给老太太租了一间房,她自个儿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像对安心一样,秋月精心伺俸着安心的妈,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地比对带大自己的养父母还要孝顺。

        安心则放心地辞了职,租了门面房做起了建材生意。没几年安心的腰包就鼓了,他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两套学区房,又搞投资跟人合伙做起了房地产生意。再后来安心在外面就有了相好的女人。

        在外面有女人的事,安心本来是想一直瞒着秋月的。秋月那么好,在秋月身上,他安心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再说安心和老人孩子也都离不开秋月。

        可是春天即将过去的时候,外面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又自个儿找人在大医院里做了B超查看了是个男孩。安心无法再淡定下去了,他内心激动极了,又矛盾极了。安心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了。这真是老天爷眷顾呀,还是个儿子呢。

        灵灵是抱养的,这对他安心来说一直都是个缺憾。

        有一阵子安心就常常不开车了。他特意买来一辆拉风的蓝色崭新摩托车,后坐上载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媚女子。那女子紧紧搂抱着安心的腰,一张扑了五六层粉的大饼脸紧紧贴在安心的背上。摩托车“突突突"风驰电制,在大街小巷里飞奔,爱往人多地儿挤,众人来不及躲闪就冲他们的背影吐唾沫叫骂。听到叫骂声安心也不恼,只是那些骂声里常常夹杂着后坐上那女子扯开嗓门发出细细长长的尖叫声。

        有人把看到的情景毫不保留地描绘给了秋月。可秋月心里说这怎么可能呢,安心是爱这个家的呀,要不然安心在外面不会那么玩了命似的拼。有两次安心陪人喝酒,喝到胃都出血啦,秋月跑去医院里照顾他心疼地呀直掉眼泪。

        要说秋月心里头对安心,对安心妈也是有愧疚的。秋月看了许多家医院,也喝了很多副中药,可就是生不出孩子来。但是他们已经有灵灵了,再说灵灵这孩子长得真是太好看了,还又聪明又乖巧的。秋月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和安心之间会多出一个陌生的女人来。

        后来说闲的话人就多了。安心妈也听说了一些事情,但安心妈一直保持着沉默。

        转眼到了冬天。

        北方的冬天,夜里冷风呼啸着来,呼啸着去,时不时还用力拍打着门窗。安心妈压低嗓子喊了一声“月儿”,当她推开门走进屋内时却又忽然噤了声。屋内秋月坐在床边上,面前是一大堆晾晒好的东西,有床单、被罩、枕套,袜子,全家人的衣服,什么都有。秋月正在将那些个衣物一件件摊开来,抚平了,叠整齐,又用掌心压了压放向枕头边上。后来安心也进到屋里来,和他妈一起怔怔地瞅着秋月看,老半天谁也开不了口。

        衣服叠得有两个枕头高了,安心妈又唤了一声“月儿",忽然就哽咽了。秋月一扭头撇见了安心妈满脸的泪珠子,安心妈还晃着颤巍巍的身子给她跪下来了。

        “妈……"秋月怔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叫了声妈,赶紧站起身来。

        一旁的安心伸了手想拉他妈起来,但没拉动。

        于是,安心也叫了声“月儿",一句“对不起”刚出口,顿时鼻子一酸,泪珠子也滚落下来,安心也挨着他妈给秋月跪下了。

        秋月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一屁股又跌坐在床沿上。她想起几个月前是有人在她跟前说过安心在外面有女人的事,被她冷言冷语给骂跑了,却原来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接下来秋月只看到跪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他们说的什么,秋月一句都没听清楚。秋月身子骨一软,整个人顺着床沿溜了下去。那两撂刚刚叠整齐的衣物也跟着秋月倒下的身体一起滑落下来散乱一地。

        那一夜,秋月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亮了整整一个晚上,耀眼的灯光刺得秋月一连好几天都睁不开眼睛。

        等秋月醒来的时候,安心已经走了。安心写好了保证书,保证不离婚不抛弃秋月娘俩,保证书就放在秋月的枕头边上,安心还买来一些零食和水果,放在秋月一伸手就能够着的床头柜儿上。秋月只将两只眼睛呆呆地望向窗外,好几次她张圆了嘴巴,没有眼泪,也哭不出声来。那些个闲言碎语,秋月一直回避着,不敢放在心上,此时的秋月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轻的像窗户外头那半截天空上飘着的云朵,又淡淡的像邻居家厨房上空烟筒里冒出来的薄薄的灰色的轻烟,飘呀飘的,飘回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秋月和安心一起上了职高。打坐同桌第一天起安心就开始热烈地追求秋月,然后他们俩开始恋爱了,还没等到毕业就一起租房子住,后来又一起进了厂子。安心不爱做家务,却有一火车调皮话逗秋月开心;安心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总爱在外面瞎折腾;安心好喝酒好打牌,油瓶子倒了也不会去扶一下。但是秋月爱安心,就喜欢惯着他。安心人精明,脑子好使,总能折腾来钱,比老老实实上班的同龄人赚得多多了。那个时候秋月看安心的眼神晶晶亮,心里欢喜得像花间飞舞的蝴蝶。她喜欢走在安心身后,不带脑子的被他牵着去任何地方。而她只管做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乖乖地跟着他就好。最要紧的是那个时候安心心里只有秋月,为了秋月安心还拒绝过别的女孩子。

        可是……可是安心变了,这太可怕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秋月不知道。

        这些天秋月一直安静地躺着,不怎么吃东西,也不开口说话。她一连躺了好多天,脑子里还是懵的。安心托人给秋月单位里请了假。女儿灵灵也很乖巧,从学校一回家就自己写作业,吃完饭又早早爬上隔壁屋子里的床,躲进奶奶的被窝里。安心每天晚上也早早地就回来,给全家人买回好多吃的用的,半夜里他还从背后紧紧搂抱着秋月的身子,秋月感觉到了就使劲挣脱,可是她越是挣脱,安心就抱得她越紧,秋月把单薄的身体蜷缩成虾米,两只胳膊交叉放在胸前,无助地搂抱着自己瘦瘦的肩膀,安心也和秋月一样蜷成虾米,两只胳膊也交叉着紧紧搂抱着秋月的腰,但这样更加增添了秋月内心里的无限委屈和痛楚。

        一个人的时候,秋月就使劲地想呀,她实在想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了。这么多年,她连安心的妈也一起爱了,她当他们是她生命里最亲爱的人,毫无保留地,不余遗力地爱着安心给的这个家,她为之耗尽了青春,拼尽了全身的体力。

        秋月没有勇气说不爱就不爱了。

        秋月也不恨安心,她恨不起来,相反她倒是很心疼他。安心日日在外打拼,风里雨里跑,也有不顺心,也有不如意,是她没照顾好安心吧。但安心从来没表示过不满意,也不会因为在外面遭遇了不痛快就回家来给她和女儿摆脸子发脾气。秋月很爱女儿灵灵,安心也爱。虽然她不是他们亲生的,但从月子里就开始喂养她,倾尽心血。秋月在心里把女儿看得特别重,安心也是。有多重呢,想尽全力总想给予她最好的。安心还说过要把她秋月自己曾经渴望的,缺失的,得不到的,要一并弥补在女儿灵灵的身上。

        秋月陷进无尽的迷茫和痛苦的思索里了。她想自己的生身父母了,却从来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尽管他们一生下就把她送给了别人家,但她真的很想回到他们的身边去。养父母后来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秋月也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同龄的孩子不一样。她甚至想变得小小的重新滚回到母体的子宫里去寻求庇护。从小到大,秋月只是没有被饿着,但她也一直都是个缺爱的孩子呀。一直都是。秋月的心开始流血了。没有能止疼的药,一任伤口溃烂流脓如决堤的黄河水,泥沙俱下,翻滚着,不停地奔突,找不到出口,也没有可停靠的岸。

        秋月还总是回想起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很穷,安心时常带着秋月跑遍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水塘子去钓鱼。安心钓龄不长,但他钓鱼水平极高。各处鱼塘的老板一看见安心来了就眼神发慌,腿脚发软。安心花半晚上时间,定能将夹在掖下的两只空蛇皮袋子全都给塞满喽。草鱼,鲤鱼,长须的鲶鱼装进大铁皮筒里,赶天亮拉到自由市场上去叫卖,只需比批发价高出三毛五毛,也不用费劲儿呦喝,大妈大婶们会一传十,十传百,不到午饭时间,那么多活蹦乱跳的散发着腥味的鱼,准能被一条不剩的给疯抢完喽。

        秋月想起来,那时候安心总是笑嘻嘻地抓鱼,过秤,再麻利地起身取袋,又蹲下,扭头装袋。秋月就在一边收钱找零,一边心疼地帮安心拭去额头上,鼻尖上不断滚落下来淌在脸颊上,滴在胸膛的上的汗珠子。卖完最后一条鱼,安心准会一把将秋月拽到胸前,单臂用力揽了她的小肩膀,他还用下巴一下又一下蹭秋月的小脑袋,“走,哥带你去找好吃的好玩的,说,想要啥,直管要,咱不差钱哈。 ”那时候的秋月眼角眉梢时常挂着甜甜的笑,出来进去取东西,拖地,洗衣服,晾晒被褥床单的时候,秋月也总是脚步轻盈,抿着小嘴唇,用鼻子轻轻地哼唱出歌来。

        可是,谁又能猜着后来的事呢……

        秋月常常想着想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又咧着嘴巴笑了,嗨,这样笑起来,真是比哭还难看呢。

        还剩下一年,剩下一年零三个月秋月就退休了。可秋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往下掉,医生给开了许多种药,单位也准许她休了长假。

        一年之后,安心的儿子出生了。

        就在安心大宴宾朋给自己儿子庆祝周岁的当天,秋月走了。秋月走地那么决绝,她选择用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和这个世界告别,腕部那么深的伤口,几乎流干了她瘦弱身体里所有的鲜血。再快的救护车,再多的医护人员也救不活她的命。更何况那天秋月身边根本就没有人。

        灵灵执拗地没有去参加安心儿子的宴席,却一早就被秋月支到老师家里补课去了。秋月留下遗书:不想总是活在有限的回忆里,无法原谅,也无法跟自己和身边的人和解。

        秋月的葬礼上,安心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面对前来送行的人们,安心一直把头压得很低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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