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下午，长青路与民乐路交叉的一家小咖啡店里，我来早了。一般每次任务完成我总会出去待几天，这次大阪的温泉也没有软化我对这个星期二的期待，周一我便回国了。
店名叫转角，名副其实。坐在店里的落地玻璃窗前，可以看到外面马路上三个方向的动静，这是个极佳的视角。不知什么时候起，即便在星期二，职业敏感还是在神经里占了上风。店里人不多，我选了最靠墙的那桌，只是习惯，我通常不把后背留给任何人。
地点是她短信发来的地址，电话里并未多言。我无意识地搅拌着桌上的咖啡，顺手端起来杯子喝了一口。入口丝滑醇香，我惊了一下。工作时点的咖啡从来都只是一种掩饰，到离开时也不会喝上一口的。星期二更不会喝。
今天例外了，等一个人，没有了目的。单纯地等待，咖啡也有了味道。
她出现的时候，似乎外面的喧嚣停止了。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门口，及膝咖啡色风衣，职业与柔美恰到好处地交织。
五秒。她就停留了五秒。我没有起身，也没有任何示意，她就在五秒后径直向我的位置走来。
“是你吗？”她停留在我面前。
“嗯。”我起了身，一米八五的身高在她面前并没有显得很突兀。“李赟，约你的人。”
“苏妍，你约的人。”她很自然地坐了下来，“我也爱坐这里。”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眼神里却有掩饰不住的赞同。
“哦？”我有点吃惊，我是职业习惯，那她呢？
“习惯。”她的解释倒是很合理。
“说说看，为什么会答应出来见我？”我往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颇有意味地看着她。
“嗯……因为星期二？嗯，因为星期二我休息。”她双手交叉于胸前，若有所思地答。
我低头笑了，第一次没有预设没有防备地笑。
这是一个不同以往的星期二的下午，我喝了咖啡，约了一个如咖啡一般有味道的女人。这个下午，我们笑，我们聊天，我们静默，我都觉得很舒服。午后懒懒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她秀丽白皙的脸上，我闻见了生活的味道。
我忽然意识到，我缺一个女人，一个属于星期二的女人。
桌子不适时地震动，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我中断了我的话题，低头搅拌早已冷透的咖啡，可是显然她并不需要我这举动。只一眼，她就直接摁掉了电话，果断得没有半秒迟疑，甚至隔着桌子我似乎都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力度，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瞬间用尽力气竖起全身的戒备。
“你可以……”我询问式地望向她。
“不重要的。”放下电话的她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拿得太急杯子里的水溅了出来，滴在青灰色的桌布上，晕开了，像一朵清冷的花。
“嗯。”不再深究，可是我知道以后每到星期二我都会想起她那时的神情，笨拙地极力掩饰，以及她眸子里深深的恐惧。
分别时，我往东，她往西。一直喜欢这个偌大的城市，因为我可以毫不费力地隐藏。但从这个星期二以后，我却忽然害怕它的大，我怕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她，动人却不真实的她。

昨天我睡得极好，无梦一觉到天亮。
拿毛巾擦拭刚洗过的头发时，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本市新闻。
“本市火调专家昨日对上周五位于市区西北侧的 a 楼火灾调查有新进展，已初步排除电气线路、雷击、自燃等引发火灾，不排除人为纵火，过火面积约两百平方，死亡一人，直接损失约 xx 万元，目前市刑警大队已介入调查……”
盯着画面，心神晃了晃。坐在沙发上，脑海里将画面过了一遍，那天她电话里的声音又响在耳侧，淡淡的语调缠绕着迷人的气息，我不自觉笑了，无视新闻事件的影响，直接把电视关了。
K 的电话十点准时响起。
“他”是我的上家。我每次从“他”那里接任务，“他”再分派不同的人周六和我在影院接头。我不知道“他”的具体名字、样貌、地址，甚至连“他”是男是女也不能确定。
“这次闹得挺大，不是你的风格。”电话里 K 的声音被变声器扭曲得像是童音。
我有点尴尬，但并未解释。本来就是买卖关系，只要结果达到买家的要求，至于过程与否，该是与买家无关。
“直接说。”我态度并不好。
“陈某，48 岁，经常出现地是公司、东山寺和家，应酬地方比较分散。”K 又接了一句，“也是本市 x 大医学院的客座教授。”
“寺庙？”我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照片五分钟后发给你。”K 不愿多说什么，最后交代了一句，“但不要他死，要高位瘫痪。”
“高位截瘫。”我随口纠正一句。
K 听完我的纠正，停顿下后继续说：“哦，是的，反正一直到脖子。对了，明晚有他的医大讲座。”
“我只杀人。”皱皱眉头。
“这次特殊，雇主可是花大价钱的。”K 的声音有点贪婪，“你是我这里唯一能利索解剖的人。”
挂掉电话很快便收到目标照片，只有一张，是个很精神的中年男子。随手查下他公司的基本情况，主营眼科医疗器械设备及眼保健品，门户网站上挂的就是 K 发来的这张照片。
高位截瘫，是指横贯性病变发生在脊髓较高水平位上。医学上一般将第二胸椎以上的脊髓横贯性病变引起的截瘫称为高位截瘫。当一个人膀胱、肛门括约肌功能完全丧失的时候，就往往离尸体不远了，意识也会处于一种生不如死的境地。
简单来说，高位截瘫的病人连自杀都无能为力。
我叹了口气，躺进沙发里，柔软瞬间将我包裹，一种刻意而为的温暖沿着肌肤蔓延开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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