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大别山 悠悠父子情


我的父亲和我,就出生在这巍巍大别山南麓脚下,一个并不起眼,但也能在中国湖北地图上找到,名为白水的小镇。我的祖祖辈辈就是喝着这条名为白水河里的水长大的。

大别山随处可见的瀑布
这是家乡白水河去年6月29日遭遇暴雨袭击,中央电视台拍摄的画面

我的父亲已于十二年前去世,且长眠在巍巍大别山脚下我们王姓家族的祖坟山上。这十二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怀念着他老人家,他的音容笑貌时时刻刻在我脑海中浮现。

上次过清明节时,我因在外地工作,抽不出时间回乡去给父亲扫墓,对此我深表遗憾和愧疚。为了表达我的思念之情,我特地于清明节到来的前两天,在简书上写了一篇以《清明追忆 我的父亲》为题目的文章,来纪念我的父亲。值得欣慰的是,这篇文章虽然阅读者寥寥,但最终能被简书首页推送,我觉得也是给我最温暖的鼓励和安慰,也算得上是对我父亲最虔诚的祭拜。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我的父亲很有学问,无论是天文,还是地理,虽然不是很精通,但至少比我强多了,能略知二三。他能够说出我在书本上从未学过的农时谚语,如“春打六九头,青草喂老牛”“清明要晴,谷雨要雨;清明不清,阴阴暗暗不分明,谷雨不雨,干旱炎热到大暑”,等等。地理谚语如:“紫气东来,大门南开”,“日落西山,水流东海”等等。

说到“日落西山,水流东海”这句谚语,在我小时候,还闹了一个笑话呢。大概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听到父亲摇头晃脑吟唱这句谚语时,我对这句谚语产生了怀疑。为什么呢?因为我知道,我家门前的白水河里的水,总是随着太阳东起西落的方向,缓缓地自东向西流向那看不到尽头的远方。于是,我很自信,向父亲提出反对的意见:“明明河里的水是向西流,您怎么说是向东流呢?”,我歪着头,仰望着身材高大的父亲问。

这时,我的父亲不但不责怪我,反而低下身子蹲下来,抚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孩子,你说的也没错,我们家门口河里的水确实向西流”,他顿了顿,又笑咪咪地告诉我:“这些河里的水,都要流到长江里去,最终都要朝着东方流向大海呢”。当时我懵懵懂懂的,不知道父亲讲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上了初中,开始学地理时,才知道父亲讲的是对的。从此以后,我对父亲膜拜不已,我觉得父亲好伟大,好有学问。

后来,我念了高中,学了更多以前从未学过,也从未听父亲讲过的知识,如世界历史,世界地理等,我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已经超越了我的父亲。有时,我还拿书上的知识来考验我的父亲,父亲答不上来时,我就会和他调侃一会儿。可我父亲并不因此而恼怒,反而微笑着教育我,说一个人就应该活到老,就要学到老,不然就跟不上社会的变化和发展。父亲就是这样以言传身教、顺其自然、轻松活泼的方式教育自己子女的。

父亲从来没有打骂过我,当我有骄傲自满情绪的时候,他会用讲故事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教育我、感染我。

记得有一次,父亲给我讲了一个有关知错就改的历史小故事。其情节大概是:王安石自幼天资聪颖,又非常好学,在书本上学到许多知识。于是他狂妄自大起来。有一年,他在写春联时写了这样一幅对联:读遍人间书,识尽天下字。一天,有一位白发飘飘的老者,路过王安石家门口,发现这副对联,就找到王安石,问“道可道,非常道”是什么意思,并写出几个奇奇怪怪的字,叫王安石认识。可是幼年的王安石既解释不清“道可道,非常道”,更认不出那些从未见过的字。这时,王安石感到很惭愧,低头向那位老者虚心请教,并当即挥笔将那副对联改写成:“发愤读遍人间书,立志识尽天下字”。从此以后,王安石真的以这副对联为座右铭去认真读书和识字,最终成为北宋盛期时有名望的朝庭重臣。

自从我听到父亲的这个故事,我再也没在他面前卖弄自己,也像王安石那样“发愤读遍人间书,立志识尽天下字”,以此来激励自己去读书学习。

父亲一生热爱读书,就连他生前的最后几个月里,还是手不释卷地看些像《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等古典名著,如《三国演义》的开篇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他都记得滚瓜烂熟。

据父亲讲,这个耳熟能详的三国演义开篇词,在一次宴席上被派上了用场。当时一起喝酒的那帮老爷们,都在互相吹捧,有的说他的儿子是某单位负责人,有的说自己的女婿比哪个级别和职务更高。而唯独我父亲的儿子,也即那时的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学语文教师。

他们好像用鄙夷的眼神望了望我那被冷落在旁的父亲,觉得怪不好意思。于是,他们互相递了递眼神,不约而同一起端着酒杯走到我父亲面前,明知故问地问我父亲:“老王,你儿子干什么啊”。我父亲看着这些人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上露出古怪模样,不卑不亢地端起酒杯,很有礼节地笑着说“犬子乃一教书匠耳”。那些不学无术的老爷们,根本听不懂我父亲说的是什么,只好面面相觑一会儿,就一个接一个悻悻地溜走了。于是,我父亲笑吟吟地用“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来给他们送行。

我的父亲一生爱学习、爱读书的好习惯,对我影响很大。所以后来我因种种原因而放弃了教书,但我并未因此而放弃读书写作,这个良好习惯我一直坚持到现在,这大概就是我父亲留给我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吧。

我父亲一生虽然未给我们留下什么宝贵遗产,但是他终生以身作则,教育子女要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做人,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做事,从不刻意要把子女培养成人中之龙或人中之凤,只要子女个个能健康成长,长大后能做有益于社会的事,他就心满意足了。我父亲大概是受老子的“大道无为”思想影响,他从不干涉孩子,要求孩子要去做某件事,他相信他的孩子能凭自己的智慧和双手,会独立地去闯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有人说父爱如山,这句话说的确确实实很有意义。我始终觉得我父亲对我的爱,就像生我养我的巍巍大别山一样,那高大的形象永远屹立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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