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少年不识离别愁
那时候的自己不懂什么是离别，不知道有一些人一旦说了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小主持人准备好没有？5分钟后就要上场了。”
“麦克风在谁那儿？”
“快拿五个耳麦来这里！”
后台一片吵闹，同学们忙着穿演出服和化妆，老师们则匆忙地走动着，准备麦克风和演出道具。今天在九道口小学的礼堂里，将要举行的是杨璟这一届的毕业演出。早在两个月前，老师和六年级的学生们就已经开始排练节目和制作道具了。
在一个角落里，杨璟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乖乖地让老师给她化妆。在即将开始的毕业演出中，她将作为合唱团的一员，进行她在小学里的最后一场演出。
老师匆匆忙忙地给杨璟上好妆后，就立马赶去给下一个同学化妆。
杨璟睁开眼照着镜子，此时镜子里的自己和六年前刚进小学时的不一样了，脸上的肉多了起来，五官也长开了。她站起身来，在全身镜前转来转去的。此时的她已经有接近1米7的高个子了，比班上的许多男生都高了一个头。
“杨璟，你快来帮帮我。”
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唤她，杨璟转过身去，却看到一个没有头的“白衬衫”正向自己跑来。
“何方妖怪，快现出原形来！”杨璟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白衬衫”，往后跳了一步，抬起右手阻止他再走过来。
“是我，钟方烁！”
“胖子你吓死我了，你搞什么鬼啊。”杨璟舒了一口气。
“我的衣服卡在头上穿不下去，我都快透不了气了，你快帮我一下。”
杨璟看了一眼这件白衬衫，随后无语地用力拍了一下钟方烁的脑袋，“你个笨蛋，这件衣服有扣子的，解开了不就能穿进去了嘛。”她把衬衫的头两颗扣子解开后，钟方烁马上就把衣服套了下去。
“嘿嘿，果然是我的好同桌。”钟方烁憨憨地笑着。六年前他是一个小胖子，六年后他变成了一个大胖子，只不过比杨璟矮了半个头。一年级时，他和杨璟成了同桌，没想到这一坐就是六年，让他们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得了，你赶快穿好衣服，就快到我们合唱了。”杨璟催促着钟方烁去穿演出服装，自已也继续对着镜子整理身上的衣服。
幕布缓缓地朝两边打开，灯光打在了舞台上，照亮了合唱团每一位成员的脸，天籁般的歌声在舞台上响起。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清脆的童声将这一首《骊歌》唱得十分地动听，但在座的和演唱的学生们大多不理解这首歌的含义，并没有多大的感触，而老师们却都感动地抹起了眼泪。
杨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把《骊歌》的歌词背得滚瓜烂熟了，她觉得这歌词很好听，却不理解歌词的意思。看着台下的老师在抹着眼泪，她感到十分不解。
在台上唱歌时，她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只想到毕业典礼结束后，就要去参加小升初的考试了，心里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期待。上了初中后，她就有更多的零花钱了，并且爸妈也答应她，只要考上了一间重点初中，就会给她买手机。
一曲《骊歌》唱罢，杨璟跟着队伍走到了后台，正式结束了她在小学的最后一场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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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本市，只要有本地户口的小学生，就可以通过电脑派位免试直接读初中。但市属的公办初中质量有好也有坏，如果被派到了不好的初中，对中考会有一定的影响。所以很多家庭会选择让孩子去参加重点民办初中的考试，尽管学费高昂，但质量是有保证的。
杨璟和温丹都选择了离西门街只有半小时车程的远秀中学。远秀中学是市里最好的民办中学，每年都有近五千人报考，但只招两百人。杨璟只求自己能踩线进去，而温丹则是冲着前十名来的。根据远秀中学的政策，前十名考进来的学生都可以免除学费。温丹的家境尽管比以前好很多了，但还是不够支付民办初中高昂的学费。如果不能考到前十名免除学费，她只能参加电脑派位去读学费便宜很多的公办初中了。
周六早上，杨妈妈老早就带着杨璟和温丹来到了远秀中学的门口。当大门一打开，杨妈妈就催促着两人拿好准考证和身份证进场。
一间考室有40个座位，几乎每个考生都穿着不同学校的校服。杨璟和温丹在不同的考室，在杨璟的这间考室里，她看到了好几个穿九道口校服的同学，然而这几个人她都不认识。她只好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着铅笔，等待考试的开始。
因为民办中学有很多，为了让考生们有更多的选择，一间学校的语数英三科考试只会安排半天，这样考生在完成一间学校的考试后，下午就可以去另外一间学校继续考试了。从上午8点考到中午12点，杨璟走出考场时感觉整个人的精力全都耗尽了，此刻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丹丹，你考得怎么样啦？”走在路上，两人开始聊起了考试的情况。
“挺简单的，我都会做。”温丹低着头，开心地小声说。
“呜呜，数学附加的两道奥数题我都不会做，我好怕考不上啊。求安慰。”杨璟夸张地大叫着，然后整个人靠在矮自己一个头的温丹身上。
“不哭不哭，一定能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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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充满着分离的气息。和以往的每一个夏天一样，窗外的大树上，有一群知了在不停地叫着。杨璟和平时一样，趴在课桌上望着窗外，看叶子在阳光下摇摆着，听那不曾停歇的蝉鸣。换做是往常，杨璟定会觉得这蝉鸣太过恼人，但在今天，小学的最后一天，这蝉鸣竟然变得那么地悦耳。
江老师和过去六年里的每一天一样，在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走进了教室。没有课本，没有板书，这最后一节课，只需要六年级6班的每一位同学报出自己即将去读的初中的名字。
从第一排最左边的同学开始，大家依次站起来报出自己初中的名字。杨璟是最后站起来的，她失望地发现，班上除了温丹和自己，没有其他人考上了远秀中学，这也意味着她没有机会和班上其他的同学一起继续做同学了。
六年的时间，就像是握在手里的一捧沙，在不知不觉中就流走了。人们总以为时间很长，可以肆意地挥霍。但开始和结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和周围这四十几个同学相处了六年，有争吵，也有欢笑，大家早已把彼此当成了家人。
“各位同学，这一节课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节课了，很高兴能和大家一起度过这六年的欢乐时光。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是自己的孩子，看着你们一年一年地长高，一年一年地成熟，我真的很欣慰。祝愿你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有空的时候记得回来九道口看看我啊。再见了，同学们。”江老师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最后还流下了眼泪。她对着台下的学生深深地鞠了一躬，在同学们雷鸣般的掌声中走出了课室。
“杨璟，我们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啊？”钟方烁一脸失落地看着杨璟，“我在城北中学读书，而你在远秀中学，我们之间隔了好远啊。”
“胖子，你别这样。你想啊，你住北门桥，我住西门街，这两个地方还蛮近的，想见面的时候，你就在QQ上找我嘛。”那个时候很多学生都没有手机，想要联系朋友就只能通过固定电话或者QQ了。杨璟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互加了QQ，以为这样就能永远保持联系了。但她没有料到，暑假开始的头一个月，她的Q号就被盗了，从此她就和班上的同学断了联系。
“好，一言为定。”钟方烁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递给了杨璟，“给你，这是你最喜欢的荔枝味的。”
杨璟立马剥开了糖纸，将棒棒糖塞进了嘴里，开心地笑着。
“杨璟，再见。”钟方烁背起了书包，上面还挂着杨璟送给他的那一条编绳。
“再见，钟方烁。”她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六年的胖子走出了课室，最终在她眼前消失了。
放学时，每个人都和往常一样打打闹闹地离开，并不觉得小学的最后一天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他们不会再回到这间课室，也不会再见到身边的这一群人了。
“杨璟，再见。”
“再见。”
和周围的同学一一道了声“再见”后，杨璟和温丹一起走出了课室，踏上了那条熟悉的回家的路。
多年后，每当杨璟回忆起这一天时，心里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那时候的自己不懂什么是离别，不知道有一些人一旦说了再见，就再也见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